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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妻搞不定 第一章

再也不愛了。

愛一個人太甜蜜,失去愛人又太痛苦。

再也不愛了。

我愛的人總是離我而去,我承受不了再一次從天堂墜落地獄的恐怖滋味。

再也不愛了。

因為夢終歸只是個夢,而我其實不夠堅強——

蕭容柚又來到游樂園。

從小,她就特別喜歡游樂園,不需要玩雲霄飛車,也不坐旋轉木馬,只要站在游樂園里,看著人來人往,她就很開心。

她喜歡看每個經過她身邊的孩子,燦爛如天使般的笑容,更喜歡看帶著他們來玩的父母,那又無奈又寵愛的表情。

游樂園,是作夢的地方,是幻想的場所,是每一個孩子可以盡情撒嬌,大人們不害臊地找回童年的天堂。

她喜歡游樂園,從小就愛。

尤其是這間一個月前才在桃園開幕的「新天堂樂園」。

她迎著風,走進游樂園,一進大門,就是個音樂噴泉廣場,正中央豎立著一尊彩色的、可愛的天使雕像。

這就是這間游樂園的標志,是她設計的。

游樂園里處處可見的玩偶,都出自于她的設計,園里甚至有一間商店專賣她的作品。

因為這間游樂園老板的女兒孫寧寧是她念書時最要好的死黨,也是她的布女圭女圭網站最忠實的顧客,于是找上她為游樂園設計代言的女圭女圭。

蕭容柚接到老同學的請求,樂得幾乎飛上天,二話不說就答應。

這簡直像夢一般,從小,她就好希望能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游樂園,如今這夢想差不算實現了。

妳的夢想是什麼?

我想要一間游樂園。

游樂園?

啊,看你這種表情!好啦,我知道很傻啦,你就當听夢話好了……

「只是夢話嗎?」

蕭容柚喃喃地自言自語,呆望著眼前的噴泉廣場。

午後的陽光太絢爛,刺痛了她的眼,就像方才掠過腦海的對話,隱隱刺痛她的心一樣……

不能再想了!她甩甩頭,阻止自己回憶。

已經逐漸淡忘的過去,為什麼最近總是莫名其妙浮現呢?

蕭容柚深吸口氣,推開略微陰沉的思緒,嘴角牽起笑,踩著輕快的步伐走過噴泉廣場,音樂恰巧在此時響起,水花四濺。

她避之不及,被淋了一身濕,新買的套裝半毀了,但那笑意盈盈的秀顏還是不見一絲懊惱。

「哈!」她拿衣袖隨便抹了抹臉,迎面走向一個呆站在原地瞅著她的熊寶寶,跟他打招呼。

熊寶寶一只手抓著幾根系住氣球的線,另一只手抬起,揮了揮。

她踮起腳,伸手捏了捏熊寶寶毛茸茸的臉頰,熊寶寶隨她玩弄,一點也沒有閃開的意思。

「怎麼樣?在這里做得習不習慣?」她問,玉手從捏改為拍,很關懷的動作。

這套熊寶寶布偶裝下,其實躲著一個少年,是個喜憨兒,不太會應對進退,卻很認真工作,一天藏在套裝里幾個小時也不喊苦。

她是蕭容柚介紹來這里工作的,少年的媽媽在她住處附近開了一間小雜貨店,她常去那兒采購日用品,有空也會留下來聊天。

「你媽媽說你在這兒做得很好、很高興,真的嗎?」

熊寶寶點點頭。

「那我就放心了。」蕭容柚嫣然一笑,還想說些什麼,一群幼稚園孩子忽然沖過來。

「老師老師,有熊寶寶耶!」

「我要跟熊寶寶照相!」

「我要氣球,給我氣球!」

眼看熊寶寶被孩子們纏住了,蕭容柚也不好多說什麼,她眨眨眼。「你加油唷,我先去店里看看。」

她轉進商店街,因為接近傍晚了,游客們差不多要回家,趕在出園前來這里采買紀念品,人山人海,很熱鬧。

她來到販賣自己作品的店里,偷偷觀察。

男女老少,每個人都是四處模模弄弄,臉上帶著驚奇,頻頻贊嘆。

蕭容柚抿著嘴笑,見自己的作品受到歡迎,很樂。

忽地,有個穿著紅色洋裝的小女孩吸引了她的注意。

小女生大約五、六歲,站在玻璃櫃前,熱切地盯著里頭手工縫制的天使女圭女圭。

女圭女圭一家三口,爸爸媽媽帶了個可愛的小女孩女圭女圭,爸爸女圭女圭穿著白西裝,系著優雅的領結,媽媽女圭女圭身上的白紗洋裝很漂亮,粉女敕的頰畔浮著深深的酒窩,小女孩女圭女圭綁兩條辮子,戴著棒球帽,穿吊帶裙,帥氣又俏皮。三個女圭女圭都笑得甜蜜蜜,女孩女圭女圭背上還有一對瓖金邊的羽翼。

所有的孩子見到女圭女圭,都是驚呼不斷、又吵又鬧,只有這個小女生,就算看得目不轉楮,還是安安靜靜的。

許久,她忽然揚起清秀的小臉,望向站在身邊的母親。「媽咪,我可以買這三個天使女圭女圭嗎?」

女人蹲,直視著女兒,很溫柔地對她搖搖頭。「不行喔,妳沒看牌子上寫的嗎?這些女圭女圭是非賣品。」

「什麼叫非賣品?」小女生問,嗓音斷斷續續的,不太清楚,語調听起來像機械,很平板。

「就是不賣的東西啊,這三個女圭女圭應該只是擺好看的,不賣給人的。」

「真的嗎?」小女生好失望。

她那失望的表情,教蕭容柚心頭也不禁一擰。

「妳們在聊什麼?」一個男人走過來,插嘴問。

「啊,老公。」女人回過頭,盈盈一笑。「小妹說想買這三個女圭女圭,可惜是非賣品。」

「小妹要買?」男人蹲,抱起體態輕盈的小女兒。「妳很喜歡這女圭女圭嗎?」

「嗯。」

「那爸爸幫妳問問看。」男人轉身,四處張望,找到一個正在跟顧客介紹商品的女店員,他抱著女兒走過去。

「小姐,我想請問一下,玻璃櫃里那幾個女圭女圭,真的不能賣嗎?」

店員一愣。「啊,你說那一家三口啊?」她歉意地搖搖頭。「不好意思,那些是非賣品。」

「為什麼不賣?有其他類似的商品嗎?」看得出來男人為了滿足女兒的願望,很用心。

「沒有了。蕭小姐只做了兩組,一組送給朋友,另一組暫時先擺在這里。」

「能不能幫我聯絡蕭小姐?也許她願意賣?」

「我想她不會願意的。當初也是我們強求,她才答應把這組女圭女圭留下來展示。」店員很為難。

男人听了,很失望,看向坐在臂彎里女兒白皙的小臉。「小妹,我們再看別的女圭女圭好嗎?爸爸買別的給妳當生日禮物。」

「可是我喜歡他們。」小女孩每一字每一句都像辛辛苦苦從喉嚨擠出來。

「小妹听話,我們再買別的好嗎?」男人柔聲哄她。

「那個熊寶寶也很可愛呀!妳不是最喜歡熊寶寶嗎?買那個好不好?」女人也加入安撫女兒的行列。

小女孩癟著嘴,像要哭了,半晌,才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夫婦倆見狀,知道她覺得委屈,互看一眼,眼中滿是心疼及懊瞪。

心疼女兒的眼淚,懊惱自己無法為她完成願望。

那樣的心疼與懊惱震撼了蕭容柚,胃部像讓人給狠狠撞了一下,心中有根弦被扯動了,胸口似乎也痛起來。

「妳很喜歡這女圭女圭嗎?」她盈盈走來,輕聲問小女孩。

小女孩像是沒听見她的問話,毫無反應。

她眉尖一蹙,心下頓時了然,轉向她的父母。「今天是這孩子的生日嗎?」

「是啊。」兩人猶豫地點頭,奇怪為何一個陌生女子會忽然這麼問。

蕭容柚微微一笑,跟女店員拿了鑰匙,打開玻璃櫃,取出那組女圭女圭,包裝好。「送給妳。」她將禮盒塞入小女孩懷里。「祝妳生日快樂!」

禮盒送進懷里,小女孩才猛然醒覺發生了什麼事,驚訝得抬起頭來,看向她。

「容柚,妳真的要送她?」女店員也很驚訝。

「嗯。」她點點頭,再次望向小女孩的父母。「我姓蕭,這三個女圭女圭是我的作品。」

「啊,原來就是妳!」夫妻倆又驚又喜。「妳真的願意把這組女圭女圭賣給我們嗎?」

「不是賣,是送,這組是非賣品,所以我送給你們。」蕭容柚笑著說,她笑的時候,眼楮亮晶晶的,頰邊浮現著酒窩,很讓人心曠神怡。

夫妻倆很高興,也很不好意思,幾次想掏錢付帳,都讓她堅定地拒絕,兩人無法,只好拉著小女孩再三道謝,然後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蕭容柚目送著夫婦倆牽著小女孩緩緩離去的背影,胸臆酸酸澀澀的,泛著某種難以形容的滋味。

那滋味,很像是羨慕……

「容柚,妳不是說那組女圭女圭妳怎樣也不賣的嗎?怎麼就這樣送人了?」女店員很不平。「妳不覺得可惜嗎?」

「不會啊,一點也不。我覺得很開心。」

「很開心?」

「那個小女孩听不見,妳知道嗎?」蕭容柚幽幽地問。

「什麼?」女店員愕然。

「我在她身邊說話,她一點反應也沒有,我想她是靠著讀唇語才能跟人溝通。」

「難怪!」女店員恍然大悟。「難怪我覺得她說話腔調怪怪的,咬字很不清楚,我還以為她有大舌頭呢!」

「她是听不見,所以才沒辦法像正常人那樣說話。」

「真的聾子?好可惜,那麼一個漂亮的小女生說。唉,真的太不幸了!」

「會嗎?我覺得她很幸福。」蕭容柚淡淡地持相反意見。「她的爸爸媽媽很疼她。」

「那倒是。」

雖然小女孩听不見,可是他們一家三口過得很幸福。

蕭容柚靜靜地在心里想,直到跟女店員聊過,走出商店街後,腦海里仍然盤旋著方才三人手牽著手離去的畫面。

那畫面,在她心里生了根,用滿滿的愛與溫暖灌溉出的苗,在她體內茁壯。

她忽然有些激動,有一種奇怪的酸意不停地不停地涌上眼眸。

她強忍住,走在園區里,一路上,觸目所及的都是情侶、夫婦、親子,每個人看著對方的眼神,都是充滿了愛。

一個女孩手拿著甜筒,一面恬冰淇淋,一面笑著拉男孩跟她一起去坐雲霄飛車,男孩五味雜陳地抬頭看那三百六十度旋轉的軌道,最後一甩頭毅然答應。

兩個小男孩在草地上調皮地奔跑。尖聲叫囂,他們的母親管不住。只能對經過的行人一再道歉、苦笑。

一個打扮干練的OL坐在路邊,手上拿著PDA點來點去,一副女強人模樣,幾分鐘後她久等的男友終于來了,她歡叫一聲投入對方懷里,十足小鳥依人的嬌態。

蕭容柚呆站在一盞燈下,看著女人拿粉拳捶男友胸膛,怨他為何遲到那麼久,害她等得好辛苦。

總也是等到了,不是嗎?

她別過頭,不敢再看,急匆匆地往大門口走,途中,手機鈴聲響起。

她接起電話。「喂。」

「小柚子,是我。」一道很爽朗的男性聲音。

「英睿!」她笑。「哇∼∼居然有空打電話來?我真是受寵若驚啊!」

「什麼話?好像我這個朋友多不關心妳似的。」

「嘿嘿,我的意思是你這個『弘信集團』的接班人,應該忙得很吧?」

「再忙也得跟好朋友通電話啊,妳說是不是?」趙英睿笑。「而且我還沒謝過妳送的女圭女圭呢。」

「你喜歡嗎?」

「我是還好啦。」就跟一般的男人一樣,趙英睿對這些布偶女圭女圭沒多大興趣。「可是蘊芝很喜歡,她現在把那三個女圭女圭放在育嬰室,天天拿著他們跟寶寶玩。」

「寶寶怎樣?還好嗎?」蕭容柚問。之所以會送去那一組女圭女圭,就是為了祝賀好友升格做爸爸。

「說起那小丫頭啊,可把我們整慘了呢——」提起愛女,趙英睿興奮得碎碎念起育兒經,落落長一大串幾乎比女人還唆。

蕭容柚抿著嘴笑,可想而知生下這麼個寶貝女兒,他有多開心了。「你這麼寵女兒,不怕把她給慣壞嗎?」听罷好友念的經,她戲謔地評論。

「呵呵,蘊芝也這麼說。不過女兒本來就是生來寵的嘛,有一點任性更好。」

「一個歐蘊芝就夠你頭痛了,你還敢再捧一個小公主啊?」

「蘊芝不一樣。」明知道好友語氣帶著揶揄,趙英睿卻不以為意。「寶寶的段數再怎麼高,也比不上她的,這世上只會有一個歐蘊芝。」

只有她會讓他心痛得不知所措。

蕭容柚很明白趙英睿的意思,倒不是歐蘊芝有多搞怪或多任性,只是她啊,恰巧就是這男人在這世上唯一的克星。

趙英睿很愛歐蘊芝,這樣的愛深濃到連她遠在電話的這端,都仿佛能聞到那甜膩的味道。

她的心弦又揪緊了,腦海不知不覺地又播放起方才那失聰的小女孩一家三口的畫面。

今天她到底怎麼了?為何如此多愁善感?

電話斷線後,有好一陣子,蕭容柚只是傻傻握著手機,站在原地。

每一個人都在愛,她的朋友、那一家三口、游樂園來來往往的游客……每個人,都愛著,也被愛著。

一只溫暖的手掌輕輕拍著她的肩,帶著點猶豫。

她陡地凜神,回過眸,與熊寶寶無辜的黑眼瞳相遇。

是她的錯覺嗎?她覺得他的眼楮仿佛在問她為什麼不開心……

「對不起,今天不能陪你聊天了,我得回去了。」她對他拉開一個好大好大的笑容,酒窩很夸張地跳著舞。「你回家時,記得幫我跟你媽問好喔!」

說著,她揮揮手,轉身就要定。

他拉住她衣袖。

「有事嗎?」她回過頭。

他無言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後伸手扯下一根氣球線,遞給她。

她抓著那顆粉紅色的氣球,愣了幾秒,才恍然。「這是要送給我的?」心頭流過奇異的溫暖。「謝謝!」

她道謝,俏皮地在熊寶寶頰畔獻上一吻,跟著扮了個鬼臉,笑著離開。

他一動也不動,目送著她竊窕的背影,許久,才伸手月兌下毛茸茸的頭套,讓熱騰騰的臉透透風。

那張臉,根本不是蕭容柚所以為的喜憨兒少年,而是一張很成熟的、大男人的臉。

一張深思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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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聚、分離、喜悅、無奈,是因為愛,讓每個人有前進的動力,因為愛,讓人們能忍受分別的苦,期待再相逢。

都是因為愛……

離開游樂園後,蕭容柚換了三趟公車,在山區里顛簸一陣後下車,走了好長好長一段路,終于回到家,一幢充滿歐洲鄉村風味的小屋。

她將粉紅色的氣球綁在門廊柱上,讓它在暮色里迎風招展,然後走進屋,捧起五斗櫃上一方相框,坐在藤編椅上發呆。

照片上,是她和一個男人,男人穿著白西裝、打領結,她穿著優雅的白紗洋裝,兩人燦爛的笑容就像今天她送給那小女孩的女圭女圭。

她看著,看著,流下眼淚。

她明明一再告誡自己,再也不愛了,再也不想承受得到又失去的痛苦,但是……

「杰,如果我們的孩子能出生,現在也差不多跟那小女孩一樣大了吧。」她對著相片上的男人,沙啞地說道︰「我好羨慕他們,雖然小女孩听不見,可是他們看起來過得很幸福……我也好想有個家庭啊!好想生一雙很可愛的兒女,有個男人跟我一起寵愛他們。」

她想愛了。

她想被愛,更想去愛。

「可以嗎?就算那個男人不是你,也沒關系吧?」她哽咽著拿手指輕撫過冰涼的相框。「你會祝福我的,對吧?」

他那麼愛她,一定希望她能找到新的幸福,她知道的。

她一直知道,只是這麼多年來,一直把自己困在過去,一直鎖住時間不肯前進的人,是她自己。

是她不想被愛,不敢去愛。

該是前進的時候了。她站起身,放回相框,從怞屜里取出一只表,表的玻璃表面碎裂了,指針靜止。

時間,停在七年前那一天。

一顆淚水落在表面上,她的雙眼朦朧,一次又一次深呼吸,總算下定決心,慢慢轉動發條。

一格、兩格……仿佛奇跡出現似的,指針又動了。

時間往前走,她也必須往前走,忘得了也好,忘不了也罷,人生不能永遠停在過去。

她早就該這麼做了。

蕭容柚顫抖地將手表放上五斗櫃,來到浴室洗了把臉,然後對鏡中的自己微笑。

「蕭容柚,向前走吧。」

就在決定前進的這一刻,她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了,一顆心好像也飛起來,她打開電視,一面跟著MTV哼歌,一面料理晚餐。

今天她要煮義大利面,用最新鮮的生菜、最濃郁的起司,煮最好吃的義大利面。

她還要配酒喝,昨天她上超市買了一瓶據說很好喝的加州葡萄酒,剛好試試味道。

然後呢,她要泡個澡,香香的、浪漫的泡沫浴,在溫熱的水流里,就著窗外的月光讀書。

接下來,她上床,一夜好眠,在鳥語花香中醒來。

明天會是新的一天,明天她會去找個很優很優的男人來愛。

明天一定會是很棒的一天……

叮咚!

門鈴聲響的時候,蕭容柚剛好關上瓦斯爐的火,正準備撈出義大利面。

她拿圍裙擦了擦手,走出廚房,瞥一眼牆上時鐘,覺得奇怪。

這種時間會是誰來找她呢?除了少數幾個人,幾乎沒人知道她家住址,難道是鄰居?

她來到大門前,首先透過監視螢幕觀察來人。

是一個陌生男子,五官端正,肌膚黝黑,眼神很清澈,看來不像是個壞人。

但畢竟是單身女子獨居,她還是小心翼翼。

「請問找哪一位?」她透過對講機問。

「我找蕭容柚小姐。」

我就是。她在心里回答,語氣卻故意很漠然。「請問是哪位要找她?」

男人沉默,不知想些什麼,幾秒後,才淡淡一扯嘴角。「容柚,是我。」他直視著鏡頭,直呼她的名字,顯然很確定應門的就是她本人。

她蹙眉。「你是誰?」

「我是趙英杰。」他慢條斯理地聲稱。

蕭容柚猛然一霞。

這男人——胡說八道什麼?他怎麼可能是杰?

怒火在胸口翻騰,她顧不得危不危險,用力拉開門。「你到底是誰?!」

「我是妳的丈夫。」

啪!

一記狠辣的耳光甩上他的頰。「不要開這種低級的玩笑!」

她瞪著他,眼中竄著火苗,猛烈地燒。多年來,第一次感覺到這麼強烈而鮮明的憤怒。

她氣到看自己的指甲在男人臉上劃開一絲淡淡的紅痕時,竟不由自主感到一陣暢快。她從來不曉得,自己血液里原來也藏著一點點暴力因子。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跟我開這種玩笑?」她厲聲質問陌生男子。

他沒答話,很無奈地拿拳頭頂了頂被她掌痛的臉。

「你說話啊!你到底是誰?」見他一聲不吭,被人甩了個耳光還一副不氣不怒的鎮靜,她更火了。

他深深瞅著她,眼底流過一抹類似失望的沉郁。「妳認不出來嗎?」

沙啞的問話讓蕭容柚倒怞口氣,幾乎有股沖動想再痛扁他一巴掌。

這男人,莫名其妙找上門來,還敢厚顏無恥自稱是她丈夫,他以為她會信嗎?又不是白痴!

「你別作戲了!」她冷笑。「你想假裝是英杰,起碼也該整個容再來吧?你長得跟他一點也不像,憑什麼敢在我面前自稱是他?」

「也許就是因為整過容了,才會長得不一樣。」他直視她,深邃的眼閃著幽光。「妳看著我,容柚,妳真的一點也認不出來了嗎?」

听他說話的口氣,好像真的很希望她能認出他似的,好像如果她能點個頭,他就會如釋重負。

但她不會!他以為她是那種隨隨便便讓人騙的女孩嗎?

她怒瞪他,試圖以目光將他大卸十七、八塊。

他濃眉大眼,鼻粱像被打斷過,有點歪斜,卻還算高挺,雙頰瘦削,嘴唇卻很飽滿——不錯,他輪廓確實跟英杰有些像,眉宇之間氣質略微相仿,但要說他們倆是同一個人,她絕不相信!

英杰比他帥多了,這人的長相只算是普通而已。

「你不要告訴我,因為本來太漂亮了,所以你才去整丑一點,你不覺得很可笑嗎?」她擺明了不相信。

「妳是我弟弟英睿的好朋友,他在球場上認識妳的,那時候妳常跟一群男孩子一起玩,妳來過我家兩次,我們見過面,卻只是點頭打招呼。」

「你……是誰告訴你的?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我念大四那年,有次跟朋友聚會,到溪邊烤肉,那天剛好是中秋節,妳也跟一群同學到溪邊賞月。」

「你、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你說!是誰告訴你的?」

他不回答她的問題,溫柔地瞅著她。「妳還記得,那天找見到妳,第一句話跟妳說什麼嗎?」

她當然記得!但她死也不會跟他說。

蕭容柚憤恨地瞪著這個忽然闖上門的陌生男子,腦子像失控的陀螺快速旋轉,思索著究竟是誰讓他來對她惡作劇?

是英睿嗎?是他告訴這男人關于她跟英杰的事嗎?

不,不會的,英睿不是那麼多話的男人,他不會隨便跟人說這些,而且英睿也很愛他哥哥,他能明白她的痛,不會這麼殘忍地對她。

不可能是英睿。

那會是誰?是誰主導這場惡作劇?是誰如此殘酷,堅持要掀開她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

是誰?

「我警告你,你再胡說八道的話,我要報警嘍。」她伸手,作勢要按下屋內的警鈴。「只要我按下去,馬上就會有保全人員過來,他就住在這附近,很快就到。」

「……我還記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圓、很美,妳月兌了鞋襪,頭上頂著顆柚皮帽,很調皮地在玩水。我認出是妳,就跟妳說——」

「你住嘴!不許你再說了!」她激動得阻止他,忽然很怕他真的說出她不想听的話,他不可能真的知道吧?不可能吧?

「……小柚子,妳吃了柚子還不夠,連柚子皮都要戴在頭上嗎?」

老天爺!

蕭容柚腦子一暈,雙腿一軟,差點要跪倒在地,她連忙伸手扶牆,穩住自己。

心,狂亂地跳,血液,狂亂地奔流。

他真的知道,真的知道!

他怎麼可能知道呢?這件事,連英睿也從來不曉得,這是屬于她跟杰的往事,只屬于他們倆的!

可是這男人,他居然知道……

她伸手掩住唇,壓抑住尖叫的渴望,泛紅的眼,灼燒著痛楚的恨意。

「你不可能是英杰。」她一字一句、嘶啞地從喉嚨間逼出來。「他七年前就已經……死了。」

他黯然凝視她,眼中情緒復雜。「我還活著。」

她瞪著他,起先蒼白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然後她忽然笑了,尖銳的、歇斯底里的笑,笑得他臉色發白,眼皮一陣陣怞搐。

她笑著,慢慢地,眼淚也流下來,她抬起手,砰地甩上門。

他一時呆怔,跟著才急促敲門。「容柚,妳听我說,妳開門啊!」

「你走開,滾出我的視線。」她冷冷地隔著一扇門撂話,眼神和嗓音在剎那間都凍成冰。「你不可能是英杰,我不相信。」

夢想終歸是夢想,人死怎麼可能復生?

「請你別這樣惡作劇。」

他僵在原地,听出她平板的聲調里,那深埋了七年的悲傷與痛苦,他的胸口揪住,不能呼吸。

「滾開!」

他默默轉身。

她瞪著監視螢幕上,他頹然離去的身影,甩甩長發,她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無聊男子的無聊惡作劇。

她要忘掉這一切,回廚房繼續煮她的義大利面、喝她的葡萄酒;她要泡澡、讀書,實現方才心里所有的計劃。

她很想瀟灑地這麼做,然而,過往的記憶卻宛如潮水,一幕幕在腦海里推涌,泛濫成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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