旋轉門 第一扇門 格林尼治時間2005年5月27日(2)
他說要和她永遠在一起。
但永遠有多遠?
終于,他永遠離開了她。
留在了地獄。
心里永遠烙刻著那個人的名字——高玄。
對了,請記住這個名字。
而高玄曾經在英國生活過,那已是另一個故事了。
今天清晨的上海浦東機場,她即將登機時,還記得發了一條短信,告訴那個將她的故事寫成小說的人。
現在,你們該知道春雨為何選擇去英國讀書了吧。
三萬英尺。
既是他和她之間的距離,也是她和地面之間的距離。
就像迪克牛仔的歌,這場突襲的亂流,似乎只是為了打斷春雨的回憶。飛機停止顛簸,那個叫高玄的她深愛過的男人的臉龐消失了,這里是空中客車的機艙,她正懸浮于雲端之上,前往遙遠的倫敦。
旁邊的外國老頭依然盯著她的眼楮,用英文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春雨不喜歡陌生人問她的名字,但老頭的目光里看不出惡意,于是她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what?」
顯然外國人不明白中國人名字的意義,覺得「CHUNYU」念出來實在太古怪了。
春雨把自己的名字臨時意譯了一下︰「Springrain」。
「哦,春天的雨?很好听的名字,果然和你的人一樣。」
對于陌生人的夸獎,春雨總是心懷戒意,尤其是一個外國老頭,不過她還是禮節性地點了點頭︰「Thankyou。」
老頭擠出一絲笑容,隨即又恢復了嚴肅,繼續看著筆記本電腦。他幾乎要把頭塞進液晶屏里了,春雨不禁又向舷窗邊靠了靠。
高空的陽光有些刺眼,她拉下遮光板。過一會兒眼皮慢慢耷拉下來,似乎周圍一切都不復存在,化入三萬英尺上的團團白雲中。于是,她以上千公里的時速進入了夢境…….
又過去了幾個小時,飛機跨越黑海,進入歐洲大陸上空,底下可能是阿登高地的森林吧。
春雨恍惚地睜開眼楮,干燥的機艙讓皮膚不太舒服,下半身幾乎都麻了。她剛想起來活動身體,卻發現鄰座老頭依然把頭埋在筆記本前,身體不停地起伏,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著什麼,豆大的汗珠滴下來,好像在打擺子。
老頭會不會發什麼急病了呢?春雨忍不住踫了踫老頭︰「CanIhelpyou?」
當她的指尖剛踫到老頭的衣服,老頭竟像觸電一樣,身體如彈簧般抬了起來,要不是有安全帶系著,大概會彈出座位吧。接著老頭渾身抽搐,面色蒼白得就像剛見了鬼。周圍的乘客都回過頭看他,春雨也嚇得直哆嗦,難道自己手上真的帶電了?
顫栗了幾秒鐘,老頭突然恢復了安靜,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按在座位上。空姐走了過來,詢問老頭怎麼樣了?老頭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空姐狐疑地看著他和春雨,只得離開了。
他的臉色還是很糟糕,汗珠沒有擦掉,目光渾濁可怕,猛然合上筆記本電腦,放到隨身小袋里。春雨依然害怕地看著這個古怪的老頭,生怕他又會干出什麼出人意料的事。
老頭掏出了一本書,但春雨看不清封面和書名。
他看了半個多小時,翻書的速度極慢,幾乎十分鐘才翻一頁,好像不是在看書,而是在研究印刷油墨的化學成分。
突然,老頭合上書本,轉過頭來看著春雨的眼楮。
那張蒼白的臉,渾濁的眼楮,讓春雨幾乎後背貼在了遮光板上。
「Springrain?」
老頭的嘴唇嚅動著吐出了「春天的雨」。
她茫然地點了點頭。
「Springrain…….Springrain…….Springrain…….」
老頭又輕聲念了幾遍,仿佛機艙里下起了四月的春雨。
但是,春雨已不能再忍受這樣的折磨了︰「對不起,你到底想要什麼?」
他把眼皮低垂了下來,然後把書遞到春雨手中︰「這本書送給你。」
「送給我?why?」
春雨萬萬沒想到老頭會送給她一本書,難道是老頭自己寫的書?她看了看封面,赫然印著《BorgesNovelsCollection》。
中文意思就是「Borges小說集」,書名下面著者的名字有些眼熟——
JorgeLuisBorges
他是誰?
難道就是眼前這位老人嗎?
著者後面還有個括號,是著作者的國籍——
Argentina
春雨念出這個詞,耳畔瞬間響起了麥當娜的歌聲︰「Don-tcryformeArgentina」
阿根廷,別為我哭泣!
這才想起來,Argentina就是阿根廷的英文國名。
Argentina的JorgeLuisBorges究竟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