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過獎了 第三章
烏勒袞想到意中人的一顰一笑,笑意更深了。「這次返回北京城,臣就一直在想該送什麼給她才好?公主也是女子,說不定可以提供臣一點意見。」
「只要是喜歡的人所送的,就算是路旁的一顆石頭,也是無比的珍貴。」姮貞心如刀割地說,因為這四年來,不管睿親王送她什麼,都被小心收藏著,那些都是她的寶貝。
「公主說得是,不過總不能真的送石頭吧。」烏勒袞仰頭大笑,俊朗的五官談到意中人時顯得更是意氣風發,不過才笑了幾聲卻發現坐在對面的姮貞氣色突然變得很蒼白。「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了?要不要找太醫來?」
「不……不用了,只是每到了季節轉換時,身子總是比較虛。」姮貞勉強擠出笑來。「沒事的。」
「真的不要緊?」烏勒袞不太放心地問。
姮貞澀笑著搖頭,因為心痛不是太醫能治得好的病。「真的不要緊……有機會我真想會一會這位蘇州織造的女兒,是不是真像王爺說的那麼好。」
「等這回江南的事告一段落之後,臣打算奏請皇上指婚。」烏勒袞道出自己的打算。
「你真的打算請皇上指婚?」姮貞喉頭緊縮地問。
烏勒袞俊臉一整。「沒錯,與其等將來皇上和太皇太後要臣娶哪位蒙古格格,還不如在這之前將嫡福晉的人選定下來,只是不知道成還是不成。」想到不久之前,怡親王娶了科爾沁部扎薩克謝圖多羅郡王的女兒烏蘭格格,滿蒙聯姻的事益發受到朝廷重視,就算他再怎麼不情願,到時也得遵旨照娶。
「是、是嗎?」姮貞惶惶不安地喃道。
「公主的氣色很不好,還是進屋里去歇著吧,臣就先告退了。」說著,烏勒袞在離開之前,先把冉嬤嬤找來,要她來伺候公主回房休息。
冉嬤嬤一臉著急的走進涼亭,探了探主子的額頭。「王爺說公主不舒服,該不會是著涼了……」
「嬤嬤。」姮貞小臉發白地喚道。
「怎麼了?有事跟嬤嬤說。」冉嬤嬤見主子眼底閃著淚光,緊張地說。
姮貞喉頭一哽。「他……有喜歡的姑娘了。」
「公主是在說王爺?」冉嬤嬤大驚失色。「怎麼可能?他怎麼可以喜歡別的姑娘?那公主怎麼辦?」
「我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姮貞一直很擔心睿親王有意中人,或是太皇太後突然想到要幫他指婚,沒想到這一天還是來了。「看來終究得走到這一步,就算王爺因此恨我,只要能嫁給他,也是甘之如飴。」
「可憐的公主……」冉嬤嬤用手巾拭著淚。
「我不可憐,能遇到王爺,是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姮貞心想或許就在她和睿親王第一次見面的那天開始,情愫便在心里生了根,當她漸漸懂了男女之情,才發現早已愛上他了。
對一個只把她當妹妹、當朋友的男子來說,用聖旨硬逼他娶,只怕是件多不情願、多痛恨的事,姮貞已經可以預見睿親王會有多憤怒了。
翌日——
「……朕認輸了。」皇帝懊惱地笑道。
一男一女坐在涼亭內,面對著棋盤,經過了數次的交鋒,勝負還是揭曉了。
姮貞為皇帝倒了碗剛沏好的熱茶,柔柔一哂。「皇上今天下手猶豫,只怕是被煩人的心事困擾著才會輸。」
「你不必安慰朕,打從三年前朕想起宮里還有你這個姊姊在,然後咱們一起下棋到現在,朕從來沒有真正的贏過一次,都是你故意讓朕的吧。」皇帝掀起碗蓋,啜了一口,潤了潤喉。「不過也因為有這個地方,讓朕可以喘一口氣,在心煩的時候能躲在這兒,直到情緒得以平復為止。」
「皇上能記得姮貞,姮貞就很開心了。」她將棋子收好。「難道皇上是為了明年大婚的事煩惱?」
皇帝嘆了口氣。「這倒也不是,只要太皇太後高興,要朕娶誰都可以,不管對象是誰家的女兒都一樣。」
「女人是很可怕的,皇上可別小看了,何況是後宮之首,更要謹慎地挑選。」姮貞打趣的說。
「朕才不敢小看女人的力量,她們可是能讓男人連命都不要了。」皇帝哭笑不得地說。「再說姊姊不也是,對付欺負過你的人,可是一點都不會手軟。」
聞言,姮貞依然是淺笑盈盈。「姮貞是看皇上在煩惱該把哪幾家的閨女嫁到蒙古去,這才提供一些意見罷了,可不是為了報復。」
「的確是替朕解決了不少難題。」皇帝也不點破地笑說。
靜靜的啜了口茶,姮貞這才狀似不經心地問道︰「皇上打算何時再派睿親王到江南?」
皇帝抬起眼瞼覷了她一下。「朕還在考慮。」
「姮貞明白了。」姮貞垂下眸子思索。
見姮貞沒有再往下說,倒是引起皇帝極大的興趣。「當朕知曉睿親王也常上你這兒來之後,卻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是因為明白姊姊很寂寞,有個人能陪你說話、下棋,這未嘗不是件好事,朕更相信睿親王的為人正直,知道他懂得如何拿捏分寸,不至于有什麼蜚短流長傳揚出去,所以也就默許了。」
「多謝皇上縱容姮貞的任性。」姮貞感激地說。
「在朕的記憶當中,皇阿瑪十分疼愛你,若知道你在宮里受了這麼多的苦,也會很難過,所以朕才想要彌補你。」身穿龍袍的皇帝把兩手背在腰後,慢慢地踱出了涼亭。「這也是朕遲遲沒有幫你指婚的原因之一,就是希望姊姊將來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姮貞盈盈地跪下。「謝皇上恩典。」
「那麼……姊姊希望誰來當你的額駙?」皇帝早就看出一些端倪了,不過還是希望听姮貞親口說。
「姮貞只想嫁給睿親王,除了他,不作第二人想。」姮貞口氣和眼神都無比的堅定。
皇帝輕笑一聲。「就如朕所料,姊姊喜歡的人果然是睿親王,由他來當額駙確實是再適當不過,朕往後也可以多仰仗他。」
「懇請皇上作主。」姮貞咬了咬牙,還是這麼做了,君無戲言,只要皇上點頭,這樁婚事就訂了,即便睿親王再惱、再恨也不得不從。
「朕答應你就是了。」皇帝伸手扶起姮貞。「只不過往後來到這兒,就沒人可以陪朕下棋,還真有些舍不得。」
姮貞微微一哂。「只要皇上宣召,隨時可以進宮陪皇上下棋。」
「說得也是。」皇帝點了點頭。「朕相信睿親王會對你很好的……」
皇帝這番話讓姮貞有些心酸,她已經準備好承受睿親王的怒氣,明知他有意中人的情況之下,還求皇帝指婚下嫁,而且一旦娶了公主,就不得再有其他側室,又怎麼不氣她、怨她?
三日後——
「……欽此。」
烏勒袞沒有因為聖旨的到來而感到榮耀,只有驚愕和不解。
他怎麼也想不到皇帝會將姮貞下嫁給自己,而且婚期就訂在兩個月後,可以說是迫在眉睫了,教他好半晌都回不了神來。
「睿親王還不快點接旨?」前來恭讀聖旨的官員開口提醒。
「臣領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烏勒袞惶惑地雙手接下。
闢員這才語帶巴結地意圖拉攏。「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往後就是額駙了,下官還得望你多多提拔。」
「請大人到里頭奉茶。」烏勒袞咬緊下顎的喚來總管。
王府總管將該名官員請到內院里去,其他的奴僕侍衛也因為主子即將迎娶和碩公主,而感到與有榮焉。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大家跪成一片,恭賀聲此起彼落。
兩位站在旁邊看熱鬧的中年婦人卻是一臉皮笑肉不笑,擺明了就是很不甘願的態度。
「哎呀!咱們烏勒袞的運氣還真是好,先是平白無故當上了和碩親王,這會兒還讓公主看上,要當額駙了……」烏雅氏笑聲尖銳地說。
畢爾佳氏哀嘆一聲。「只能怪咱們沒有幫他阿瑪生下一男半女,什麼好處也撈不到,也只有在旁邊乾瞪眼的分……」
烏勒袞听見兩位姨娘的口氣很酸,無非就是在嫉妒,卻也只能忍下來,畢竟她們是死去阿瑪所納的小妾,也算是自己的長輩,只不過他這輩子真的從沒想過要當個夫以妻榮的額駙,這一切實在來得太過突然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烏勒袞實在想不通其中的原因。
「……不過有個公主媳婦,咱們在其他人面前可就威風了。」瓜爾佳氏接著又洋洋得意地說。
「這倒也是,不然別人老是因為咱們不是正室就瞧不起,這下總算可以吐一口怨氣……」烏雅氏哼笑道。
努力不去在意她們的冷嘲熱諷,烏勒袞瞪著握在掌中的聖旨,委實心亂如麻,因為他很清楚這是無法違抗的,並不是討厭姮貞,只是這些年來都把她當成妹妹一樣憐惜、疼愛,如今要成為夫妻,往後的歲月又該如何相處?
「看來只有進宮了……」烏勒袞決定親自去見公主,問過她的意見再說。
一旦決定了,烏勒袞便馬上行動,立刻讓人備轎。
不久之後,待烏勒袞進入了紫禁城,來到姮貞居住的偏殿前,先讓小太監進去通報,自己也趁這當口思索該怎麼開口。
而此時站在湖畔的姮貞也在等,她知道今天聖旨就會到睿親王府,烏勒袞接到之後不知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公主,天氣已經變冷了,還是進屋里去吧。」冉嬤嬤將披風覆在主子的柔肩上,關切地說。
姮貞才要轉身進屋,小太監便過來稟報。「先請王爺到涼亭里等候。」他來了!一定是為了指婚的事。
「喳。」小太監很快地走了。
「王爺該不會想抗旨吧?」冉嬤嬤不滿地哼了哼。「難道娶公主就讓他這麼委屈?公主還比不上一個蘇州織造的女兒?」
「額駙的頭餃雖然尊貴,可是終究是靠女人的裙帶關系,不是每個男人都願意接受的,再加上王爺的自尊心很強,皇阿瑪冊封他為和碩親王,讓他這些年來一直努力想要立下大功,好向眾人證明自己的能力。」就是因為姮貞了解他,所以知道烏勒袞一定會希望她去求皇帝收回聖旨,再加上他只當自己是妹妹,所以無法和她做夫妻。
冉嬤嬤還是不懂。「聖旨都下了,他不願意也不成。」
「是啊。」姮貞深深的吸了口氣。「嬤嬤,待會兒不管我跟他說什麼,你都不要插嘴。」
「公主想做什麼?」一听,冉嬤嬤更緊張了。
姮貞沒有回答,只是拉攏好肩上的披風,往涼亭的方向走去。
「公主吉祥!」見到縴秀的身影緩緩的踱了過來,烏勒袞連忙打千。「公主,臣有一事……」
「王爺是為了指婚的事來的?」姮貞先開口了。
烏勒袞摺起箭袖,然後口氣凝重地啟唇。「臣的確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就是不明白皇上為何突然要將公主下嫁給臣。」
「是我求皇上指婚的。」姮貞直接跟他坦白。
聞言,烏勒袞一臉錯愕。
「是公主自個兒跟皇上提的?為什麼?」他還以為姮貞也當自己是兄長、是談得來的朋友,卻不知道她想要嫁給他。
「因為……我已經十八了,說不定明天一道聖旨下來就得遠嫁蒙古,用聯姻來鞏固大清的勢力,可是我不想嫁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嫁給一個連見都沒見過的男人……」姮貞要費好大的力氣才能吐出話來。「這是最好的辦法。」
「所以公主選了臣?」烏勒袞既憤怒又可笑地問。
姮貞把心一橫。「沒錯,因為咱們相識最久,王爺也是我最能信任的人,自然是最好的對象。」
「公主明明知道臣有喜歡的女子了,卻還是這麼做……」烏勒袞彷佛頭一天才認識姮貞,從來不知道她是如此自私。
「如果王爺真的那麼喜歡她,我可以答應讓她進入王府伺候你,就算當個小妾,也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福分了。」姮貞擺出傲慢的姿態,施恩地說。
烏勒袞不敢置信地瞪著她,活像姮貞頭上長了角似的。「公主應該知道依照禮制,這是不被允許的事,而這種話也不像是公主會說的……」
「或許王爺從來沒有真正的認識過我,生長在這座皇宮之中,為了自己的利益,其他人都是可以犧牲的。」姮貞藏在披風內的小手掄得死緊。「何況當額駙又有什麼不好?往後皇上還會更加重用王爺。」
這番話听得烏勒袞俊臉泛白,胸口的怒氣沸騰到最高點,還有著深深的失望。「臣真是看錯公主了……」
姮貞喉頭微哽,不過盡量不顯露出異狀。「放肆!」
「這還是公主頭一回對臣用這個字眼。」烏勒袞嘲諷的說。「更想不到公主心機如此深沉,連臣都可以利用。」
「王爺過獎了。」姮貞的心因他的話而擰疼了。
烏勒袞既悲又怒地笑了一聲。「既然公主非要下嫁給臣不可,臣也只能遵旨了,恕臣告退。」
待烏勒袞惱怒的身影漸行漸遠,冉嬤嬤恨不得把他叫回來,可是又想到主子不許她插嘴,只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走了?」姮貞一動也不動地望著涼亭,那兒有許多她和睿親王的回憶,他們一起在里頭下棋、談笑,也為她帶來了溫暖和希望。
「公主為什麼要說那些反話?明明不是這樣的……」冉嬤嬤都快急哭了。
「那是怎樣?」姮貞哽聲地笑問。
「公主還笑得出來?」冉嬤嬤跺了下腳。「公主明明是那麼的喜歡王爺,愛著王爺,為什麼不告訴他?偏偏要把自己說得那麼可惡、那麼壞?」
姮貞眼底沒有淚水,可是她的心卻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