杠上偷心惡盜 第九章
傷心欲絕的柳榆兒並沒有回到客棧,而是一路奔回了「天翼山莊」。
門口的侍衛見到她,不禁大為詫異,然而他們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她就像一陣旋風似地奔了進去。
由于夜色已深,偌大的山莊除了幾名值班的侍衛之外,其他的人都早巳就寢,因此當半夜起床解手的喜兒乍見她的身影,一時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咦?真的是小姐?!小姐怎麼這時候回來呀?」
柳榆兒沒有回答喜兒的問題,逕自快步走向自己的寢房。
喜兒困惑地蹙起眉心,見她的舉止有些怪異,神色看來又顯得激動傷心,不禁擔憂地跟了上前。
「小姐?你怎麼了?」
「不要管我!」柳榆兒悶悶地低吼,腳步沒有絲毫的停留。
「喜兒怎麼能不管呢?小姐……」
柳榆兒一路直奔回自己房里,砰的一聲關上門,那門板差點將來不及進門的喜兒的鼻子給撞扁了。
「小姐?小姐?你到底怎麼了?」喜兒在外頭輕拍著房門。
「走開!不要管我!」柳榆兒心煩地低喊。
喜兒憂心仲仲地在門外徘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雖然小姐命令她離開,可是看小姐一副很不對勁的模樣,叫她怎麼能放心就這麼走掉呢?
「小姐是不是在外頭受了什麼委屈?要不要喜兒去找莊主或是夫人來為小姐作主?」
「不!不要!不許你去驚動他們!」柳榆兒連忙叱止。
要是爹和娘見了她傷心欲絕的模樣,肯定會擔心地追問到底,但她現在一點兒也不想提起沈飄浪那個該死的男人!
「喜兒,我沒事,我只不過是覺得累了,想趕緊上床歇息罷了。你讓我自己一個人靜靜地休息好嗎?」
「小姐真的只是累了?」喜兒仍不太放心地問。
「真的!已經很晚了,你也趕緊回去睡吧!」
「那……那喜兒就先回房了。小姐如果有什麼事的話,盡管吩咐喜兒喔!」
「嗯,你快走吧!」
听見喜兒終于離開的腳步聲,柳榆兒忽然有種深深的孤獨感。
她趴在柔軟熟悉的床榻上,一個人難過地掉眼淚。
「我竟然會為了那個臭男人哭泣?真是太不值得了!」
雖然身為爹娘萬般寵愛的掌上明珠,但她的個性倔強好勝,從來就不是那種動不動就掉眼淚的軟弱女子,因此即使當初面對著窮凶極惡的土匪,她雖然怕得要死,卻也不曾掉下半滴眼淚。
可現在,她卻為了沈飄浪而傷心地落淚,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
「可惡!可惡!我干麼為了那個臭男人落淚?」柳榆兒忿忿地咒罵,很努力地想止住淚水,結果卻反而淌落了更多淚珠。
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難得對燕昊駒以外的男人動了心,結果竟然會是這樣的下場。
她更想不到,這段日子以來沈飄浪對她的溫柔關心,全都是裝出來的,目的只是為了要她愛上他!
「該死的沈飄浪!我剛才真應該一刀殺了他的!」
她仿佛將床艫背繕蚱浪的俊臉,泄恨似地掄起拳頭拚命地槌打。
那個該千刀萬削的混帳男人,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一個賞金豐厚的賭注?還是一場無聊時玩玩的游戲?
還有那個把自己從頭包到腳,仿佛見不得人的雇主,為什麼要找人來偷取她的芳心?讓她動心對他來說有什麼好處?
雖然她不知道那個蒙面雇主答應給沈飄浪什麼報酬,可是能夠請得動「夜影」出馬的,肯定不是一筆小數目。
為什麼那個人會為了讓她動心而大費周章地找上「夜影」?難道是嫌自己的錢太多了沒處花,還是跟她有什麼過節?
「到底是什麼人會做這種事情?」柳榆兒氣憤難消地想。
難道……是哪個登門求親卻吃了閉門羹的家伙,因為她的拒絕而心有不甘,想要報復她?
一想到或許真有這個可能,柳榆兒簡直快氣得七竅生煙了。
「該死的沈飄浪!該死的雇主!這兩個男人一塊兒下地獄去吧!」
就在她一邊流淚,一邊傷心氣憤地咒罵個沒完的時候,她爹柳天靖的聲音忽然在房門外響起。
「你咒罵那個沈飄浪也就算了,可別連爹也一起罵進去啊!」
「爹?」柳榆兒詫異地愣了愣。
爹怎麼會知道她回來了?難道是喜兒去通報的?
「榆兒,開門。」柳天靖在房外說著。
「爹,我累了,想睡了。」她努力維持聲音的平穩,不想讓爹知道自己才剛大哭了一場。
「是嗎?難道你不想知道,是什麼人雇請『夜影』的?」
听見爹的話,柳榆兒整個人震驚地怔住。
她想不透,為什麼連爹也知道「夜影」的事情……咦?等等!
剛才爹說,她咒罵沈飄浪也就罷了,可別連他也一起罵進去!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
一個驚人的答案宛如響雷一般,猛地劈進柳榆兒的腦子里,她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腦中的思緒忽然一片混亂。
「榆兒,開門吧!」
柳榆兒擦干眼淚前去開門,就見爹和那神秘雇主一樣,穿著一身的黑衣。
雖然她剛才已隱約猜出了爹話中的意思,可現在親眼看見爹這樣的裝扮,她的心里仍舊難以置信。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爹……你不要告訴我……是你要沈飄浪接近我,故意讓我愛上他。」
「那個雇主,的確是我沒錯。」柳天靖爽快地承認。
「為什麼?!」柳榆兒激動地問。
她簡直無法接受,向來對她疼愛有加的爹,竟然在這場騙局之中也扮演了一個重要的角色!
柳天靖望著女兒激動傷痛的神情,有些無奈地說︰「因為你除了燕昊駒之外,對其他的男人根本看不上眼。我這麼做,也是為了讓你知道,這世上並不是只有燕昊駒一個男人而已。」
「可是爹為什麼會找上『夜影』?難道你之前就知道他是沈飄浪?」
「不,我並不知道,之前也根本不認識沈飄浪。」
「那你怎能放心找上他?萬一他是壞人呢?」柳榆兒不可思議地問。
「關于『夜影』的事跡,我听過不少,知道他雖然是個盜賊,卻是個守信用的人,只要約定好的事情,就不會出差錯。」柳天靖望著女兒傷心的神色,嘆息地說︰「爹希望你能夠敞開心,不要一直沉浸在對燕昊駒的愛慕之中。」
「可是,爹也沒必要找上『夜影』吧?就算我真的對他動心好了,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我本來是打算等他順利讓你動了心之後,就要他從此消失在你眼前。」柳天靖坦白說著自己原本的打算。
「從此消失?難道爹不怕我會傷心?」柳榆兒簡直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排。
「唉,傷心或許難免,可是和你一輩子懷著對燕昊駒的盲目崇拜相比之下,這樣你才有機會能夠獲得幸福呀!」柳天靖這麼做,也當真是用心良苦。
听爹這麼說,柳榆兒一陣語塞,只能懊惱地咬著唇。
她知道自己過去一再地拒絕男人們的求親,完全不給他們好臉色看,讓爹和娘擔足了心,可她怎麼也沒想到爹竟然會用這樣的「非常手段」,來破除她對燕昊駒的崇拜與愛慕。
她雖然對此感到氣惱,卻也能體會到爹的用心良苦,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更何況,她總不能指著爹的鼻子大罵一頓吧?
「我本來把一切都估算好了,唯一失算的是……」柳天靖的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了頓。
「是什麼?」柳榆兒忍不住追問。
「我唯一失算的是,沈飄浪竟然會拒絕我給他的酬勞。」
「爹到底答應給他什麼酬勞?」
「我用『滴水玉觀音』和一萬兩銀子,費了好一番唇舌,好不容易才說服他接受我的委托。」
「什麼?爹竟然用『滴水玉觀音』當酬勞?」柳榆兒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
「和我寶貝女兒的終身幸福相比之下,那尊玉觀音就不算什麼了。」
「那……沈飄浪為什麼不收?」
「他不收的原因很簡單,你應該知道答案的。」
「知道?我知道些什麼?我只知道那家伙是個可惡又可恨的騙子!」柳榆兒忿忿地說。
回想起沈飄浪的欺騙,她的眼眶又一陣熱,差點忍不住再度落淚。
望著女兒強忍傷心的模樣,柳天靖的眼底竟然隱隱浮現一抹笑意。
「他不收的原因,和我願意給他那些酬勞的原因是一樣的。
听爹這麼說,柳榆兒詫異地愣了愣,心跳的速度不爭氣地悄悄加快。
「我不懂,爹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這麼聰明,怎麼會不懂?他不收,是因為他愛上了你!他覺得現在的情況和當初我們所約定的不符,所以不願意收下我允諾要給他的酬勞。」
爹的答案讓柳榆兒的心一陣怦然,俏臉也不禁熱燙了起來。
「誰……誰說他愛上我的?爹不要亂說!」
「我沒有亂說,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是他親口說的?真的嗎?」柳榆兒抬頭望著爹。
「當然是真的,爹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可是……」
「听我說,榆兒,沈飄浪一開始的確是受了我的委托,才會刻意接近你,但是你這麼嬌俏迷人,他會愛上你,其實也是預料中的事情。」
柳榆兒相信爹不會騙她,可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沈飄浪所說的那番話。但不管如何,在听了爹的話之後,她心底原本的傷痛減輕了不少。
「哼,像『滴水玉觀音』那麼珍貴的東西,他竟然不收?他還真舍得啊!」她哼了聲。
「他當然舍得,因為對他來說,你比世上任何一樣寶物都還要珍貴。」
「爹,你怎麼一直幫他說話?」柳榆兒抗議地跺腳。
「不,我沒有幫他說話。」柳天靖微笑地說︰「我只不過是把他說過的話,轉述給你听罷了。」
剛才他攔下沈飄浪,揭開自己蒙面的布巾之後,兩個男人就已開誠布公,把話挑明了說。
柳天靖感覺得出來,沈飄浪是真的愛上了他的女兒,雖然這和他原先的計劃有些出入,不過這樣的結果他倒也挺樂見的。
既然他們兩個年輕人兩情相悅,而沈飄浪又是個足以保護女兒的男子,那他也沒什麼好不放心的了。
「他真的那麼說?」
「是呀!榆兒,如果你要嫁給他,爹和娘是不會反對的。」
听見爹的話,柳榆兒的俏臉突然脹紅,又羞又惱地嚷道︰「誰說我要嫁給他了?剛剛我才說這輩子不想再見到他,也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
現在想想,她不禁有些後悔自己在傷心激動之余月兌口說出的那番氣話,要是沈飄浪當真了,從此不來找她,那……該怎麼辦?
自從那一晚傷心激動地跑回「天翼山莊」之後,已經過了好幾天。
柳榆兒窩在「天翼山莊」里,整個人無精打采的,往日的活潑已不復見,嬌俏的笑容更是徹底從臉上消失。
「小姐,你還好吧?」喜兒忍不住關心地問。
「我沒事。」
「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喜兒,你別管我了。」
受不了喜兒一天好幾次的關心,柳榆兒索性獨自溜到花林間,坐在秋千上。
她蕩呀蕩的,仿佛想將所有煩惱全拋開似地愈蕩愈高。
「可惡!為什麼沈飄浪不來?」她悶悶地低語。
難道他真的放棄了嗎?
如果他是真的愛她,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放手?
「笨蛋沈飄浪!一點都不知道人家的心情!」
她咬牙咒罵著,淚水忽然溢出了眼眶,隨著秋千的擺蕩,在空中畫出一道晶瑩的弧線。
沈飄浪那個玩世不恭的臭男人,不是臉皮挺厚的嗎?怎麼這會兒她說不想再見到他,他就當真不來了?
難道他對她的感情,就這麼禁不起考驗?
「哼!算了!不來就算了!」她賭氣地嚷著。
回想起自己的等待,柳榆兒就深深替自己感到不值。
這幾天來,她每晚都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只要一听見房外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她就忍不住猜想是沈飄浪來了。
然而,每一次她屏息地等待,結果卻都失望了。她門外的聲響有時是侍衛巡邏,有時是丫鬟經過,有時根本只是風聲罷了!
每一次失望過後,她總忍不住要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咒罵沈飄浪,接著就怪自己無法對他忘情。
「可惡!像他那樣的男人,有什麼好的?我干麼還要一直等他?難道我柳榆兒就真的非得嫁他不可嗎?」
由于心情太過氣憤激動,柳榆兒忍不住愈蕩愈高,手一個不注意竟松了開來,嬌小的身子在瞬間被高高地拋了出去。
她的臉色一白,以為自己就要重重地摔下時,就見一道身影忽然像陣勁風般撲了過來,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已被摟進一堵溫暖寬闊的懷抱中。
一股熟悉的灼熱氣息驀然將她包圍起來,讓她的心里泛起一陣酸楚,差點忍不住落淚。
正當她想問他怎麼會突然出現時,沈飄浪就已先開口說道︰「我剛才都听見了,你在等我?」
柳榆兒的臉一熱,沒想到剛才她的自言自語竟讓他給听了去。
「誰……誰說我在等你的?」她嘴硬地否認。
「就是你啊!我剛才听得一清二楚,我不只听見你說在等我,還听到你說要嫁給我。」
「什麼?我哪有這麼說?我明明是說——」發現自己險些月兌口說出真心話,柳榆兒哼了聲,賭氣地別開臉。
一想到這些天來對他的思念和等待,她就不禁又生氣、又難過。
「你這幾天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既然要消失,干麼不消失個徹底,又跑出來做什麼?」
「我哪有消失,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啊!」
「胡說八道!你又想騙人了!」柳榆兒氣呼呼地瞪著他,一點兒也不相信他的鬼話。
「我沒有騙你,這幾天,我真的幾乎都在『天翼山莊』里。」
「那你為什麼不現身?」
「那是因為我和你爹約定好了。」
「什麼約定?」柳榆兒懷疑地蹙起眉心。
「他說,倘若我能夠順利潛入『天翼山莊』將你偷走,就可以得到屬于我的獎賞。」
一听見自己竟然又成了他和爹之間約定的目標物,柳榆兒簡直快氣壞了。
「這次你們約定好的酬勞又是什麼?」她沒好氣地問。
「這次的酬勞,可是貴重得不得了呢!」沈飄浪賣關子似地笑了笑。
「到底是什麼?你要說就快說,不要故意吊人胃口!」
她在氣惱的同時,心里也不禁有些好奇。她可不知道「天翼山莊」里,有什麼比「滴水玉觀音」還要貴重的東西。
「好,那你听仔細了。我的獎賞就是——一個妻子!」
「你說什麼?!」柳榆兒錯愕地瞪大了眼。
一個妻子?他的意思該不會是……
「我說,我的獎賞就是你!只要我能夠順利地將你從『天翼山莊』偷走,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你……你……我……爹他……但是……你……」
這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讓柳榆兒的思緒一陣混亂,就連話也說得結結巴巴的,近乎語無輪次了。
沈飄浪揚起一貫狂放不羈的笑容,說道︰「為了防範我這個偷兒,你爹不只加派侍衛在你的房外巡邏走動,他自己甚至還不時地現身攔阻呢!那些侍衛我是沒放在眼里啦,但你爹可就沒那麼好應付了。」
听他這麼說,柳榆兒這才恍然大悟。
難怪這幾天,她總感覺自己房外來回走動的人變多了,原來是爹加派人手在守著她。
「這一回,總算讓我順利偷到你了。」
沈飄浪揚起一抹微笑,那一臉像是終于得到了世上最貴重的珍寶的神情,讓柳榆兒的心里一甜,一時間都忘了該和他計較先前的欺騙以及這些天害她白白浪費的淚水了。
「你怎麼知道爹不是看你一直失手,覺得你太可憐了,所以才故意讓你得手的?」她仿佛不想讓他太得意似的,故意這麼說。
沈飄浪聳了聳肩,說道︰「或許你爹是故意的吧!不過這不重要,因為就算這一回真的是他故意讓我得手的,那也表示他願意將你交給我了。」
「等等,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似乎從來就沒問過我願不願意嫁給你。」
「不管你願不願意,你是當定我妻子了!」沈飄浪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為什麼?」柳榆兒不服氣地問。
「因為我救了你那麼多次,你總該以身相許吧?更重要的是……因為你愛我,所以你非當我的妻子不可!」
「什麼呀?哪有人這麼說的?那你為什麼不說,因為你愛我,所以你非娶我不可?」
「你要這麼說也行,你高興就好。總之,既然你已經落入我的手中,這輩子你就別想再從我身邊溜走了!」
沈飄浪霸道地宣告完後,低頭吻住了她,將這些天來看得到卻抱不到她的思念心情,全都宣泄在這個激情的熱吻中。
他們吻得難分難舍,完全沒有察覺兩雙正在悄悄窺視的眼眸,那正是柳天靖和鳳霞音。
眼看一向驕縱任性的女兒,在沈飄浪的懷中宛如一只乖馴的貓兒,他們夫妻倆不禁相視而笑,為終于找到幸福的女兒由衷感到高興。
全書完
編注︰
關于惡郎傳之一——鬼千刀和蘭冰兒的愛情故事,請見采花系列254《邪皇奪情》。
關于惡郎傳之二——段御極和紫貂兒的愛情故事,請見采花系列276《戀上奪情暴君》。
關于惡郎傳之三——東方無憶和谷幽若的愛情故事,請見采花系列293《愛上花心浪子》。
敬請期待元月份即將推出的惡郎傳最終回——采花系列309《眷上奪妻冷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