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路上遇賊 第九章
碧海藍天在地平線交會,無限延展,形成海天一片。
棉花糖似的浮雲徐緩飄移,幾只鷗鳥飛過天空,發出好听的叫聲。
雪白色的游艇駛過海面,劃出一道長長的水痕。
甲板上,兩道人影並肩而坐,前面各掛了一根釣竿,身邊還擺著水桶。
「哎喲,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有魚上鉤呢?」舒小曼呆坐了將近一個小時,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有點耐心。」埃斯蒙德笑了笑。
「釣魚實在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耶,真搞不懂為何會有這麼多人喜歡釣魚。」
「其實,釣魚的樂趣在于魚兒上鉤那瞬間的喜悅與成就感。」
「問題是,浪費了那麼多時間在等待,值得嗎?」
「所以說釣魚也是一項修身養性的娛樂,你不覺得喜歡釣魚的人通常都很有耐性嗎?」
「哪有?我偶爾陪朋友上魚市場時,就沒見過有哪個漁販看起來像很有耐性的樣子,他們經常扯著嗓門叫賣,聲音可大得嚇人呢!」舒小曼皺了皺鼻子,極不以為然地反駁。
聞言,他不禁莞爾。「小姐,漁販跟喜歡釣魚的人壓根兒就不能相提並論,好嗎?」
「為什麼?」舒小曼細眉蹙起,不甚明白。
「因為……算了。」埃斯蒙德思索了一會兒,無奈地放棄解釋。
「喂,你怎麼……」
「噓。」埃斯蒙德發覺釣竿有所動靜,連忙示意她別出聲。
她立即捂住小嘴,噤聲不語。
埃斯蒙德拿起釣竿,感受到魚鉤所承擔的負荷,興奮之情溢于言表,他開始很有技巧地一收一放,慢慢拉回釣線。
舒小曼目不轉楮地瞧著他的動作,生怕會錯過任何精采畫面。
好不容易,埃斯蒙德總算將搏斗了一番工夫的獵物給拉上船。
「天哪!這是……」舒小曼驚疑不定。
「瞧,我們居然釣到一只鯊魚寶寶呢!」埃斯蒙德拆下魚鉤,將戰利品丟入大水桶。
「不行、不行!你快點把它放回去啦!」舒小曼不敢上前細看,小手胡亂地揮呀揮的。
「為什麼?」
「它還只是寶寶呀!你要鯊魚寶寶做什麼?難道想把它吃了不成?」
埃斯蒙德打量著在水桶里驚慌掙扎的小鯊魚。
「嗯,我的確在考慮該怎麼處理它才好。」
「什麼?你怎麼這麼殘忍啊?」舒小曼難以置信。
「魚原本就是釣來吃的嘛,難不成你想把它帶回家養?」
舒小曼猛搖頭,難過地說︰「我這才發現釣魚原來是一項殘忍的行為!」
「怎麼會呢?」埃斯蒙德不懂她何以突然變得如此激動。
「你不覺得我們把鯊魚寶寶跟鯊魚媽媽拆散,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嗎?」舒小曼直勾勾地望著他。
埃斯蒙德頓時無言以對。
「總之,你快點把鯊魚寶寶放回海里去啦,我再也不要釣魚了!」舒小曼邊說邊收回自己的釣竿。
埃斯蒙德凝視著她,覺得她說的不無道理,于是輕輕抓起鯊魚寶寶,放它回大海,希望它能安全游回母親的懷抱。
瞧見他的舉動,她驀地停下一切動作,然後對他甜甜一笑。
他不由自主牽起嘴角,喃喃道︰「真是無可救藥的善良。」
時光易逝,當太陽慢慢從東方移向中央,也代表了一個上午的結束。
因為怕受到紫外線荼毒,埃斯蒙德拉著舒小曼趕緊躲進艙房,並著手準備午餐。
看見他熟練且優雅的動作,舒小曼頗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怎麼,你也會做菜啊?奇怪,你們家的佣人應該多到讓你記不得名字,你又何必自己下廚?」
舒小曼故意用很平淡的語氣,盡可能不讓埃斯蒙德發現當她知道他居然會做菜時,內心萌生的小小自卑。
他看了她一眼,也淡淡地答道︰「這是興趣,不過我平常沒什麼時間,所以很難得有機會下廚。」
「是嗎?」她睨著看他俐落的刀法,暗暗地哼了哼。
他瞥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上揚。
「你的廚藝是你們家廚師教的嗎?」舒小曼再次發問。
「嗯。」
「你們家有幾位廚師?」
「三位,一位來自義大利,一位來自法國,還有一位來自中國。」
「果真如此,我就說嘛,你這刀法怎麼看都像是做中華料理的。」能受他們家重用的應該都是名廚,而光是想像每年要支付給三位名廚的薪水數目,就讓她咋舌不已。
「你看得出來?」他意外地挑起眉。
「喂!」她朝他丟出一記白眼。「好歹我也是學餐飲的好不好?」
「是呀!我差點忘了。」他敲了一下自己的頭,唇邊仍掛著笑。
她忿忿地瞪了他一眼,嘴里不停咕噥著。
「既然連刀法都分辨得出來,那你的技術應該也不錯嘍?要不要小露一手?」他預備讓位。
「你是存心的嗎?」她齜牙咧嘴地看著他。
「存心什麼?」他故作不解。
「你!」她咬了下唇,決定看在他陪她出來散心的份上,就不跟他計較了。「我說你呀,你究竟是來台灣做什麼的?」
他不著痕跡地神色一歛。「來工作的。」
「你確定嗎?為什麼我看你好像每天都很閑的樣子呢?」
「沙拉好了,你要不要先吃吃看?」他突然將沙拉端到她面前。
她一時之間也沒細想他是藉此轉移話題,被動地吃了一口。
「好不好吃?」他笑眯眯地問。
她點了下頭,心里不得不承認,他做的東西還真是不錯。
「啊,你這里沾到了。」
他指了指她的嘴邊,一說完,他便低頭為她恬去櫻唇上的沙拉。
她毫無防備,整個人呆愣住。
「好吃。」他一語雙關。
「你!」一股熱氣陡地沖上腦門,使得她連耳根子都紅了。
「這沙拉真的很好吃。」他點了點頭,一副十分滿意自己作品的樣子。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她結結巴巴,窘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只是好意幫你。」他故作無辜。
「那可是我的初……初……」
埃斯蒙德的藍眸閃著光芒,嘗試幫她接話︰「初吻?」
轟!
舒小曼呼吸一窒,整張臉像著火似的。
他不由得輕笑出聲。
「你……」她又氣又羞。
「小傻瓜,剛剛那個怎麼能稱為吻呢?」他霍地將她拉入懷中。「這個才是。」語畢,埃斯蒙德以吻封緘。
天在旋、地在轉……
當那柔軟又靈活的舌頭在她口中不斷地旋轉時,她覺得天與地彷佛也跟著一起轉。她的體內好似有微量的電流一點一滴地蔓延向四肢百骸,產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酥麻感……
他們的呼吸愈來愈急促,胸中的氧氣幾乎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被榨干。
面對陌生的情愫,舒小曼完全只能屈于被動。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她甚至忘了這一切是怎麼開始的,只曉得當她回神時,她幾乎是整個人癱在他身上的。
她很懷疑,自己若不是被他那雙強而有力的臂膀摟著,恐怕早已化成了地上的一攤泥水……
「這才叫吻。」他用鼻尖抵住她的,色澤轉濃的瞳孔望進她的眼眸深處,有些沙啞地說道。
原本,他只是想逗逗她而已,沒想到他自己也沉淪在這個吻中,無法自拔。
她的甜美超乎想像,她的反應雖然生澀,卻更加顯露出她的純真無邪。他可以感覺自己體內的有多麼強烈,但也明白他的自制力在此時此刻有多麼重要,倘若他按捺不住,那只會嚇壞她。
他知道,對她是急不得的,必須配合她,慢慢地來。
目前為止,這個吻雖算得上是重大突破,但接下來他得更加小心,才不會把她給嚇跑了。
舒小曼的呼吸尚未調勻,望著他的星眸迷蒙,雙腿依然使不上力,不知何時緊攀著他脖子的手也一直忘了收回來。
「小東西?」他以鼻尖輕輕磨蹭她的。
她恍若未聞,慵懶地眨動著眼,眸光流轉,煞是嬌媚。
「小東西?」他再次叫喚。
「嗯?」她下意識地應了聲。
「其實,如果不是我們的湯已經滾沸太久了,我不介意我們再來一次。」
「我們的湯?」她深深地覺得他磁性的嗓音與溫柔的呢喃是世上最棒的催眠曲。
「對,我們的湯。」他性感的薄唇微抿。「再不把火關掉的話,我們的湯就要干了。」
「那你怎麼不關?」
「若是你真同意我這麼做,就得請你先把手松開。」
「我的手?」
經他如此提醒,她這才完全回過神來。
發現自己竟攀他的脖頸攀得這麼緊,她倒怞口氣,忙不迭地縮回雙手,往後連退了好幾步。
「抱……歉。」她的小臉羞紅,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躲進去。
「沒關系,我真的很樂意讓你這麼抱著。」語畢,埃斯蒙德將瓦斯關上。
只有緊貼著她的時候才會知道,那嬌小的身軀上擁有多麼傲人的豐盈,並且柔軟得不可思議。
「我……你……」她有股想尖叫的沖動,于是用手捂住小臉,甩了甩頭。
「現在,我們可以繼續了。」
「誰要跟你繼……」她的話倏地打住,因為沒注意到他無聲無息的靠近,突地發現他的臉居然近在眼前。
她連忙往後跳,紅著臉嚷嚷︰「你離我遠一點啦!」
「為什麼?」他不為所動地再度欺近,唇邊掛著很邪氣的笑。
「你、你這個偷人家初吻的大壞蛋!」她又氣惱又手足無措。
「大不了我賠個吻給你嘍!」他賊兮兮地眨眨眼。
「懶得理你!」
她趁他不備時往他身旁的空隙一鑽,詎料又讓他給攫住了。
「快放開人家啦!」
「我不放。」他的手勁微微加重,將她拉入懷中。
當她不知所措時,一陣鈴聲正巧響起,給了她月兌困的好藉口。
「你的手機響了,快去接。」
他盯視著她,而後輕輕一嘆,轉身拿起手機接听。
不一會兒,他結束通話,表情有些惋惜地宣布——
「如你所願,我們必須提早結束假期了。」
回到岸上之後,舒小曼有些忐忑不安,因為埃斯蒙德突然變得很沉默,只是專心地開著車,彷佛方才在船上的事情全都沒發生過一般。
她不時小心翼翼地偷覷他,忍不住猜想那通電話到底傳達了什麼訊息,才會讓他變成這樣。
「怎麼了?」埃斯蒙德察覺到她的注視。
舒小曼心口一跳,急忙撇開視線,有些心虛地否認︰「沒事。」
「你明明在偷看我。」
「亂講!人家哪有偷看你!」
「是不是覺得很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我們的好事被打斷了,海上假期也被迫提前結束。」
「胡說八道!我是在猜你剛剛接到誰的電話啦!」
他看了她一眼。「為什麼好奇?」
「因為……你的表情突然變得好嚴肅,讓我很不習慣。」
「嚴肅?」他抬眼瞥了下鏡中的自己。「我有嗎?」
她點了點頭。
「小東西,你是在擔心我?」
「你真的好奇怪喔!」她蹙起細眉,瞅住他。「你為什麼要一直叫我‘小東西’
呢?」
「你不要轉移話題,回答我,你會為我擔心嗎?」他深深地凝視著她。
「喂,你看路啦!」她連忙將他的臉推回正前方。
他抓住她的手腕,執拗地想要索討她的答案。
「好吧!我承認,站在朋友的立場,我當然會為你擔心。」
「只是朋友的立場?」
「當然。」舒小曼點了下頭。
這個嘴硬的小東西!他相信經過這些時間,她對他的感覺已經起了變化,只是她不願意乖乖承認罷了。
面對他的沉默,舒小曼又開始不安了,她輕咬下唇,扭絞著手指,不知該說什麼。
「你喜歡飯店的工作嗎?」半晌之後,他打破沉默。
「嗯。」雖然不曉得他為何突然問這個,她還是點頭回答。
「很喜歡?」
「唔。」
「那……如果飯店發生了一些變化,你會怎麼樣?」
「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麼。」她的眉心打了個結。
「算了!當我沒問。」
「不行,你既然問了就該把話說清楚,你不知道被別人吊胃口是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嗎?」
「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
「喂!」
「到家了,下車吧。」
「你……討厭啦!」
她悻悻然地下車,接著用力關上車門。
「如何?」埃斯蒙德一回到房間,立刻問道。
「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拉克輪將一疊文件遞給他。
埃斯蒙德捧著文件來到書桌,坐下後開始一張張地翻閱。
「他有什麼反應?」
「他還能有什麼反應?就算再不甘心,他也不得不放棄。」拉克輪撇了撇嘴。
「不甘心嗎?」埃斯蒙德輕抿薄唇。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那個沒用的家伙這會兒只怕是後悔莫及了。」
「其實,早點讓他受到教訓也是好的,畢竟他還年輕,如果他有心的話,不難東山再起。」
「東山再起?」拉克輪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我看那個家伙大概沒啥指望了。」
「別說得那麼絕對,好歹他身體里有著上官先生的血統。」
拉克輪挑挑眉,不大情願地認同這個說法。
「什麼時候發布消息?」埃斯蒙德轉回正題。
「明天。」
「有安排記者會嗎?」
「上午十點,在這里的會議廳。」
「好,我知道了。」
「記者會一開,勢必會影響明天的股市吧?」
「嗯。」
「那我們要不要進去玩一玩?」拉克輪躍躍欲試。
「你看著辦。」
發覺他的心不在焉,拉克輪倚著頭默默打量他。
「干嘛這樣看著我?」埃斯蒙德霍地抬起頭來,迎上他的目光。
「你有什麼心事?」
「我有嗎?」埃斯蒙德似笑非笑地反問。
「關于這件事情,你跟那位女孩提過了沒?」
埃斯蒙德望進那雙綠眸,自嘲一笑︰「我還是瞞不過你的眼楮。」
「你在擔心她的反應,對不對?」
「嗯。」
「其實,只要飯店的情況沒有太大的改變,又有多少人會在意經營權是否易手了?」
「但是她不一樣,我怕她會怪我對她隱瞞。」
「你真的這麼喜歡她?」
埃斯蒙德橫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如果她也喜歡你,那麼她會諒解的。」拉克輪拍拍他的肩,轉身時還刻意夸張地嘆道︰「唉,愛情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