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轉門 第二扇門 格林尼治時間2005年5月28日下午(7)
龍舟搖著頭後退了好幾步,依舊仰望著整棟飯店,夜空下的叢林一片死寂,只有飯店深處傳出的那些奇怪聲音,好像在呼喊著某個人的名字。
突然,飯店三樓的一個窗戶亮了起來,某個人影映在了窗玻璃前。
絕對不可能是春雨,她剛剛走進大堂,沒有那麼快就到三樓的。
那個人又是誰?
他靠近幾步但依舊看不清楚,那個人的臉似乎正貼在玻璃上,注視著飯店外的龍舟。
但彼此都看不清楚,仿佛在黑夜里模著一場京戲「三岔口」。
轉眼間窗口里的燈又滅了,整個三樓回到了黑暗里。
「我會把你找出來的!」
龍舟向那里點了點頭,然後回到了POLO車里,飛速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鏡頭切回到春雨身上。
和昨晚一樣大堂里沒有人,奇怪的聲音越來越明顯,似乎是某種音樂聲,好像是華爾茲?
她在大堂里轉了一圈,尋找聲音的來源。循著聲音進入了底樓的走廊,原來音樂聲是從這里發出的,她輕輕推開一扇隔音門,眼楮便被天花板上打下的旋轉燈光刺痛了。
就是華爾茲——耳邊清晰地響著華爾茲舞曲的旋律,明亮的燈光照得這里宛如白晝,腳下竟是上等的東南亞木地板,只有在專業的舞池里才能看到。
舞會進行時。
是的,呈現在眼前的就是一場華爾茲舞會,幾十個人站在舞池中翩翩起舞——對不起,用「翩翩」這樣的詞實在不貼切,因為跳舞的全是頭發花白或沒有頭發的老頭子們。
這一幕令春雨驚呆了,甚至懷疑自己的視力是不是出了問題,那些跳著華爾茲的老人們,分明就是早上在餐廳用餐的那些人,其中幾張臉還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這是個足有幾百平方米的巨大舞廳,還保留著維多利亞時代的遺風,牆壁和柱子都裝飾得富麗堂皇,天花板正中有盞精美絕倫的吊燈,只是太過久遠而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這是高級貴族才有的氣派,再加上華爾茲本就是宮廷舞蹈,更有一股皇家風範,難不成當年還和王室有關系?唯一的缺憾是沒有樂隊伴奏,音樂是從音響里出來的。
本來華爾茲應該男女成對跳的,但舞池里清一色全是老男人。他們一律身著晚禮服,按照身高不同搭配起來,由其中較矮的人扮演女士角色。雖然年紀都很大了,但他們的舞步倒還是不錯,或許年輕時都是「舞林高手」,隨著音樂不停地旋轉著——每一對都像是一扇旋轉門,在春雨面前開了又閉,閉了又開,誘惑著她闖入門內。
雖然華爾茲還是保持著適中的節奏,但春雨卻感到他們在越轉越快,最後似乎連天花板也隨之而轉了起來。盛大的舞會開始了,誰是舞會皇後?
眩暈令她後退到了牆角里,這一切究竟是幻覺還是夢境?
忽然,一只骨節細長的大手伸到了她面前,她依舊低著頭問自己︰
「是他嗎?」
緩緩仰起脖子,卻沒有看到期望中的那雙眼楮那張臉,而是一張克拉克•蓋博式的臉。
他正是飯店的老板喬治•艾伯特。
那雙灰色的眼珠盯著春雨,瞳孔里閃爍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她又把眼簾垂了下來,卻看到那只大手離她更近了,慢慢伸向她的心髒…….
背後緊貼著牆壁,她已無處藏身。
「,能允許我請你跳個舞嗎?」
艾伯特露出了英國式的矜持微笑。
「啊?」
春雨又抬起了頭,眼前的艾伯特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穿著一身白色的禮服,蓋博式的氣質從眼楮里露出來,散發著中年男人的風度和魅力。
那只手不可抗拒。
終于,她緩緩抬起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隨後春雨就被他帶到了舞池中央,在一大群老頭子中間,年輕的春雨和白衣的艾伯特分外醒目,仿佛是宮廷舞會上的國王與王後,而周圍都是謙卑的貴族與大臣。
艾伯特向她點了點頭,然後就帶著她轉了起來。華爾茲的旋律就像是深海中的漩渦,永遠不知疲倦地旋轉著,握著艾伯特那雙冰涼的大手,仿佛握著旋轉門的門把,它將她帶入門與門之間,玻璃與玻璃之間,時間與時間之間。
不僅僅是華爾茲中的艾伯特與她,還有整個舞池連同飯店,都變成了一個碩大無朋的旋轉門,在音樂聲中盡情地狂歡——國王與王後戴著面具翩然起舞,鐵面人隱藏在眾人身後,弄臣發出搞笑的尖叫,唐璜悄悄與公爵夫人*,瑪格麗特穿上了新娘的婚紗…….
而春雨似乎已不屬于自己了,她被艾伯特帶著旋轉在舞池中央,四周的老頭們向她投來古怪的目光,似乎狼群在盯著一頭可憐的小母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