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寵你 第八章
夜漸深了,書房里隨著天色漸暗,幾乎只剩計算機屏幕的光線。
賈旭威略帶倦意的看了看時間,居然已經晚上七點。
他伸手打開了桌案旁的立燈,拿了煙盒離開位子,走到陽台上點了根煙怞,煙霧從他的鼻息吐出,他下意識地往苗可芸家看去,房子居然是暗的,沒有燈光。
「這麼晚了還沒回來,是跑哪兒去了?」他低啐,勉強克制的情緒又開始滾沸,她就算發瘋也該夠了吧!
他熄了煙,拿出口袋里的手機,立刻就想打電話找她,問她人在哪里……手指匆匆撥動觸控式手機的屏幕,找出她的號碼,在要按下通話鍵的剎那,他突然作罷。
他壓下內心的沖動,讓畫面回到首頁,收起手機。
他絕不問她在哪里,既然她存心不回來,何妨放牛吃草,暫時別理她,等她想通了自然會回來。
他凜著臉進了室內,到樓下廚房替自己沖杯咖啡。他鎮定地打開咖啡罐、倒了速溶咖啡到杯子里、倒熱水,要命,他竟倒了太多水,咖啡都溢出來了,他抓來抹布擦拭,一踫到杯子,杯子翻倒了,咖啡溢灑了整個台面……
「可惡。」他索性甩了抹布,把杯子也甩進水槽里,不喝了。
他無法真的鎮定,他的心被苗可芸弄得一團亂,嚴重失衡了。
他壓不住情緒,仍是拿出手機,但他可不打給苗可芸,他找她的助理問。
「大老板,你怎會打我的手機?」小助理接到電話驚訝得要命。
「苗可芸呢?」
「我不知道耶!可芸姐整天都沒跟我聯絡,今天我看到李姐公司來了好多記者,李姐發了聲明稿說以後你就是可芸的經紀人了,你怎會不清楚可芸姐的去向?」小助理支吾的問︰「而且你以後也不見得會再讓我當可芸姐的助理了吧!我猜。」小助理心里想說自己和可芸已經無緣了,畢竟她是李姐雇用的,今後賈旭威不見得會再雇用她。
「你放心,幫我個忙,我會繼續用你。」賈旭威派一個任務給她。
「真的啊!什麼忙?」
「打她手機問她人在哪里,十分鐘之後向我報告,記住別說是我問的。」賈旭威特別交代。
「是。」小助理心性機伶,聰明地不問他原因,反正老板說的照著做就對了。
賈旭威收線,進到客廳等待。
在逛街的小助理不敢怠慢,趕緊打電話給可芸,手機很快就通了。「可芸姐,你在哪里?」
「我……在南部老家。」苗可芸早就到家,正和爸媽、阿公阿嬤一起吃晚飯,有家人陪伴,她的心情已經沒有那麼差了。
而鄉下地方鄰居很熱情,為了看大明星,紛紛拿自家種的水果過來送她,大庭院外也有很多慕名而來的人們在探頭探腦。
「你現在在做什麼?」小助理暗中得到第一手消息,她會察言觀色,听可芸的語氣好像心情很好,她就再問仔細點。
「和家人吃晚飯。」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是李姐要你問的嗎?」
「沒有,是我自己想問的。」
「我不知道。」
「醬啊……好嘛,那我不吵你吃飯了。」小助理道了再見,立刻打給賈旭威,一五一十地向他報告。
賈旭威情緒下降到結冰的程度,苗可芸竟然不告而別就跑回南部去,她把他當什麼了?她預備不理會他了嗎?
「她說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他錯愕地問。
「她是這麼說啊!」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那我什麼時候才能再替可芸姐工作?」小助理小心地問。
「很快,新戲很快會開拍。」他會有辦法教她趕快回來。
「謝謝大老板。」
賈旭威結束談話,立刻再撥戴維的電話。「戴維,新戲要開拍了,我把演員名單和劇本用Email傳給你,後天立刻內定演員,包括苗可芸。」
「是。」戴維二話不說地答應了。
賈旭威匆匆地上樓進書房發信給大街,他就不信苗可芸可以賴在南部不回來。
晚間十點……
苗可芸洗完澡,一個人坐在房間外的小板凳看著樹林發呆,一天即將結束了,賈旭威一通電話也沒打給她。
一整天她都逼自己不能再想起他的好,那全是假像,可是她逼自己一次心就痛一次。
通常這個時候他們會膩在一直,舍不得分開……
噢!她真是受不了自己,她既然懷疑他給的全是虛情假意,他只是把她當商品,那她又何必苦苦地想他?她整天下來都一直在想著他,還期盼他的來電。
看來,他是不會打給她的,他都怒不可遏地走掉了,怎還會打電話給她?
鈴鈴……
她的手機居然在這時響了。
她心顫著,拿走手機看來電號碼,是戴維,不是賈旭威,她心里很深的地方有份失落。
她按了接听鍵,勉強振作地說︰「戴維,什麼事?」
「苗可芸,新戲要開拍了,你後天得到劇組向我報到,集合地點在賈氏制片公司會議廳。」大街開門見山地說。
「好。」她心不在焉在回道。
「那就這樣了。」戴維結束通話。
苗可芸望著手機,她竟忘了問,她要演什麼角色,是誰寫的劇本,是否是賈旭威要他打這通電話的?
她丟開手機,下巴抵在膝蓋上,無論如何她還是得回去,工作歸工作,她不能逃避。
可是她該怎麼?她該怎麼看待他們之間的關系?
她心里很紛亂,全然沒有答案。
兩天後……
劇組的演員到齊了,聚集在賈氏制片公司的會議廳,唯獨苗可芸沒到場。
「苗可芸呢?」戴維扯開嗓門喊人。
大家東張西望,都沒見到她人影。
「她沒來。」一名女演員說。
「怎麼會這樣?我明明打她手機跟她溝通好時間了。」戴維很意外,招來他自己的助理,要他再打電話找苗可芸。
賈旭威不說一句話,面無表情地走出會議廳,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心情沮喪地坐在辦公椅上。
他等了又等,苗可芸就是不回來,他真想親自問她現在到底想怎樣?新戲開拍這麼重要的事,她也不放在心里嗎?她走後一通電話也沒有,是表示她再也不回來了嗎?
要是這樣,那就由她吧!
他從來不曾求過任何人,就算是心愛的她也一樣,他絕不求她回心轉意,他只會把內心的痛苦和強烈的失落感留給自己,就算心痛死他也不會告訴她。
他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給他私人飛機的專屬機師。
「準備好,我要回日本。」
「是。」
賈旭威掛上電話,遠離傷心地確實是好辦法,苗可芸心里肯定是這麼想才回老家去的。
但是就不知到底是誰傷了誰?
他拿起外套走出辦公室,按了電梯樓層鍵,電梯門開了,他進入,門緩緩關上,他從十樓往下降,打算出發去機場……
很不巧,另一道往上升的電梯停在十樓,開了門,苗可芸從電梯里走了出來。
她急忙往會議廳跑去,她從南部回台北來,沒回家里,直接就來報到,但路上塞車使她來晚了點。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沒關系,你是大明星,遲個十分鐘小意思而已。」戴維不改酸人的本色,冷睨苗可芸匆忙的樣子。
苗可芸悄悄地看了看現場,獨不見賈旭威……他為什麼沒來?
照這狀況看來,他們等同于分手了,今後他們的關系就只是經紀人和演員,他握有她的合約,她得依照他的安排工作。
「苗可芸,這是你的劇本。」戴維親手把劇本交到她手里,開始和大家溝通他所希望呈現的視覺效果,並交代道︰「有一半以上的戲要到日本和中國兩個地方取景拍攝,在當地停留約一個月,我會強調內心戲,大家最好把劇本讀熟。」
苗可芸听完戴維的指導後,她獨自拿著劇本,一個人走到角落,逐字地啃著內容。
這是賈旭威的作品,劇中描述一個十七歲的男孩愛上一個女孩,兩人在海邊立下誓約,將來長大要結婚……
但當兩人都成年後,女主角家道中落淪落風塵,她悄然地離開男主角。此時的男主角事業如日中天,他透過各種關系想找到女主角,卻一直找不到她,在父母催婚下不得已的娶了富家千金為妻,結婚後並不幸福。
而在一次的應酬場合中,男主角再度和女主角相遇,他拼命地想挽回她,兩人的愛擋不住,卻成了不輪之戀。
後來男主角的妻子發現,急于破壞兩人如火如荼的找上女主角,逼迫她離開。
就在這時女主角發現自己身患不治之癥,灰心喪志地再度離開男主角,男主角不惜和妻子離婚也要找到女主角。
最後,他在當初和她約定要娶她為妻的海岸找到她,兩人像年少時一樣坐在海岸上談心,說著說著,她安詳的死在男主角的懷里,男主角沉默地抱著她,淚流滿面。
苗可芸看得很投入,心都被感人的劇情牽動了,心疼著男女主角的境遇,她不經意地听到兩、三個女演員聚在一起說——
「你們看了嗎?賈大編劇的戲都好感人喔!」
「同感,可是那位大編劇本人,一點也看不出來是這麼感性的人耶!」
「對啊,他看起來很冷酷,也很難相處的樣子。」
「說真的,一個人要是沒感情,寫不了這麼深情的劇本吧!」
「說不定他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苗可芸也不得不同意她們的說法,一個沒有感情的人,怎可能寫出情感豐富的劇本?
她合上劇本,看清楚首頁的戲名,這部戲叫「心寵的女孩」。
她的手指輕撫戲劇的名稱,戲劇歸戲劇,但誰會是賈旭威現實中心寵的人?
「我只做對你有好處的事……」
她心底突然浮現他說過的這句話。
她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他這麼說過?
「苗可芸,女主角的內心戲你演得來嗎?這次你的演技可是備受考驗。」戴維特別過來問她。
苗可芸的思緒活生生被打斷,她起身說︰「我會努力的。」
「能那樣是最好了,我拭目以待。」戴維點著頭說。「還有你的所有演技和造型都必須月兌離舞娘的形象,有清楚的區隔,觀眾才會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我知道。」
「知道就好。」戴維正要轉身走向男主角。
「戴維……賈旭威呢?」苗可芸真不知自己干麼要問。
「他人剛才還在,大概在辦公室吧!」戴維不太確定地說,找男主角去了。
苗可芸臉上熱熱的,她問賈旭威的去向做什麼?她不是已經跟他分手了嗎?
她沒空再想,服裝師已過來要替她量身訂做服裝,她努力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但她發現,她的心始終是混亂的。她仍在想,賈旭威會不會突然地進來?他若是一副不理人的樣子,她又將如何去面對他?
中午公司訂了便當,苗可芸吃不下,眼看現場沒她的事了,她跟戴維說一聲,獨自離開,搭車回到淡海的家,一進門,管家田嫂就交給她一個信封袋。
「小姐,這是隔壁的管家拿過來要交給你的。」田嫂說。
「隔壁?」苗可芸拿著信封袋,模起來鼓鼓的,好像鑰匙,打開來看,果然是她房子的鑰匙。不必問,見到鑰匙她心里已經很清楚,這是賈旭威要人送還給她的,他不再像以往那樣來去自如地進到她的領域。
這意味著,他也要向她要回他家的鑰匙吧!
她就去找他一趟,她得向他說,她會把房子和車子的錢付給他,這樣他們之間就再也沒有糾纏不清的地方了。
她拿著他給的鑰匙,去了他家。
叮當……
她按了電鈴,心情忐忑地等待著。
女管家來應門,見到她親切地問︰「苗小姐,你找先生嗎?」
「他在嗎?」苗可芸問。
「他回去日本了。」女管家說。
「日本?」苗可芸掩不住的驚訝。
「是啊,他的家人都移民住在日本,他偶爾會去日本。」
「那……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他沒說耶!他上午就搭私人飛機回去了,他要走之前叫我拿了一個信封袋過去給你。」
「你有……他的地址嗎?」苗可芸心茫茫的,她又問他的地址做什麼?她就算要把他的鑰匙還給他,也不必問他日本老家的地址……
「有,我抄給你。」女管家跑進屋子里去抄地址了。
苗可芸眼看著女管家進屋,卻遲遲沒有說一句「不用了」。她佇立在庭院里,內心矛盾又難過,她分明是心里還有賈旭威,才會想清楚知道他的去向,但她不該這樣,要分手就要斷得干淨。
她不該問的!
「小姐,這是先生日本老家的地址。」女管家很快來到庭院,把地址交給她。
「謝謝……」苗可芸手指打顫地接了過來,走出他的院子回到自己的家。
她坐在客廳里的沙發上發怔,許久才發現他家的鑰匙還握在她手上,她竟然忘了交給他的管家。
她心頭紛亂著,仿佛沒有見到賈旭威,她就無法安定下來。
不行,她得找到他,她心里有話要跟他說。
她拿起家里的電話,打他的手機,心想應該有國際漫游吧!他會接吧……
電話響了許久,他接了。
「喂!」他低沉的聲音傳到她耳里,她忽然想哭,忍不住地雙眼濕潤了。
「我想見你一面。」她努力控制自己,好讓聲音听起來自然些。
「我不在台灣。」賈旭威沒想到她會突然找他,坦白說他考慮了好幾秒才接起她的來電,雖然心底氣她搞失蹤有三天沒音訊,但他很想听她要說什麼。
「我知道你在日本,下星期我和劇組一起去日本,我得見你。」
「可以。」
「那……再見。」她保持冷淡的語氣。
「喂!」他悶悶地喊了她一聲。
「什麼?」她含糊的問。
「我準你說再見了嗎?」
「你……還想說什麼?」
「帶外套,才三月,這里還很冷。」
「啊?」她很訝異他會關心她。
「還有,既然要來,幫我買幾罐台灣制的醬菜帶過來。」
「買那個做什麼?」她更驚訝了。
「那是我爺爺和女乃女乃要的,我走得匆忙,忘了他們之前交代過我幫著帶過來。」
她想問他為何要匆忙地走,又有股力量阻止她問,但她還是忍不住地問了——
「你為什麼要走得那麼匆忙?」
「那得問你。」
「那干我什麼事?」
「就是干你的事。」
兩人突然都沉默了,他們手執電話,沒人先掛斷,卻也沒人再出聲。
「你沒有準時向劇組報到對嗎?」他先開口問了問題。
「我才遲到十分鐘。」
「是嗎?」
兩人又再度陷入沉默。
他在想,他是不是走得太快了點?若是他願意多等她十分鐘,他現在就不會在日本了。
她也在想,他為什麼會知道她不準時,他是否曾等過她?
「還是……你可以早點來?」他暗啞地問。
「多早?」
「今天晚上,我派私人飛機去接你。」
「你的爺爺女乃女乃這麼急著要醬瓜嗎?」
「對。」
她想笑,也想哭,她突然想不起來她是為什麼要跟他分手,她已經習慣擁有他的好,那像蜜糖一樣滋潤她枯竭的內心,她分不清真實和虛假之間的不同,她悸動的心在告訴她,她其實仍期盼見到他,她很想念他。
「怎麼樣?」他也盼著見到她,他一直在等著她,而且等她很久了。
「好。」她說出這個字的時候,心跳咚咚響。
「記得帶外套……」他掩不住心里的快樂。
「知道。」
「最好也帶手套和毛線帽。」
「知道了。」
「我愛你。」
「知……道。」她手心冒出汗水,他說了什麼……
「知道就好,等你。」他掛掉電話。
她拿著話筒,他掛電話前低沉的笑聲仍在她耳邊低回,他說他愛她……
如果他只當她是可以買賣的商品,那他不需要來愛她這個商品,他不需要給她關懷。
這些她听到的、感受到的,難道都是假的?
「你只是一直在制造愛的假像,讓我以為你愛我,事實上你定在滿足你自己的征服而已。」那天他們分開之前,她對他說了這句話。
她記得他很生氣地低吼——
「你敢再說一次!」
仔細回想他離去時的眼神,除了生氣,還有當時她沒有察覺的情緒……那是失望吧!他對她感到失望。
她放下話筒,抱著沉重的腦袋無法再想,她只想做一件事,她要見他。
也許再見一面,她可以有更明確的方向,她可以慢一點再決定是否除了分手,他們之間就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她為什麼不再多給他一個機會,也多給自己一個機會,再去認清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