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客棧 幽靈來信 第二封信(讀後)
葉蕭讀完這封信以後,脖子都有點發麻。他的心里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或許周旋正處于一個特殊的境地。這封信也是在今天早上收到的,但葉蕭直到晚上從局里回家以後,才把信拆開來讀。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葉蕭在信封里又看到了周旋附來的3張照片。第1張照片拍的是大海的全景,這張采光還可以,一片黑色的大海波濤洶涌,遠方海天一線,頗有幾分蒼涼悲壯之感。
第2張拍的是海岸的礁石,周旋那台照相機似乎還不錯,礁石上飛起的海浪也拍得非常清晰。
第3張就是懸崖了,葉蕭看到照片里的懸崖就是一顫。因為,他看到懸崖的頂端立著一個女人。雖然鏡頭的距離非常遙遠,但仍可以確定那是一個女子,孤獨地佇立在懸崖上。
葉蕭可以肯定,周旋的信里並沒有提到這個懸崖上的女人。那她怎麼會出現在照片里?葉蕭越想越頭疼,最後他放下了照片,把抽屜拉了開來。
抽屜里有一疊報紙的復印件,那是他從圖書館里復印下來的,1933年的報紙副刊上的文章——《幽靈客棧》。
在柔和的台燈光線下,他緩緩念出了這篇陶醉寫的文章——
幽靈客棧坐落在大海與墓地之間。
第一次听說幽靈客棧是在民國二十一年的春天,斯時國軍正與日寇激戰于滬上,虹口文化界諸君大多躲進租界以避戰火。我承蒙朋友的關照,借住于大公報一位記者的家中。就在那避難的時日,我從這位記者朋友的口中,知道了關于幽靈客棧的種種軼聞。
戰火退去後,我回到了虹口,但心里卻落下一個願望,那就是去幽靈客棧看一看,只可惜囊中羞澀,兩年來居然連區區旅費都不能籌措。惟一個月前,我的一部長篇小說得以出版,獲得了一筆小小的稿費,正好可以支付旅費。我當即買了一張火車票,踏上了前往幽靈客棧之旅途。在甬下車以後,我又雇佣了一輛馬車,星夜兼程地趕往K縣西冷鎮,終于在是夜抵達了幽靈客棧。
幽靈客棧位于浙東之海岸,周圍雖是山清水秀之鄉,但此地之海岸卻是不毛之地,放眼望去,滿目荒涼,惟有一座三層樓房的客棧,孤立于狂野的海風之中。幾里之外更有一墓地,為數十里之內各鄉鎮居民之陰宅。此種環境不可謂不險惡,幽靈客棧正是名實相符。
我于月黑風高之夜造訪客棧,驚起了一客棧之人,幾番道歉方才平息。原來這客棧之中住著不少游客,其中多是像我一樣的文人,從上海、杭州、南京等地慕名而來。客棧之主人乃一上海商人,姓丁名滄海,我與他暢談了一夜,方知曉其經歷非凡。斯人少年即習文,曾立志寫李、杜之詩文,後又沉浮商海十余載,積得百萬家財。3年前,丁滄海偶爾路經此地,見一荒涼的孤樓獨立于此。入內一看,客棧竟已遭荒廢,不見半個人煙,惟有牆上掛著兩張先主人之照片。此君暢游附近之海岸,再細觀此客棧,方覺此地乃是人生歸宿之佳境也。他到西冷鎮上詢問客棧的由來,才知道這里叫做幽靈客棧,始建于前清宣統三年的秋天,主人是一個當地富戶之子。客棧開張以後,雖然生意清淡,但每年的清明和冬至,周圍許多人都會來此掃墓,故爾在這些節令生意可謂紅火。然而,在客棧建立後的第二年,也就是民國元年,即發生了一樁駭人听聞的慘案。在一個台風呼嘯之夜,客棧的主人突然發狂,用斧頭劈死了客棧內全部的客人,總共13條人命,一個活口也沒有留下來。慘案發生後,他自己亦在客棧的三樓懸梁自盡。當時這樁慘案轟動了整個浙江省,只因民初時局混亂,當局亦以此結案草草了事,從而在當地留下了關于幽靈客棧之種種奇聞軼事。丁滄海遂決定花重金買下地皮,修復客棧,以其傳奇色彩來吸引各方游客,更兼此地景色獨特,為上海都地獵奇之士所喜好。不久幽靈客棧便重新開張,3年來已接待客人無數。
是夜,我即住在客棧二樓的一個單間,此後在客棧里居住了整整半個月,結交了不少好友,白日暢游附近的海天美景,夜晚與三兩知己略談聊齋之故事。此種愜意生活,更讓我產生不少寫作之靈感,短短數日之內,竟文思如泉涌,連作數篇小說,皆為我近年來滿意之作。
然而,可怕的悲劇終于發生了。在一個漆黑的深夜,客棧中所有的人都听到了一股奇怪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大家都聚集在底樓的大堂,但惟獨見不到客棧主人丁滄海。于是,我來到了客棧的三樓,結果發現丁滄海居然吊死在了自己的房間里。
面對懸掛在房梁上的丁滄海尸體,眾人皆驚慌不已,一時間亂了方寸,許多人都一哄而散,各自帶著行李連夜逃離了幽靈客棧。只有我把丁滄海從房梁上解了下來,等到天明以後,交給了當地官府處理。當局派遣了知名探長來勘察,雖然疑點叢生,但依然斷定丁滄海屬于自殺。
幽靈客棧再告荒廢,我只能揮淚告別了此地,帶著無限遺憾回到了滬上。但數日來,我的眼前總是浮現出海岸邊客棧之影像,宛如電影深刻烙印于心間,惟有寫出此文以聊自慰,同時亦致祭丁公滄海矣,祈其九泉之下有知我思念之情愫。
葉蕭又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這就是70年前的幽靈客棧。他走到窗前,面對著外面漆黑的深夜,為身在幽靈客棧中的周旋祈禱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