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心經紀人 第六章
「又不是太大的毛病,干麼從台北跑回來?」躺在病床上的孫李翠花邊喘邊說道。「放心,我沒那麼早死!」
「女乃女乃……」孫雨純怎受得了至親的女乃女乃說出這麼不吉利的話?正想開口安撫,不意卻讓尹亞柏扯住手臂,讓她頓時一傻。
只見他突然往前跨步,擠開她,取代自己原先最靠近病床的位置。
吼!這個人怎麼這樣?那是她的女乃女乃耶!他搶什麼搶?
「女乃女乃你好,我是雨純的男朋友,也是她目前的經紀人,我叫尹亞柏。」基于孫李翠花並不知道他是打哪兒冒出來的「青仔機」,所以尹亞柏禮貌的先行報告自己的來歷。「今天除了回來探望您老人家之外,更主要的目的是要告知您,雨純正和我在交往中,所以請女乃女乃不要想太多。」
哇咧!明明是專程回來看女乃女乃的,怎會變成主要是來向女乃女乃報告他們在交往的事?孫雨純在一旁听得傻眼。
「你是咱們家雨純的男朋友?」孫李翠花仔細的盯著他瞧,令孫雨純更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女乃女乃居然笑了!「不錯不錯,你這孩子還知道禮數,曉得回來跟我通知一聲,很好,很好。」
老人家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她不想在外地拚命的孫女因自己身體的關系而來回奔波,那令她不舍也感到自責,但既然他們回來只是「順便」看望她,她反而感到釋懷。
很好?他這樣的回答,女乃女乃竟然說很好?!
孫雨純完全傻眼,一時悟不出其中的道理,只能茫然的睞了身邊的孫宇豪一眼,但青澀的男孩臉上似乎有著比她還多的問號。
「是女乃女乃不嫌棄。」尹亞柏微微勾起嘴角,陡地話鋒一轉。「女乃女乃,如果您願意的話,是否能听我的建議,讓我安排您轉往台北設備更齊全的醫院就醫?」
不是他不信任這家醫院的能力,事實上即使是窮鄉僻壤也會有醫術不差的醫生,只不過若能將孫李翠花移往台北,或許孫雨純會更加安心,也更能為她未來的演藝生涯做準備。
因此他想將她的家人全帶到台北,在距離她最近的地方,這樣她至少可免去相思之苦,想見家人隨時可見。
「到台北?」孫李翠花愣了下,因為她從沒想過要離開這個她早已熟悉的環境。「我在這里住習慣了,而且宇豪也還在念書,搬來搬去會很麻煩。」而且會花很多錢,她不想也不願再增加那可憐孫女的負擔。
「女乃女乃不用擔心,宇豪也可以轉到台北更好的學校就讀,只要女乃女乃點頭,我可以馬上進行安排。」尹亞柏做事絕對是行動派,只要孫李翠花一句話,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做到令她老人家最滿意的程度。
有點微喘的孫李翠花,不發一語的凝著眼前這個自稱是孫女男朋友的男人。
沒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麼,卻也沒有人意圖打斷她的思緒,包括正被「觀察中」的尹亞柏。
時間,宛如剎那間靜止了,病房里只剩下老人家稍顯急促的喘息聲。
「不用了,我在這里住得很習慣,我想宇豪也跟我一樣。」孫李翠花想得更遠的是,台北的消費太高,她這病已快拖垮孫女了,她不願再增加孫女的負擔。
「女乃女乃在哪,我就在哪。」孫宇豪完全沒有意見,唯一的要求只是要和女乃女乃在一起。
「女乃女乃不再考慮一下嗎?」尹亞柏知道自己並沒有勉強孫李翠花的權利,也隱約明白老太太的顧忌,他深吸口氣,希望老太太能再考慮清楚。「我想雨純會很希望你搬到台北,讓她就近照顧。」
既然雨純好不容易接受了他,那麼他就會全盤接受她的家人,包括所有原本壓在她肩上的重擔,他自會義不容辭的全數扛起。
雖然孫雨純不是很明白尹亞柏的打算,但她的確十分期望女乃女乃和弟弟能在自己隨時看得到的地方,這樣她一定會很開心,于是她忙不迭的猛點頭。
孫李翠花渾沌的眼流轉在孫雨純和尹亞柏之間,過了好半晌,老太太沉沈的吐了口氣,然後緩緩閉上雙眼。
病房里其余的三人連呼吸都沒敢太用力,不曉得是怕打擾到老太太的休息,還是誤以為她會從此沒理由的長眠……
「我還是留在這里就好。」突地,老太太疲累的輕喃了句,卻清楚的讓每個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尹亞柏深吸口氣,沒再企圖說服孫李翠花的打算。「好,我絕對尊重女乃女乃的決定。」
听見他堅定的聲音,孫李翠花費力的抬眼深深的看他一眼,沒再多發出任何聲音,又緩緩閉上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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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醫生確定過孫李翠花的病情並無大礙,只需要繼續住院觀察和治療後,孫雨純總算松了口氣,緊繃的神經終于可以放松,而孫宇豪也露出了笑臉。
仔細的交代孫宇豪好好照顧病中的女乃女乃,在天色微亮時,孫雨純和尹亞柏便又拖著疲累的身子,驅車返回台北。
當陽光透過擋風玻璃照進車廂里,孫雨純早已不知昏睡到哪一殿去了。
尹亞柏透過後視鏡看她一眼,嘴角不由得揚起一抹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溫柔淺笑。
太過緊繃的神經突然放松,他一點都不意外她會因此感到特別疲累,因此他探身抓起原先掛在自己駕駛座椅背上的外套,以自己所能做到的輕手輕腳,披掛在她呼吸均勻的嬌小身軀上。
刺眼的陽光照映在車內,讓空氣變得暖和起來,卻也讓整夜未眠的他感到雙眼刺痛;車子已經塞在這里動彈不得將近半個小時,從剛剛電台的路況報導得知,這是因為前方路段發生連續追撞的車禍,得等到狀況排除後才能紆解塞車的情形。
「亞柏?到哪兒了?」即使他盡己所能的輕輕為她蓋上外套,她仍因這細微的動作而轉醒,眯著眼詢問道。
「快到台中了。」天啊!雖然他平日體力不差,但熬夜加上精神的煎熬,著實令他此刻頭疼欲裂,他的眉深深蹙起,感覺「鬢邊嚇嚇叫」。
凝著他不太有精神的側臉,孫雨純心里有著歉疚。
要不是因為她,他現在搞不好還在自己家里的床上睡大覺,而不是像現在,那雙漂亮的眼下有著淡淡的暗影……她看向窗外堵塞的車潮,剛好看見台中交流道就在前方不遠處。
「亞柏,我們下台中休息一下好嗎?」基于心里的歉疚,加上她睡在車里也不是很安穩,于是她沒有心眼的向他要求道。
「嗯?」尹亞柏心下猛然一跳,一時反應不過來。「怎了?車里不好睡嗎?」
「有一點。」她困難的挪了挪坐姿,感覺腰椎有些酸麻。「我看你也很累了,而且前面好像在塞車不是嗎?」她發現車子似乎一直停著不動,顯然前方可能有些狀況,下台中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嗯,前面發生連環車禍,警方正在處理中。」他簡單說明從廣播听到的車況訊息。
「意思是恐怕一時半刻好不了嘍?」淺嘆口氣,前方那塊明顯的交流道告示牌不斷的引誘著她,讓她很想找個旅社或什麼的地方休息一下。「我們要不要到台中休息一下再上路?搞不好會比較好。」
尹亞柏艱難的吞了下口水。
她說的合情合理,以常理來推論也完全符合實際,但不知怎地,他開始不由自主的猜測著──她嘴里說的休息,是否隱藏著某種曖昧的暗示?!
天啊!難不成自己對她的渴望,已在連自己都沒察覺的狀態下,堆疊到連這種平常的對話,都會讓他情難自抑的往不該想的地方想去?!
「亞柏?」狐疑的瞪著他逐漸泛紅的頸子,她抬頭看看窗外的太陽──天氣有這麼熱嗎?能熱到讓他臉紅脖子粗?
「啊?」他驚跳了下,霎時感到微窘。
他不記得自己上一回這般困窘,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或許是到親戚家借錢被羞辱,抑或是打工時被懷疑偷了公司里的零用金……總之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真的不太有記憶了。
「要不要啦?我腰好酸喔!」她以自己都沒發現的撒嬌口吻嬌嗔道。
「好、好啊!」當然好!他不假思索的打方向燈,將車切換到右邊車道,駛下台中交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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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決定休息的地點時,問題來了。
孫雨純直到此時才發現,自己做了個多麼不理智且羞人的提議。
該到汽車旅館好呢?還是到旅社、商務飯店之類?每一種的招牌上都招搖的寫著「休息」兩個大字,至于價錢……那就甭提了,完全在她忽略的範圍。
休息,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見鬼了!都什麼時候了,她竟然還會想起這種莫名其妙的句子?
那些招牌上的「休息」二字,意思可廣泛了,廣泛到足以讓她被此刻充塞在腦子里、滿是春意的畫面淹死!
「這間好嗎?」指著前方不遠處,看起來還頗有格調的汽車旅館,他雙眼沒敢亂看的詢問道。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像從沒開過葷的處男般緊張,但很不幸的,他顯然正處于極緊繃的狀態,連他自己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好……好啊。」她連看清楚那塊汽車旅館招牌的勇氣都沒有,胡亂的點頭道好。
好?那就好辦事了!
尹亞柏稍稍松了口氣,緩緩將車駛進汽車旅館的車道里。
登記了證件和繳費,櫃台小姐給了他一個號碼,然後示意他可以將車駛入。
當尹亞柏將車安穩的停進該號碼的車庫里,他還有種極不真實的感覺──他和她,真的來到汽車旅館了?這簡直像在作夢一樣!
下了車,踩上前往房間的樓梯,孫雨純仿彿能夠清楚听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她怎會對他提出這麼大膽又不知羞的請求?
下台中休息一下?這「一下」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才對吧?
她不斷的自我安慰,其實她一點把握都沒有。
「你累了,先去洗個澡再休息會舒服點。」打開房門,他背對著她,兀自月兌下西裝外套放到椅子上,狀似輕松的拉開脖子上的領帶。
「……喔。」她沒敢遲疑,甚至連房里的擺設都沒敢多看一眼,便一股腦的往浴室里鑽。
她將水量開到最大,很快的水蒸氣便盈滿整間浴室,她讓熱水兜頭淋下,舒緩她緊繃的肌肉和神經,直到皮膚因熱水的沖刷而泛起瑰麗的粉色,她才不太情願的關上水龍頭,以大毛巾包覆自己的身軀。
待身上的水氣被大毛巾吸干,她才以無比緩慢的速度,將原先褪下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現在才來想要求他下台中休息是不是錯了的問題,似乎太晚了。人家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如果她小心不在他面前做出任何暗示性的動作,或是說出任何不該說的曖昧性言辭,相信以他的修養,理當不會將她直接「撲倒」才是。
懷著一顆忐忑的心,她輕手輕腳的走出浴室,發現他坐在其中一張床上假寐。
這讓她大大的松了口氣,由衷感謝汽車旅館的貼心──竟然有兩張床耶!這是她想都沒想過的「驚喜」,讓她都想買兩串鞭炮來放了!
「亞柏,你還醒著嗎?」她洗過澡舒服多了,換他也該洗個舒服的澡才是,于是她輕輕走到他身邊,伸手推了推他的肩。「換你去洗澡了,洗個澡會舒服點。」
她可是學習力十足的強,才學到手就免費大奉送喔!
「嗯……」尹亞柏慵懶的聲吟了聲,狀似疲累的翻了個身。
「別睡了亞柏,起來洗個澡啦!」她知道他真的很累,但坦白說,洗個澡真的會舒服很多,她一心只想將他由床上拉起。
「再讓我睡一下……」他顯然累壞了,翻個身抱緊棉被,像個賴床的小孩,說什麼都不肯睜開眼。
吼∼∼都幾歲的人了,還跟她玩這套?
孫雨純惱了起來,硬是伸手用力推他。
「起來啦!起來洗個澡再休息會比較好啦!」不管他有多想睡,現在她就是要他起床!
「別吵……我再睡一下……一下就好……」他迷迷糊糊的推拒著,雙唇無意識的說著她听不懂涵義的話語。「明天,明天天一亮我就帶妹妹走……拜托,讓我再睡一下就好……」
天一亮就帶妹妹走?那是什麼意思?意思是他有妹妹嗎?
傻傻的愣在原地,印象里,她從沒听人提起過他家里的任何事及任何人,好像他有個妹妹也不是太讓人意外的事。
但為什麼,她總覺得這些囈語的背後,不是她所想的那麼簡單?
凝著他緊閉的疲困雙眼,微鬈且長的睫毛緊緊的覆蓋在他的眼下──她沒再企圖叫他起床,心軟的只想要他睡一場好覺。
也許,等他睡飽了、醒了,他會願意告訴她,那些囈語的由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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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間,孫雨純耳邊似乎不斷傳進細碎的聲音,她不甚安穩的翻來覆去,最後終究受不了的睜開眼,瞬間被眼前陌生的環境嚇了一跳!
這什麼地方啊?為什麼一直好像有人說話的聲音呢?
循聲望去,她看見躺在另一張床上的尹亞柏,霎時所有的記憶全部串連起來。
是了,是她要尹亞柏將車開下台中交流道,找地方休息,所以她現在才會躺在這陌生的床上。
但……他怎麼還不醒?難不成他一直重復說著她睡著前所听見的那些話?
狐疑的下了床,她感覺精神好多了,也在接近他睡的那張床的同時,發現他真的還不斷的發出類似的囈語。
「求求你,妹妹看病需要錢……隨便你怎麼打我都可以,求求你把錢借給我……」
孫雨純越听越心驚,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觸模他,赫然發現他的體溫高得嚇人!趕緊以手觸模他的額,她的手幾乎立即被那高溫彈開。
天啊!他發燒了?!
她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霍然想起自己得想個辦法幫他退燒才行!
不能慌啊!他都能在自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對她伸出援手,她怎能在這時候因為慌張而延誤了幫他退燒的時機?
她沖到房里的電話前,伸手抓起電話直撥總機,央請服務小姐為她請來醫生出診,交代好房號後,她連忙沖進浴室里,擰了條濕毛巾出來。
為他擦拭臉上的薄汗,瞪著他身上似乎會令他不太舒服的襯衫,她一咬牙,掀開他身上的被褥,七手八腳兼手忙腳亂的為他月兌去已經縐巴巴的上衣,並仔細的用濕毛巾擦拭他的身體,只希望能稍微降低他的高燒。
不久後,醫生到了,在為他做過簡單的診療之後,幫他打了劑退燒針,然後交代按時讓他服藥之後,便先行離去。
真是好極了,現在房里又只剩下她和他,還有她怎麼听都听不懂的囈語。
他說的那些話,到底代表著什麼樣的意義?
七零八落的句子幾乎拼湊不出完整的意義──不,還是傳達出某些重點訊息。
妹妹、生病、借錢……難道他以前也曾經歷過不堪的過往,甚至遇過比她還慘的境遇?
她的腦袋里塞滿了亂七八糟的可能,約莫是由以往的戲劇經驗及看過的八點檔和單元劇里,曾經發生的戲劇化橋段,但卻無法讓她推敲出真實發生在他身上的過住。
這令她感到些許沮喪,也讓她莫名的有點欣慰。
或許這全都只是自己的胡思亂想,其實他並不曾經歷過那些不堪的過去──這樣想讓她心里舒坦許多,畢竟只有經歷過困苦際遇的人,才能體會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
如果可以選擇,她相信沒有人會願意經歷那些難堪;即使它會讓生命變得與別人不同,算是另類的「多采多姿」……
尹亞柏不安的在床上翻轉著,這讓她猛然由自己的思緒里回神,趕緊再拿著毛巾沖向浴室,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又沖回他身邊。
現在可不是讓她想那些有的沒的的時候,她現在有個更重要的任務,就是照顧好眼前這個男人──她的經紀人,同時也是她新上任的男朋友。
在擦拭他身上汗水的同時,她不禁噙起一抹淺笑。很好玩的多重身分,卻同時在他身上重疊,不曉得他心里做何感想?
當他不再大量冒汗,身體的溫度也明顯下降,孫雨純已經滿頰汗水,虛月兌的坐回自己原本睡的那張床。
她隨意將手上的毛巾擱在兩張床中間的矮幾上,疲累的和衣躺下──
他舒坦了,她卻累了,換她睡一下吧,一下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