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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機︰第一季 沉睡之城 天機•第一季•沉睡之城 後記︰第一季人物故事(2)

厲書

2005年10月9日13點13分。

德國,美因茨。

這是間黑暗高大的宅子,通過狹窄的窗戶可以眺望萊茵河。厲書緩緩走過空曠的長廊,這里的安靜讓人產生某種錯覺,與法蘭克福書展的喧囂形成鮮明映照。

他每年秋天都會到德國出差,參加全世界最大的法蘭克福書展。當出版社老總們跑出去玩時,他也不甘坐在無聊的展台前。前幾次來法蘭克福,跟隨老總把周圍景點全玩遍了,這次想去個特別的城市——美因茨。

從法蘭克福到美因茨只需半個小時,剛到這座萊茵河畔的小城,便見到了約翰-古登堡的銅像——西方印刷和出版行業的祖師爺。美因茨是古登堡的家鄉,他于十五世紀發明了金屬活字印刷,用鉛字印刷了《聖經》,也是歐洲第一部活版印刷的出版物。活版印刷術從此在歐洲迅速發展,成為文藝復興的重要工具,造就了近代西方文明。

在古登堡印刷博物館,厲書參觀完《古登堡聖經》,來到樓上的珍稀古書閱覽室。拿著法蘭克福參展商的證件,進入充滿清冷無人的古屋。這里有各種珍貴圖書,從十二世紀的羊皮書,到古登堡親自印刷的地圖,還有歌德時代的絕版小說。

目光在一個破舊的書脊上停住了,是拉丁文的書名——《卡洛斯-桑地亞哥在暹羅和緬甸的旅行指南》。

因為家族信仰天主教,厲書從小就學習拉丁文。他從書架取下這本書,樸實無華的書皮毫不起眼,翻開來聞到一股陳腐氣味,可能兩百年都沒人動過了。

書頁里寫著出版時間和地點︰公元1606年,里斯本。

這是十七世紀初葡萄牙出版的書,幾乎有整整四百年了。全書只有一百多頁。作者是葡萄牙人卡洛斯-桑地亞哥,1590年離開歐洲,到過印度、馬六甲、爪哇,甚至中國的澳門。1595年,他成為緬甸國王莽應里麾下的雇佣兵,參加了緬甸與暹羅(也就是今天的泰國)的「白象戰爭’。兩年後,桑地亞哥被暹羅軍隊俘虜,歸順了著名的納瑞宣大帝,又扛起槍向老雇主開火。

1600年,他參加了對北方清邁的遠征,遭到緬甸人伏擊而全軍覆沒。桑地亞哥丟下武器,獨自在原始森林中走了十二天,靠捕獵小動物和采食野果為生。第十三天的清晨,他發現一座沉睡的古城,建築和街道都完好無損,卻連一個人影都沒有見到!

城市里有巨大的佛寺,高聳入雲的寶塔,富麗堂皇的宮殿,精美絕倫的花園。一定曾經繁榮昌盛過,當然還有一些奇異的猛獸出沒。桑地亞哥被深深震驚了,他在空無一人的城市中漫游數日,最終遺憾地離去。

他用十幾天穿越叢林,奇跡般地回到清邁,並在阿瑜陀耶搭上一艘中國帆船,輾轉回到了葡京里斯本。1603年,他用拉丁文寫了這本東南亞旅行指南,很快出版成書。

厲書在閱覽室里泡了三個小時,費勁地讀完了這本書。全書的後記,卡洛斯-桑地亞哥這樣寫道——

「在本書出版前夜,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整整四百年後,有一群中國的旅行者,同樣也經過清邁周圍的群山,來到這座空無一人的沉睡之城。其中有一個懂拉丁文的男子,將有幸看到這本書。如果那位中國人就是你的話,請接受我真誠的祝福,是最最奇妙的命運,把我們連接在了一起,我最親愛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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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宛然

1989年3月3日14點14分。

雲南,迪慶。

黃宛然仰頭看著湛藍的天空,幾朵白雲從雪山邊飄過,坡上殘留著尚未溶化的積雪,杜鵑花正在山崖綻開。她坐在一匹騸馬背上,顛簸地轉過山坡,迎面是片殘破的廟宇。山門倒臥在亂石與荒草叢中,散發著某種腐爛氣息。

「這是什麼地方?」

向導平措神情肅穆地回答︰「羅剎寺。」

「羅剎?好奇怪的名字啊。」她拉緊韁繩凝神望著廢墟,「平措,能扶我下馬嗎?」

半個月前,黃宛然剛被分配到鄉醫院。兩周前剛學會騎馬,雖然下馬還要人攙扶。三小時前剛到一戶牧民家出診,給一個發高燒的小孩開了藥。現在,向導牽著馬送她回鄉醫院,卻路過了這破敗的古廟。

平措將她扶下馬,黃宛然快步走到山門內。那種氣息越來越猛烈,充滿了這二十歲的身體。寺廟依山而建,後半部分幾乎凹進了岩石。懸崖下伸出屋檐,下面是半遮半掩的大門。門檻外有一具野山羊的骨骸,經過冬天的「雪藏」,還可以看到皮毛。

小心地推開大門,陽光直射進黑暗大廳,她確定氣味就是從這發出的。

一片燦爛的牆壁露了出來,耀眼的反光瞬間刺痛了雙眼。

有什麼竟比陽光還奪目?

黃宛然驚慌地揉著眼楮,許久才適應了這里的光線——沒錯,她看到了壁畫。

大廳內側的牆壁上,那五彩斑斕的顏色,就像剛剛畫上去。風格酷似唐卡,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畫面中央是個年輕女子,衣著打扮與藏族截然不同,亦非古代漢族的服飾。壁畫女子很是漂亮,生著一雙大大的眼楮,表情異常莊嚴,宛如白度母女神。

但最讓人驚訝的是,壁畫女子手上捧的,居然是一顆人頭!

陽光集中在那顆人頭上,仿佛從牆壁中生了出來,睜開雙眼盯著黃宛然,放射出咄咄逼人的目光。

錯覺嗎?她大著膽子走近幾步,幾乎模到了壁畫中的頭顱。

不,這是真的壁畫,或許有幾百年的歷史。

而畫中女子手中捧著的,也確實是一顆男人的頭顱。

男子的臉朝向黃宛然,那是典型的西藏男人的臉,剛強有力紅中透黑。脖子被完全砍斷了,切口似乎做過處理。女子縴細白女敕的十指,牢牢地托著頭顱,放在她胸前的位置。

愛人的頭顱?

黃宛然想起在醫學院讀書時,看過的一部法國小說《紅與黑》的結尾。

「你是誰?」

她輕聲地面對壁畫問道,仿佛那女子的靈魂還在牆中。

「一位公主!」平措走到她身邊,用半生半熟的漢語說,「傳說八百年前,有位公主從南方前往西藏,經過此地露宿了一夜,本地僧人為她留下畫像,不久就建起了這座羅剎寺。」

「八百年?為什麼這壁畫的顏色還那麼鮮艷像新的一樣?」

「啊,這個誰都解釋不清楚啊。」

黃宛然擰著眉頭退出大廳,當她回到高原的太陽底下時,耳邊卻隱隱听到某個女子的呼喚︰「黃宛然……黃宛然……黃宛然……」

剎那間,她迅速地回過頭來,沖回到大廳門檻里,卻發現壁畫中的那顆人頭已不見了!

壁畫中的美麗公主,雙手空空如也地放在胸前。

「人頭!人頭!」

平措也被她嚇住了,趕緊跑了回來︰「什麼?什麼人頭?」

「剛才……壁畫里明明……明明有一顆人頭……就捧在公主的手里……現在卻沒了!」

「人頭?」平措疑惑地看著她的臉,「不,我打小看著這幅壁畫長大,從來就沒有過什麼人頭,公主的手里也一直是空的。」

黃安然徹底茫然了,她又一次來到壁畫前,伸手觸模鮮艷的畫面。

就在公主雙手之間的胸前,她模到了牆壁里溫熱的心跳。

愛人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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