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氣芳鄰 第五章
他喜歡她嗎？
她每天都這麼問著自己。
周末夜，游佳蕊知道今晚歐唯杰家有單身漢的聚會，他們要打橋牌、看球賽轉播，事先還準備了不少的啤酒、Pizza以及男人們會想吃的外食。有些東西是她幫忙準備的，所以她很清楚。
歐唯杰有邀請她，但她說NO，單身漢的聚會，她去湊什麼熱鬧？
不過晚上九點多時，他仍是打了電話過來。
「你在干什麼？」
「看HBO。」
「真的不過來？」
「我算你的‘哥兒們’嗎？」她故意問。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不是，嚴格說來，你不能算是我的‘哥兒們’，但我不介意你來。」
「我有HBO啊，就像在家看電影。」他真的這麼在意她周末夜在做什麼？
「你不用煩惱，我就是喜歡一個人安靜的窩在家里。」她安慰的說，反正這也是事實。
「你可以過來和我們一起混。」
「有女生在場嗎？」
「沒有。」
「那就謝了。」她非常識大體的說。「你好好和你那些哥兒們，過你們的單身漢之夜吧。」
游佳蕊最近過得心花怒放，因為她開始認為，歐唯杰是真的慢慢喜歡上她了，他們倆因為對門而居日久生情，所以他發現了，她有值得他喜歡的優點，為她而傾心……
直到這一天她回去陽明山上的家，美夢就此破滅，她也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實在太天真。
她沒說一聲便回到家里，爸爸並不知道她回來，因此當她窩在自己的房里，收拾一些準備要帶到租屋處的衣服時，听見了爸爸正拉開嗓門和人講電話。
而爸爸不知是否按到了擴音鍵，聲音大到即使她的房門是帶上的，仍可以很清楚的听到他與對方的談話聲。
「唯杰，謝謝你啦，謝謝你這麼照顧蕊蕊。」「運動很好啊，這沒什麼，游叔叔別客氣。」
「蕊蕊太瘦了，你要讓她多吃一點……多找她出去，免得她老是窩在屋子里工作。」
「我知道。」
「你千萬不能讓蕊蕊知道，是我要你這麼做的哦……多去陪她，或是把她找到你家嘛……」
「好的。」
「感謝你，有你住在對門，我就放心了。不過，要小心蕊蕊發現我們之間的秘密……」
游佳蕊正在收拾衣物的手停住，她的笑容不見了，一顆心苦澀的緊縮。原來如此，這只是歐唯杰和她父親之間的「小秘密」。
那些體貼關懷，那些令她感動的每一件事，原來都是他被「要求」做的，他對她沒有男女之情，更談不上什麼喜歡，完全只是因為她爸爸的吩咐交代，才不得不花心思在她這個鄰家小妹身上。
歐唯杰對她，沒有愛。
此刻，她很慶幸她還沒有向他坦白自己對他的愛慕，沒有一時昏頭的向他和盤托出心事，不然她今後是要怎麼面對他？
她至少還保住了自己的顏面，至于碎裂的心……她也會自己悄悄收拾好。
是的，她認清事實了，本來就只是成為鄰居而已，她不該太貪心，以為這樣就能令他們之間的關系更進一步……
「謝謝，我已經刷過牙了，而且我最近對甜點有些反胃。」
「我想多睡一會，膝蓋也很痛，不適合快走……」
「我家的日用品已經可以用到明年了，你自己去吧。」
「我想，去哪里是我的自由，是不是能不用再先告知你？」
「怕你有壓力，我家鑰匙還是還給我吧。」
見鬼了？
他知道女性每個月有五到七天生理期，可能會不可理喻、脾氣暴躁、莫名其妙難以相處，但，當生理期過完，不是該恢復正常？
游佳蕊不是一直都溫柔好相處、識大體又成熟嗎？最近是怎麼回事？
現在的她，簡直和之前判若兩人，不只對他冷臉相向，不用正眼看他，好像也忘了他們已經認識二十年，把他當成是個陌生人般的防著。她真的當他只是個住在她對門、無足輕重的鄰居嗎？
此刻，他大手正撐在她家的門框上，阻止她想要當他的面甩上大門。他知道女人是善變，但總要有理由，不能翻臉像翻書一樣快。
「你是怎麼了？」歐唯杰直接問，廢話不多說。
「我要關門。」她倒很冷靜的回答。
「說清楚你再關門。」
「說清楚什麼？」
「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嗎？」游佳蕊不答反問，好像她真的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要裝蒜大家一起來，她才不需要他廉價的關懷。
「我做了什麼錯事嗎？為什麼你的情緒最近反彈這麼大？」他一定要找出原因來，就算她想給他一刀，也總要讓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挨刀。
「我沒有情緒反彈，也沒有什麼事。」她抵死不認，不想說出事實來令自己難堪。
「那麼你這些天的拒絕……」
即使心中一座火山已爆發，岩漿正四處冒，可是她仍無法將原因說出來。「我只是想過自己一個人的生活，不想被打擾。」
「我打擾到你了？」他一臉百口莫辯，十分訝異。
「是的，我覺得被打擾了。」
「你是講真的？」這下歐唯杰真的被惹毛了。他為她做了那麼多，她竟然認為那是「打擾」？！他收回撐在她門框上的手，很是不爽的問︰「你當我是沒事找事做的無聊漢嗎？」
「也許你對每個鄰居都這麼好。」她聳了個肩，故意裝得不以為然，掩飾自己曾經受傷。
「我們不只是鄰居，以我們的交情——」
「什麼交情？」游佳蕊馬上打斷他的話。「歐唯杰，我們是什麼交情呢？青梅竹馬？兩情相悅？還是……如膠似漆？是這樣的交情嗎？」如果不是，就保持距離吧，別再令她誤會。
歐唯杰怔了一下。他知道她在憤怒，卻不明白她在怒什麼？她生氣起來雙眼燃著火焰，凜然不可侵犯，令人莫名心悸，有種驚人的美，她不再是那種柔弱沒個性的女生，其實很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她一直用一種理性、溫和的態度來包裝自己，面對他人。
然而他發現，比起包裝過的她，他喜歡這樣真實無偽的她。沒有人需要偽裝、需要把自己變成另一個人，本性就是本性，何必勉強自己。
「或許我們都應該冷靜一下，明天再來談。明天晚上是周末，我請你吃飯。」他決定先退一步，好男不與女斗。
「我沒空。」她立刻回絕。
「你周末晚上不是一向窩在家看HBO？」他了解她的生活。
「我就只能窩在家看HBO？不能出去看電影？」她真的覺得自己很可悲，原來他一直是這麼想她的，只是基于同情在給予關懷。
「如果你不想吃飯，我們就去看電影。」他順著她的意說，把她當成是一個任性、吵著要吃糖的小女孩。「片子給你選，你說看什麼就看什麼。」
「不要。」她冷冷的說。「我已經和人有約了。」
「你和誰約？」一想到她拋下他和別人出去，在還不知道對方是男是女時，他已經覺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股莫名的佔有欲在他的心中漫開，他卻還是不知道自己在喔什麼？
「我和誰約會，需要向你報告嗎？」
「游佳蕊，我可以縱容女生偶爾使性子、耍耍脾氣，但總要有個限度。」看在兩家這麼久的交情上，他對她算是百般容忍了。
「晚安。」她擠出一個很難看的干笑，作勢要關門。
「喂！你講點道理！」他在門即將被闔上前低吼。
「既然受不了不可理喻的我，就當你對門住的人不是我吧。」她依舊冷漠道。
「但我對門住的就是你——」
「那就抱歉了。」這一次她沒有任何猶豫，當著他的面砰一聲關上大門。
歐唯杰傻了……
到了周末，歐唯杰做出自己想都沒想過會做的事，一向瀟灑不羈、自視甚高的他，居然從一早就在自家沙發上駐守，聆听對門的一舉一動，一听見有任何動靜，他就由自家大門的貓眼中窺看對門的情況……
他真的做了這種事，只因游佳蕊說她今晚約了人要去看電影。
她有男朋友了嗎？不，她沒有，這點他可以確信。
可不知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她對他的態度變得陰晴不定，明明就不是這種小氣不明事理的個性，卻老是不給他好臉色。
人的個性，真的會在短時間內大變嗎？
他大可以不理她，對這情況置之不理，順便完全把她拋在腦後，真的就只當她是對面鄰居和睦相處就好，不必多費心在意……偏偏，他竟然十分懷念和她相處的那些時光。
一起運動、一起購物、帶點心給她吃、吃她做的菜……哪怕沒有山珍海味，也只是些平凡無奇的生活瑣事，卻都是他喜愛的。
他居然放不下她了二十年，他從沒注意過她，怎麼如今又在一夜之間發現，自己竟已把她放在心上一塊重要的角落？
這算什麼？他能給自己答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