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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墓物語之活捉守墓人 第十一章 面具臉

第十一章面具臉

這是誰的羊蹄子?是故意插在地上,還是無意中遺落在此?

顯然不是故意插在地上的,羊蹄子斜斜地插進石灰里,與地面之間的夾角很小,要想插成這樣的角度,至少需要蹲子朝石灰里捅進去。就像小時候玩泥巴,捏好一個坦克後,用一根火柴小心地插進去當炮桶,不能插得高了,不然便不是坦克而是高射炮了。

沒人會這麼無聊,把羊蹄子這樣斜插在石灰里,羊蹄子翹起來的一端朝著木牆,那兒跟別處沒什麼區別,連條縫隙都沒有。看上去不像是故意斜插在石灰里,當做路標指引後來之人行走。

再說,羊蹄子是盜墓人的膀臂,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將之割舍,羊蹄子對盜墓人的重要性絲毫不亞于嫖客對那玩意兒的重視程度,否則也不會買許許多多的補品去慰勞它。

更不可能是無意中遺失在此地。一根羊蹄子落在地上,眾人沒听到落地時的聲響,而羊蹄子不是平躺側翻橫臥在地,而是正好插進石灰里,已經能算是奇跡了,絕無插成這樣小角度的道理。我打賭,耶穌、真主、如來三個也決計做不到這點。

雯雯也對羊蹄子這樣被插在石灰里疑惑不解,怔怔思索片刻後,猜不出其中緣由,她便選擇了相信自己的直覺。她說對我說︰「會不會有人出事兒了?」說著話,便不敢再四下張望,只是緊張地看著我,身子移到我的右側,這樣,她與門洞之間便被我隔開了。

「放心吧,他們不會出事兒的。」我朝著她移近些,因為我知道那個一片葉子擋住整個森林的故事,現在雯雯就需要一片葉子來擋住面前的這個門洞,我自然便是那片葉子。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空蕩蕩黑漆漆的木屋子里。誰也沒說要進門洞去,也沒說要離開這里,返回棺槨旁邊。

羊蹄子是青銅打制而成,青銅就是俗稱的白銅。青銅很重,一根羊蹄子的重量起碼在十幾斤以上,但那是普通的羊蹄子,都是實心澆鑄成的。而我們用的羊蹄子卻是空心的,里面有什麼玄妙機關現在暫且不提,先說它的重量。我們的羊蹄子的重量比普通羊蹄子的一半還要少些,這要歸功于範五。我們的羊蹄子都是範五親手所制,他不僅善于辨認解除墓內的各種大小巨細的機關,還擅長自己埋伏設立機關消息,譬如我們手中的羊蹄子,中間空隙處便有他設計的玄妙機關。

即便這樣的羊蹄子比其他人的羊蹄子要輕許多,但還是不能長久地插在石灰里面。因為石灰的質地很是疏松稀燥,受潮吸水後才會變得堅硬無比。但是眼前的這些石灰並沒有吸水受潮,還保持著千年前剛從石灰窯里燒出來時那樣的干燥,所以這樣的石灰地就如同用捻碎了的面包屑壓成的地面一樣,表面看上去跟普通地面沒什麼區別,但是內部結構卻是異常地疏松,就像面包屑工程的質量一樣。我一直不喜歡用「豆腐渣」來形容偷工減料的工程,因為在隨處可見的電線桿子上貼的小廣告上寫著︰專制早期淋病梅毒,其特征為分泌豆腐渣……所以我便認為一個人分泌出豆腐渣是患了性病,一個國家出了豆腐渣工程是不是也會被人認為是行為不檢點?

所以,在我和雯雯緊緊地站立在這間空屋子里的時候,斜插在石灰里的羊蹄子悄然無息地倒在了地面上。我背對著羊蹄子,臉朝著雯雯站立著,沒有看到石灰支撐不住羊蹄子的重量,任羊蹄子在石灰中撬開一個洞栽倒下去。

我是從雯雯的尖叫聲中轉過頭來,才發現羊蹄子橫臥在了石灰地上。

起初我只是略微有些害怕,畢竟是身處墓穴深處。後來雯雯驚慌失措的眼神感染了我,她不住地喃喃著︰「怎麼回事兒,是不是有……」她的這些話提示著我順著她的思路往下想,所以我便不再去想豆腐渣與面包屑的問題,而是跟著雯雯的喃喃自語去想,會不會有鬼,是不是僵尸把羊蹄子一腳給踹倒在地,是不是厲鬼發怒了,一口氣把羊蹄子吹倒在地。

想到心里發毛,後背發涼的時候,我才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別胡思亂想,別自己嚇唬自己,手抬起來,下意識地拍著雯雯的肩膀說︰「別自己嚇唬自己,沒事兒。」不知道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我自己。

等我和雯雯好不容易地緩過神兒,鎮定下來的時候,門洞深處傳出一聲微弱的呼叫。本來就微弱的呼叫聲從門洞中壓擠出來後,立即消散在了空屋子里,就像液化石油氣罐釋放出最後的一絲石油氣一樣,你只能在氣孔處才能感覺到有氣體鑽了出來。所以,听上去呼叫聲就像是這個矮小的門洞喊叫出來的一樣。

所以,眼前的情形一下子就變了,木屋子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口腔,小小的門洞就是口腔內的喉嚨,我和雯雯就站在這個口腔里,听到了喉嚨里發出的低吟聲。聲音像是一個吃飽喝足的怪物,愜意地打了一聲嗝;又像是一個張開的大嘴,看著眼前的獵物,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呼叫聲听上去很熟悉,像是常二的聲音。

沒錯,是常二的聲音,連雯雯都忘記了害怕,看著門洞說︰「好像是常二叔的聲音,沒錯,一定是常二叔在里面,咱們快些進去。」

既然雯雯都這麼說了,我自然是一口答應。我解下背後的包裹,撿起了地上的羊蹄子塞了進去,彎腰拖著包裹,包裹拖著雯雯,我們一起鑽進了門洞。

門洞很矮小,門洞後面卻是個比剛才的空屋子還要大出數倍的屋子。常二趴伏在一張石桌子上一動不動,狼眼手電和汽燈扔在一旁的地上,手電的光束貼著地面爬向遠處的木牆,周圍的地面被手電和汽燈的強光映射得坑窪不平,像一張長滿了黑痣的驢臉。

「常二叔,常二叔。」雯雯叫喊著快步奔上前去,推著常二的肩膀來回搖晃。

我也朝著常二走了過去,邊走邊想為何常二趴在石桌子上,像是睡著一樣,連我和雯雯打著燈進來都沒有察覺。我手里的手電光束隨著腳步向前走動,在常二身上上下晃動著。

手電的光束射在了常二的腳上,他的腳上是一雙黑幫白底的繡花抓地靴。我猛然想起常二來的時候穿的是一雙意大利皮鞋,據他說,他喜歡在任何場合穿這種意大利的鱷魚皮手工鞋,穿上那樣的鞋,會給他一種征服者的感覺,盡管代價是捂出了腳氣和雞眼。今晚下來的時候,他還特意用毛巾把他的皮鞋擦得干干淨淨。

直覺並不是女人的專利,男人的直覺有時候比女人的直覺來得更快,更準。就如現在這樣,看到常二腳上穿的繡花抓地靴,我的直覺便告訴我這人不是常二,雯雯會有危險。我急忙大聲喊叫︰「雯雯快停下,快回來,他不是咱常二叔!」

可惜我的直覺來得還是有些晚了,雯雯正在搖晃那人的肩膀,听到我的喊叫,轉過頭來,不明白我這樣撕心裂肺地喊叫是何用意,茫然不解地望著我。

那人卻在這時候忽然站了起來,躲在雯雯身後,探出雙手從後面緊緊地抱住了雯雯。我以為雯雯會嚇得驚叫,大聲地拼命尖叫。結果我錯了,我沒听到雯雯的尖叫聲,她連吭都沒吭一聲,便直接暈了過去,身子軟軟地側著癱軟下去。我便看到了雯雯身後那人的臉。

確切地說,那根本不是一張臉,而是一張像面膜一樣的東西貼在了腦袋上,被散落下來的長發遮擋著,看不清鼻子嘴巴臉,只能看到白生生的一片面膜上有兩個黑漆漆的洞,洞里的眼珠子來回地轉悠。

這張臉我用了後來好幾年的時間,都沒能將它從記憶中抹去。後來每次想要努力忘記這張臉,均是徒勞,結果卻是把這張臉又從記憶深處給揪了出來,貼在腦海里供我參考。但我卻回憶不起來當時我有沒有驚恐地大聲喊叫,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當時我究竟有沒有被嚇得失聲尖叫。

那人卻毫不理會我是否尖叫,只是將雯雯橫抱在胸前,朝一旁的黑暗處急速奔跑。

雖然我不能回憶起當時有無失聲尖叫,但我能肯定當時確實是被嚇懵了,因為直到他抱著雯雯跑出去一大段距離後,我才反應過來,捏著手電朝他奔跑去的方向晃去。

但是什麼都沒看到,連他的背影都沒看到,只是看清楚了他消失的地方是堵木牆。只有木牆!

雯雯是我後來的女朋友、戀人、妻子,但那時候卻是我暗戀的對象。誰都不希望自己暗戀的天使被一個沒有臉的像人一樣的怪物抱著到處亂跑,更何況你不知道這個怪物把你的天使抱去了哪里,會做些什麼。

所以,能幫我戰勝害怕恐慌的不僅僅是膽大、鎮定,更多的是初戀時的那股子酸溜溜的醋勁兒,那是一股可以不將任何事物放在眼里的力量,妖怪、神仙、金錢、地位,統統靠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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