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情中 第十章
一進屋內,康瀚馬上關門,拖著她進屋,來到屋內最溫暖的臥室。
從玄關到房間,他沒來得及要她月兌鞋,兩人泥濘的鞋子踏髒了屋內光滑的花崗岩地磚。
「阿呆,外面雨下那麼大,居然跑去淋雨!」
「這樣最快啊,我急著要去開車嘛……」她冷得牙齒直打顫。
「那你也要記得把車上冷氣關掉啊!」迅速從衣櫃中抓起干淨的大毛巾,將她包得緊緊的。
接著,他將她推進浴室里面,又丟了一套自己的衣服進去給她。
「快洗澡,你頭發都是濕的。」
葉涪湘實在很不想把兩人短暫的相處時光花在洗澡上,只是依他的龜毛個性,如果不照他的話做,只會更浪費時間。
于是,她飛快洗了個澡,快速沖掉身上的泡泡,套上他的大T恤,還有短褲。
才離開浴室,康瀚馬上拖著她,要她把剛泡好的熱可可喝完,然後他找出吹風機,幫她把頭發吹干。
沒有久別重逢的熱烈香吻,也沒有火熱辣燙的擁抱,可是現在的她幸福得都要哭了。
「你怎麼今天突然回來?」
「我看到你的簡訊,怕你被通輯,判死刑,所以連忙請假,搭高鐵趕回來。」
她笑出聲,「才沒那麼嚴重,被笑就被笑啊!沒什麼大不了的。」
「涪湘。」
「嗯?」
「我愛你。」
面對著鏡子,她朝他燦燦一笑。
「我也是。」她抬頭,向他索一個吻。
她的頭發本來就不長,吹沒幾下就差不多干了,在他溫柔的力道與溫暖的熱可可薰陶下,葉涪湘覺得自己好像飄在空中,飄飄然醉倒在他懷中。
「你到底對我下了什麼藥?我覺得……好不真實……」
「傻瓜,我看八成是你發燒了。」康瀚看她整個人幾乎要癱成爛泥狀,于是將她打橫抱起,輕放在自己的大床上,又用抱枕替她找了一個舒服的位子,自己則側躺在她旁邊。
「我在台中,听到一個有趣的心理測驗,你要不要試試看?听說每個人的理由都不一樣。」
「好啊,你說。」
「假設一共有六個好朋友,其中兩個,是你跟你的男朋友——也就是我。某天我們決定一起去爬山,爬到一半,你受傷了,迫于情勢,只能待在山中小屋休息,後來決定,除了你以外,其余五個人繼續攻頂,預計七天後回來。
「七天後,你終于等到他們回來了,可是,只回來了四個人,另外一個,也就是我,在大家出發後的第一天就遇到山難死了。
「于是,雖然悲傷,你當天晚上只能替我默哀,當大家決定晚上一起幫你的男友辦個簡單的頭七時,沒想到我突然滿身是血出現在門口,拉著你沒命的沖……直到安全的地方才告訴你,發生山難的,是其他四個人。
「你要相信誰?我?還是其他四個人?要老實回答,不要因為我在你身邊就偏袒我。」
她一愣,繼續听康瀚說︰「選項很簡單,一,相信自己的男友。二,相信自己的朋友。三,通通不信。」
「嗯……我不知道。」
「不知道該怎麼選了吧,其實……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當下你不知道要相信誰,可是,當你冷靜想一想,我們的成交建案都是公開的不是嗎?我有哪一項Case跟你重疊過了?沒有吧!江筱雯說得沒錯,我是曾經拿你的檔案出來研究過,那是因為我對你非常好奇。
「其實,你是一個憑感覺做事的人,有時候甚至有些沖動,那些客戶又怎麼會願意下單?其中還不乏回籠的客戶,後來我發現,你挑的不是客戶……而是房子。」
「喔?」她的眼楮瞬間發亮,「怎麼說?」
「你看房子相當有一套,也不是所有房子你都會照單全收,與其說你在幫客戶挑房子,倒不如說是在替房子挑住戶……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個想法,但是你的客戶很少回頭抱怨售後服務,這是事實。」
不愧是康翰,細心成這樣,教她怎麼可能不愛他?
「其實……你這個故事對我來說不準。」
又繞回那個故事了?「怎麼說?」
「我有跟你說過,我感覺得到‘好兄弟’嗎?」
他皺眉,「你有陰陽眼?」
「只有感覺而已,我看不到。但只要覺得旁邊涼涼的,毛毛的,刺刺的,通常八九不離十……」
「所以?」
「所以,這個故事對我來說,一點啟發性也沒有。」
原來如此。
「所以,不要怪我迷信嘛!如果沒有滿天神佛庇佑,我哪有這種能力?」
他實在不予置評。
葉涪湘繼續說︰「不過我最強的能力不是感覺好兄弟,而是挑房子。只要我看中的房子,它就算沒有外部因素,如交通要道、公共建設等來替它增值,它的地氣與磁場都相當穩定,地靈人杰,里頭的住戶將來非富即貴,就算本來衰的,一住進去我認定的房子,大多能夠改運喔!所以大家都會感謝我幫他們挑到好房子。」
就是因為這樣?
康瀚訝異地看著她。
所以,這也就是他研究了她的資料那麼久,卻沒有邏輯道理可循的原因。
因為她看房子,本來就沒有邏輯跟道理,而是直覺。
「你這間房子磁場很穩定,相同的,住在里面的人也會覺得很舒服。」
康瀚嘆口氣,「你根本就是行動羅盤了。」
「可以這麼說。」
葉涪湘終于敞開心胸,願意把他這個秘密情人昭告大家知道了,那現在……
「那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他月兌口問。
「你有那麼趕嗎?」葉涪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
「為什麼?」
「你是少數幾個受得了我的女人,不趁現在把你拐回來,要放到什麼時候?」
不錯,他還滿有自知之明的。「你是變相向我求婚?」
「可以這麼說。」
葉涪湘悶悶地笑了幾聲,「你不是說,主導權在我?」
「沒錯,主導權在你,你可以選擇什麼時候結婚。」他繼續補充,「不過,龜毛如我,既然開口了,就不打算再改變主意,這輩子非你不娶,就算你現在不答應,我也會三不五時提醒你一下,時間久了,你總會有松口的一天。」
也就是,這輩子這個男人賴定她了。
「好吧!選日不如撞日,結婚需要一堆麻煩事,太羅唆了,現代人一切從簡,今天去公證吧?」
如此一來,反而是康瀚被她嚇了一跳。
「Pardon?」
葉涪湘翻了一個白眼,「你不是剛剛才說我是一個憑感覺做事,有時候還會有點沖動的人?我今天想嫁給你,可以開口說‘Yes’,換作改天,我可能就會嫌麻煩不想去了。而且,你現在是‘待罪之身」不是嗎?早點洗刷你的冤屈也好,我更不想整天听你嘮嘮叨叨、三不五時被你問什麼時候要結婚,與其如此,不如就今天吧!」
這倒是。
「我們去公證吧。」她看一下時鐘,「走吧!現在去戶政事務所,一個多小時就行了,晚上我們還可以吃個晚餐,然後你回台中休息,明天繼續工作。」
果真是超級行動派。
***
他們果真沒花多少時間就辦了公證結婚。
晚上,他特地叫了幾道她最愛的外燴,小倆口窩在家里吃晚餐,他開了一瓶八三年經典葡萄紅酒,還細心地點了芳香蠟燭。
這時,他們才開始討論後續計畫。
「我們公證了,那什麼時候辦婚禮?」
「我媽她說她去請教三師伯了,兩個月後有幾個不錯的日子,現在可以及早做準備。」老媽知道她結婚的時候,簡直樂不可支,逢人便說三師伯有多準。
「這樣會不會太趕?」
「不會,我爸媽跟我都不喜歡太復雜,一切從簡就好了。」事實是,如果弄得太復雜,葉涪湘可能會發狠不嫁,葉老爸葉老媽只好由她。
「雖然我想簡單點,但台灣人結婚,禮俗還是要發帖子吧?」
「當然。」
「要丟誰?」
「吳懷仁。」
她快做筆記。
「黎向宇。」
葉涪湘大笑,「你很壞心眼,他今天才剛失戀。」
康瀚冷哼一聲,「還有江筱雯。」
這個還要丟大包一點。
康瀚突然想到什麼,勾勾手指,叫她靠近一些,「說到這,其實我有件事想找你商量一下。」
「什麼?」
「如此這般、這般……」
「什麼?你希望江筱雯當我們的媒人?」
「你不覺得很適合嗎?」
「哪有?」如果可以,她還不想寄帖子給她。
「你想想,如果沒有她,我們之間的關系會這麼快明朗化嗎?」
「不會……」
「如果沒有她努力想拆散我們,你會知道我對你有那麼重要嗎?」
「嗯……不會。」
「所以她是媒人的不二人選。」
「話都是你在說!」
「那是我夠細心。」
「那是狡猾。」
「Sorry。」他在新婚嬌妻額上輕輕印上一吻,「沒能給你一個完整的新婚之夜,抱歉。」
「沒關系,」知道他等一下要搭最後一班高鐵回台中,她回親一下,「我相信你‘補償’我的大禮,一定會很大一份。」
***
隔天再隔天,葉涪湘都小心翼翼地進公司,再小心翼翼地觀察周遭是否有秘密被拆穿的異狀,結果讓她吃驚的是——
沒有,毫無異狀!
黎向宇對當天的告白失利只字未提,當然也沒提到葉涪湘跟康瀚交往的事情。
他怎麼這麼善良?還是他在計畫什麼?小說不都這樣寫的嗎?男配角滿肚子壞心眼,是會在婚禮的時候打昏男主角,還是拐跑女主角?
要是知道黎向宇根本沒把這件事情告訴大家,那天她也不用急著跟康瀚公證結婚了。
康瀚一個月後果然回台北總公司,大家對他的敵意似乎沒那麼明顯,一來也是大家淡忘這件事,而且最重要的是……「受害人」葉涪湘都這麼不計前嫌,有事沒事上門找他抬杠,其他人還能多說什麼?
他們之後的互動越來越像LED燈泡,大家只能當作他們盡釋前嫌,重新開始認識彼此,火藥味也沒那麼重了,這麼做大家皆大歡喜,但其中有一個人不在「大家」里面。
「葉涪湘,你……居然又接近康瀚?不怕我把你們的事情說出去嗎?」
「要說就去說。」
「話說回來,你為什麼一直纏著康瀚不放,他明明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
「因為,他是最‘特別’的。」
「最‘特別’?」
「他做事認真,散發出來的氣質也不同于凡人,我不愛他,愛誰?」
龜毛氣質?
「說起與眾不同的氣質,你不覺得黎向宇也不錯嗎?他身上有股‘皇族氣質’喔!」她半暗示地說。
「才不是,」她哼一句,「那只是一只靠華服撐起來的孔雀,跟康瀚哪里有得比?照我看,他只是個追求時尚,卻毫無內涵的草包。」
毫無內涵的草包?不至于吧!他雖然學得不快,但還滿認真的。
而且他沒把她跟康瀚交往的事情到處亂講,她覺得他是個好人。
然而,葉涪湘永遠也不會知道,黎向宇不是因為很善良才沒把他們的事情告訴大家,他完全是因為怕康瀚才不敢輕舉妄動。
「算了,要說隨你去說,我先走嘍。」葉涪湘沒再等她回話便轉身離去。
「你——」
也許江筱雯也知道,要是葉涪湘真的放膽去做,她也拿她沒辦法,只能忿忿地看她離去。
***
後來康瀚和吳懷仁聊天時,他才承認自己當初是對葉涪湘下了一著狠棋。
如果不這麼做,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麼,缺少什麼。
她缺少了勇氣。
相愛很簡單,但要維持下去,需要勇氣。
接下來,他們倆緊鑼密鼓準備結婚的東西。
除了婚宴,婚紗,還有喜帖,真是有夠忙碌,尤其葉涪湘總是東落西落的,如果不是康瀚出手幫忙,他們大概結不成婚吧!
當所有人在某天早上,發現自己辦公桌上放了一顆起級無敵紅色大炸彈,彈頭由康瀚先生制造,彈藥則是葉涪湘小姐負責,果然在辦公室引起一陣不小的蚤動。
「你們也太夸張了吧!」
「已經公證兩個月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知道,一定是從‘性蚤擾’那時候。」
一听到這三個字,大家紛紛會心一笑,原來那時候的「性蚤擾」,根本就是你情我願……
「不是、不是,我猜,是從黎向宇那時候開始。」黎向宇對葉涪湘的好感,稍微敏銳點的都看得出來。
「應該再早一點吧!我猜從慶功宴那時候開始的。」
經過一陣子不小的蚤動,大家驚訝歸驚訝,但還是熱熱鬧鬧地去喝了他們的喜酒。
「筱雯?你怎麼會是媒人?」
「所以是你幫他們牽線的?不簡單、不簡單。」
「什麼不簡單,簡直是功德一件!」江筱雯忿忿地看著自己胸口系的胸花,寫著大大的「媒人」二字。
康瀚果然說到做到。
可她是情敵,才不是媒人!
看得出來,一整場宴席中,江筱雯都臭著一張臉。于是,康瀚趁著葉涪湘去換衣服的時候,將她招來身邊。
什麼?她朝思暮想的新郎——不,死會可以活標,她不介意做小——康瀚居然在新婚大典上主動找她攀談,她當然會認真听進每字每句。
「江小姐,你辛苦了,現在客人入座得差不多,你可以先找位子就坐了。」
原來……江筱雯翻了個白眼。
「喔!你的位子在那里,內人幫你安排坐在第三桌,離主桌也近,又怕你找不到同伴聊天,又幫你安插了從前的同事——黎向宇。」
「我跟他又不熟。」
「聊一聊就熟了。」
算了,還是別對康瀚有任何不良企圖好了,依照他那龜毛的個性,就算他最後真的願意跟葉涪湘離婚,跟她在一起,大概也要等到發白齒動吧!
太悲慘了。
看江筱雯默默地準備離開,康瀚又特別提點她一件事,「江小姐,你不是一直都在找‘特別的人’嗎?」
「什麼意思?」聞言,她轉頭,一臉疑惑。
「如果你稍微留意一下,就會發現,這世界上姓‘黎’的人並不多。」
「然後?」
「如果你再稍微觀察一下,就會發現我們老板也姓‘黎’。」
「……」
「如果你再有興趣一點,會發現老板有一個獨生子,今年剛好二十八歲……」
可以了,他不用再「如果」下去了,因為江筱雯已經對他失去興趣,一蹦一跳跑去找黎向宇了。
其實到現在,他都還沒告訴老婆大人,那堆她以為是他竊取的客戶資料,都是江筱雯給他的;江筱雯雖然偏執了些,但其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再加上葉涪湘因為經過江筱雯一事,才懂得正視她對他的真正情感。
如今這些事若再多作解釋,也只是徒增葉涪湘的煩惱,不如給大家都留點面子,以後還是工作上的好戰友,如此想來,葉涪湘知道與否,就一點也不重要。
「你剛剛在跟她說什麼?」穿上一襲淡紫色禮服,葉涪湘落坐後,好奇地問康瀚。
看著美艷動人的老婆大人,他滿足一笑。
「我在想……下一次,我們是不是要當他們的媒人。」
「誰的媒人?」
「‘皇親國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