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非得已 第六章
結束了男人之間的對話，陶越森回到家時反復想著同一件事。
事實上這幾天的生活里少了無缺他已經有些不習慣，總在看到床上沒有人時他才想起無缺今晚不會來，而她為什麼沒來他已經忘了原因。他下午打過電話給無缺，只听她說好像要和朋友去哪里，但真要細想她去哪里又想不起來，可見她的說辭只是用來推托而已，但他卻沒阻止她這麼瞎掰下去，顯然他自己也在閃躲這段感情。
在躺上床時，陶越森突然想起那天……
在他要離開飯店之前，無缺拉著他的手有些失措的說她很怕，她那時的神情他竟然一直記在心里。
陶越森這才發現擔心的人不只是他而已，無缺也和他一樣。
但他卻只是簡單的給她一點安慰就跑了？他這麼做一點也不像是他，他陶越森從來沒打算要當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也許他現在還沒有定下來的打算，但他一點也不想讓無缺陷入恐慌里。
他本來就有責任，那天如果不是他執意要繼續，無缺也不會跟著配合他，但他之後竟然再也沒提過這檔子事，無缺會不會以為他只想逃避？或許這就是近來無缺出現在他生活里的次數減少的主因吧！
他應該要找個機會跟無缺說清楚，至少讓她明白他並沒有要棄她而去，讓她的心安定下來，這段感情才有機會繼續。他好不容易才又擁有一個恬靜溫柔的女友，他不想讓無缺有任何不愉快，就算她的心情受到影響也應該是由他來擺平才對。
半夜十二點多，花無缺突然接到陶越森打來的電話。
都已經這麼晚了，他居然還打電話給她？花無缺坐在床邊，望著電話不打算伸手去接。
她知道陶越森最近都待在台灣，以往只要他在台灣，他們兩個就會每天晚上都在一起，可是現在她卻一點也沒有陪在他身邊的意願。或許熱戀期真的過了吧？再加上她的心還懸在香港的那一場意外里，在那之後他們的互動明顯收斂許多，她難免會受到影響。
她無法解釋心頭的失望，她知道自己沒有猜錯，陶越森一定也被他自己說出口的結婚宣告嚇著了，所以難免在那之後就開始對她保持距離。那種疏遠的動作傷害了她，即使表面上他們還是情人，但是平常有的小動作，不要說是親吻，就連最基本的牽手都變得尷尬萬分。
而這又是為什麼？就因為他們忘了做一次預防，擔心著接下來的生活會因此起變化，就非得在一夕之間濃情轉淡嗎？
花無缺一面想著，電話鈴聲也在此時靜止了，她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憋著氣等鈴聲停止，她忍不住的搖頭，只覺得自己好傻，就算不接起電話他也听不見自己的呼吸，可是她卻怕到憋氣。
舊什麼？她很難解釋，也許只是有點氣他吧？可是他又沒做錯什麼。
花無缺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些什麼，她希望他們之間的狀況可以有所改善，但她卻連接他電話的勇氣都沒有，也許他們是應該多點交談才對，這樣避不見面並不能改變什麼。
才這麼想著，電話就又來了，一樣是陶越森打來的。
這一次花無缺接起了電話。「喂。」
「我剛才也打過一次，-沒有接。」他一開頭就這麼說。
「嗯，因為我剛剛在忙，等我要拿電話時已經停了。」
話題似乎到這兒就結束了，其實陶越森還沒想好要跟花無缺說什麼，他只是突然很想听听她的聲音而已，平常就算他們用電話聯絡也不常閑聊，多半交代完該說的就掛斷，而現在……
「-現在在做什麼？」想了半天，他終于擠出一句。
「我正準備睡覺，時間已經不早了，明天我們都還要上班。」
「……那-早點睡吧。」陶越森老覺得自己還有話要說，但卻想不起來到底要說些什麼，而她提起了明天要上班，他這才想起時間真的不早。
「嗯……」她似乎想要說什麼。
「怎麼了？」陶越森只希望她能說點什麼，他不想就這樣掛電話。
但最後花無缺只是淡淡的說︰「沒事，你也早點睡，晚安。」
听見她掛了電話，陶越森依依不舍的將電話放下，這晚他心里一直覺得有什麼事被他遺漏掉了，他們的對話竟然不到五分鐘就結束，連個重點都沒有談到，這幾天他一定得找無缺面對面好好談談才行，而前提是他得先把要說的話都想好，免得到時候又像剛才這樣找不出開場白，只好提早讓對話結束。
＊
女人幫的聚會在下班後再一次舉行，恢復單身的Mary看起來沒有特別快樂，她的眉宇之間一直打著憂郁的結。
結束聚會後，花無缺和Mary走向停車處，Mary在和喬治分手之後買了輛二手車，她說因為以後再也沒有人會接送她了，所以有車會方便一些。
「-還沒想開啊？」花無缺也注意到Mary的情緒低落。
「我一直以為我會好過一點的……」
Mary也不懂自己怎麼會這麼失常，當初她想了好久才把分手說出口，現在卻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這怎麼行！她隨即深吸口氣，試著提振精神。
「也許是我還沒把生活的重心給找回來吧！我以前把重心全擺在他身上，現在又變成一個人了，難免會有點失落感。」
「-如果覺得這樣不好，還不如跟他說，看看能不能重新來過。」
「怎麼可以這樣？」Mary中搖頭拒絕這項提議。「分手是我自己提的，結果我不適應了就要求復合，這樣不是太兒戲了嗎？」
「可是-現在的確不開心！」
「我說過這只是暫時的。」Mary試著擠出微笑假裝自己真的沒事。「-這是嘗一次搭我的車，我現在已經很上手了喔！我發現女人還是得自己學會一些事，以前我總以為只要有喬治在，開車的事永遠輪不到我，現在我得學著自立自強，剛開始我還挺怕上路的，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
「是嗎？」其實花無缺還挺怕的。
「當然是真的，再給我多一點的時間，我一定可以開得更順手。」
Mary的信誓旦旦在後來簡直讓花無缺嚇出一身冷汗，從出發地到花無缺的住處也不過十五分鐘路程，Mary不但熄了兩次火還差點和另一輛車發生擦撞，尤其是在該右轉的路段時她竟然卡在內側車道開不出去，後頭的車根本不讓她過，一路上實在驚險極了。
「呼！總算把-送到家了。」
「Mary，-自己開車要小心一點。」花無缺下車前不忘叮囑她，以Mary那新手級的開車方式，對路人來說簡直是個威脅。
「我知道啦！再給我一個月時間，我一定可以開得比現在好，我只是需要練習而已。」Mary還是認為自己辦得到。
跟Mary說了再見，花無缺步行回家，才一踏進自己的小窩，電話就跟著響起。
「是我。」
「嗯……我知道。」她是看了來電顯示才接起電話的，陶越森似乎慢慢有男友的自覺，但她不打算那麼快又恢復甜蜜女友的身分，她甚至覺得隨著時間的過去自
己可能恢復不了了。
「-今晚去哪里了？」
「我跟Mary她們一起吃飯，剛剛Mary才送我回來。」
「她開車？」
「對啊，她買了一輛二手車。」
「-想要車嗎？」
「如果有那種下車後可以把車折迭起來放進包包里的，我會考慮考慮。」她試著用俏皮的口吻去忽略他問話里的含意，但心里卻不免猜測陶越森該不會連車都肯買給她吧？她絕對相信他送得起，只是她更肯定自己要不起而已。
「我見過喬治，他跟我說他們已經分手了。」陶越森努力想制造話題，今晚他約了無缺卻被回拒，既然她是因為早和其他朋友約好了，那他也只好退讓，但能把握時間多和她說點話，他就不能像前幾次那樣兩、三句就被迫結束。
「嗯，Mary跟他分手一段時間了，所以她最近才在學著獨立，買車是她的第一步。」
「那第二步是什麼？」
「我不知道……她現在連車都開得不是很好，還在學習當中，我想應該要等她可以把車開得很穩之後才會計畫未來吧！」而她也是，這陣子她的生活全繞著陶越森打轉，也許她應該找回自己的步調，重新調適心情。
「那-呢？」
「我？我很好啊。」
「-今晚想到我這兒來嗎？」
「已經很晚了，我今天好累。」她是真的累了，也許以前她再累都肯到陶越森那兒去，但現在她卻只想留在家里，就算自己一個人看看電視都好。
「-是不是不舒服？」陶越森的心重重的震了一下，這八成和他的神經過敏有關，他只擔心著無缺是不是真的會在香港那次中上大獎？
「沒有啊！只是上了一天班，晚上又跟她們出去，現在真的有點累了。」
「那……明天下班我去接。」
「你應該不會準時下班吧？」
「我盡量，我最近的工作大部分都已經完成了。」
「好，如果你不能來再跟我說一聲。」
無缺似乎預期著他不會去，陶越森很難形容此刻心中的感受，他想告訴無缺他一定會到，但又明白太肯定的答復也等于斷去自己的後路。
放下電話，陶越森開始發現自己真的想念花無缺。以前他也常因為出國而沒辦法和她相見，但在國外時他都沒這麼想念過她，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
他一次次告誡著自己別太受花無缺影響，但有些影響似乎已經造成了，而他是該更克制一些。
隔天，陶越森經由秘書那兒得到花無缺要取消約會的消息，他還打算把今天所有工作趕完，好好和她見上一面，結果她竟然有事。
陶越森立刻打了通電話給她。「是我。」
「你在上班嗎？」
「嗯。」
「你上班時方便打電話給我嗎？」花無缺記得平常他上班時就算有事要跟她說，也都是經由他的秘書。
「沒關系，-今晚有事？」
「嗯，我現在人在醫院里。」
醫院！陶越森的腦子一片轟然，像是有顆原子彈炸了開來似的。她在醫院……該不會是因為她已經發現答案了吧？接下來她該不會是要跟他說他要當爸爸了吧？
「-……-在醫院……在醫院里做什麼？」陶越森難得的結巴了起來。
「Mary昨天送我回來後在路上出了車禍，得留在醫院里觀察，我昨晚接到消息就過來照顧她了，今天如果她能出院的話，我也要陪她回家照顧她幾天。」
原來不是為了那件事。陶越森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如釋重負的心情，不過他很快的恢復了理智。
「如果有需要我幫忙時就跟我說一聲。」
「不用啦，如果她可以出院的話，我陪她搭計程車回去就好了。」
「我可以送-們回去。」
「你要上班啊，沒關系的。」花無缺輕輕柔柔的婉拒了他的好意。
掛下電話後，陶越森突然感到一陣心慌，他這才發現他能給無缺的陪伴少得可憐，而無缺竟然已經習慣了不在他工作時打擾他，就算出了事她可能也會自己去解決而不通知他一聲，要是過陣子她可以肯定自己有沒有身孕，說不定也會一個人處理，然後再用那柔柔的聲音告訴他︰因為你要工作啊！
這怎麼行？他雖然也害怕作那決定的場面，但他不希望無缺自己承擔掉，他說過他會照顧她的，他得找個機會讓無缺知道，他不會就這樣躲開什麼也不管。
既然是Mary出了事就該由喬治去負責，陶越森只想把花無缺的時間找回來，他不想讓她一直有其他的借口閃躲自己，于是他拿起電話撥給喬治，決定告訴喬治有關Mary出車禍的消息。
喬治慌亂的趕到醫院，看見Mary閉著眼楮躺在病床上，他整張臉瞬間刷白，看得出來整個人都亂了。
「Mary！Mary！」他大喊。
「喬治！」花無缺買完東西回來就看到喬治在病床旁緊張的大叫，她趕緊出聲制止，「小聲點。」
Mary慢慢的睜開眼，看到喬治就在她床前也吃了一驚。
「-怎麼會發生車禍？-怎麼會撞成這樣？」
喬治只能慶幸陶越森打了電話給他，這才讓他知道M章出了車禍，否則他相信Mary是絕對不可能告訴他的，而他一得到消息便什麼也不管的沖到醫院來。
「沒什麼，我只是不小心跟車跟太緊又誤踩油門，撞到前面的車而已。」
Mary覺得有些丟臉，她不想在這時候見到喬治，尤其她什麼妝也沒化，臉上還多了幾道傷，這麼狼狽的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會覺得自己和他分手之後過得很不好，而這是她最不想給喬治的印象。
「-不是不會開車嗎？-怎麼會自己開車呢？-要去哪里可以叫我載-去啊！」開車接送Mary不是他的責任嗎？她什麼時候需要自己開車了？喬治不停的問。
「我……」Mary欲言又止，不知該從何說起。「我最近買了一輛車，我想我應該要學著自己接送自己……」
因為他們已經分手了啊！她怎麼好意思再請他送來送去？再說……就算他們沒分手前，喬治的忙碌也讓她開不了口要他接送自己。
「喬治，你跟Mary聊聊，我再去外頭買點東西，這里就麻煩你看著一會兒好嗎？」花無缺覺得自己此刻活像個大電燈泡，趕緊找了台階讓自己退場離開，給他們一個空間好好談談。
喬治只是猛點頭，雖然看到Mary還會說話，但是他剛得到消息時差點就跟著心髒病發，他這才了解自己有多在乎Mary。
「我……我還是可以接送-，我……我沒想過要跟-分手啊！」一等花無缺離開，喬治便把心里的話說出來。
「可是你真的覺得我們適合在一起嗎？」Mary听到他這麼說的確有些感動，但她很怕再回到過去那種已經制式化的生活。
「為什麼不適合？我們已經習慣對方一年多了，我以為我們可以這樣一輩子。」喬治一心只想挽回，他真的不習慣現在的生活，少了Mary一切都不對了，「-出了車禍應該要打電話給我啊！這麼重要的事，我以為-一定會跟我說的，我會馬上來幫-、照顧-，-知道我會的。」
「我知道你會，但我也知道你有工作要做，你現在在這里那公司里怎麼辦？我真的沒什麼事，無缺已經請了假要陪我，等醫生說我可以回家了，她就會陪我回去，這幾天她會到我家陪我順便照顧我。」
昨晚發生車禍後Mary才確實體會有姊妹淘的好處，她打了通電話無缺立刻就趕過來了，她這才發現自己早已經不奢望喬治。
「誰說的？！我也可以請假，我有很多假從來沒休過，無缺可以為了-請假，我也可以！-可以到我家住，我一樣可以照顧。」喬治急著證明他還是個好伴侶。
「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我不覺得麻煩啊！」喬治握住她的手，真誠的說道︰「也許我有段時間讓-很失望，但是我還是有對-好的時候吧？我真的希望-可以留在我身邊，我覺得-才是這世界上唯一適合我的女人。」
這話怎麼听起來這麼像是求婚的前言？Mary臉上的笑容有點僵了。
「Mary，我想……如果-需要的話，我願意和-結婚。」
陶越森再度踏進那家小酒館，喬治坐在和上回同樣的位置上，看得出來在他抵達之前就已經先喝了好幾杯。
喬治告訴陶越森，今天他沖到醫院去探望Mary，甚至還開口向她求婚……
「然後她說什麼？」陶越森不得不佩服喬治的勇氣，他竟然開口求婚，但女主角的答案更令人關注。
「她說不要，然後就說無缺會照顧她，接著就把我趕回去上班了。」
喬治多喝了一口悶酒，他以為求婚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但事實卻不是他想的那樣，Mary的臉上甚至沒有半點笑容，原本她在看到他時的態度還算和緩，但後來卻是冷著一張臉趕他走。
「她從來沒用過那種口氣跟我說話，還有她那個表情i……簡直就不像是她了！而且她還學開車，你知道她當初跟我說什麼？她說她本來就想學開車，但是從她認識我之後，她就覺得沒有學開車的必要，因為我會接送她到處走，結果她竟然去學開車，還把自己撞成那樣！就為了表示我們徹底分手了嗎？所以她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你也知道女人開車有多恐怖，她沒把命給撞掉已經是老天賞臉了。」
「怎麼轉變這麼大？你到底怎麼求婚的？」
陶越森覺得中間一定有個環節出錯了，他也打著算盤只要喬治和Mary復合，無缺就沒有要照顧Mary的借口可以推托和他見面。
「難道真的要跪下來嗎？我辦不到……」喬治搖搖頭。「男兒膝下有黃金，我真的跪不下去。」
「也許那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你說了什麼？」
「我說，如果她需要的話，我願意跟她結婚。」
陶越森眼楮睜大了一下，搖搖頭對他說︰「這句話有嚴重的技術性錯誤。」
「是嗎？哪里？」
「你的意思好像是她想結婚的話你可以勉強配合。」
「本來就是這樣啊！」喬治還說得理所當然。「你知道我根本就不想結婚，要不是因為她，我怎麼可能會有結婚的念頭？」
「你覺得女人會喜歡這種求婚法嗎？」
「老實說……我已經被她搞得六神無主了，難免會有言語上的失誤。」喬治想想自己所說的話，的確有那麼點不太動听。
「她真的說要無缺去照顧她？」陶越森只在意著花無缺的事，他很想找個機會和她談談，可是一直有事耽擱住。
「對啊！無缺沒跟你說？」
「我今天只跟她通了一次電話。」而話題全繞在Mary身上，也許今晚他該再打通電話給她，讓無缺知道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