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惹悍夫 第四章
她的心情很失落,比失落還要糟糕。她的心掉到無底深淵,抬頭往上望,她看不見藍天,更看不見希望。
沒有成功機率,她缺了努力動機,不想往上爬,不想月兌離痛苦淵藪,她坐在谷底等待。
等待什麼?等待磊哥哥及時拉她一把?還是等待山谷上面的人高喊一聲——你還是有希望的,雖然希望不大?
淳淳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悶悶的心,愁愁的情,她不想動,只想傷心,只想安安靜靜。
很冷,快過年了,寒流一陣一陣,刮過她的發梢,刮起她滿身寒顫。
看看腕間手表,為什麼約會要這麼久啊?磊哥哥和他喜歡的女生有說不完的話要聊嗎?他們會說什麼話?
「你很漂亮,我真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你長得英俊瀟灑又聰明,我們結婚好嗎?」
「好啊!結婚是件嚴肅的事,但是有你當新娘,我覺得很快樂。」
「我想我們會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淳淳沒談過戀愛,她不曉得情人之間要聊些什麼,想來想去都是些無趣話題。
縮縮身子,她在寇家的台階上坐下,很冷,呵口暖氣,她的毛衣不保暖。
環住自己,她把頭埋在雙臂間,幾聲輕咳,她想起代代和磊哥哥交代過,不可以吹冷風。
可是……她等不及了,她想馬上見到他。
車停,寇磊才下車,就看見縮在階梯上的她。
「蠢蠢,你在這里做什麼?」他的聲音里有生氣、有惱怒,不高興的五官向她表達不滿。
「我等你,等很久了。」翹起嘴唇,第一次在面對他的怒火同時,她覺得委屈。
「要等我不會到屋里等,走!我們進去說話。」二話不說,他拉起她的手,她的手上長了五根小小冰棍。
「我……不想進去,想在外面談。」
掙月兌他的手,一個冷顫,她縮縮肩膀。
「關穎淳,我說話你听不懂?」
咬住下唇,她退後一步。
「我不想進去談,想在外面談。」圓圓的眼楮看他,紅紅的鼻頭對他,她的委屈以等比級數快速增加。
向來,她的眼淚總是能收服他的情緒。
「你在鬧脾氣?誰惹了你?老巫婆還是班上的壞同學。」
搖頭,兩顆淚水在街燈下反射晶瑩。「我想和你談,在外面。」她重申。
「固執!」他打開毛料長外套的扣子,敞開,等她自動投懷。
今晚第一個笑容現形,雖然淚水還掛在腮旁。
抱住他的腰,貼住他怦怦跳躍的心髒,他暖暖的呼吸從她發梢拂過,親昵的熟悉感瞬地暖和她的心。
「磊哥哥,你在生我的氣嗎?」
「沒有。」他生所有人的氣,但只要她癟癟嘴、兩顆淚,他的怒氣自動投降。
「為什麼不回房間睡覺?沒有你,我睡不著。」
這個問話尷尬了,他要怎麼回答。
說某天晚上醒來,發現他對自己的妹妹有了「性」趣?
說那個晚上,他翻來覆去,幾次翻身想把她壓在身下?
說這種亂輪話會遭天打雷劈,他不做!
「你長大了,我們晚上睡在一起,別人會說閑話。」
夠詭異吧!直到淳淳二十三歲,他才突然發現她長大了,要說她發育遲緩,還是世事皆在瞬間發生?
「誰會說閑話?是我爸爸嗎?他來、提我們的婚事,所以你生氣了?」
「不關他的事,你別瞎猜。」他不耐煩她的問題。
「不關我爸爸的事,那麼……是、是、是……」她說不出口事實。
「是什麼,話說清楚。」
「是你找到喜歡的女生了,你喜歡她、怕她誤會。」她大膽假設。
「可以這樣說。」這種說辭,寇磊比較能接受。
「她很好嗎?」
「下次我介紹她給你認識,她是個讓人喜歡的好女人。」
想起方屏,她的大方優雅,她的聰慧敏銳,常讓他有棋逢對手的喜悅,他喜歡她嗎?當然!這種女人是所有男人夢想中的妻子人選。
「你說她是個讓人喜歡的好女人,我不討人喜歡嗎?」她仰起冰冰小臉問。
「你是妹妹,她是女朋友,我喜歡你不會此喜歡她少。」
寇磊很少向人解釋自己的感覺,經常是一個口令、一句話,就決定事情方向,至于會耐下心對淳淳說這堆話,是因為……因為她是蠢蠢,那麼笨的女人沒多花一些口舌,仔細解釋,哪弄得懂他的意思。
「我不能不當妹妹嗎?我比較想當女朋友。如果是她比我好,我願意讓自己變得跟她一樣棒。」
堅持了十幾年的事,突然被推翻,她適應不良。
「你很不講道理,都說了不一樣,她聰明、你可愛,她細心、你溫柔,她大方、你美麗,你們是兩個特質不一樣的女人,為什麼要去改變自己?」
私心里,他就是喜歡這樣子的蠢蠢,說什麼他也不要她改變。
他說不通她的心,就如同她弄不通,他為什麼不愛自己,終究,她不是他真正的妹妹啊。
「你喜歡聰明、細心、大方的女性,我可以做到啊!我會拿到博士學位,我會仔細走路不再東摔西刮,我會大大方方對每個人笑,我保證我會聰明細心大方,但是……你要給我時間,讓我為你努力。」
「蠢蠢!」
他生氣了,為了她的說不通,退後一步,把她推開自己暖暖的懷中。雙手橫胸,平日的屎臉變得嚴厲。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請你不要生氣,我保證我會改,下次不會再犯了。」
眼眶紅紅、鼻頭紅紅,同樣的場景再度在他眼前上演。
其實,說這些話同時,她並不曉得自己做錯了什麼,話直覺出口,單純為安撫他的情緒,讓他橫橫的兩道眉化為彎彎弧線。
「你要改什麼?」他看出她的無心,追著她問答案。
「要改……要改……」望住他凶凶的眼楮,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果然,她根本說不出來。瞠大眼,唬得她後退兩步。
「我……我可不可以不要改?」
「你不要改什麼?」
「不要改我的喜歡,不要改想嫁給你的想法、不要改變……和你一起睡覺。」
「不行!」他說得斬釘截鐵,不存分毫疑問。
「你喜歡她,已經喜歡得這麼多、這麼多了?」
多到她非得改變,多到他們不但維持不了眼前的親密,連過去的一切也要一並說再見?
「對,我喜歡她,我計畫和她結婚,從此以後你不要在我面前提什麼念博士的蠢想法,告訴你,你念不念書我一點都不在意。」
如果非要當頭棒喝才能敲醒她,他不介意當一次劊子手。
「以前你是在意的,現在不在意,是因為那個聰明細心大方的好女人?」
磊哥哥不在意她了,他有另一個想在意的人,寇媽媽說——如果他們都愛小磊,希望他快樂,就不會計較自己是不是難過。
是啊!她愛磊哥哥,很愛很愛呢!如果那是他的選擇,她應該無條件支持,才算是真愛。
真愛不是佔有,真愛不是叫他不痛快,真愛不是、不是……不是叫他放棄他的真愛……
為什麼她不能當他的「真愛」?是她哪里做得太壞?她佔了他的床、他的時間,還是她老迷糊闖禍,讓他一路收拾的心浮氣躁?
「對!我根本不在意你念不念博士。」
第二棒再往下敲,她的眼淚涌上,濕濕兩行軟化他的心,他舍不得了,把棒子遠遠丟掉。
他告訴自己,眼前……她還太小、她還沒變聰明,這些事留到以後再講。寇磊放手當頭棒喝的笨方法,因為他的蠢蠢不夠堅強。
往往踫上她的眼淚,他的堅持就灰飛煙滅,這是命!從她第一次抱住他的腰,把眼淚鼻涕糊上衣服時,他命中注定被克。
一只大掌撫上她的長發,換個口氣、換個話題,他軟聲問︰「我給你的蜂膠有沒有吃?」這季節氣喘最容易犯,要處處小心。
「我、我可不可以再抱抱你?」她沒回答他的話,只一心縮回他懷里。
他拉開外套,笑擁她入懷。
「自找苦吃,那麼冷的天在外面吹風。」他喜歡她小小的身子在他懷間尋求溫暖,他喜歡自己是她的最佳庇護,他喜歡在她眼前當「天」的偉大感覺。
「磊哥哥,你喜歡我嗎?」她的聲音從他懷問傳來,暖暖的氣呵在胸口,一陣舒適。
「喜歡。」她的高度只到他的下巴,從他的角度只看得到她的頭發。
「為什麼喜歡我?」
「因為你是我的笨妹妹。」
又是妹妹呵……咬咬下唇,她開始覺得愛情是辛苦路。
「我不聰明,很多事弄不懂,但是我曉得……愛情是不能被勉強的,對不對?」
「對,沒錯!」她終于想通了?可見得那兩棒敲得不錯。
「如果我勉強你離開喜歡的女人,你會大大生氣,再也不理我了,對不對?」
「對,你變聰明了。」
一句夸獎,十幾年來說不通的事,總算在她腦海里清明。寇磊用力擁住她,鼓勵性質地在她額間烙上一個親吻。
所以,只有放手她的愛情,她才能留在他身邊,在他不談戀愛的時候看看他、陪陪他、順順他愛皺的眉頭?
淳淳嘆口氣,很輕很輕,輕得他感受不到暖氣。
「我要回去了。」
「回去?今天不在這里睡?為什麼?」
「我要幫寇媽媽帶排骨湯給代代,還要……認真想一想,把被我弄得混亂的事情想清楚。」
放開他的腰,她從他的懷里走進清冷冬風,擠不出笑的面容帶起一抹愁,轉身,她走進黑夜,離開有他的世界。
對著她的背影,寇磊一顆心揪起,他不明白是她的落寞引發他的傷懷,還是他不習慣她在面前不愉快。
女女女
這個「認真想一想」,讓寇磊整整十天沒見著淳淳。
這不單是寇磊難以適應,寇家上下都覺得不習慣。
寇爸爸帶回來的小點心堆滿冰箱,沒人去吃;寇媽媽只要看到清蒸魚,便要嘆氣;寇女乃女乃成天問,這個淳淳怎麼搞的,幾天不過來,是不是把女乃女乃給忘記了?
連寇爺爺養的一池子金魚,沒人逗著玩,也顯得意興闌珊。
幾次寇磊忍耐不住,沖到關家門口想拉淳淳出來問問,她到底還要想多久,卻總在按下門鈴前止下沖動。
他告訴自己,沒關系,蠢蠢本來就笨,反應慢,想事情自然要想的久一點,他要有耐心,不要催她、不要給她制造壓力。
這個勸說對他的沖動很有用,因只要想到淳淳的為難,他就不忍心逼迫。
所以,在辦公室里,他臭著一張臉,每個員工拿他當鬼神,敬而遠之;在家里,他半天不說一句話,回眸淨是怒氣,誰都不記得是誰惹他;走在路上,渾身散發出來的怒焰,讓人退避三舍,生怕受到波及。
總之,愛生氣的寇磊在這十幾天里面變成鐘馗,讓人避之唯恐不及。
這一天是除夕,寇鐘馗在發完年終獎金時,心情很好,他把屬于蠢蠢的那份塞進口袋里面,知道晚上就能見到她了。
為什麼那麼篤定?這要歸功于關家巫婆了。
她無法和代代、淳淳同桌吃飯,只要坐上同一張桌子,她就會因為代代的滿臉不同、輕鄙而受傷。
你也知道,受傷野獸的自然反應是反噬,一頓飯下來,關巫婆要吼叫、要撲人、要摔盤子,忙得很,為了怕她躁勞過度,關爸爸只好剝奪兩姊妹的同桌吃飯權。
除夕夜是團圓夜,是全家人都要圍在一起吃飯的熱鬧夜晚,關巫婆做得更絕了,連這一天都不準代代、淳淳上桌。
她和丈夫、婆婆、兒子全家上大飯店過除夕夜,把兩姊妹留在家中,潛意識里,鄭雅青認定她們不是關家人。
心疼她們的寇女乃女乃,忙要她們年年上寇家過除夕、試新衣、守歲、領紅包,總要鬧到隔天早上,才放兩姊妹回家。
所以,寇磊的篤定來自于多年習慣。
今年寇家的團圓飯多了一名成員——方屏。
方屏的父母在過年前兩個星期到澳洲哥哥家過年,方屏無法順利向公司請假,于是落單了,寇磊趁這次機會,想把她介紹給全家和他的蠢蠢。
他想過,哪天有結婚了,方屏會是個好對象。
「小磊,你回來了,快幫媽媽看看買給代代、淳淳的衣服好不好看,衣服在你床上。」
寇媽媽和女乃女乃在廚房里忙進忙出,為了這一餐,寇家全體總動員。
「老婆,窗戶都洗干淨了,還有哪里要洗?」寇爸爸從樓上走下來,看見兒子身後帶了人。「兒子,這是……」
「她叫方屏,是我的朋友,我邀她到我們家吃年夜飯。」寇磊簡單介紹。
「當然,歡迎歡迎。」他拉長脖子,對廚房方向喊。「老婆,兒子帶女朋友回來了,快出來列隊歡迎。」
這一喊,寇女乃女乃第一個沖出來,圍裙沒解,鍋鏟還在手上,對著方屏就是一陣溫暖微笑。
寇媽媽留在廚房用清水抹抹頭發,第一次見媳婦當然要盛重些,小磊從不帶女生回來,這個「帶回」的動作,就代表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認定。
在後院洗魚池的寇爺爺,放下水管,褲角一高一低地沖進客廳,他也急著看這位未來孫媳婦。
她……就是小磊拒絕關家老子的原因?爺爺看媳婦,越看越有意思,東瞧瞧西望望,他盤算起什麼時候有曾孫子可抱。
「快快快,怎麼沒人請客人坐。老婆倒茶,兒子去把冰箱的點心拿出來。」寇家大家長一發令,眾人紛紛動作。
「寇爺爺,別這樣,別拿我當客人。」方屏讓他們的熱情弄得手足無措。
「沒錯,你是自己人,誰說你是客人。」
拉過她的手,寇爺爺和她並肩坐。
「告訴女乃女乃,打算什麼時候變成我們家的一分子?」拉過方屏另一只手,寇女乃女乃也擠到她身邊。
「你們在亂說什麼,拷問犯人嗎?」寇磊不喜歡他們的態度,拉起方屏,走到母親眼前。「方屏,這是我母親。」
「寇媽媽好。」她大方而得體。
「好,能認識你真好,你坐一下,寇媽媽再去忙兩個菜,馬上就可以開飯。」
「我來幫忙,做菜,我會一點兒,不是太好,正好趁這個機會向您討教。」
「沒錯,寇媽媽最內行的菜是蒸魚,我們家淳淳那張嘴可挑得了,把寇媽媽的技術訓練到頂級,我敢保證大飯店的廚師也沒她本事好。」寇女乃女乃又湊過來。
說到淳淳,寇磊回頭問爸爸︰「呆呆、蠢蠢來了嗎?」
「還沒,再等一會兒看看,如果沒來,我去喊她們。」寇爸爸回答。
她們還沒來……寇磊的心一沉,下意識地在口袋里探探為她準備的年終獎金,她是在「想想」,還是在躲他?
她受傷了?她負荷不起他想要的?一個個問號問得他頭痛,蠢蠢的鼻頭紅紅、眼眶含水的哭相染上心間,褪除不去。
終于,在滿席佳肴上桌,全家人入座,而寇家大門始終沒有听見聲響時,寇磊站了起來。「你們先吃,我過去帶蠢蠢、呆呆。」
「不用了,我剛剛去過了,按半天門鈴沒人開門,我猜她們兩姊妹大概和全家人一起出門吃年夜飯。」寇爺爺說。
「我不放心,我看看馬上回來。」他在年夜飯上,離開首次來作客的「女朋友」。
女女女
門鈐響了四十七聲,終于,門緩緩打開。
他猜對了吧!關老巫婆根本不會對她們兩姊妹仁慈。
乍見他,代代的眼里迸出光采,再一次救贖她的耶穌站到面前來。「走走好嗎?」她的眼神透露出懇切。
寇磊看到她纏滿紗布的右臂,心慌膽顫。下一秒,他撩開覆在她左臉上的頭發,在舊傷疤之外,那里多了一塊青紫,額間還有沁血紗布。
代代搶回自己的頭發,掩飾傷處,他撩開、她覆上、撩開、覆上……他的怒濤在重復的動作間節節高攀。
「那個死老巫婆又打你們了?我就知道,你們沒過來吃年夜飯肯定有事。」
年夜飯?一年又走到盡頭了啊!真快!代代搖頭苦笑。
「走走好嗎?」她再問一次。
「不好,蠢蠢呢?她有沒有受傷,人在哪里?」
他的焦心表現得多明顯呵!他說不好,拒絕得好直接,原來在他心中,淳淳已遠遠超過自己,不過她早知道的不是?
手貼上受傷左頰,她是個人見人怕的妖女,沒人喜歡,收妥多年暗戀,她穿上鞋子,在長發藏住的臉頰上,淚水滑過。
行經他身旁時,代代輕輕言語︰「淳淳在二樓房間。」
三步兩步穿過關家大廳,這里的建築方式和他們家一樣,這一排房子是在同一時期蓋起來的。
沒敲門,寇磊直接沖進兩姊妹的房間。
床上的被子攏起,蠢蠢躲在被窩里,一拉開,他讓她臉上、脖子、肩上、手腳的青紫嚇壞,淳淳只穿一件夏天的無袖T恤和短褲,這樣子上藥比較容易。
睜著圓圓的人眼楮直瞅寇磊,滿心的委屈排山倒海而來,先是眼眶紅了,接著是鼻頭,然後是抖啊抖的嘴角喊出一聲磊哥哥,她撲進他懷里。
「該死的,她又發什麼瘋,更年期不順啊。」
把蠢蠢抱到膝間,她身上的痛全存進他心底,一陣一陣的痛,讓他想皺眉、想跳腳,這麼多的痛,他的蠢蠢怎麼能忍受!
「有沒有看醫生?」
他把她的頭發抓到身後,免得藥膏和頭發黏成一塊兒,他輕柔細心地為她編起一條長辮子,頭發編成,她背上的傷更教他沭目驚心。
「沒有,‘她’說這種事傳出去不名譽,要我們自己擦擦藥就好了。」
「她也知道不名譽?她在怕什麼?怕整個社區的人都知道她是個有暴力傾向的瘋子。」
「這次……不是她,是穎杰……」
想起昨夜,那些可怕的獰笑、骯髒的動作,她不自主顫抖,抱住他的兩手緊緊扣住,不敢放、不想放。
「連那個混小子都敢對你們動手動腳,他才幾歲?十六不到!」
「前天穎杰帶朋友回家,他們唱歌大鬧,吵翻天了,女乃女乃耳背听不見,爸爸出國工作,‘她’出門打牌,沒人管得了他們,可是代代的稿子今天非交不可……我只好下樓跟他們說,請他們安靜一點,可是……」
「可是什麼?」他深吸氣,抑制自己放火燒房子的。
「穎杰的幾個朋友圍了過來,他們很高、力氣很大……他們喝了酒,笑說我很漂亮,他們要親我、要抱我……我不肯,我拚命掙扎,他們把我抓得好痛,全身都痛極了,他們打我、撕開我的衣服,我听見穎杰叫他們住手,可是沒有人肯听……」
「不說了、不說了……乖,沒事,有我在這里。」
他回抱她,用很大的力氣抱住,在他懷里她可以放心、可以停止害怕。
「是代代听到我的聲音,她拿球棒沖下樓救我,他們打她、推她撞牆,還扭折了她的手臂,他們對著蜷在地上的代代嘲笑,他們說她是半面美女,說她的臉可以在七月半演鬼娃花子。
後來……代代跑進廚房拿一把西瓜刀,揮啊揮……她嚇著他們,趕跑他們……可是她的稿子也趕不出來了……」
「不要再想了,我說過已經沒事。」
她沒听他,繼續反芻昨夜不堪。
「代代的手腫了一大包,額頭的血干涸,看起來好狼狽,她很痛,我知道,我們是雙胞胎,她的痛我都知道的。壞女人回來,她說家丑不可以外揚,趕了我們上樓,直到隔天清晨,我推代代,她不醒才曉得她痛暈了。趁‘她’還沒起床,我忙送代代到醫院,醫生一看到她,就問我︰‘為什麼拖這麼久才送來?’我覺得我真笨,為什麼要下樓惹事,為什麼代代都受傷了,我還要害怕‘她’,還要听她的話……」
「蠢蠢……」
「我真的很蠢,所有的事都是我惹出來的,還害慘了代代︰她不讓代代住院,因為爸爸今天要回家過年。」
「我想跟爸爸告狀,可是話說不清楚,他們就全家出門吃飯了;我真的很討厭自己為什麼這麼笨!」
「蠢蠢,你不笨,你是善良,听我說,我連一分鐘都不放心你住在這里,現在就跟我回家去。」沒哄過女生,除了一句善良,他想不出其他詞兒。
「不要,我去你家,代代沒人照顧,我必須留下來。」
「代代一向很會照顧自己,如果你還是不放心她,我去把她找回來,你們一起搬到我家,好嗎?」
「不好……不好。」
她搖頭搖得凶。真的是不好,磊哥哥有了喜歡的人,她賴在他的房間會讓人誤會,而且……看磊哥哥和「她」在一起,她會難過、會傷心,不能偷偷哭,寇媽媽說要衷心祝福,她辦不到。
「你在鬧情緒?」
「我沒鬧……代代不肯離開這里,她說她一走,我們就輸了,‘她’會徹底奪走媽咪的地盤,媽咪回來會找不到路。」
原來蠢蠢不笨,笨的是呆呆,哪有人可以這麼偏執,氣死人了!
「你們都不走,留在這里做什麼?等那群壞蛋再來欺侮你們嗎?」
「不會了,爸爸不準穎杰把壞朋友帶回家。」
「蠢蠢,你不听話……」
「磊哥哥。」她截下他的話。
「我必須長大對不對?你不能保護我一輩子對不對?我要學會獨立,對不對?」她搬出寇爸爸常對她說的話。
「誰說我不能保護你一輩子,我就要保護你一輩子。」
「你改變主意了嗎?你要娶我當太太了嗎?你要再等我七年,等我念完博士嗎?」
假設讓淳淳開心極了,捧著他的臉望向自己,淳淳的臉紅腫青紫末褪,丑得不像話的五官,竟因這番帶了希望的話變得美麗光采。
她花了十幾天「想想」,可是不論她怎麼想,愛情始終朝著同一個方向——一個有他的方向。
她勉強不了他想娶別人的心思,就像她勉強不了自己停止愛他。
「我們不談這個,走!我們先回家吃年夜飯。」
他把她放在床上,繞到衣櫃邊,找了一件粉紅色毛衣和牛仔褲,拿她當小孩子般,先幫她把毛衣套上,再逐一抬起她的左右腿,穿進褲管里,拉好拉鏈,他又到怞屜里翻出她的毛襪,幫她冰冰腳板套上溫暖。
對女人細心,她是他的唯一經驗。
「我抱你回家吃飯,全家人都在等你們,我今天還帶了客人回來。」
「客人……是誰?我認識嗎?」她遲疑。
「是方屏,我跟你提過的。」
「哦!那個聰明大方的好女人……」
鏗!她听到心碎的聲音,勉強是一件困難事情,他的心和她的心在不同方向遙遙相對,突然間,她害怕起「聰明大方」的好女人,一如害怕「壞女人」。
把沒編牢的幾絲散發塞到耳後,淳淳扯出虛偽笑容。「磊哥哥,我這樣子……不想見客人。」
他頓一頓,想想,也是!
「好,我回去拿菜,順便把代代找回來,今年我們三個人來圍爐。」
「可以嗎?方屏……」
「她有我爸媽爺爺女乃女乃陪,放心,他們很熱情,肯定讓她賓至如歸。好了!乖乖躺著,不要亂跑,我馬上回來。」
在她額問一吻,留給她一個安心微笑,他將就了她,以她做為思考主軸。
在他臨去前,淳淳喚住他。「磊哥哥,你還喜歡我嗎?」
「當然喜歡,因為……」
「我是你的笨妹妹。」她接下他的話,這句話她耳熟能詳。
說不定哪一天妹妹會改變、說不定愛情會悄悄在他心中發生,說不定……人生的說不定很多……不管怎樣,她相信,今年會有一個快樂的團圓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