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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薩血 第一章  手起刀落人無蹤

第一章手起刀落人無蹤

多年以前的初夏,中原大地河南省,某縣城火車站。

每個火車站的入站口,都有一個安檢的工作,無論大站還是小站,無一例外,有人說這工作是說輕不輕,說重也不重,只是有些繁瑣。

對于這話我深表贊同,因為我就是車站的安檢員,干的正是這個工作。

用我的切身體會來說,日常工作倒是不怎麼累人,因為這兒不是交通樞紐,也不是什麼大站,折騰人的是每逢重要日子,或者臨時下達命令,都必須提起精神瞪大兩眼,仔細在大包小包里搜索違禁物品,有時候電腦屏幕看不清了,還需要走出去親自開包檢查,沒辦法,機器這東西,總有這樣那樣的缺點,讓人瞅不清楚。

今兒不是一個重要日子,也沒有臨時下達的命令,所以我不累,只是天氣太熱,枯守在站口很難熬。草草應付完一大撥進站的人,同事老王趕緊喝茶去了,剩下我一個人守著安檢的攤子,熱的汗流浹背。

正在這個時候,又有一個人過安檢,輕輕把挎包放在了傳送帶上,我耷拉著眼皮子根本就沒瞅是什麼人,因為天氣太熱,工作的熱情不是很高,心說沒啥大問題您就過吧,咱多一事兒不如少一事兒。

不過這一眼看到屏幕上,我就嘆了口氣想,偷懶還是要不得的,因為這人的挎包里很是有些不妥,不搞搞清楚真出了啥事兒,咱這獎金可就要泡湯了。

站起身我卻是一愣,挎包的主人竟然是個和尚,穿著一身土黃色的僧衣,光著個腦門站在傳送帶的一頭,正收拾挎包。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沖他喊道︰「等下等下,你…就是你…過來過來。」

和尚有些吃驚,抓著挎包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過來,不慌不忙的看著我。

我們這個地兒,離嵩山的韶林寺(並非錯別字,僅僅是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爭端,因為不是故事發生的主要場所,所以就虛擬了這個寺名,下同)不是很遠,我也見過一些坐火車出行的僧侶,雖然不常見,卻並不陌生。

說句老實話,今兒實在很熱,任誰都不想難為一個出家人,所以我盡管攔下了和尚,其實並沒有太大惡意,這和尚看起來一把年紀了,只要老老實實的打開包給我檢查下,能放過去就過去吧。

當然,我要是知道所有的一切故事都是從這兒開始,從這個和尚的挎包開始,把我一步步扯進泥潭,不得不走到生死存亡的境地,我壓根不會多此一舉,只不過現在回想起來,說什麼都晚了。

和尚走過來將挎包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不明所以的抬頭看著我,我眯著眼楮一瞅,心里騰起一股子厭惡,這和尚很瘦、很黑,嘴角微微顫抖,就跟沒吃過飽飯一樣,不同于以前見過的僧人那麼紅光滿面,神采奕奕,總之,完全不具備得道高僧的氣質,如果不是穿著一身僧衣,我還真把他看成一個乞討的中年漢子了。

「把包打開。」我壓抑住心中的厭惡,盡量使用溫和的語氣吩咐道。

僧人遲疑了一下,還是按照我說的打開了挎包,沖著我張著拉鏈口子。

呵!乖乖不得了!我臉上的顏色立刻變了,還出家人呢?怎麼會攜帶這樣的違禁物品?

挎包里的東西並不多,寥寥無幾,我一眼就看到一把尖刀,通體黑色,樣式很古樸。小心的拎起來一看,刀刃很鋒利,還開的有血槽,得,這肯定是屬于管制刀具,必須沒收的。

我皺著眉頭說道︰「我說你這位大師,出家之人,怎麼會攜帶這樣的凶器?這我可沒辦法,幫不了你………按規定必須沒收。」

僧人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焦急,緩緩的低聲說道︰「還望居士解釋一二,這是我佛門法器,並非什麼凶器。」

我擺擺手說道︰「別叫我居士,我也不信你們整天拜的那個胖子大嬸……還是跟你說規定吧,這刀具類的刀尖角度小于六十度,刀身長度超過十五厘米或者刀尖角度大于六十度,但是刀身長度超過二十二厘米的,都屬于管制刀具,是必須要沒收的……你…明白?」這話說起來有點繞口,不過是個死規定,我早背的滾瓜爛熟。

僧人愣了愣︰「這樣啊………可是這佛刀真的是法器,只在做法事的時候才使用一二……敢問施主,這規定可有通融之處?」

我不耐煩的說道︰「規定就是規定,哪能通融啊,要是個個都想著通融,那還要規定干啥!不行不行………其實我都算是破例了,看你出家人,就沒說拘留你了,真要按規定來執行,刀子沒收,你這人還要被關起來呢。」

僧人那平靜的神色變的愈發焦急,舌忝舌忝嘴唇再次說道︰「那這……這規定……關于宗教事務,是否有特殊照顧之處?」

听他這麼一問,我也有點迷糊,咱們這個國家萬事都講究和諧,穩定壓倒一切,所以宗教事務一向受到*政策特殊照顧,現在給這和尚一問,我還真有點不模底,因為我平常的覺悟不高,不怎麼熱心這些事兒,屬于單位的後進分子。不過說實話,我確實不想難為一個出家的僧人,要是真有什麼*政策來個特殊照顧,能放行就放行了,因為這沒收的管制刀具,移交給當地派出所後,等待它們的命運只能是被銷毀,化成一灘鐵水。

遲疑了一下,我扭頭大聲喊道︰「老王,你來一下!」既然我不模底,那就推給同事去處理吧,誰叫老王比我高了一點點級別呢。

不過我萬萬想不到的是,就這麼普通的一嗓子,我算是把他給害了。

早已經躲進屋里喝了好久涼茶的老王,應聲就出來了︰「怎麼了,怎麼了?」

我呶呶嘴︰「就這個……刀是管制的,不過主人是一和尚,你看看,怎麼處理听你的。」

老王走過來,仔細瞅了瞅僧人模樣,立刻施了一禮說道︰「敢問大師,從何而來?」

僧人回了一禮道︰「福建,武夷山大悲寺,貧僧這就準備回去。」

老王點點頭哦了一聲︰「大悲寺,我知道那地方,你們是有真本事,真正的苦修啊。」

老王說完拿起尖刀仔細看了看,臉色沉了下來,很為難的說道︰「大師,這可不好辦,這刀子真的是管制刀具,恐怕要留下了。」

僧人聞言,有些無奈的閉上了眼楮,片刻後睜開眼楮說道︰「既然如此,這把佛刀違反了……規定,也是因果報應,不可強求………就按居士說的辦吧。」

我看僧人拎起挎包,施了一禮就走,趕緊說道︰「走錯方向了,你那是出站。」

僧人回頭站住,淡淡說道︰「沒有走錯,貧僧不坐車了,此事還要從長計議……敢問這把佛刀,你們會如何處置?」

老王接口答道︰「過段時間,我們會交給公安局的同志統一銷毀,大師還有別的問題嗎?」

僧人猶豫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搖搖頭施了一禮,扭頭走了。

我問道︰「老王啊,你怎麼知道這僧人是真和尚呢?這年頭,可是什麼都有假的。」

老王肅容說道︰「這位大師肯定不是假和尚………這麼跟你說吧,你嫂子信這個,跟我講過一些事兒,真正苦修的和尚都是過午不食,一天只吃一頓,早上四點就得起床坐香………你沒瞅見這位大師,那臉色可是不怎麼好,一瞅就是營養不良,還有身上衣服舊的,都不知道打了多少補丁,手指甲剪的干干淨淨,還有啊,你沒看到挎包里還有個飯缽?要是假和尚,誰還用那玩意兒!」

我嚇了一跳︰「一天只吃一頓飯?!那不是餓都給餓死……圓寂了?」

老王撓撓頭說道︰「他們餓不死的,我只是奇怪,苦修和尚按規矩應該不坐車的,我記得你嫂子說過,僧人出門是要步行的,叫什麼………行腳。」

我一臉壞笑的說道︰「行腳……這詞兒可真是不咋地。」轉念一想老王的話,顧不上打趣的說道︰「不可能吧,咱這地頭那個韶林方丈不是坐飛機去看世界杯嗎?報紙上有照片的……說起來,那可真是肥頭大耳,保養得宜啊。」

閑聊了兩句,我倆一起把目光轉向了沒收來的刀子。

低頭的一剎那,我借著反光似乎看見刀身上鐫刻的有些細細花紋,不知道是漢字還是別的圖案,看看進站口暫時沒有人來,于是我攥住刀把,舉起來細看。

筆畫十分繁復,象是篆字,仔細這麼一瞧,頓時讓我吃了一驚,因為這些篆字連蒙帶猜,憑我讀過高中的水平,不用回去查字典,也還是可以認得出來,那上頭是兩句大白話︰

割不完的羅漢頭,流不盡的菩薩血!

(割不完的羅漢頭,流不盡的菩薩血!)

真是古怪啊!

如果我記得沒錯,那個僧人明明說過這是把佛刀,而且是做佛門儀式才使用的法器,怎麼會刻上如此兩句毀僧滅佛的詩,這不是埋汰自己嘛?和尚們的想法,真是讓人搞不懂!

老王在旁邊說道︰「小趙,給我看下,我怎麼覺得這刀把上瓖的有東西呢?」

我捏住刀尖掉過來一看,是啊,刀把上裹了一層厚厚的皮革,看花紋象是蛇皮,還做過什麼化學處理之類,握在手里涼涼的,很有柔韌性,一邊有一個圖釘大小的黑點,指甲掐掐,是瓖嵌進去了硬物,堅硬無比,不知道是琉璃還是碎石頭。

這種沒收來的東西,早晚要送去銷毀的,一般在銷毀前都會檢查一下有無危險,所以老王立刻拿起桌上的裁紙刀,使勁剜了一個黑點下來,一邊捏在指頭里看,一邊沉思著說道︰「還挺好看的,得,拿回去給孩子耍吧。」

說來也是奇怪,那個指甲蓋大小的黑點剜下來之後,我的心髒就怦怦直跳,仿佛有只看不見的手,伸進我胸腔里,使勁捏了我一下,模心拿肝的不好受。

我頓時捂著胸口,齜牙咧嘴的說道︰「老王啊,怎麼感覺有點邪門兒呢?和尚不會在刀上下了什麼咒吧?」

老王扭頭盯了我一眼,那眼神十分陌生,根本不像是我熟悉的老哥們兒,頓時讓我一愣,怔怔的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正在發呆之際,又一撥進站坐車的人涌了過來,我趕緊收起刀子放進盒子里,哪知道這刀子黑糊糊的看著不起眼,刀刃卻鋒利無比,就這麼手起刀落,無意識中輕輕劃過我的中指,還沒感覺出疼痛,就冒出了一股鮮血,把整個指頭肚都染成一片殷紅。

感覺到手指濕漉漉的,我才舉起來一看,立刻怪叫一聲︰「媽呀!這東西消毒沒有啊?可別一不小心中招了,老王——老王——!」

老王剛把那黑石頭揣進口袋,正準備進屋子,一瞅我這模樣,登時沉下臉罵道︰「小趙你也太廢物了,發給你的手套呢?干嘛不戴?」

我苦著臉說道︰「你…你…你就別說了,這不是天氣熱我沒戴嘛………創可貼還有沒,趕緊給我倆,乖乖我的媽啊……看看這血流的。」

老王不言聲走過來,捏住我手指頭皺著眉頭說道︰「里邊抽屜里還有,你趕緊去弄弄,咋會流這麼多血?……這兒的活我先看著。」

我答應一聲,站起身就往里跑,不知道那刀刃有沒消過毒,也不敢冒冒失失的塞自個兒的嘴里噙著,就這麼任憑血珠子滴答滴答的順指頭往下落,在地上留下了一條血線。

進去屋子里翻箱倒櫃的一陣混模,找到創可貼黏住指頭肚,緊緊的又裹了一圈才算止住血,我真是沒好氣的罵道︰「這死和尚,好死不死,專門帶把破刀來坑老子呢!」

一摔門出來,老王不見了,桌子跟前擠了一堆人,都在那兒等著貼安檢標簽,鬧哄哄的。

我愈發有氣,這老王怎麼能這樣呢?明明說好在這兒替我看著,咋一轉眼就跑了?

站起身,我踮著腳尖往人群外頭張望了下,遠遠看見一身制服的老王和一個陌生人站在一起,我扯著嗓子喊道︰「老王!——你去哪兒呢?」

老王遠遠的扭頭看看我,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只是張了張嘴,卻啥都沒說。

這雖然隔著人群是有點遠,但是我的眼神一向好使,所以清清楚楚看見,老王張開的嘴里非常怪異,黑糊糊的看不到紅口白牙,還似乎被塞滿了什麼東西萬頭攢動,立刻驚的我出了一腦門子細汗。

不等我細想,就見老王沖我揮了下胳膊,扭頭和那個陌生人緊緊挨在一起走遠了。

看起來似乎是踫到熟人有急事,我暗自點點頭不管了,于是回過神來黑著臉沖人堆兒吼道︰「都別吵都別吵,一個個來!」

好不容易弄完這一撥趕車的人,用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把我給徹底累癱了,而老王這廝卻依然沒回來。

快下班了,我心里突然有了個主意,于是翻出刀來,找了張報紙嚴實的裹了幾道,外頭用個塑料袋裝好,決定先拿回去擱家里,反正也沒那麼快移交給公安,再說了,萬一手指頭上這個傷口發炎或者給感染了什麼病毒,咱總得給醫生說說這傷口是怎麼弄的,病菌又是打哪兒惹來的。

收拾停當,我左等右等,還是不見老王回來,心下有點焦躁,拿出手機就給他打電話,結果卻是非常意外,因為老王這人竟然關機了!

不可能吧?

據我所知,老王這人雖然好吃懶做,可是這手機是從來不關機,而且現在還沒到下班時間,有什麼理由讓他撇下這一堆活兒,一個人溜號呢?就算是溜號,至少也得打個招呼說聲兒,上頭有什麼事兒,咱也好給他掩飾一二,現在關機?這算什麼!

或許是手機沒電正在手忙腳亂的換電池吧,我又等了幾分鐘再次撥號,奇了怪了,依然還是關機!

老王這是踫到什麼熟人了?

我皺著眉頭回憶了一下,猛然覺得跟他一起那人似乎有些不妥,雖然一直沒有回頭,看背影卻和老王很不協調,再仔細一想,我明白是衣服不對勁兒,那人穿的是個青灰色長袍,這大熱的天,跟老王的夏裝一比,就很不對勁兒了,咋會有這樣不怕熱的人呢?

並且我敢保證,以前絕對沒有見過此人,裝束倒是和中岳廟里那些耍桃木劍的老道有點像,老王不是信佛的嗎?難道是我剛才看花了眼,怎麼會和道士摻和到一起?

更奇怪的是他嘴里吃著東西,還吃的那麼津津有味,塞了一嘴都是滿當當的?

站起身我再次向候車室看去,空蕩蕩的,沒幾個人等車,就是不見老王的身影,瞅瞅時間,馬上就到下班的時候了,于是我開始收拾桌子準備下班。這個禮拜不用上夜班,下一列過路車又是凌晨的,那可就不關我的事兒了。

至于老王,我搖搖頭,心說管他呢,人家又不是小孩子,還能出什麼事兒。

收拾好桌子,我施施然下班了,手里拎著的塑料袋里,就裝著那把黑糊糊的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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