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調的浪漫 第二章
倪香娜看著眼前的男人，無法把他和自己想象中的商業奇才龍皇聯想在一塊，她只听過龍皇這名號，但是那純粹也只是大家給他的封號，而他打造的龍界還入選最有前景的企業之一，現在她手上這張名片寫明了此人就是龍界的大老板，那這胡子男顯然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龍皇了。
「那並不是我的本名。」名片上應該是印著龍常曜。
「顯然你綽號不少。」除了所有人都把他當皇帝一樣的尊稱他龍皇之外，還有人叫他大帥，而倪香娜心里則偷偷叫他胡子男。
但也只驚訝了幾秒，倪香娜收好了他的名片，沒有因此而對他多點關注，也不像龍常曜以前遇上的女人那樣的對他趨之若騖，他感覺得到兩入之間升起了一道無形的牆。
「你經常出差？」龍常曜隨便找了個話題。
「嗯。」她點點頭。
「連假期也不例外嗎？」
倪香娜嘆了口氣，看了他一眼後說︰「公司里的同事都結了婚，也有家庭，遇上假期大家都想跟家人在一塊，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這也不是她自願的，只是她的確沒有家累，而且她也習慣了出差，再加上每次都是她出差，所以久了換作其他同事恐怕也無法勝任。
「但是假期出國也好啦！最近台灣流行一種節日憂郁癥，有很多人不想回家過年或是和家人度過假期，因為每次回去未婚的就會被催婚，結了婚的就會被問什麼時候生小孩，搞得一堆人都得憂郁癥，光是想到要回家面臨家人的詢問就頭疼，我也算逃過一劫。」倪香娜自我解嘲的說道。
「到了這種年紀，難免……」龍常曜還想繼續說，眼楮一抬竟遇上她不以為然的眼神。
「我不覺得我年紀到了。」她還年輕好不好？！林青霞四十幾歲才生小孩，她連三十都不到，哪算老！「打從大學一畢業大家就催我結婚，有沒有搞錯？這年頭沒結婚的人滿街都是，難不成沒結婚還得被判刑啊？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倪香娜杏眼一瞪，下巴一扭別過頭去，一副不想和他交談的模樣。
「我有跟你說我未婚嗎？」
「反正都不關我的事！你有沒有結婚都不足以證明你有權利批評我的年紀，我老……你難道就比我年輕？」
管他是不是龍皇，倪香娜一肚子的火，任何名號都嚇不倒她，更何況她又不靠龍界賞飯吃，她干嘛要逢迎這個胡子男！
「你沒必要反應這麼強烈。」
「因為我覺得你這人很奇怪，如果我稍微對你客氣點，你馬上就得寸進尺，我不喜歡像你這樣的人，或許你一向習慣高高在上，但是我很慶幸我跟你沒什麼關聯，我沒必要拍你馬屁或是對你客氣。」
「我並沒有說你老的意思……」龍常曜才覺得倒楣咧，如果他真覺得隔壁這位美女又老又丑，根本就不會和她繼續說下去。
還是算了吧！倪香娜還以為龍皇雖然不致舌粲蓮花，但也不會口拙至此，結果他每講幾句話總會有一句不中听，最好還是少惹這種人為妙，免得等會兒他們兩個真的在飛機上吵了起來。
「這麼愛生氣很容易老。」龍常曜撇撇嘴冒出一句。
隔了許久倪香娜才扔出一句，「反正我在化妝品公司工作……」
這種回應倒是很妙，龍常曜突然覺得她很有趣，而且倪香娜身上有種黑色幽默味道存在。
「好啦，我們講和吧，我一直都沒有想惹火你。」
「只是你讓我感覺一直在挑釁我而已。」
「你就不能把我們的對話想象成是在調情嗎？」
調情？倪香娜抬起頭看著他，那眼神就像是在問他︰你有沒有搞錯？
「我沒這個習慣。」她冷冰冰的回應。
「那也難怪你嫁不出去。」龍常曜忍不住多加了一句，為了怕再惹火她，他馬上又說︰「開玩笑的。」
「不好笑……」倪香娜兩道眉蹙在一塊。「我要工作啊，而這一切不過就只是個惡性循環而已，工作讓我沒有時間好好經營我的感情，造就我的不婚，接著因為我沒有婚姻和家庭，所以我的工作量就被加重，然後接下來我就更沒有時間去談戀愛，就這麼一直循環下去，這又不是我自願的。」
「我知道了，但是你想過要嘗試不一樣的生活嗎？」
「我想我應該沒有能力去改變吧。」
「也許你可以找個也想結婚的人，然後幫自己月兌掉那個未婚的枷鎖。」
「我不認為結婚是那麼容易的事，即使我也不認同結婚的對象是要托付終身的，但光是考慮到這人能不能跟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而我們不會天天想殺死對方造就已經夠難了。」
「你不會真有這麼暴力吧？」還想殺死對方……龍常曜怎麼都看不出來她有這種傾向。
「我只是打個比方，如果我今天的能力小一點，個性再懦弱一些，或許我不會有這
麼多的想法，也不至于想得太多，但現在的我都不是那樣，我想得多，而且選擇也多，沒有男人我一樣可以活得好好的，結婚就不是一個很優的選擇，也不會變成是必然的選擇。」
「所以除非逼不得已，否則你不會輕易嘗試。」
「當然。」倪香娜點點頭，看了前方的螢幕顯示東京就要到了。「快到了，希望東京不要太冷。」
「你沒有帶外套嗎？」他注意到她只拎了一只提袋。
「有啊，就這件，因為我一個人到日本出差，如果東西帶太多的話我一個人得帶一堆行李很麻煩，而且我想如果我一直待在室內應該都會有暖氣。」
「等下我送-去飯店吧。」
「有人會來接你？」倪香娜話才說完又覺得有點丟臉，這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人家是大老板，哪可能還會自己搭車去洽公啊！「我的意思是……我想可能不一定會順路。」
「那倒無所謂，反正我不趕時間，就當是為我剛剛的幾度失言道歉。」
「哦……」倪香娜想想，這也好，她一點也不想再遇上那對白目夫妻，至少錯開那機會還是好的。「那就麻煩你了。」
結果龍常曜和她住在同一家飯店里，不過他房間的等級的確高了很多，那也是應該的，畢竟他們本來工作層級就不一樣。
東京室外溫度的確很低，倪香娜本以為不大會有機會下雪，但如果照這情況看來，下雪的機會恐怕很高，尤其外頭一直飄著小雨，如果溫度再低一些，可能就會下雪了。
她鼓起勇氣在放好行李之後跑到飯店附近的店里去買了兩件衛生衣和厚毛襪，但是光是要再走回飯店就差點把她給冷死，回到飯店照了鏡子，倪香娜只看到白己的鼻子紅通通的，看起來就像是被凍壞了一樣。
房里的電話響起，她接起一听是龍常曜打來的，問她要不要一起吃飯。
「好啊！在樓下是嗎？我有食券可以用。」
有必要用到那個嗎？龍常曜沒點出這個，只簡單的說︰「你人直接下來就可以了。」
倪香娜沒一會兒就出現了，凍得紅紅的鼻子像在說明什麼。
「你剛剛出去了是嗎？」他之前先打了電話但沒有人接，隔了半小時再打才听見她的聲音。
「嗯。」她點點頭，不好意思的模模鼻頭。「外面真的很冷，希望別下雪才好。」
「去買東西？」
「對啊，不過我沒辦法走得太遠，只能在附近的店里先買些保暖的衣服頂一頂，反正我後天就回去了，撐三天就夠了。」
「我也是後天回台灣。」
「那我們可能會搭同一班飛機，不過這次我們應該不會那麼湊巧又坐在一塊。」
「我們一起去劃位就好了。」
「我之前是用紅利升等才有機會搭頭等艙的。」她一面接過侍者遞來的菜單一面說道，要不然公司哪可能出得起頭等艙機票給她啊！
龍常曜看她使用日文點菜，听起來講得還不錯，接著他也點了餐。
「你的日文說得很好。」倪香娜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我女乃女乃是日本人，我小時候是她帶大的，你呢？」
「我只是半吊子，因為常出差，所以沒事就自己學一些，不過我到現在還是只看得懂簡單的，太難的還是行不通。」
「听起來還滿唬人的。」
「是嗎？」倪香娜眼里有了笑意。「我的確試著和人殺過價，只是日本店家的價格都很硬，想殺價還有點難度。對了，你有家人在日本，那你這趟來日本是出差還是探親？」
「都有。」
「先說好喔，我可沒有在試探什麼喔，我只是隨口問問，因為我怕我們身分地位差太遠，也沒什麼話題好說，所以我問的都只是很一般的那種客套話，你如果用一般的客套回應我，我也不會介意的。」倪香娜把話先說清楚，因為這種誤會之前才發生過，她可不希望再來一次。
「如果只是客套的對答，那有什麼意思呢？」
「就當作是套招啊。」她笑著說︰「你不覺得人跟人之間這種對話常會用得到嗎？」
「只因為你覺得你跟我沒有話題可以談？」
「嗯，」倪香娜點了點頭。「而且我如果提起了你不喜歡的話題，你可能又會以為我是在試探你什麼，而我－點也不喜歡被冤枉。」
「這跟你說話時沒有看著我有關嗎？」她甚至連一起吃飯時眼楮都不敢一直對著他。
「可能有吧！像你這樣的人，搞不好只要有人多看了你幾眼，你就會以為對方迷上你了，我可沒有當花痴的習慣。」
「我不會這樣。」雖然經常有女人煞到他，但是面對倪香娜這麼想和他劃清界線表明了她不會對自己有妄想的的確是很稀少。
「你能否認像你這種男人不會有這種想法嗎？你搞不好沒結婚的理由跟我都大不相同。」
「你覺得我之所以沒結婚是什麼原因？」
「想自抬身價啊。」她說得很直接。
「我？」
「對，你不缺錢又有地位，很多女人都想搶著當龍太太，要是你結了婚感覺上就沒那麼搶手了，如果你還是未婚感覺上就熱門許多。」
「我看起來像是那麼會使心機的人嗎？」
「不像……」她搖搖頭，「但是真的會使心機的人才不會寫在臉上咧？」
「我看是-想太多了。」
「隨便說說嘛，要不然要聊些什麼？」她還是很堅持的不願和他眼神交會，只是四處張望著，但卻突然看到了不該看的，接著發出一聲驚呼，「我的天啊！怎麼這麼倒楣？」
「怎麼了？」
「你跟我的『老朋友』他們一家人正在窗外看我們……」
龍常曜聞言果真看到了那一家人竟然就趴在餐廳的透明玻璃窗外往里頭看，而除非他們瞎了，否則一定看得見他們倆。
「這間飯店的台灣游客也未免太多了。」倪香娜低下頭來，但她知道自己怎麼躲都沒有用。
「你不需要怕他們啊，我們在這兒吃飯有什麼錯？」
「我們兩個在一起吃？這還不夠奇怪嗎？」
「有什麼好奇怪的？男未婚、女未嫁，一起吃個飯難不成還能發生什麼？」龍常曜倒是一點也不以為意。
也對……還能發生什麼？倪香娜知道是不可能發生什麼，但是她總會下意識的想避避嫌，本以為到了東京沒有人會看得到，自己就算跟男人吃頓飯也無所謂，但是被人看見了，她心里總覺得怪怪的。
服務生送來的食物，她也只是低著頭猛吃。
「你的頭快埋進那堆炒飯里了。」龍常曜看著她的動作只覺得好笑。
「他們還在看我嗎？」
「只有我在看你，你在和我一起吃飯的時候有必要在意別人的眼光嗎？」
「我必須承認他們讓我很不舒服，尤其在我明知道他們對我有敵意的情況之下。」
「沒有那麼嚴重。」
「你當然不會了解，你一定不知道跟你在一起的女人壓力有多大。」
「會嗎？那你怎麼會答應跟我一起吃飯？」
「第一，因為我們在東京。第二，我肚子餓了。第三，我答應時並沒想那麼多。」
「那現在何必想那麼多？」
「我也不知道。」倪香娜抬起眼，看見那一家人還趴在窗口上猛盯著他們兩個瞧。「你覺得他們是不是想進來？」
「就算他們想進來又如何？餐廳是公共場所，我們沒辦法阻止他們要去任何地方，不過我保證他們不能過來打擾我們。」
「我以為你要跟我說如果等下他們真的進來找碴，那這次就輪到你反擊，讓我少當一次潑婦。」
「那也可以啊。」
「你會跟人吵架嗎？」這點倪香娜倒很好奇，龍常曜感覺上很有氣勢，一般人只知道龍皇，連她都以為龍皇應該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人，但龍常曜看來頂多只有三十幾歲，不過身上的帝王氣勢倒沒因為年紀輕而稍減，或許是那臉胡子幫的忙吧！小過她很難想象這類人物會有機會出現什麼火冒三丈的場面。
「那要看對方是否真想惹火我。」
「也許你修養好吧，跟你比起來，我是很容易生氣。」她承認自己沉不住氣，眼角看見那家人已經走了，倪香娜松了口氣。「他們走了。」
「你怎麼可以把所有注意力都擺在他們身上呢？」
「因為他們讓我覺得很不安啊，而且他們擺明了對我有敵意，我總是……」
「那我呢？」
「你世面見多了，當然不緊張。」
「我是說我也坐在你對面，你為什麼不把注意力擺在我身上？」
「你要我注意你嗎？」她看來有些驚訝。
「我們就兩個人一起吃晚餐，你不注意我才奇怪吧？」
「可是你很難伺候啊，而且我老是問那些很笨的客套問題我也覺得自己很蠢。」
她說得好自然，但這可是頭一回有女人當著龍常曜的面跟他說他很難伺候，寵常曜還差點以為自己听錯了。
「我沒有那麼難相處。」
「是嗎？」她看來一點也不信。
「我會約你一起吃飯應該已經證明了我不難相處。」
「我以為你只是跟我一樣覺得一個人吃飯有點寂寞。」
「那-平常呢？一個人？」
「對啊，我來這出差時就一個人下來吃飯，反正公司有發食券。」
「我是說不出差的時候。」
「就買個便當回家邊吃邊看電視啊。」
「就這樣？我以為你會有很多約會。」
「我的生活還挺無聊的，你呢？」她頓了一下，小心的問︰「你會允許我問一些無聊的問題嗎？」
「你問啊。」他並不希望讓倪香娜覺得自己真的有這麼難相處。
「呃……我很好奇，像你們這樣的人，是不是真的可以夜夜笙歌？」她臉上出現了好奇的表情。
「你覺得我就不用工作了嗎？」
「大老板不可能像我這種小職員這麼苦命吧？」
她才不信咧！公司里辦了幾次的發表會，邀請來的名流仕紳多半會和影視明星眉來眼去，她就目睹過某位老板級人物和一位女藝人狀甚親密的同乘一輛轎車離去。
「沒有你想的那麼多彩多姿就是了。」他覺得好笑，但是既然已經答應她要讓她問些蠢問題就得讓她問下去。
「是嗎？」她眼里多了一點淘氣，也許是因為龍常曜沒有因此翻臉，所以倪香娜才有膽繼續問。「那你有沒有……」
「沒有。」他沒讓她把話問完就直接開口否認。「你覺得我有需要花錢找女人嗎？」
「我都還沒問呢……」她沒好氣的說，看來龍皇也沒真的那麼難搞嘛。「你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喔。」
「你真希望我是那種游戲人間的人嗎？」
「我想那不是我希不希望就可以改變的吧？」她露出無辜的表情。「而且你知道我們的背景相差很遠，我不常有這種機會可以和大老板坐在一起吃飯，我自然會很好奇嘛。」
「你似乎很喜歡把我們之間的差別分得很清楚。」
「不是我很喜歡，而是我們之間的差距太明顯了，如果你不喜歡我提起的話，等下我不再提就是了。」她可是很好說話的。「這樣吧！你教我說一些日文好了，我想你的日文應該比我好得多。」
龍常曜說了一句日文，然後解釋，「這是贊美對方長得很漂亮。」
她認真的點頭。「嗯，那很帥怎麼說？」
「我剛剛是在贊美你很漂亮。」
「喔……」倪香娜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以為你是在教我日文。」
「我覺得不管你是嫁不出去還是真怞不出空來談戀愛，你自己都得負很大責任。」
「為什麼？」怎麼又會扯到那上頭去？
「因為一般女人在被稱贊的時候都會流露出某種女人專有的嬌羞，你完全沒有那種反應。」
「那是因為……我在化妝品公司上班啊……」所以她的外表一直維持得不錯，經常得到贊美也是應該的，倪香娜一向很習慣別人所給予的贊美。
「又是工作。」他真不希望他們的話題永遠扯上倪香娜的工作。
「我出門就代表了這公司的品牌，如果沒把自己打扮好可是會壞了公司的名號，所以我很習慣被這麼公式化的贊美，我當然不會有什麼做作的反應。」她說得很理所當然。
「我想另一個意思是，你應該也很習慣有人稱贊你美麗了。」
倪香娜覺得如果自己否認那好像就太假了，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如何，只能轉著圓溜溜的大眼楮，露出神秘的微笑默認。
「好吧！美麗的小姐，明天晚上還要一起吃飯嗎？」
「你不用去應酬嗎？」龍常曜應該也有工作在身吧？倪香娜心想。
「-不用，我就不用。」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她也就干脆的點頭。
吃完飯後走出了餐廳，龍常曜陪她走回她的房間，在她要轉身道別前喊住了她，接著把手上的黑色圍巾繞在她的脖子上。
「這給你，明天可能會下雪。」
「喔。」倪香娜點點頭，搞不懂心怎麼突然跳得那麼快，但還是擠出了笑容對他說了謝謝才走進房里。
而她發現門才一關上，她已經開始期待明晚的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