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第一季 沉睡之城 天機•第一季•沉睡之城 第十一章 食人魚(2)
大本營。
鏡子,又是一面鏡子,被打碎了。
幾道裂縫迅速伸展開來,許多碎玻璃剝落在洗手池中,清脆的破碎聲依舊凝固著,繼續撕裂亨利的耳膜。
他的臉也在鏡子里破碎了——鼻子從正中分裂,左眼已無影無蹤,右眼里布滿血絲,嘴唇損失了大半,下巴變得殘缺不全,咽喉似乎被切開。
破碎的臉,破碎的人,破碎的一切,就如這破碎的城市。
還有一支破碎的燭光。
亨利的嘴角倘著血,目光冷酷地注視自己。淺紅色的蠟燭光暈,透過鏡子反射灑遍全身,宛如一幅血色的油畫。
某些聲音在記憶里喧嘩著,那雙眼楮如此冷漠,耳邊泛起可怕的催促︰
「必須完成……必須完成……必須完成……」
他在心底不停默念,仿佛又回到那個夜晚,那間致命的密室之中,一切都已無可挽回。
「上帝啊!」
亨利抱住自己的腦袋,好像大腦也碎裂成了兩半。
狹窄的衛生間里沒有燈光,蠟燭就點在洗水池邊。在這令人窒息的空間里,散發著一股腐爛氣味。
忽然,門外傳來厲書的聲音︰「HELLO!HELLO!」
他在外面猛敲著門,用英文焦急地喊道︰「喂,亨利,剛才是什麼聲音?鏡子打碎了嗎?」
是的,衛生間的鏡子被亨利打碎了,他依然面對自己破碎的臉,緊鎖衛生間的小門,任憑外面的厲書叫喊。
玻璃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指,幾滴血落到馬賽克地板上。但他仍握著那個瓷杯,用怨恨的目光盯著鏡子,然後重重地將手甩起。
又是一聲清脆的撞擊。
整面鏡子都粉碎了,在飛濺的玻璃片中,亨利放聲狂笑起來。仿佛鏡子里藏著一個惡魔,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在發瘋似的大笑同時,衛生間的門也被撞開了,厲書重重地壓在他身上,將蠟燭打翻在地。
厲書只感到肩膀火辣辣地疼,剛才听到衛生間里的動靜,顯然是鏡子被砸碎了——亨利已在衛生間里呆了一個鐘頭,把他們都等得急死了,不知里面發生了什麼意外,厲書便拼盡全力撞開了衛生間。
黃宛然和秋秋母女也站在外面,緊張地看著他們。亨利停止了狂笑,和厲書互相攙扶著站起,衛生間里的鏡子已全部粉碎。
已是黃昏時分,出去探路的兩組人都沒回來,剩余的人在這間二樓屋子里,隔壁房間還躺著屠男的木乃伊。
頂頂和神秘女孩,還有思念著楊謀的唐小甜,都聚攏到了衛生間門口。亨利面色蒼白的走出來,手扶著牆不住喘氣。厲書揉著撞門的那邊肩膀,要黃宛然為自己檢查一下,在確定沒月兌臼之後,他用英文對亨利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要緊嗎?」
亨利的嘴唇嚅動幾下,喉嚨里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厲書只能把耳朵貼到他嘴邊,隨後听到一句英文。
瞬間,厲書面色大變,瞪大眼楮看著其他人,好像在猶豫該不該說出來。
「他說了什麼?」
面對黃宛然的追問,厲書只得用中文轉述了亨利的話——
「吳哥窟里的預言——若敢擅自闖入這座神秘的城市,便將遭到永恆的詛咒,誰都無法逃避這個預言,正如誰都無法逃避死亡降臨。」
這句話讓所有人沉默了,黃宛然母女倆面面相覷。從不在乎恐懼的秋秋,也皺著眉頭後退了半步。唐小甜緊緊抓著頂頂的手,心中祈禱她的新郎快點回到身邊。厲書則重新看著亨利的臉,在法國人灰色的眼珠里,寫著對東方神秘主義的虔誠膜拜。
只有二十一歲的「無名女郎」,絲毫都沒有被嚇倒,而是用冷酷的目光,盯著近乎瘋癲的亨利。
也只有這雙眼楮,才能攻克惡魔的堡壘,即便當年的預言成真。
亨利背靠著牆壁,緩緩滑倒在地板上,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她,似乎瞳孔里吐著絲線,將他的眼球牢牢粘住,永遠禁錮在空城無法逃月兌。
「NO!」
亨利拼命把身體往後縮,像要在牆上頂出個洞來。但他不敢閉上眼楮,連眼皮都不敢眨半下。
神秘女孩也蹲了下來,繼續盯著亨利的雙眼。而亨利眼里看到的她,已不再是美麗的女郎,而是一具可怕僵尸。
忽然,頂頂一把拉開了她,生生將她拽回書房將門關上。
亨利終于閉上眼楮,深呼吸了一口氣,宛如長眠多年的死者復活。
在狹窄的書房里,頂頂也與「無名女郎」對視著。從昨天下午第一次看到她,這雙眼楮就一直浮在腦海里,如此奇異又似曾相識——兩面致命的鏡子。
「你剛才想干什麼?」
女孩也不抗拒她,若無其事地回答︰「我只是想幫助他。」
「這是幫助嗎?」
「我看他很可憐。」
頂頂冷笑了一聲︰「是的,我們大家都很可憐。在這座空城里的人都是可憐的,包括你,也包括我!」
「我不覺得我可憐。」
「不,小枝——你很可憐。」
她叫出了女孩的名字,雖然這是女孩自己說出來的,但頂頂並不能證實這個名字的「真偽」。何況「小枝」這個名字對于葉蕭來說,實在太特別太重要了,所以頂頂不敢把這兩個字告訴他。
「是嗎?」
「你不知道你的父母,不知道你的學校,不知道你為什麼在這里,不知道這里發生了什麼?如果不是我們來到這里,你還將孤獨地生存下去,就像一片凋落的樹葉,最終在泥土里腐爛掉。」
頂頂一口氣說了那麼多,其實這也是一種激將法,刺激小枝開口說出真相,但她得到的仍然是失望。她後退了半步,正在凝神思量的當口,外面響起一陣雜亂的喧嘩。
心,又一次頂在了喉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