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不自賞7 尾聲
名震一時的小敬安王,以一個小城前的一場慘敗而宣告了一個即將大統的王朝的消失。
雲常已經失去了王族,北漠和歸樂亦然。分散的兵力群龍無首,多年的征戰後,百姓們都渴望安寧的生活,和諧的秩序。
一統的局面已經注定,所有人需要的,是一個天下公認的王者。
還有誰,會比鎮北王更有資格登高一呼,成就大業?
何俠一生的心血,到頭來,只成就了他今生今世,最大的敵手。
☆☆☆
「刀刀!」
「是劍!」
「刀刀!」
「是劍!」則慶無奈地撓頭,第一百次對固執的長笑進行糾正。
長笑第一百零一次地反對︰「刀刀!」
則慶轉頭求援︰「爹,爹,你快來和長笑說這是寶劍,不是刀。」
「你這個傻小子,他喜歡說是刀,那就當是刀好了,名氣都是人起的。」番麓的大嗓門傳來,不一會就掀開簾子,大搖大擺帶著醉菊走了進來︰「則尹上將軍,我今天可是過來喝一杯很重要的茶的。」
醉菊橫他一眼︰「得了。你也不害臊。」
「我為什麼要害臊?我可是救命恩人呀。」
「天下有救命恩人逼人家把兒子給自己當干兒子的嗎?」
番麓哼道︰「當我干兒子有什麼不好?則慶這小子還佔了便宜呢。」
醉菊皺眉︰「他佔了什麼便宜?」
「他平白無故多了一個美貌如花的干媽,不是佔了大便宜嗎?」一句話把醉菊說得無法回嘴。
兩個小家伙有趣地看著他們吵嘴,則尹坐在一旁,笑著看熱鬧。
陽鳳為了則尹的事,分外感激番麓,早就商議好了讓則慶認這個干爹,听說番麓來了,立即匆匆趕來招呼,正巧听見番麓最後一句,站在門邊,柔柔笑道︰「不錯,則慶這孩子,果然佔了大便宜。」
她這一說,大家都笑起來。
番麓雖然為人古怪,大家卻和他交情很好。他今日要認干兒子,把這當成正事來做,大張旗鼓通知了各位朋友來觀禮,到了中午,大家紛紛登門,若韓第一個到,接著就是漠然羅尚等,後來連楚北捷也來了。
何俠死後,各人忙于處理正處于崩潰的各國百姓的生計,今天還是第一次踫面,觀禮之後,自然不會立即散開。
番麓弄了幾壇子好酒,全部拍開了,頓時酒香四逸。
有好酒,自然就熱鬧。大家天南地北,聊起天來,不免說到何俠。霍雨楠喝了一口酒,忽然嘆道︰「當初局勢那般艱難,誰想到何俠會葬送在一個區區的且柔呢?我們真的非常僥幸。」
則尹問︰「老神醫,我們僥幸在哪里?」(請支持四月天)
「永泰軍和永霄軍那邊,要是不立即隨王爺起義,豈不大糟?」
番麓擺手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岳父啊,打仗永遠都是攻心為上的,沒有忠誠的軍心,何俠雖然看起來勢大,實際上早就埋下戰敗的伏筆了。」
他說得很有道理,若韓等人都是懂兵的,紛紛暗自點頭。
霍雨楠斯條慢理道︰「可是當日在且柔,也是危險得很。你們看,兩路大軍對兩路大軍,我們這邊只不過多出幾千的亭軍。那里可是雲常月復地,听說附近還有雲常的其他大軍駐扎著,萬一那個甘鳳軍趕來,豈不也是大糟?」
漠然恭恭敬敬答道︰「老神醫,甘鳳軍和永泰永霄軍不同,他們沒有王爺帶過去的解藥,正在腿軟呢,不會趕過來的。」
則尹正容道;「就算他們會趕過來,恐怕也不會幫何俠。甘鳳軍大部分也是雲常人,如果知道何俠殺死耀天,一定會心生怨言。」
陽鳳提醒道︰「你們不要王爺王爺的叫了,以後要叫皇上了,」
楚北捷笑道︰「要是做了皇上以後不能和你們這樣聊天,我還是別做這個皇上好了。」露出肅容,「我當初答應娉婷的,只是給她一個安寧的天下而已。」
「要是你不好好用心治理,天下又怎麼能真的安寧呢?」
楚北捷笑了笑,忽然想起一事︰「敬安王府的事現在如何了?」
大家對這事都挺關注,負責這事的是若韓的下屬,自然紛紛向若韓看去。
若韓道︰「事情進行得很順利。百姓們對敬安王府還是抱有敬意的,要不是何俠他……反正皇上下旨要重修敬安王府,把它改建為讓百姓子弟使用的書院後,許多當地的百姓都主動跑去幫忙了,不但不要工錢,還有自己帶上糧食的,也有把自家珍藏的書籍獻出來的。冬灼這小子不聲不響的,但事情做得很實在,管得那里頭頭是道。」
楚北捷道︰「娉婷很為他擔心,我正想著要不要等敬安王府的事了結後,下一道旨意,要他來王宮一趟,讓娉婷見見他。」
若韓思忖著皺眉道︰「他給我遞了一份文表,說想留在敬安王府,為何俠及何俠的先人們守著靈位。而且,等敬安王府重建好,書院開張後,他還想留在書院里教授百姓的子弟。不過要是下旨的話,他當然要奉旨到這來。」
楚北捷搖頭道︰「不必勉強,就讓他留在那里吧,敬安王府的事交給他,娉婷也會安心一點。」
酒酣人散,楚北捷把留在這里玩耍的長笑帶回去,陽鳳一路送出門,低聲問;「娉婷好點了嗎?」
楚北捷臉上一黯;「心病難治,恐怕要慢慢來。」
陽鳳嘆了一聲︰「她和何俠從小一起長大,傷心也是難免的。」
楚北捷也知道這個,嘆道︰「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攜著長笑回到宮中,遠遠就看見了娉婷。
他最心愛的女人獨立廊下,臉上帶著一貫的淡雅悠然,剔透的雙眸看向不遠處的湖心,仿彿即使是陰暗無光的湖底,也能被她澄清的慧心窺知玄虛。
長笑嚷道︰「娘!娘!」跑著撲過去。
娉婷听見兒子的聲音,收回投往湖心的視線,轉頭抿唇微笑,彎腰把兒子抱了起來。楚北捷走過去,順勢環著她的腰︰「站在這里若有所思,在想什麼?」
長笑被娉婷抱了一會,掙扎著要下地去玩。娉婷彎腰把他放下,拍拍他的腦袋︰「小心點呀,不要亂玩刀刀。」才直起腰回答楚北捷的問題︰「我在想後冠。」
楚北捷大奇︰「你竟會想那麼俗氣的東西?」
娉婷搖頭︰「不是我的那個,是耀天的那個。」(請支持四月天)
楚北捷知道她仍為何俠難過,雙臂緊了緊,讓她舒服地貼在自己胸前,放緩了聲音問︰「想耀天的後冠干什麼呢?」
娉婷半日不語,低眉想了很久,才道︰「還記得我們從前的事嗎?」
楚北捷想了想,笑道︰「我們從前的事,我件件都記得清楚。你說哪些,舉來給我听听。」
娉婷閉目思忖片刻,輕啟朱唇,數道︰「狹道立五年之約,東林兩位王子之死,娉婷北院絕食之爭,不說別的,只大略一數,我們竟至少有三次機會。」
楚北捷奇怪地問︰「三次什麼機會?」
娉婷仰起頭看著楚北捷,明眸流轉,答道︰「三次機會,只要你稍一狠心,對娉婷不再容情,我們就成了何俠和耀天公主。」
楚北捷笑道︰「我不是何俠,你也不是耀天公主。」
娉婷深深看他一眼,幽幽嘆道︰「不錯。所以我不是耀天公主,你也不是何俠。」
這一聲嘆息,仿彿把生生死死的哀愁悲傷都嘆盡了,依在楚北捷懷里,只覺得無比溫暖舒適。
聰明的我,愚蠢的我,善良的我,狠毒的我……都會是被你寵愛的我嗎?
娉婷在楚北捷溫暖的懷中,露出甜甜的笑容。
日落西山,月兒又快出來了。
我們曾對月起誓,永不相負。
這般愛意,已由不得人,此生再也難負。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