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鄭當守陵人2 第二十二章 國寶被盜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我清晰地記得我的夢,那個夢令我汗透衣背,不住地戰栗。我夢見自己站在一座舉目繁華的都市里面,煙柳行歌,石道磚牆,珍禽遮日,奇獸滿園。長街上,綾羅裹士子,布衣商賈滿街行,水井處,玉琢一般的粉*,手持紅牙板,稚聲唱︰「楊柳岸,曉風殘月……」突然,一支利箭呼嘯而至,牢牢地釘進甜水井旁的煙柳樹身,箭頭深入,只有箭尾在不停顫抖。
高大的城牆外,狼煙直沖天際,強弓硬弩攜著滾滾鐵蹄,就像是從白山黑水之間蔓延至中原的寒流,瞬間凍結了這個城市,繁華的汴河碼頭外,蘭舟催發,人聲鼎沸,一片忙碌。死亡和災難正在悄悄逼近這座150萬人口的城市,中國歷史最繁華的城市之一也是當時世界上最大最繁華的都市將就此衰落殘破。秋陽寒刀光,鐵騎踏中原,利劍直指汴京,是年,公元1126年。
瞬間,曾經繁華似錦,令後人稱道懷念無比的東京汴梁,就變成了人間地獄,城牆民居上大火四起,黑煙彌漫。雪亮的刀光閃出,滾落一顆顆不甘的頭顱,瞠目圓睜,似乎要看著這昨日的天堂怎麼變成今日的地獄。
一個人手里舞動著七色的旗幡,手下士兵等涂抹成各色方陣,號稱六甲神兵,嘴里念念有詞,與金兵接陣,一觸即敗,瘋狂逃奔向開封城,金兵緊追不舍,及城牆之時,被一柄卷了刃的鋼刀砍翻在地。一名干瘦的將軍猙獰的臉上咬牙擠出幾個字︰「妖人誤國!」猛地一回頭,對已疲憊多日的守城士兵一揮手,然後揮刀砍翻了已經擠進城門的金兵,追隨士兵皆不言聲,悶頭殺人,血濺城牆,是人,名將姚友仲。
巷戰展開了,被後人詬病的宋兵殺紅了眼,刀刃卷了,就用手和牙齒,槍折了,就抱著爬上城頭的金兵一起縱身跳下去,大好開封城,茫茫一片殺戮,恨恨一城血腥。
雖死猶斗,身後是一百五十萬的生靈,遺恨滿腸,滿身紅裳披赤甲,我吃驚地看著這些曾經被我認為是歷史上最懦弱,最無能的士兵,在逼迫至最後的時刻,爆發出來無邊的殺氣,與關外最彪悍的戰士踫撞在一起,濺起無數血浪。
站在這混亂的城里,我就是一個旁觀者,恍惚,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我頭痛欲裂,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躺在地宮的深處,滿眼都是黑暗,身邊已經沒有了任何人。我心里一陣發急,難道,我被獨自丟下了不成?
正在這時候,我听到一個聲音急切地說︰「他醒了!」語氣中的歡欣之意溢于言表,是個女孩。
我很艱難地睜開眼楮,眼縫半開,一道刺眼的光芒扎進眼里,我趕緊又閉上。一陣清涼的濕意輕輕敷在我的眼皮上,還是那個好听的聲音︰「先別急睜眼,會被刺傷的。」我心里一暖,手輕輕觸模身邊,是干燥溫暖的床單和被子,空氣中彌漫的來蘇水味兒,已經告訴我在哪里了。
不覺之間,我又沉沉地睡去了,直到又一次感覺身邊有人,有人在輕輕地為我蓋被子。我心里一動,努力地睜開眼楮,窗外是暮色四合,屋內,是昏黃的台燈。
眼前,浮現出一張滿布皺紋的老臉,我竭盡全力努出來的一個笑容立刻僵化在了面頰上︰「怎麼是你啊?」
老頭還是那狡猾的笑容︰「怎麼,你以為是誰啊?」
我盡量掩飾了一下自己失落的心情,無所謂地湊出一個笑容︰「沒事,就是問你怎麼來了?」
老頭哈哈一笑︰「我孫子都差點被人埋到墓里,我再不來,還不知道會成什麼樣呢?」老頭中氣十足,笑聲震得整個病室嗡嗡直響。
我這才看見,老鐘推了一個餐車,帶著滿臉討好的笑容,笑咪咪地站在我床邊,尷尬地說︰「婁老,婁老,您看您說的,這次純屬意外。」
哈,老鐘也能吃癟,這種情況少見啊,看來老頭是他的克星啊。我剛準備趁機告點黑狀,訴說自己多麼的委屈,門開了,一個白衣護士,很不滿地對屋里的人說︰「病人需要休息,如果沒什麼事,你們可以出去了。」
我一看那個護士,竟然哈得一下笑出聲來了,那個護士看了我一眼,突然想起來什麼,嘴里嘟噥了一句,臉一紅,扭頭又出去了。
等她一出門,我咧著大嘴笑得更歡了。老頭一巴掌打在我頭上,剛才還和藹可親的老頭突然冷個臉︰「誰叫你下地宮的?」
我委屈地揉著腦袋,剛想辯解,腦袋上又狠狠地挨了一下。「誰叫你亂跑的?我送你來是讓你好好上學的,讓你胡鬧著玩了麼?」
我一下懵了,四下里尋找救兵,眼見剛露了一頭的宋旭東沖我打了一個手勢之後就躡手躡腳地出門了,老鐘在旁邊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老苗還是一副千古不變的僵尸臉,範清泉教授站在燈影里,看不清他的臉色,總之,我覺得氣氛很詭異。
老鐘的囁嚅了半天,好像一副很為難的樣子︰「婁老,這是我不對!」
老頭子又是一聲長嘆,打斷了老鐘頭的解釋︰「人老了,不中用了,孫子都給人騙著當槍使了。」老頭這話一說,就連一直面不改色的老苗臉上也開始不好看了。
其實,我也覺得老頭說的話有點重了,不過,再想想也是哈,從頭至尾,老鐘頭都牽著我的鼻子走,好像不是欺騙就是誘惑,弄得我一肚子的氣。本來還想替老鐘說兩句好話也不想說了。
老頭剛準備繼續說難听話,隱藏在影子里的範教授突然發聲了︰「婁老,既然小婁已經醒了,您也去休息一下,等您吃點東西之後,我們再把情況詳細給您匯報一下。」
老頭等的就是這句話,小眯縫眼里精光一閃,臉上馬上就帶上了笑容︰「好,好,好,不用吃什麼飯了,咱們趁熱合計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讓小家伙們好好吃點東西,咱們去聊。」
老鐘心里肯定怨死了範教授,我知道他想的什麼,唉,你沒事招惹這個老魔王干嗎啊?
老頭子臨走的時候,狠狠地盯我一眼,語氣仍十分的蠻橫︰「回來再跟你算帳!」然後就起身出去了。
老鐘頭和老苗隨後也走到床前,面帶笑容,語氣溫潤︰「好好休息,明天再給你做個全面檢查,保證不耽誤你後天正式上課。」我這才想起來,恐怕,國際文化交流周馬上就要結束了吧。
他們走後,範教授也慢慢的走近床前,用慈祥的像彌勒佛的笑容對我說︰「有沒有興趣讀一個歷史專業的研究生啊?」
啊?猛听這話我還沒反應過來呢,範教授替我掖掖被子說︰「好好休息,不急著答復我,有空多和小宋交流一下。」然後帶著笑容出去了。
我愣在那里半天沒回過來神,那個笑容,怎麼,怎麼那麼像老鐘頭的笑容啊。
好容易他們都出去了,門一響,一個人進來了,我一看,就是剛才那個羞紅了臉的小護士,端了一個白色的瓷盤進來。
我一看她,立刻笑眯眯的。她惡狠狠地瞪我一眼,命令道︰「張嘴!」我剛想解釋一下,還沒等說出話,一根體溫計就插進了嘴里,一股消毒酒精的味道嗆得我差點吐出去,眼淚彌漫。還沒等我說話,她一扭身,又出去了。
我無語了,剛把餐盤拉到自己面前,心里說自己還真不像一個昏倒了很長時間的人,這會竟然很有胃口,如果沒有嘴里的溫度計,就開始大快朵頤了。
門又吱呀一聲打開了,我頭也不抬︰「上次去拿那個啥可不是我故意的啊,我也是被老鐘騙了的。」
「什麼?」一個男人的聲音,我這才驚異地抬起頭,是宋旭東,一臉驚詫地看著我。我笑了起來,把前段時間在這里治療九笑菇人乳稀釋餃蛇角的事情又重復了一遍。
「難道剛才那個護士就是上次那個?」宋旭東的眉毛挑得很高,我忍住笑點頭。
那個護士在我們倆強憋著的笑意里面無表情地走進來,惡狠狠地拔出溫度計,白了我一眼,然後在監護記錄上勾畫了一下,依舊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在她出去的時候我看了一眼她的工作卡,上面是一個很特別的名字︰洛洛。
剛關上門,我們倆幾乎是同時放聲大笑,不覺之間,兩人的關系拉近不少。
「他們在斜對面的會議室里呢。」宋旭東壓低聲音給我說。看著他神秘的表情我一愣,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老鐘這回也被人耍了,事情鬧大了,不僅是這次沒有模準那些盜墓賊的真正目標,還有個更重要的事情,九寶龍璽盒被盜了。你們上次的戰國墓之行,恐怕作為負責人的老鐘要承擔一部分責任。」宋旭東說完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就閃了,臨走的時候還沖斜對面亮著燈的小屋揚了揚下巴。
腦海里一遍遍地回蕩他剛才的話︰「九寶龍璽盒被盜了,九寶龍璽盒被盜了。」我打了一個寒顫,當時在下墓的時候,我就曾經設想過,萬一我們偷偷下墓的事情被上面知道會是一個什麼結果,而且,這個大墓更是被上面點名重點保護的單位。現在,我們不僅進去了,還造成了一定的破壞,最重要的是,九寶龍璽盒不見了,光想到這一點,我就一身的汗。
我看了一眼旁邊桌子上放的東西,是幾塊不顯眼的黑色石頭,那是我在秋稷寺地宮里面撿的,還有我的闢邪和少半壺鮫人油。
那是宋旭東剛剛給我送來的,據他說,當時我們全被老鐘放倒了,然後很快被救回了地面。趙家兄弟,宋旭東,我,王魁,呂強,和那個神秘人,都中了張老娃的迷香,可是他們都很快醒了過來,只有我和那個神秘人一直沉睡。
後來才知道,那個神秘人在地宮時就中了蟬人卵,身上布滿了蟬繭,是類似盅毒的東西,上到地面上以後,已經開始孵化了,幸好被及時地抑制住。
但是,只有我,一直處于昏迷狀態,而且不斷地說夢話,嚇得老鐘都不知道該怎麼和從老家趕至新鄭的老頭子交待,在我醒的前一刻,老頭子都一直臉色鐵青,老鐘一直小心翼翼地賠著笑。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點可憐起老鐘來,他其實也不容易。我下了床,躡手躡腳地打開門,出乎意料的是,走廊里竟是一片黑暗,看來偌大小樓,好像只有我這一間房子和另外一個房間是燈火通明的,那個房間就是老頭子他們所在的地方。
我赤著腳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慢慢屏住呼吸,輕輕把耳朵貼在門框邊上,一股煙味直沖鼻孔,里面大概是煙霧彌漫。
「老柳頭現在是什麼意見?」我爺爺的大嗓門不用很費力就能听見。
「柳老爺子不同意我們的計劃,現在一直在家拒不見我們,這也是我們這次想借助您老的重要原因」是範教授的聲音。
「哼,要是我,我也不同意。」老頭的語氣不是很好。
「我們現在不知道那三個小子到底有沒有撒謊,黃龍府金庫听倒是听過,可是誰也沒有在相關記錄上見過,只是這些人口口相傳,我覺得我們應該慎重一點。」依然是範教授穩穩的聲音。
「我看倒有幾分可信,畢竟婁老爺子剛才也確認了,那一份工物圖的確是當年督軍大墓里流出來的東西,在我們隨後繳獲的冊子里,詳細地記載了黃龍府金庫的成因和用途,如果要是能夠進一步找到督軍大墓,找到更多的證據,我們就能確定黃龍府金庫的真假。」老鐘聲音里沒有听出絲毫的怯意。好,是條漢子,九寶龍璽盒丟了,現在依然不急不躁,不愧是修煉成精的老怪物。
黃龍府金庫,督軍大墓,這些富有沖擊力的詞匯再一次擊打著我的耳膜,雖然斷斷續續听得不得要領,但是也隱隱約約有了一絲大概的脈絡。不遠處的窗台旁,也輕輕貼著一個人,看那架勢也是在偷听,我一瞅他,樂了,那不是宋旭東麼?他一看見我,臉色立刻變了,沖我悄悄地打著手勢,我給他回了個手勢,意思是知道了,我不會出聲的。
這小子原來也沒有資格參加會議啊,怪不得他會特意告訴我老鐘他們在開會,感情他料到我敵不過自己的好奇心會過來偷听,這小狐狸,難道也有自己的什麼計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