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墓物語之活捉守墓人 第二十章 集體營救
但是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卻全然不知,一點兒印象都沒有。我像是舒舒服服地睡了個懶覺,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躺在茅草亭子里,一個女孩坐在我旁邊,頭上戴著那一枝並蒂喇叭花。
這個女孩當然是雯雯,見我醒來,她欣喜地抱著我的脖子,扶我起來,靠在她的肩膀上,就像我身中墓氣之毒,暈倒後醒來靠在她肩膀上一樣。
「我怎麼會在這里?你怎麼也在這里?大家都去了哪里?」像很多失憶人一樣,我醒來後第一句話,就是想弄明白從自己記憶中丟失掉的那段經歷。
雯雯努著嘴,用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說道︰「你呀,最好還是別打听,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該過去都過去了,真羨慕你。」
「羨慕我什麼?」
「羨慕你能將一件事情徹底地從腦子里抹去。」
「可是,可是我究竟是怎麼來到這里的?其他人呢?」
「都說了叫你別問,你還不死心,再問我就不管你了,早上不給你煎雞蛋,晚上不陪你看月亮聊天,髒衣服你自己洗,孩……孩子你自己生。」雯雯說著,臉上泛起兩團紅暈,比夕陽上的火燒雲還紅。
看到雯雯假裝生氣嬌嗔一聲,轉過去的背影,我沒開口再問。
一個男人通常會背著女人做很多事情,但從未有過像我這樣的情況,在後來的日子里,背著雯雯打听自己曾經做過些什麼事。韓生王昌異口同聲地說︰「雯雯交代過了,不能說,堅決不能說,哪怕是朋友沒得做,都不能說。」
「你們這倆家伙,居然這樣對待一起和尿泥玩的發小,還沒當官掌權呢,就不認人了?」
「別激我倆,沒用,你就是扇我們幾個耳刮子再踹幾腳,我們也決計不會說的。」
「我都失憶了,好歹也算是個病人,你們就忍心這樣對待一個在痛苦中掙扎的病人?我求求你倆行行好,再這樣下去我遲早會被折磨得瘋掉。」
「沒事,你該瘋就瘋,瘋了我倆伺候你。」
「我沒見過你們這般無情無義的家伙,這種話都能說得出口,既然你們不仁,就休怪我不義了,從今往後,咱們割袍斷義,分道揚鑣,誰也不認識誰。」
「那太好了,省得你天天纏著我倆不放,你走好,不送。」
這倆人不知中啥邪了,任憑我死纏爛打軟硬兼施,就是不說。這要是扔進渣滓洞里,絕對是兩條好漢。但是他倆嘴再硬,也擋不住我水滴石穿愚公移山的精神,只要一照面,我就纏著問,足足堅持了幾個月。
忽然有一天,我們三人聚在一起的時候,我沒問這件事情,提都沒提。喝茶聊天後準備散去時,我仍然沒問。王昌便沉不住氣了︰「你今天怎麼沒問?難道你知道了?」
「不知道。」
「那你為何不問?」
「我忽然不想知道了,你們想說,我還懶得听呢,就怕你們沒機會再說給我听了。」
「怎麼了你今天,怪兮兮的,你不會真想不開吧?」王昌顫悠悠地說道。
「我說過了,以後你們想說給我听,還沒這機會了。」說完,我便欲揚長而去,卻被他倆拽住,按在了椅子上,不住地勸我人世間有多麼美好之類的話。
我惺忪著雙眼,全當他倆說的是耳旁風。見我听不進去,韓生一咬牙,說道︰「好吧,我倆告訴你,但你千萬要保密,不能讓雯雯知曉我們把這件事情告訴過你。」
我接過王昌遞過來的一杯茶,嗑著瓜子,半躺半坐地在搖椅上听他倆開始說起那時的事情。
「那天,你和雯雯留在上面,我們手握羊蹄子,一個挨一個地下了樓梯,走出門洞。福六示意我們站在原地別動,全神提防守墓人。然後他雙手緊握著那條項鏈貼在胸前,扯著嗓子朝前面的暗處喊道︰‘我們同意你的要求,把扯下你項鏈的小子和那個女孩留在了上面,現在我們就要出去了,你同意嗎,還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們說?’」韓生的表述很有感情。
「連著大聲喊了兩遍,沒听到回應,等了一會兒還沒听到守墓人說話,福六便又喊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不討擾了,就此告辭。’說完,沖大家揮手說道,他不吭聲就是默認了,咱們上去搬東西走人。大家心領神會,作勢欲走。」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大家準備離開的時候,從黑暗中傳出了那個守墓人的聲音︰‘人可以走,項鏈留下。’」
「福六就說︰‘那不行,你要的兩個人留在了上面,再把項鏈也給你留下,萬一你出爾反爾不守諾言,偷襲暗算我們怎麼辦,那我們豈不是太冤大頭了。’」
韓生接著︰「守墓人說道︰‘不會的,我們守護者說話向來算數,一言九鼎,絕不會食言于你們,盡管放寬心,只要你把項鏈輕輕地放在腳下,你們便可以帶著上面的珍寶離去了。’」
「福六說道︰‘當我們都是三歲的小孩子,能任由你欺騙。守墓人大都是背信棄義的陰險狡詐之徒,早已臭名昭著,但凡是個盜墓人就知道這事。’」
「守墓人有些激動地嚷嚷道︰‘一派胡言,守護者在這陰暗潮濕的地下一待就是一輩子,沒人能比守護者更能堅守自己的諾言。’」
「福六說︰‘但是我們卻听說守墓人表面信誓旦旦地說要終身守護陵墓,暗地里卻偷偷地把墓里的珍寶全都運上了地面,之後埋名隱姓遠走高飛。可憐墓主的後人還以為墓內有忠心不二的勇士在守護,還讓家人按時往墓里投遞糧食蔬菜。上墳祭祖的時候還多磕三個頭,把守墓人當做是自己的先人一樣祭拜。可憐這些人啊,不知道自己祭拜的守墓人竟然是這般貨色。’」
「原本我想著那守墓人听了福六這些話,一定是暴跳如雷,至少也應該反駁一番。但沒想到福六說完這番話後,那守墓人居然一聲沒吭,躲在黑暗中不知在做什麼。」
「這是福六沒意料到的。福六的原意是想著用話語相激,逼迫守墓人露面,然後大家就迅速將之包圍,任他有通天的本領,也難敵環繞在身旁的八根羊蹄子。八根羊蹄子里面有480粒彈丸,再加上福六的手里還握著那條封土盾項鏈,他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
韓生說到這里,王昌插口道︰「這只是福六一廂情願的想法,那得守墓人配合才行。按理說這種相激用意很明顯的話,就是局內人也應該能參透,不會輕易上當的。也不知道福六當時是怎麼考慮的,為何說出這樣的話來。」
「可是萬萬沒想到,大家等了一會兒後,那守墓人竟然悄無聲息地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不緊不慢地一直走到福六面前幾步遠的地方,才停下腳來,雙手交叉著盤在胸前,一言不發地看著福六。瞧他那架勢,像是國足的教練在報名的人群當中挑選隊員一樣。」
「這是個難得的機會。開始的時候,我甚至設想過如果盜墓人一直躲在黑暗里,大家該怎樣才能最迅速地圍住他。不料守墓人卻大搖大擺地自己跑到了大家跟前,全不把大家放在眼里。沒人發好施令,大家自動圍成一圈,把守墓人圍在了圈子中間,用羊蹄子對準了他。」王昌像開機槍一樣說著。
「當時,胡三站在他的左側,我和韓生站在他的右側。為什麼別人不提,偏偏要提胡三呢。這是因為胡三第一個開口向守墓人說話。胡三說︰‘這下你插翅難逃了吧,我們手里的羊蹄子是特制的,威力雖然比不上沖鋒槍,但比土銃鳥槍要厲害得多。你趁早乖點兒,別往身上招呼槍子兒。’」
「守墓人怒目注視著胡三,說道︰‘到底誰***陰險狡詐,你們自己說說吧。’」
「胡三便說︰‘老子這是兵不厭詐,你都成甕中鱉了,還叫喚!’」
「我也說道︰‘你還是認命吧,別自找苦吃。我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別逼我們虐待戰俘。’我這話音還沒落,就見守墓人忽然朝胡三躥了過去,抬腳踹在了胡三的手腕上,接著伸出手掌在胡三肩膀上劈了一掌。胡三痛吼一聲,朝後退了幾步。旁邊的範氏兄弟和常二搶上前去,舞著羊蹄子扎向守墓人。」
「守墓人腳下後退,速度很快,我還沒看清他要退到那個方向,就覺得肩膀上一陣疼痛襲來,卻是守墓人一個後飛腳踢在了我肩膀上。我暗用內力,把我多年的功力全都逼聚集在了肩膀上,將他彈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王昌指手畫腳地正說著,韓生忍不住笑道︰「你就胡吹吧,看不出來,你不僅會吹牛,還會金鐘罩鐵布衫了。」
韓生轉頭朝我說道︰「你別听他胡扯,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守墓人先是踹了胡三一腳,又劈了一掌,接著迅速地朝後退,一腳踢在了王昌的肩膀上。把這小子給疼的,摔在地上不住地叫喚,鬼哭狼嚎似的。」
「眼瞅著守墓人就要闖出包圍圈,沒辦法,大家只好按下羊蹄子,發射出的彈丸全朝著他的肩膀胳膊這些不礙性命的地方。」
「守墓人正好在射程之內,我能清楚地听到彈丸射進皮肉的聲音。然後就是他吃痛的喊叫聲。我還以為這家伙當時一定是痛暈了,不往遠處的黑暗處逃跑,反而腳下來回躲竄著,朝你和雯雯待的上面飛奔而去。後來回想起來,那里確實是最好的去處。若是朝遠處奔跑,保不準後背上也會挨槍子兒,這樣折回來往相反的方向跑去,大家有所顧忌,不敢發射彈丸,怕傷著自己人。因為他腳下左躲右閃的,總朝著有人的地方亂闖,這就給了他可乘之機,讓他溜上了台階,再要發射彈丸時,這家伙溜得比兔子還快,看不到了。還有就是台階也擋住了大家的視線,替他解了圍。」
「他上去後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都不知道,你和雯雯在場,只有你倆人知道。」
「等我們沖上台階的時候,看到門內正在往上升起一堵牆,黃燦燦的一堵厚牆,就快要與門頂端合攏了。」
「忽然雯雯從縫隙中露了出來,也不跳下來,頭朝著里面不住地哭喊你的名字,直到縫隙實在是容不下人了,才從上面滾落了下來,倒像是被升上去的牆擠了出來似的。」
「這時候正好大家跑到了牆壁下,趕緊沖刺過去伸手接住了雯雯。這也真是趕巧了,你想想,從將近三米高的牆壁上橫著身子滾落下來,會摔成什麼樣子。若是王昌這樣皮糙肉厚之人說不定還能勉強站起來,可那是弱不禁風的雯雯呀,想起來就後怕。」
王昌道︰「我皮糙肉厚怎麼了?就該著從三米的高度上橫滾下來?還得咬牙站起來?」
我和韓生都沒搭話,韓生接著說道︰「大家把雯雯放在地上,雯雯不停地哭,問她你怎麼樣了,她也不說話,只是不停地哭。唉,女人呀,什麼時候改改這毛病,大家都快急死了,她卻哭得連說話的空隙都沒有。後來大家好不容易才從她嘴里發出的斷斷續續哽咽的話里猜出來,你和守墓人一起關在了里面。」
王昌說道︰「我當時就急了,掄起羊蹄子不停地砸牆,可惜羊蹄子太輕太小了,若是給我一柄大鐵錘子,我保證把牆砸出個窟窿來。」
我苦笑道︰「多虧你砸牆,我才明白了如雷貫耳是啥滋味。」
王昌奇道︰「我砸牆跟雷有什麼關系?」
我笑了笑,問韓生︰「後來呢,後來怎麼了?」
韓生說道︰「王昌砸了半天,牆上連個指甲大的印痕都沒有,還在不停地砸,被胡三一把拉住,奪去了他手里的羊蹄子,才算罷,蹲在地上不停地撓頭。王昌是閑下來了,可範氏兄弟和胡三常二卻忙了起來。他們提著手里的羊蹄子不住地圍著牆壁敲敲打打的,但是不像王昌那樣失心瘋似的狂砸,只是輕輕地試探著敲打。」
「幾個人忙活了一陣子,停了下來,聚在一起商量著該怎麼辦。商量來商量去,也沒商量出個滿意的辦法來。這是因為四周的牆壁都是用銅鑄起來的,連地面都是用銅澆築鋪成的。」
「所以,這並不是胡三範氏兄弟他們無能,想不出合適的辦法來,而是因為這巨大的銅棺槨實在是無懈可擊,無縫可鑽。當年孫悟空被困在一個大銅鈸里,也是嚴絲合縫的,天上下來多少神仙,不都是一籌莫展嗎?最後一個天仙用頭上的犄角使勁鑽進去,本想著孫猴子能從旁邊的空隙里溜出來,不料猴子卻拔了根毛,變成一把木工打孔用的鑽子,在人家犄角上鑽了個小洞藏了進去。不瞞你說,這銅棺槨要比那扇銅鈸嚴實得多。」
「這就像土里埋著個嚴絲合縫的銅盒子,我們只是周圍的幾只螞蟻。」
「胡三搖著頭說︰‘若是平時,我挖個洞,繞過牆壁就能進去,地面上鋪再厚的石條石板也擋不住我,石頭都是脆的,都不經敲,特別是地下懸空的時候。可是現在卻真的難住我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銅鑄成的,誰來了也沒辦法。’」
王昌嘆道︰「如果胡三範氏兄弟說沒辦法,那就真的是沒辦法了。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沒辦法的事情,急死也沒用。」
韓生說︰「那倒是,比方說有人一生下來就是皇帝,有人生下來就是奴僕;有人天生忠厚仁義,有人天生臉皮厚愛吹牛;有的地方自古山清水秀,有的地方偏偏窮山惡水;就像小日本,地下啥資源都沒有,急也沒用。」
王昌道︰「誰說沒用,小日本把山西的煤炭都買走了,填入了自家門前的海底,那不就等于有資源了嗎?那不就等于山西就是***資源倉庫嗎?」
韓生道︰「現在咱不是識破***意圖了嘛,所以煤炭才漲價了。」
王昌道︰「煤炭漲價跟這件事情有關系嗎?」
我急道︰「你們說的這些跟棺槨有關系嗎?後來呢,一群人就一籌莫展愣住了?」
王昌道︰「當時,劉德義說,取巧的辦法沒有,那就只能用最笨的辦法,用氧氣燒,用切割機割,用鑽槍鑽。」
「這個辦法確實笨,甚至很野蠻,但卻是唯一的辦法。大家只能這樣才能在銅牆上鑿開一個洞,把你救出來。」
「劉德義,常二,胡三,雯雯和我返回地面,開車去縣城買氧氣割槍、切割機等這些東西,順便能把雯雯安頓在你家的果園里,她雖然不大聲哭了,可還在不停地抽泣,看得我們心里也怪難受的。韓生和範氏兄弟福六守在門前,等我們回來。」
「到了縣城已經是上午了,如何買氧氣割槍砂輪刀這些就不說了,反正是人家開口要多少錢,就給人家多少錢。大的氧氣瓶子不能買,買了也沒法子拿下來,找到一家修鍋爐的鋪子,過去擰上人家正在用的小氧氣罐子的閥門,扛起來扔下一疊錢就跑,我估模著那個修鍋爐的幾年都琢磨不過這事兒來。」說到這,王昌臉上透出了一絲壞笑。
「回來的時候,雯雯怎麼也不肯去你家的果園,非得跟我們一起下去救你,誰也拗不過她,連她叔叔劉德義都勸不住。沒辦法,只能又把她領下墓里。對了,這也算是沒辦法的事情。」
「下去墓里,大家趕緊背著扛著沉乎乎的設備朝棺槨跑去,連雯雯肩膀上都扛著一台砂輪切割機,胳膊上還掛著一串備用的砂輪片。說起雯雯,這姑娘我可真服了,那麼長的距離,她愣是一步也沒停過,要不是不認識路,她會一直跑在最前面,真說不上來她那麼瘦小的身子骨哪來的力氣。」
「到了銅棺槨那里,雯雯從肩膀上卸下切割機,就拉引擎,拉了好幾下沒拉著,便從我肩膀上接下了氧氣罐,說︰‘快接上割槍。愣著干嗎呢,快點兒,那表情,真叫一個凶呀。當年的女紅衛兵批斗人的時候也不至于如此。說句老實話,我倆很是為你擔憂,萬一你跟雯雯吵起來,她會不會把你給撕吃嘍。」
我眼珠子一瞪,說︰「她敢,反了她了,只要我一生氣,她連大氣都不敢喘。別老說這些,後來呢?」
韓生和王昌擠眉弄眼地朝我笑著說︰「到底誰不敢大口出氣,我看是你吧,瞧你現在,煙也不敢抽了,酒也不敢喝了,連吹牛都得先扭頭看看雯雯在不在身後。」
我沒答理他倆,端起茶來嘬了一口,從躺椅上起來,繞著周圍走了一圈,活動了一下腿腳,又坐在躺椅上,說︰「不騙你們,她從來不敢頂撞我,不敢惹我生氣。好了,說正事兒,你們究竟是怎麼把銅牆弄開的?」
韓生說道︰「大家把氧氣接在了割槍上,點火,湊近那堵升起來的銅牆。因為那堵銅牆向里面凹進去不少,顯然是比兩邊的牆壁要薄許多。」
「割槍烤了一會兒,銅牆上便陷進去一個小坑,只有半個拳頭大小,下面淌出一條金黃色的銅線,像是一條淚痕一樣。又烤了一會兒,範五便抬起割槍,範四小心地擰開盛著液氮的罐子,戴著手套用勺子舀了一勺潑在了被火焰烤下去的小坑里。這可不像平日里用涼水往通紅的鐵條上澆,那樣頂多是騰起一團熱氣。液氮潑上去啪啪作響,四下飛濺,幸虧範四潑的時候讓我們退後,才沒濺到身上。那情形像是鋼鐵廠濺出來的鐵花,只不過顏色不同罷了。範四潑過液氮後,胡三用切割機去割掉小坑周圍隆起的銅包和銅痕。這時候的銅牆就像冰牆似的,被切割機上飛轉的砂輪一踫到,便一片一片地往下掉落。但這僅是表面的這一層而已,里面依然照舊。所以,用切割機割過後,範五又接著用割槍烤,範四又朝上潑液氮,就這樣持續不斷地循環著,持續了有將近一個小時左右,銅牆上出現了個比臉盆稍微大點的坑。只是個坑,還沒燒透呢。」雖然我也見過這堵銅牆,但我還真沒想到它這麼結實。
韓生繼續道︰「雖然沒燒透,但已經陷得不淺,再燒幾次肯定能把銅牆燒透。可就在這時候,發生了一件大家沒意料到的事情,誰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你猜猜,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明知道他倆會告訴我,哪里還會動腦子去猜呀,那不成傻小子了嘛。可是又不能壞了他倆的興致,只好佯裝思索一番,猛拍大腿,說道︰「莫非,莫非是燒進去的坑又自動填平了,合攏了不成?」
韓生王昌呆若木雞,驚訝地看著我,許久都沒吱聲。
我說道︰「我有沒有猜中?難道不是這樣嗎?」
王昌朝我豎起大拇指,贊道︰「你真乃神人也,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你也能想得出來,我今天算是重新認識了你一回。」
我說︰「別客氣,換了你,也一樣能猜得出來。」
王昌咽了口吐沫,朝我說道︰「我呸,你還真以為你猜中了。你以為是在听魔幻故事呢,你說說銅牆被燒出個坑來,它怎麼就會自動恢復原狀?我還以為當時發生的事情就夠邪門了,沒想到了你這兒更邪門。」
我急忙說道︰「啊,我猜錯了?不會吧,你倒是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
王昌眼珠子一轉,咳了兩聲,又跟韓生交換了一下眼神,朝我說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學會口是心非了?嗯,明白了,肯定是被雯雯壓迫成這樣的,可憐呀,當初敢說敢做的一個爺們兒,現在被女人改造成啥樣兒了。」
「胡說八道,關雯雯什麼事兒。求求你們快點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了,急死人了。」
「那你先告訴我們,這銅牆燒出的坑,怎麼就會自己恢復原狀,這話你是怎麼說出口的?說這話的時候,你心里究竟在想什麼?」
「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就是想著對付著胡猜亂說一通,然後你就能接著趕緊說了。」
「嘿嘿,我就知道你是這鬼主意,看在你主動敞開心扉的份上,姑且饒你這一回。」
我連忙點頭,心里卻想︰什麼叫敞開心扉呀,還放飛心靈呢,這都哪兒跟哪兒呀,不會用詞就別亂用。
「就在範五準備再次用割槍烤銅牆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銅牆上燒出來的坑竟然自動填平了。」王昌看著我身下的躺椅說道。
我苦笑一聲,從躺椅上站起來,說︰「咱倆換換位置,我喜歡坐小馬札,不喜歡躺椅。」
「那我只好委屈一下自己了。」王昌壞笑著坐在了躺椅上,接過我遞過去的茶,喝了一口,說道,「就在範五準備再烤銅牆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說到這里,王昌又不言語了。一旁的韓生說道︰「行了,瞧把他給急的,你不說我說。正準備烤的時候,這堵銅牆忽然 嚓一聲,動了一下,然後緩緩地降了下來。
本來大家見到銅牆降落下來,應該很興奮才是,但這時心里卻有一絲莫名的沮喪。但這種心情跟搭救你沒有一點關系,只是覺得大家忙活了半天,眼看著就能破牆而入了,它卻自己降落了下來。」
我說道︰「我能理解,就像打仗的時候,圍著一座城池攻了好些日子,死傷了好些士兵,眼看就要攻上城牆的時候,城門卻打開了,里面的人舉著白旗出來投降了。」
王昌扭了一子,側躺在椅子上,說道︰「我們心里雖然有些憋屈,但還是盼著趕緊降落下來,趕緊沖進去看個究竟。合上的機關忽然又打開了,這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你把守墓人制服了,擰開機關出來報喜。二是守墓人把你制服了,押著你出來當人質要挾我們。只有這兩種可能。我不會讓你猜了,否則你會猜出第三種可能,機關失靈了,自己滑落了下來。」
「銅牆終于落了下去,我們看到了里面的情形。一個人站在門內,臉色煞白,毫無表情,穿著福六買來送給守墓人的西服,一動不動地站在里面。」
「那個人就是——你。」
我笑道︰「我?行了,別開玩笑了。」
韓生正色道︰「確實是你,但這也是後來才知道那人是你,當時並不知道是你。大家都以為是守墓人呢。」
我半信半疑地注視著韓生,他沖我點點頭,說︰「這也是雯雯一直不讓跟你說的原因之一。」
我知道韓生不是在和我開玩笑,他開玩笑的時候是不會沖你點頭的,這是從小養成的習慣,到老也改不掉。我忽然覺得後背一陣冰涼,像是液氮澆在背上,我忽然不想听了,不再想知道那段時間自己做了些什麼。可惜,韓生已經開口了。
「大家隨著銅牆緩緩下降,看到了你那張煞白的臉,用料上乘做工精良的西服,還有腳上的假耐克鞋。大家心存疑慮,滿月復狐疑。面前的這個守墓人比剛才要胖出不少,顯得很結實。頭發也不一樣了,剛才的那個守墓人是垂肩長發,而現在的守墓人卻是今年最流行的寸半短發。大家想起福六說過的話,這座墓里不止一個守墓人,僅他親眼所見的就有兩個。」
「不管面前的這位,是不是剛才受傷逃走的那個守墓人,你都得用羊蹄子對準他。所謂人擋殺人,鬼擋殺鬼就是這道理。」
「我們在門外,端著羊蹄子對準了門內的守墓人。而這個守墓人就是你。你卻沒有絲毫怯意,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大家。雙方就這樣僵持了幾分鐘的時間,誰都沒先開口說話。」
「里面忽然響起一聲哨音,短促的哨音尖厲淒楚,像是一小截空襲警報,又像看影碟的時候卡盤的聲音。」
「你一听到這聲音,整個人立刻就變了,剛才還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哨音一響,整個身子便朝門側飛躥了過去。眨眼工夫,你已經躍近了門側,身子躍起,抬腳使勁蹬了牆壁一腳,然後身子借著這一腳蹬出的力道,朝福六撲了過去。現在回想起來,那姿勢真叫一個優美之極。你身子平直騰空,雙手張開,朝前探去,如同一只撲向獵物的鷹隼。雖然沒翅膀,但速度絕對不亞于俯撲過來的鷹隼。」
「這是事後話,當時卻不這麼認為。大家都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再加上身法極其怪異,就連胡三常二這些人都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話說起來慢,其實那就是一瞬間的事情,等福六剛反應過來,你已經欺到了福六身前了。福六手里的羊蹄子被你托了起來的同時,啪,啪地響了兩聲,里面發射出來的彈丸激射到了牆壁上方,不知彈到了何處。」
「別看福六平日里慢條斯理的,關鍵時候的反應極為迅速。他一只手把羊蹄子朝著你借勢甩了下去,一只手變拳為掌,朝你咽喉插去。這是相當凶險的招式,你若側頭躲開插過來的手掌,就避不開揮過去的羊蹄子。你別以為羊蹄子只是福六隨手這麼一拋,其實這一下比插向咽喉的手掌還要凶狠。」
「你當時撲到福六跟前,雙腳齊肩站立,一只手握著羊蹄子分叉的一端,舉過頭頂。羊蹄子另一端被福六用勁朝你拋過來,沖哪兒來?兩腿正中間!嘿嘿,這要是砸上去,你就能成為新中國第一個太監了。」
「砸上去了沒有?」我急忙問道。
「你腦子進水了?怎麼問出這麼弱智的問題?唉,叫我說什麼好呢。」王昌搖頭嘆道。
「關心則亂嘛,嗯,肯定沒砸到,我現在還是好好的。」我解釋道。
韓生繼續說道︰「你若是想要避開福六這兩下反擊,只能向左或者向右躲閃。這是大家後來聚在一起仔細研究出來的結果。你不可能一個旱地拔蔥向上躍起兩三米高,即便是你能迅速地向上躍起,躲開插向咽喉的手掌,也躲不開握在自己手里的羊蹄子。這個道理很簡單,你就是像火箭一樣躥上太空,那根羊蹄子還在你手中握著,還會砸向你褲襠。向下躲避也不成,你這一低頭下蹲,就等于把自己的腦袋交給了別人。還不能朝左右躲閃,因為兩邊都有人,手里的羊蹄子正癢癢呢,你閃過去怕是還沒站穩腳跟,便會有幾根羊蹄子朝你身上招呼過來。所以大家一致認為,在當時那種情形下,這兩下確實是最有效的反擊。」
「但這只是針對普通人而言,當時的你壓根就不像是人。」
「你仰起頭,亮出脖子,等著插過來的手掌,手上向外側猛發力,羊蹄子就像劃船的木槳似的朝一側滑了出去。這時候福六的手掌正好插在了你脖子上,于是大家便看到了尖槍刺喉一樣的情形,你的脖子絲毫未損,而福六的胳膊卻像是掰彎了的槍柄一樣折了回來。痛得福六冷汗直冒。」
「大家想沖過去的時候,你卻伸出左手,卡住了福六的咽喉,右手探進福六的上衣兜里翻了幾下,抽出來的時候,手里多了一條項鏈,封土盾項鏈。」
「然後你挾著福六走到門口,一把將他朝我們這邊推了過來,你自己縱身躍進了里面,消失在了黑暗中。」
「從你飛身撲出來,到福六揉著脖子從地上爬起來,整個過程連三分鐘都不到。」韓生頓了頓,顯然對當時的場景記憶猶新。
「都說世事無常,這下我徹底相信了。剛才大家還指望著用項鏈要挾人家,可一眨眼的工夫,項鏈沒了,只留下一群大老爺們兒傻愣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別的還好說,在雯雯面前丟臉,吃這麼大的虧,以後還怎麼抬頭見人。當然,如果還能活著出去。」
「最先沉不住氣的是福六,他一只手撫著脖子,一只手從包裹里拿出了那個小皮袋,邊往手里倒粉末,邊低聲吼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大不了把這條命拼了。’」
「劉德義走到他身邊,嘆道︰‘怪我,全是我不好。’說著轉過身來,對我和王昌說道︰‘你倆快領著雯雯離開這里,這里沒你們的事兒了。’」
「我和王昌自然不答應,還沒你的下落呢。可沒想到雯雯也不答應,非要和大家留在一塊。劉德義無奈,咬牙說道︰‘好吧,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勉強你們了。如果有機會出去的話,我再向各位解釋這一切。現在還是趕緊找人要緊。’」
「大家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也沒來得及細想,匆匆忙忙地走到福六跟前,伸出雙手,接住從皮袋里倒出來的粉末,在手里搓均勻。然後便進了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