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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世啞情 第八章

月亮初升,朦朧的月牙兒彎彎的掛在樹梢,幾顆微弱的寒星點綴在雲端。

翡翠、含笑快步走向柴房,一顆心狂跳不止。卻不料,人剛到,芙蓉和媚兒也隨後趕至。

來不及救紫兒了……她們的心一沉,懊惱極了。

「你們來了?也好,送送閨中好友是應該的。往後要再見面,可得往陰曹地府走上一趟了。」媚兒的嗲聲嗲氣在這沉重的氣氛下,听起來格外駭人。

「翡翠不明白,紫兒犯了什麼錯,竟嚴重到要取她的性命。」翡翠大著膽子問。

「瀅蕩罪,自古女子最該守住的就是貞躁,她忝不知恥,未成婚先有孕,今日不殺雞炖猴,往後咱們未府的婢女豈不各個都像她。」芙蓉說得義正辭嚴,完全忘了她早年從事的行業。

「就算要處死紫兒,也該等老爺、少爺回來再說。」

「你拿老爺、少爺壓我?你從沒把我這個夫人放在眼里是嗎?」芙蓉怒眼一瞪,走向前去就是一個巴掌。

「翡翠不敢,我是替夫人擔心,深恐老爺、少爺回來會怪罪于夫人,請夫人三思而後行。」她的話近乎威脅了。

芙蓉靜了靜心思,是啊!這對父子素日看重紫兒,家中的進出帳目、人員編管,全交給這丫頭負責,要是他們回來得知紫兒被她親手弄死了,她的地位會不會難保?

「姨娘,你別叫這丫頭唬住,她是丫頭你是主子,難不成老爺、少爺會把下人看得比夫人重?」這話深深刺傷了芙蓉,她說得沒錯,這些年,他們父子是把紫兒看得比她重,她才會對紫兒恨之入骨啊!

眼見芙蓉的表情轉硬,她笑的更嫵媚了。「姨娘,你別忘記,咱們手上握有長老們的諭令,處死紫兒可不是你我的意見。要是他們有意見,要他們自己去找族中長老說啊!」她靠近芙蓉耳畔輕聲說,「姨娘,夜長夢多啊!你不動作快一點,萬一那對不明事理的父子回來,我們豈不是功虧一簣?」她有自信,紫兒一死,她就有本事讓勖棠乖乖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是啊!她怕什麼?有長老在背後幫她撐腰,何況這事本就錯在紫兒,是她瀅蕩下賤才會惹出事端。

「小寬,你去把所有的僕人集合到後山河邊。」一使眼色,兩個壯丁進入柴房帶出紫兒,另外兩個壯丁則抬著木籠隨行在後。

翡翠、含笑和阿金無奈地跟在一行人之後,已經無計可施了嗎?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紫兒死?天真要亡她嗎?少爺……你為什麼不早點回來?

紫兒臉上毫無懼色,她早從她們在門外的對話明白,自己已是求生無門了。

生何歡?死何懼?她不怕,真的不怕,只是……她有遺憾,遺憾答應了少爺等他回來,卻辦不到,遺憾未能讓寶寶平安地降生在人世間,遺憾未曾听過心上人說一聲……我愛你……

月色把她的影子在地上拖成細細長長的一條,走過草地上,看到盛開的花朵在夜風中散播芳香,幾朵貪睡的花兒,在月亮初升時就卷起花瓣兒,沉沉入睡……

睡吧!祝你有個好夢,其他的花兒也閉起眼楮吧,別讓接下來的這幕殘酷,污了你們的顏色……人類、人類是最殘忍的動物啊!

她記得……仿佛也是在這樣的季節里,她在這個小山坡上初見到少爺、姑爺和小姐,那時少爺好凶好凶,嚇得她連連後退……是那一跌,她跌入他的懷抱中,注定她將愛他一生一世;是那一跌,她跌入了他的懷抱中,她理解了幸福的定義。

她相信人一定有前世今生,一定有緣起緣滅……而她與少爺的情未了、緣未盡,來世他們會再相逢,到時,她要向上蒼多乞求一些幸運、向月老多乞討一些情絲,她要將她和少爺的愛情牢牢系住,不再隨隨便便讓一個風吹,就斷了他們的愛情線。

終于,他們走到河邊。這條清澈小河她好熟悉,那年她常常在這里和幾個嬸嬸一起洗衣服,耳朵里听著和她同齡小孩的嬉鬧聲,心里羨慕著,腦中幻想著自己也同她們在坡上,拆下一朵朵色彩繽紛的花兒,為娘插上一室鮮艷……

今夜河水將伴她長眠……她不怕,真的不怕……只是遺憾,遺憾心上的人兒啊……他心中不曾有過她……

人漸漸聚攏,她在他們眼中看到了同情,好多年了,她一直以為進了朱府工作,學了琴棋書畫、學了論語、孟子、中庸,她就再看不到這種眼光……原來,在大多數人眼里,她仍是可憐的……啞巴就注定是可憐的標記吧!

紫兒被關人一座一人高的木籠里,他們不斷在里面添加石頭,他們是怕她的罪孽太重,連河神都不肯收她嗎?紫兒苦笑,她不認為自己不貞,她的心、她的愛、她的身子全交給了同一個男人,雖然世俗的眼光看不起她,但她看重自己,她認定自己是最貞潔的女子!

隔著粗粗的木條,她看著平日相處的人,有人已忍不住哭了起來,心疼她嗎?還是心疼那些快樂的歲月?總是會過去的,再多的美好也不可能在掌中留住,他們之間共有的快樂早已隨風消逝,而專屬于她的痛苦,一下子就會過去了……她不怕,真的不怕,只是遺憾……遺憾在生命的最終,他不在……

翡翠和含笑再忍不住,她們奔至籠邊跪地哭嚎︰「夫人,請你三思,看在紫兒這麼多年對朱家的盡心盡力,饒了她一命。」

紫兒拉拉翡翠的衣服,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別再說話。夫人執意要她三更死,豈容留她到五更?

「紫兒,你認命了嗎?你要放棄我們這些好朋友,自己單獨走了嗎?不要、你告訴夫人,誰是孩子的爹,你說出來我們讓他負起責任,只要他娶你,你就不算不貞了。」翡翠緊握住她的手。求求你說出來,說出少爺、說出一個可以救你的男人。

「是啊!你快說那個男人是誰,你說出口,夫人會替你作主。」含笑哭著求她,若那男人真是少爺,她就有一線生機了呀!

紫兒幽幽地嘆息,她一手緊緊抓住少爺給的紫水晶。用另一手的食指在地上寫下——「他是我最深愛的男人。」她不會供出他,不會用局勢來強迫他的心,他愛的人是小姐啊!

「不要臉,這時候還在這里談情說愛,帶壞其他下人,你罪無可恕!」芙蓉惱怒地破口大罵。

「你們給我听清楚,紫兒犯的是瀅亂罪,罪大滔天,不可饒恕。今天長老要判她死刑,就是要我們朱家上上下下牢牢記取教訓。」媚娘儼然把自己當成朱家主人,越俎代庖地開口訓戒。「來人啊!把這個賤婢給推下去。」

號令聲一下,紫兒被推落水中……籠子一落到水面便迅速下沉……

她不能呼吸了……好痛苦……好痛苦……孩子,不怕!娘在這里……痛苦一下子就會過去了……忍忍……

水從四面八方淹過來,壓迫著她的知覺……

岸上哭泣聲斷斷續續傳出,如同送葬挽歌,在月亮高懸的夜里,為這個薄命紅顏悲唱她的一生……

叔端和小容來得慢,一來就剛好看見紫兒被推入水中,叔端不假思索地沖上前跪地求饒。「夫人,我是孩子的爹,請你放紫兒上來,我馬上帶她離開朱家,從此不再踏入鎮上一步,不教我們的罪行污了朱家門楣。」

一見有男人認了,大家紛紛跪下來懇求。

「夫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那是一尸兩命,夫人您怎狠得下心?」

「叔端都站出來了,您若執意處決紫兒,她會心不甘、冤魂不散……」眾人七嘴八舌地涌向芙蓉跟前,幾個男丁甚至開始動手去拖那條粗繩子,把紫兒拉上來。終于,籠子被拖回岸上,大家七手八腳地把籠門上的繩子解開。

「還有氣兒,誰去找大夫?」總管伯伯大聲一喊,立即有人應和。

「我去!」幾個腳程快的男丁箭般地飛沖出去。

「我們去燒熱水!」廚房里的嬸嬸也跟著邁開小腳——往府里跑。

「我去準備熱被子,干衣服!」丫頭隨即跑了幾個。

「快把她肚子里的水給擠出來!」有人提議。

「小心點,別傷了孩子。」大家齊心,只求把紫兒從鬼門關里給搶回。

看到這光景,芙蓉再無話可說,她恨恨地對叔端說︰「明天清晨,公雞一啼,我要是還看到你和紫兒留在朱家,別怪我不留情。」說完,帶著媚兒走回府中。

翡翠和含笑、小客走到紫兒身邊,只見她已幽幽醒轉。「紫兒,我們贏了!我們把你從她們手中救回來了!」四人相視,泣不成聲。她們剛打勝了一場多麼艱難的戰爭啊!

☆☆☆

熬好菜汁,紫兒緩緩喝下,舒口氣,虛弱的微笑著。

「紫兒,天快亮了,你和小容、叔端要快一些上路,再讓夫人撞見,情況就不妙了。」翡翠叮嚀。

紫兒拿了筆,落下字。「我櫃子里有一幅畫、一件披風和一封信,麻煩你轉交給少爺,並幫我轉達我的祝福。」

「祝福?你不要少爺去找你嗎?孩子是少爺的,是不是?」她不懂,在為少爺吃盡苦頭後,她為何不要求回報。

「紫兒福薄,不敢高攀,我這一生注定飄零,只是累了小容和叔端,心中好生過意不去,待來生,紫兒欠諸位的必盡力還清。」

「丫頭不是人嗎?為什麼就是要成為那些公子哥兒的玩物,死了一個香雲不夠,你還要去步她的後塵,紫兒,你好傻好傻……」含笑忍不住,一古腦兒傾吐心中怨憤。

「我是好傻,傻得讓愛情主宰我的生命,不過,你們拼命救下我,我不會辜負你們,往後我會努力活得精彩。」她的柔聲相慰更教眾人忍不住心中悲傷。

「你要記得自己說的話,往後……別再讓我們為你躁心了!」

「一定,謝謝大家……」

「好了,該上路了。」叔端催著大伙兒,他低抱起紫兒,小客背起他的行李跟在後頭。

她拉拉翡翠,低頭在她耳畔說話︰「試試少爺,若他對紫兒姐姐有心,我們會在京城等他。」隨後,她快步跟上。

這一別,再見面已是六年後……

☆☆☆

快馬奔馳,勖棠的心中有了確切的答案——他將不管族中長老的意見,娶紫兒為妻,而他也取得父親的支持。

這些天,他不斷琢磨自己的心、確定自己的愛,在幾經掙扎後,他終于放下那根深蒂固的驕傲,決定忠于自己的感覺。

前天夜里他和父親徹夜秉燭長談,當朱振勛得知兒子並未因嫣兒的出嫁,而喪失愛人的能力後,心里對紫兒只有感激,沒有輕視。

事實上紫兒早在當家作主,嫣兒性格柔弱、處事不夠圓融,而芙蓉性格高傲、貪婪刻薄、不得人心,因此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由紫兒一手包辦。

當時,他提議兒子收紫兒為妾,是擔心兒子沒了嫣兒,將終生不娶,替朱家留下一條血脈,是他迫切該做的,他知道紫兒並非先天聾啞,並無生出啞巴子孫的疑慮,所以,紫兒成了他心目中第一人選。

不過,他倒是沒想過,兒子會想娶紫兒為妻,這一點對他來說倒是有些困難,因為,他並沒有把握能說服族中長老,不過,如果紫兒的愛能讓兒子的心再度復活,就算要他舉家遷往別處,斷了族中長老的牽制又何妨?

看著兒子一進入鎮里,就迫不及待地策馬往家門奔馳,他笑了笑,對心急的兒子大喊︰「勖棠,爹這把老骨頭不行了,你先回去看你的媳婦兒,我隨後就到。」

勖棠得到特赦令,立即放掉韁繩,轉身下馬。施展起輕功飛檐走壁,一路飛竄進家門。

紫兒,我回來了!回來給你一個真確的答案。

想起紫兒含蓄的微笑,想起她縴柔的身子,想起她水汪汪的靈活大眼……她現在在做什麼?看書?作畫?刺繡?彈琴?還是教那些丫頭們讀書?是了!她一定在作畫,她還欠他一張畫,紫兒是不愛欠人恩惠的,她一定會盡心盡力地畫好畫等著他回來。

推開詠絮樓的大門,他放聲大喊;「紫兒我回來了,快出來!」

他的聲音引來翡翠、含笑一干丫鬢,她們俯身問過安,然後各自忙著端茶通水、送毛巾,生分的態度讓勖棠不解。之前,她們用這種態度對他,他並不覺得不妥,反正他心底明白,人家是怕惹到他這只不定時便會怒吼上一回的猛虎,可自上次救下紫兒和翡翠等人後,她們就對他推心置月復,每次他回家總會受到最熱忱的對待……今兒個,有點怪,找他的紫兒來問問。

「翡翠,紫兒呢!」他紆尊降貴地走到翡翠面前問。

翡翠一听到問話,眼眶倏地飛紅,別過身,低聲輕泣。

「發生什麼事了?紫兒人呢?」他跑到含笑身旁,扯住她的手臂問。

「紫兒……」兩個字吐出後,又是一連串的泣不成聲。

「都不要做事了,全給我過來!」他恢復一貫的暴君面貌,發出雷霆怒吼,把一屋子五個丫頭全聚集起來。「你們誰敢再給我哭一聲,我馬上攆人走。說話!紫兒呢……不對!小容也不見了。是芙蓉姨娘和媚兒又挑釁了嗎?她們又動了我房里的人了?」他怒眼暴睜,該死的女人,今兒個不管她是不是爹的枕邊人,他都要把她們轟出鎮上。

「少爺……您出門那幾日,媚兒小姐喚紫兒到繡鳳閣,翡翠怕會發生事情,便隨她同往,心想有個照應……」她娓娓道來,那日的驚心動魄,她仍心有余悸。

直到翡翠掀開衣裳,露出手臂上的青青紫紫,勖棠齒關乍緊,凝氣于掌心,倏地,往下一拍,整個桌子應聲斷成兩截,碎屑散落一地。

「還有下文……請少爺靜心听完……」

「還有?該死的還有!至少你們先告訴我,紫兒現在好嗎?」他關心焦躁的表情表現出了他的在乎,她們安慰地相視一笑。

「回少爺,紫兒已月兌離險境,有小容和叔端照顧著,請少爺放心。」

「好!沒事就好,你們繼續往下說。」「沒事」兩個字讓他放下心上重石。

「夫人、小姐打我們打累了,喚人拿來人參雞湯,不知怎地,紫兒聞到湯味兒,竟連聲嘔吐,她們認定了紫兒……懷孕……」

「懷孕?」他想起嫣兒的新婚夜,想起紫兒的嬌媚動人……天!他有孩子了!感謝老天,他可以帶著紫兒到學愷面前夸耀上一番,嗯!他的能力挺「強」,不錯、不錯!

「是!夫人找了大夫,診出紫兒果真懷有身孕,夫人便隨同小姐前去見族中長老……」接下來,含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從紫兒被關人柴房、阿金來報……到落水被救,連夜逃離並約定在京城見面,鉅細靡遺地從頭到尾敘述一遍。

她的話像一只無形的魔爪,狠狠揪住他的喉頭,迫得他不能呼吸了。

「她為什麼不告訴大家,孩子是我的?」她不傻,只要這樣說她就能得救,只是……她為什麼不說?

「我問過,可是她只肯說,孩子是她心愛男人的,怎麼也不肯透露他是誰。」

他明白了……她並不想攀上富貴,不想奢求非分,不強求一個心不在她身上的丈夫、一個高高在上的少爺……及一個遙不可及的夫人夢……她說過,她愛看她喜歡的人都能快快樂樂、平平安安的活在天地間……所以,她絕不會透露出自己的心意,來制造他的困擾。

就這樣子,她選擇離開他的生命,選擇讓他一個人「快快樂樂、平平安安地活在天地間」,她不知道嗎?沒有了她,他怎能快樂、怎能平安?

唉……她是不知道啊!她只知道自己尚未從嫣兒的情傷中走出來,她只知道他憎厭她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貪婪,她只知道他……沒說過愛她……

成堆的「不知道」造就出他的遺憾,演變成今日的生離,他該死,從頭到尾都是他的錯!

該死!他要把一腔怒火全轉嫁到那兩個女人身上。

「翡翠、含笑,你們找幾個男丁到夫人房里把她架到繡鳳閣,你們兩人留在她房里把她私藏的東西、單據全搜出來,拿到繡鳳閣給我。」

「芳兒,你到門口守著,老爺一回來,馬上請他到繡鳳閣。」

「珠兒,你去找小四,要他把千嬌樓的老鴇找來。」勖棠森寒地一一吩咐,他要親手處置那兩個喪心病狂的女人。「珍兒,你和我一起走,你的工作是護著阿金,不讓她再被那個女人欺侮。」他記得了阿金幫紫兒的恩情,他一向是有恩報恩,有仇……就等他上門索命吧!他下手從不留情,勖棠冷笑兩聲,柳芙蓉、媚娘……你們好生等著!

「是!」她們領了命,各自進行。

☆☆☆

「小姐……」阿金膽怯地在媚兒身後低喚。遠遠地,她離她三大步,怕她一出手又是鮮紅五指印。

「你死人啊!講話不會大聲一點。」說著,手上的木梳子就往她的方向丟過去。

勖棠一個箭步,走上前接住木梳。珍兒忙把阿金帶在身後,在她耳畔低語︰「你家小姐完蛋了,你離她遠一點才不會遭池魚之殃。」

媚兒回身,看見勖棠,一雙丹鳳眼立即笑出一池春水,全部都在她的預期中,紫兒一死,他就會到她的身邊,接受她的愛……笑盈盈地走向他,千嬌百媚的姿態蕩漾著春意。

「阿金,奉茶!」她的聲音柔得可以掐出蜜糖,膩得讓一旁的珍兒落下滿地疙瘩。如果,當女人非要用這種方式勾引男人才嫁得掉,她寧可終生不嫁。

「不用了!」他面無表情地說。

「勖哥哥……你今日來找我……可有事兒?」她講一句,勾兩下媚眼,再繼續下一句,心髒不好的人听她用這種方式說話,不死也丟掉半條命。

這笨女人,死到臨頭還在發春,珍兒兩眼一翻,打從心底笑出來。

「有事!我來找你……算帳!」語畢,他五指扣住她的頸項,緩緩收攏,她的嬌艷笑臉馬上漲成豬肝色。

「放……放我……」

「那天,大家求你放了紫兒,你可有網開一面?」他噬人心脈的嚴厲嚇住在場的每個人。

「錯……我錯……」她的聲音不再嬌嗔,變成喑啞低沉,掙扎的手失了力道。

「現在才想到錯?太慢了!你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留你在人世有何用?」他加了兩分力氣,在她即將沒氣的前一秒鐘,松了手,放掉她。

媚兒垂子,癱倒在地,撫著喉嚨猛咳……

這時男丁正巧把芙蓉給架進來,隨即朱振勛和翡翠、含笑也走入繡鳳閣。一路上,翡翠把發生的事情大略向老爺報告過一遍,朱振勛冷著一張寒臉,坐入椅中等著兒子的裁決。

翡翠把一堆單據交給少爺,並把她買來的珠寶飾物攤在桌面上,勖棠看了一眼單據,怞出其中一張。

「柳芙蓉,你私自盜出家中珍品外賣,換取珍珠寶石。紫兒數次寬貸,自己拿錢把東西贖回來,你可承認?」他把一疊當票扔到她面前。

「這個家本就該是我來當家作主,你們把家交給一個外人,誰知道她扮了多少油水,不然她哪有錢去幫我贖回東西?」芙蓉不認為自己有錯,要是她當家,要買綾羅綢緞、金銀珠寶全由自己作主,哪還要東求西求,還得不到手,全世界當夫人的,就屬她最窩囊。

「紫兒變賣了爹賞賜給她的東西,還填不足你挖的大洞,不得不日夜趕工刺繡,賺錢把家里的東西贖回來。你還要怨她?」這件事,是上次出門巧遇當鋪老板,他才知道的。

「你們寧願賞賜東西給一個啞巴下人,也不肯把東西送給我?不公平啊!」

「紫兒雖然是個下人,但她日日夜夜為朱家上下盡心盡力,從不為自己想,反觀你這個主子,藏私、偏頗、自私自利,你有什麼資格當主子?」朱振勛後悔極了,一時貪戀美色娶進這個禍水,把整個家搞得烏煙瘴氣。

「柳芙蓉,我告訴你,听清楚了!紫兒不是下人!我會把她找回來,我要她當我明媒正娶的朱夫人,而……非常不幸的,你那天想要謀殺的女人和小孩,正好是我的妻子和孩子,因此你的罪……」他冷笑兩聲,笑出她全身疙瘩。

「不,怎麼可能,你不能娶她,族中長輩不會答應。」她兀自掙扎。

「我的婚事自主權在我身上,不用看誰的臉色,听誰的意見。」他掃了一眼等在門外的老鴿。「陳嬤嬤,這個半老徐娘還算風韻猶存,我想她大概還能幫你的千嬌樓賺點銀子!」

「是!多謝公子賞賜。」老館歡天喜地說。

「不!老爺,你救我……我不要再回去過那種送往迎來的日子。」她拉住老爺的腳,死不肯放手。「我保證,往後再也不偷家中的東西去典當。」

「你還不懂嗎?你的罪不在貪而是歹毒啊!你不該傷害紫兒、傷害我的孫兒。」他別過臉,一甩袖。「勖兒,該怎麼做由你全權處理。」然後轉身往外走去。

「公子,那個大姑娘呢?是不是也賞給我?」陳嬤嬤看著地上的媚兒,露齒一笑。好貨色啊,香艷骨、風流肩,她一定能成為紅牌姑娘。

「不!勖哥哥,我和嫣兒是表姐妹啊!請你看在這份上……」她爬到他腳邊想再次發揮媚功。

「你才不是,要真是表姐妹——你上回怎會動手打嫣兒小姐,若不是紫兒姐姐代替她受過,第一個摔下池塘的人會是嫣兒小姐。」憋忍多時的怒氣,阿金選在這時平反。

「原來……上次池塘落水的事也是你干的,太好了,讓我平白冤枉紫兒一場,今天我們就來好好算算總帳。」他揚揚手上那張從一堆當票中找到的賣身契。「這上面寫得清清楚楚,你不是嫣兒的血親,是青雲閣的妓女。就算你和嫣兒有關系,想想柳芙蓉吧!我可有因‘關系’而饒過她?」他冷笑一聲,讓她從骨頭深處泛起寒意。

「我不想離開朱家,求求你留我下來,我甘心當你的妾,當你的侍寢,只要你肯讓我留下來。」她苦苦哀求。

「你甘心,怎知我就願意了?」

「我是處女,還沒開過苞,我保證你留下我一定不會後悔的。」她大膽露骨的話,讓在場丫頭羞愧得無法安立。這種「小姐」呵……丟人!

「是處女?很好!小四你找頂四人大轎,把她送到賣綢緞的林家,跟林少爺說,我送他一份厚禮。」

「少爺,您是說招財莊的林少爺嗎?」小四問。

「正是!」

招財莊的林少爺?不要啊!他是變態狂,每次到青雲閣點過姐妹後,那個姐妹就整整一個月下不了床,全身傷痕累累的那副慘狀叫人觸目驚心……不要啊!她不要!

「听說林少爺的夫人對下人很恐怖,不是拿熱鐵燙人,就是拿皮鞭沾鹽水怞人,好可怕的。」芳兒落井下石地朝她吐吐舌頭。

「夠了,該辦事的人下去做事,其他人去把整個朱府的人集合到大廳,就說我有要事宣布。」一聲令下,所有人立即各自忙去。

原本想,若長老不肯讓紫兒入門,他就舉家遷往目前的事業重心——京城,而現在的突發狀況讓他打定主意搬遷,他要到京城去——尋回他的愛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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