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別鬧 第八章
如果少爺完美無缺,那她就正好相反。
荷露一絲不掛地站在浴室外大型的穿衣鏡前,敞開的浴室門仍不停冒出氤氳的水蒸氣,晶亮無瑕的鏡面像披上一層白紗般朦朧。
如果霧氣散去,鏡子里就會反射出她滿身疤痕與刺青的丑陋模樣吧?她的肋骨曾經裂開過,當時母親只是讓她在家躺著休息,不停吃消炎藥,沒有送命真是奇跡。所以身體好了一點以後,她就在那個部位刺了朵盛開在荊棘上的玫瑰;她的手老是因為父親動粗而月兌臼,所以左手臂手肘附近纏繞了兩條交叉的百步蛇;她的鎖骨上有一組條碼刺青,當時很流行,那是她差點被老爸掐死後去刺的,沒刺在脖子上是因為她當時喉嚨還很痛。
右大腿有一條火龍,父親常威脅要打斷她的腿,有一次她在父親酒醉時絆倒他,他撞上桌角,還跌斷腿,在床上躺了三個月,不能再動手打她們了,她得意洋洋地為自己留下勛章,常幫她刺青的是她的好友小蘭,她說這龍是她新設計出來的圖樣,免費幫她加冕。
「龍好,夠威風。」而且她覺得很爽,要是以後三不五時讓那死酒鬼摔一下,她們就有太平日子勃。
小蘭沒有畫得太夸張,她覺得荷露始終是女孩子,所以那條龍只佔了她右大腿的外側。
她左手中指上也有個小小的刺青,哥德體英文字母——FUCK——那也是她的第一個刺青,對這世界的無聲抗議。當年把白安麒摔在地上時,她就朝他比這根中指,大少爺躺在地上神情有些痴呆地看著她,久久回不了神。
身上最後一個刺青是蓮花。為她姐姐刺的,在右肩上,那是她這輩子唯一一次哭著讓小蘭幫她刺青,因為她發現自己對姐姐的困境竟然無能為力。
每一年刺青都是一個提醒,她流著污穢下流的血液,她听人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時只想冷笑,因此更丘吉爾和更和形式去污染它們……
她站在鏡子前發呆,眼神冷冽,鏡子里的影像漸漸清晰時,她才發現她很久沒仔細看著自己了。
她身上的刺青依然沒變,但她變得豐腴了,這些年來身上不再有任何傷痕,她過得衣食無缺而且心靈充實。鏡子里只有一個……仿佛沉浸在幸福與愛戀中的女人。
她可以這樣嗎?在姐姐因為過去的陰影拒絕了心愛男人求婚後的現在?
荷露神色一整。沒關系,她在心里道。她早就對未來計劃好了,她一輩子都不會嫁人,如果少爺需要她,她就留在他身邊,若否,她也會為白家盡忠到老死,而姐姐就算不嫁人,她也會養她一輩子,她們姐妹可以相依為命,不一定需要男人。
她的沉思在白安麒從浴室走出來時被打斷。
和她不同,少爺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完美的。荷露多少帶著一點認命與自卑來看待她與白安麒的這段關系,也許在精神上也有一點S與M的傾向吧。
白安麒帶著欣賞的眼神與她一同站在鏡子前,那種感覺其實有點好笑,但此刻少爺的眼神是單純且充滿玩心的。荷露有時會感嘆,惹她是男的,就能像大力一樣,一輩子當少爺的哥兒們,也就沒有所謂的毀滅地雷區了吧?
荷露看著鏡子,而白安麒看著她,眼里和嘴角的笑意有著灼人的熱度,順勢牽起她的手。一個男人站在一個女人身邊,微笑地看著她,牽著她的手,然後……,這畫面不知何故讓她脖子以上瞬間熱氣蒸騰,她在少爺湊上來要吻她時退開了,轉身去拿干淨的浴巾想幫他把身體擦干
激情釋放過後,白安麒還是生著悶氣,臭著臉讓荷露替他穿衣——只要他想耍無賴就會要荷露替他穿衣服。該上床休息的時間,他大爺就賴在沙發上,崩著臉,無聊地轉著電視頻道。
其實發泄過後也就算了,只是白安麒也怕荷露今晚不肯陪他睡。
而他知道他發脾氣時,她會讓著他。
想想真是好悲哀,他從來沒有哄過荷露,都是荷露哄他,有時為了緊緊抓住荷露,他只有一再故技重施。他也想哄哄自己的女人啊……
只是,客觀來說,除了主僕之分,荷露的EQ是他的好機倍高,恐怕他這個願望這輩子還真是難以達成了。
「少爺。」果然,荷露主動示好了,「回房間了吧?」
他眼皮都快合上了,就是使性子不肯回房。
白安麒悶悶地轉身不看她,背影固執又哀傷,看得荷露好笑又心疼。
好啦,像這個時候,少爺的死袕,就不用猶豫地戳下去唄!荷露坐到白安麒身邊,他沒有閃開。
他當然不會閃開,不然沙發只坐一半,旁邊留個位置是留假的嗎?
荷露伸出手,在白安麒頸背模了兩下,他仍是沒閃躲,荷露筆著繼續在他背後和頸子上又模又柔地,接著立刻感覺到手心底下的肌肉由緊崩漸漸放松。
就說他很愛她的模模抱抱嘛!簡直像小寵物一樣。
沒一會兒,據說生悶氣的大少爺就滾到她大腿上把美人的大腿當枕頭了。
「少爺回房睡了,嗯?」她的柔荑持續地在他耳朵和頸子上搓柔。
「床好大。」
「大才好睡。」
「夜好黑。」
「睡著就不黑了。」
「我好冷。」
「幫你開暖爐。」
干!他沒梗了!她就一定要把他丟出去的球全部接殺嗎?
「我覺得空虛,覺得寂寞,覺得冷……」
荷露快失笑了,沉默好半晌只嘆氣道︰「我陪少爺睡好嗎?」
白安麒立刻坐起身,「好!我們回房。」他拉著她就上樓。
荷露不得不把心里的地雷警戒線再次往後移,即使每次往後移一點,都讓她離懸崖更近一步。
她要自己當個盡責的暖床工具。
這夜,他們難得「蓋棉被純聊天」,白安麒安安分分,他側躺著,與荷露面對面。
「少爺晚安。」她說。
白安麒沒回應,只是突然湊向前,將唇印上她的。
很淺很淺的一吻,那可能是他們相識以來最純情的一次親吻,卻讓荷露心跳失控。
「晚安。」他說道,然後抱著她,閉上眼。
他要在她的地雷區,投下原子彈。
荷露真的很少生病,早期健康保卡還不是芯片式時,她每年繳回去的卡片都是空白的,還沒進白家以前則沒健保,她除非身上不掛彩,不然也不會進醫院。
但這並不代表她從來都不會感冒。事實上,她是不感冒則已,一感冒就半死不活。
白安麒在接住差點滾下樓梯的荷露時,發現她體溫高得嚇人!他早就覺得她今天臉色不太對勁,腳步也浮浮的,所以死都不肯讓她離開他的視線。
「你今天什麼都別做了,給我好好休息!」白安麒見她都發著高燒了,仍是掛心這、掛心那的,立刻恫嚇道。
荷露清楚少爺的性子,他的恫嚇對她來說真的不痛不癢,只是因為知道若不順少爺的意,他會生整天的悶氣,她舍不得少爺氣壞身子啊。
再說,適時地裝作非常怕少爺的恫嚇也是必要的,這樣少爺才會覺得有面子。
白安麒抱她回房,但沒回她的房間,而是直接讓她在他房里休息,接著白安麒便立刻打電話給白家的家庭醫師。
「顏叔馬上就來了,你好好睡一覺,反正他看病時你也不需要醒著。」白安麒仔細地替她攤平棉被的四角。
「不行……」就這點她絕不能依他!荷露勉力地坐起身就要下床,「我回自己房間。」
「你干嘛?」白安麒沒想到荷露竟敢跟他唱反調,至少日常生活里的大小事一向都是他說了算。
「我不能在你房間讓顏醫師看診,否則你剛剛就應該找跟白家不熟的家庭醫師;或者讓我好好休息便成,根本不用看醫生。」
才怪!她連站都站不起來,什麼叫不用看醫生?
但她的話立刻讓白安麒會意,「你給我躺回去,再嗦我拿繩子把你綁起來!」她無非就是怕顏頻頻知道他們倆的關系,或者說怕他們的關系因此曝光。
那又如何?白安麒根本沒打算要瞞,他老爸老媽早就知道了,身邊一堆親信和心月復也知道,只有這女人還在當縮頭烏龜。其他人只是好意地裝作若無其事而已,她難道不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嗎?他一向不是低調的人,怎麼可能將他們的關系長久保密?
「少爺。」她一臉哀求。
白安麒一臉凶神惡煞地把額頭貼著,「沒門,你最好給我乖乖躺著別亂動。」他把她壓在床上,一手在床頭前的怞屜里一陣翻找,拿出上次扮女警與劫匪時用的手銬,將她一雙手銬在床柱上。
荷露有些傻眼,白安麒總算松開對她的鉗制,坐在床邊。
「你真的又嗦又麻煩,在白家誰不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你在那里扭扭捏捏有個屁用?」他起身,「別再吵了,不然我把你的嘴塞起來……」他講到這里,突然想起什麼,笑得一臉邪惡,「對了,我前天網購的東西有個玩意兒就是拿來塞嘴巴的,里常出現的……」嘿嘿嘿,他得意地看著荷露瞪大眼,小臉一陣青一陣紅,「還有很多好玩的,等你好了我們再來玩。」他大掌在她頰畔流連忘返,然後彎在她唇上吻了吻,轉身離開。
玩個屁啦!荷露紅著臉瞪他,想到昨天她確實幫他簽收了一箱東西,原來里面全是不正經的玩具。
「我先去熬粥,乖乖睡覺。」終于輪到他為她熬粥,表現愛心了!他一定要好好表現,熬出一鍋與眾不同,充分展現他滿滿的愛的溫暖稀飯!白安麒摩拳擦掌。
但荷露想的卻是——少爺熬的粥,能吃嗎?
光明正大地向顏醫師宣告她與少爺的奸情,與喝少爺熬的粥,空間哪一個比較可怕?她突然不知道該不該祈禱顏醫生快點來解救她了,至少在她被逼著吵少爺的恐怖料理以前!
一頭灰白發和肯德基爺爺般的胡子,並且有著圓滾滾身材的老人家替荷露看診時,荷露已經喝完粥,睡著了。
看來他遲了一步,唉。
「她吃了什麼?」老醫師把眼鏡拉到頭發上,像時下年輕人那般花俏地當成發圈。不僅如此,他還穿著花襯衫,海灘褲,腳踩藍白拖,騎著小VINO,慢悠悠晃進白安麒住所時讓人以為他是來度假的。
誰曉得花俏的肯德基爺爺,可是當年那些叱 風雲的黑道大老們最信任的名醫哩!
老醫生看著殘留著奇怪顏色糊狀的空碗,他絞盡腦汁想不出有哪一種蔬菜或肉類能煮成粉桃紅色的……這到底啥鬼玩意兒?
「草莓醬稀飯啊。」他很努力地想把草莓醬在加了吻仔魚跟隻果泥以及青蔥一起熬的粥上畫出愛心,還加了肉松當花邊,可惜失敗了,唉。
「你不要喂她吃奇怪的東西好嗎?」暴力名醫直接抓起恐怖料理界達人的衣領猛烈搖晃,希望能試著把他腦袋松月兌的螺絲釘搖回原位。
「這哪里恐怕?她很喜歡吃草莓啊!」他還加了櫻桃醬,讓顏色有深淺漸層,顯得更漂亮一點。基于敬老尊賢的家訓,白安麒忍住痛扁這尊肯德基老爺爺的沖動。
老醫生一臉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他從醫藥箱里又倒出幾顆侞白色的藥片,用夾鏈袋裝好,「這個,你告訴她如果覺得絕望時就吃吧。」
「什麼鬼?」
當然是胃藥。「不要再喂她吃詭異的東西。」他又警告道。
「她吃得很開心啊。」
「我相信你就算拿垃圾加巴拉松喂她,她也會吃得很開心。」他可是從小就替他們看病看到大的。
「我才不會喂她吃垃圾加巴拉松。」
「你已經喂了!」
死老頭!
「如果你這臭小子還有點腦子,就應該知道孕婦不能吃惡心食物……不,正常人也不能吃,我不想我老友好不容易盼到的孫子因為這種愚蠢的行為而出了閃失,你要是希望他們母子均安,最好離廚房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