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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來運轉 第九章

即使再生匡衛的氣,最終她還是來了。

依雀鑽出鸞轎,才抬起螓首,就見紫宸宮外有比平常還鄉的禁衛軍看守著,隱約透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氛。

步上玉階,兩名侍衛上前攔下依雀。

她擺出王後的架式,柳眉倒豎的瞪著他們。「本宮要見王上,你們敢阻攔?」到底是怎麼回事?

侍衛互覷一眼,「這是太後的懿旨,任何人都不準進去打擾王上,還請王後娘娘不要為難屬下。」

她怔住了。「太後的懿旨?」

「是。」侍衛職責所在,不能讓步。

依雀越過他們,往紫宸宮內看了一眼,「真的不能讓本宮進去?」難道匡衛真的被囚禁在里面了?不行!她必須想辦法救他。

「請王後娘娘恕罪……」

「大膽!」依雀扮得有模有樣,覺得自己還滿有演戲的細胞。「本宮是听說王上這幾天龍體欠安,特地前來探望他,要是王上出了什麼事,你們這些人擔待得起嗎?還不退下!」

「可是太後……」

「太後那邊有本宮負責,還不讓開!」

侍衛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總算讓出一條路來。

抬頭挺胸的越過重重守衛,依雀心里其實很緊張,就怕唬不倒他們,幸好她的演技不錯。

晏福听到聲音出來迎接。「奴才見過王後娘娘。」

「王上呢?他沒事吧?」她焦急的問。

他有些吞吞吐吐。「王上他……」

依雀沒耐性听他支支吾吾,撩起裙襬就往里頭走去。

穿過前殿,來到內室,就聞到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酒味,讓她把鼻子都摀住了,再看到醉趴在幾上的男人,依雀真的很想扁他一頓。

靠!借酒澆愁就能解決得了事嗎?

「匡衛!」她一個箭步沖上去,抓住七零八落的龍袍,將他黏在幾上的頭抬了起來。「你給我起來!」

喝得醉醺醺的匡衛含糊的怒斥。「滾出去!」

她氣炸了。「你敢叫我滾?!」

匡衛揮動雙手,醉眼迷蒙。「統統都給朕滾出去!」

「晏福,去舀一盆水來!」

「是。」晏幅出去沒多久又進來了。「水來了!王後娘娘……」

沒空跟他解釋,依雀雙手接過,就往還在醉生夢死的匡衛頭上潑了下去,這下讓他整個人都驚跳起來,想不清醒也不行。

他破口大罵。「大膽!」

「清醒了沒有?」依雀兩手抆腰,「不夠的話,外頭的水還多得很,要潑幾盆都可以。」

晃了晃腦袋,吃力的睜開眼皮,看清眼前氣憤難平的女子,滿腔的爆怒頓時全熄了。「雀兒,妳終于來看朕了?朕以為妳還在生氣。」

依雀瞪大秀瞳,從齒縫里進出聲音。「我的氣是還沒消,不過看到你這副德行,我就更火大了,以為把自己灌醉就可以減輕痛苦了嗎?你就是把自己溺死在酒缸中,事情也不會改變。」

「夠了!朕的頭很痛,不想听這些大道理。」他捧著彷佛有無數支槌子在敲打的頭顱,逸出痛楚的聲吟。「晏福,再去拿酒來!」

她回頭下令,「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先出去。」

「是。」晏福想了想便轉身離去。

匡衛俊臉扭曲的大喊,「晏福!」

「他已經走了,你再怎麼叫也沒用。」依雀由高往下的睥睨他狼狽的模樣,想到應該意氣風發、權傾天下的黑帝變得這麼落魄,她也很想哭,很想痛罵他,卻也替他感到悲哀。

「王後!」他怒不可遏的咆哮,「別以為朕愛妳,就可以放肆了。」

她噙著淚光跟他嗆聲。「那你想怎樣?把我拖出去砍了嗎?」

「妳……」匡衛氣結。

依雀抖了抖唇,緩緩的跪在他面前,然後張臂將匡衛摟向自己。「想哭就哭吧!喝酒逃避只是暫時的,最後還是要去面對現實。」

「可是朕好累,真的好累。」他身軀僵硬片刻,直到再也沒有力氣抗拒,將已經冒出短髭的下巴擱在她的頸窩問,逸出痛苦折磨的瘖啞嗓音。「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小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著那具看似強壯,此時卻輕顫不已的背。

「哭吧!不會有別人听見的。」

匡衛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朕的眼淚已經干了……」

「那就吃點東西,听晏福說你這陣子滴水不沾,這樣會生病的。」她皺了皺秀眉,斜睨他一眼,「還有,你身上好臭,我從剛才就一直停止呼吸,不然早就被你醺昏過去了。」

「很臭嗎?」他嗅了嗅身上,的確有股怪味,俊眸一瞋,「從來沒有人敢說朕臭,還巴不得黏在朕身上,只有妳敢這麼說,妳真是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她撇了一下唇,心想,這個道理還不簡單。「那是因為你是一國之君,他們怕腦袋不保,所以都挑一些好听的話哄你,如果你想听的話,多的是人跟你說,不差我一個。」

「確實是如此。」匡衛也承認了。「朕自從出生那一刻,就被天帝選中,成為朢國的君王黑帝,沒有人敵對朕的權威有任何的質疑,朕可以說是天之驕子了,或許就是這樣,神界才會不斷的考驗朕,讓朕經歷一次又一次的喪子之慟……不過,听說墨國的蒼帝這輩子都無法擁有自己的子嗣,比起他來,朕還算幸運多了,不該在這里自怨自艾。」

依雀橫他一眼,「本來就是,也許他們……他們跟你有緣的話,還會再投胎來當你的孩子。」

「朕也希望如此。」他閉上眼皮,倒在她的大腿上,放任自己的意識飄忽,一股極度的倦意襲至全身。「朕真的好困,好想睡。」

她俯睇著他疲憊不堪的俊臉,喉頭一梗,「那就睡吧!」

「妳會在這兒陪朕嗎?」匡衛在睡著之前問道,只要在她身邊,他可以不必顧慮身分,卸下心防,完全放松。

「嗯!我會一直陪著你……」反正她也無處可去了。

依雀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愛一個人。

出生在一個親情單薄的家庭,沒有得到太多的愛,自然也不願付出,經常一起鬼混的死黨都說她是個冷血動物,可以見死不救,依雀也承認,唯一能獲得她關心的只有弟弟而已。

但是,遇到這個男人,即便身分高高在上,終究只是個人,卻不能像普通人那般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有時想想真的有點同情他,雖然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不過她願意去試試看。

腳都麻了,依雀也沒動一下,只是盯著他沒有設防的睡顏,舍不得移開……

「砰!」手上的奏折用力摔下。

「王上息怒!」大殿下的文武百官全跪了下來。

匡衛沒想到自己只不過幾天沒有早朝,簡直快要變天了。「聯有準許興建奉天殿這回事嗎?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敢違抗朕的旨意?」

「回王上的話,興建奉天殿是為了感謝神界的庇佑,為了供奉天帝。」新上任不久的丞相斗膽啟奏。

厲目掃過殿下一干大臣。「用這麼龐大數目的銀兩來興建一座宮殿,還要加重百姓的賦稅,難道要搞得民不聊生、天下大亂嗎?丞相認為天帝要是知道,會認為朕這麼做是對的嗎?」

御史大夫顫巍巍的上前一步,「啟奏王上,這是太後娘娘親自下了懿旨,微臣等也只能照辦。」

「什麼?母後?」匡衛臉色丕變。

「確實是太後的意思。」他們這些當臣子的也是身不由己。

丞相用玉笏板擋住臉上的奸臣笑意。「因為王上正逢喪子之痛,傷心過度,無心處理朝政,所以太後不得已只好代替王上批閱奏章,至于興建奉天殿的事,已經開始進行當中了,一切有微臣在,王上大可放心。」

「意思是,連朕也管不著了是不是?」黑眸警覺的瞇起。

他以恭敬之姿掩飾自己的狼子野心。「王上英明,太後娘娘這麼做也是為了幫王上祈福,讓王上早日擁有皇子。」

匡衛沉下屬于君王才有的臉孔,冷冷的睇著笑里藏刀的丞相,當初是接受母後的建議,這才挑上他來頂替告老還鄉的老丞相,想不到卻是引狼入室。

在短短的時日,母後幾乎取代了自己的地位,朝中大臣也紛紛靠邊站,整座王宮跟著蠢蠢欲動,即便是親生母子,當最高權力介入其間,就有可能產生變數,尤其王權是至高無上的,任何人對王權的削弱和侵奪,都是絕對不能容忍,匡衛無法坐視不管。

「朕明白了。」他按兵不動,從龍椅上起身。「諸位愛卿如果沒有其他的事要稟奏,那就退朝吧!」

文武大臣松了口氣,恭送匡衛離開大殿。

「丞相大人,以後還得靠你多多提拔了……」

「是啊!丞相大人現在可是太後跟前的大紅人,往後得靠你了……」幾個大臣圍到丞相身邊拍起馬屁。

尾椎翹得老高的丞相哈哈大笑。「各位大人太客氣了,哈哈……」

在場之中,只有干賢露出憂心忡忡的神情。

莫非真讓司天監說中了,天象所指的後族擅權真的應驗了?

他不能讓那種事發生,看來,只能那麼做了……

「芷嬪娘娘,王上不在御書房……」

不在?那他會去哪里?

「回芷嬪娘娘的話,王上目前不在紫宸宮內……」

也不在這里?那他到底在哪里?

到處找人都踫壁的芷嬪幾乎快站不住,宮女只得攙扶著柔弱無骨的她離去,王上已經好一陣子都不曾到玉澄宮探視過她了,因為她失去孩子,所以再也得不到君王關愛的眼神了嗎?這就是身為後宮嬪妃的悲哀嗎?她好恨、好恨哪……

她萬念俱灰的低喃。「王上此刻一定在交泰殿,他一定在王後那里……為什麼?是王後害死我和王上的孩子,王上為什麼不廢了她?為什麼?」

「娘娘要保重身子。」身旁的宮女聞之鼻酸。

芷嬪恨恨的嚷著,「保重有什麼用?王上已經不要我了……對!我去求王後姊姊……我要去求她……」

片刻之後,轎子在淒風苦雨的心情之下來到王後的交泰殿。

「王後姊姊……」她僕倒在依雀面前哭喊。

嚇退兩步的依雀瞪著跪在腳邊的女子。「妳……妳有話先起來再說,快點把芷嬪娘娘扶起來。」不要動不動就跪她嘛!

她抬起珠淚斑斑的嬌顏,「王後姊姊……求求妳把王上讓一半給臣妾……不要全部搶走……孩子沒了,臣妾只剩下王上了……」

依雀面有難色。「我也很同情妳,可是王上是個人,不是東西,不是我說讓就可以讓的,妳……妳自己去找他好了。」

「王後姊姊是不肯答應了?」芷嬪淚眸中隱約含著恨意。

搔了搔頭,「這種事又不是我能決定的。」

「那王上呢?王上在這里對不對?」她左右張望,發瘋了似的到處找人。「王後姊姊把他藏起來了,不讓他去看臣妾……王上!王上!」

「妳要干什麼?他沒有在這里。」依雀有些不爽了。

芷嬪不信,翻遍了整座交泰殿內外,就是非找到人不可。「王上!臣妾來救你了,王上快出來!」

哇咧!這女人是不是瘋了?「我說他沒來就是沒來,妳是听不懂國語啊!」她很想把人趕出去,懶得跟這種瘋女人哩叭唆。

「不可能!王上一定在這里!」芷嬪嬌柔的容顏變得有些瘋狂,撲上去抓住她。「妳把他藏到哪里去了?快把他交出來!」

被惹毛的依雀氣惱的想掙開她。「我沒有藏他,不信妳自己去找!」

「妳害死我的孩子,現在又想要獨佔王上,妳這個惡毒的女人……」她陡然之間放開依雀,雙手的虎口轉而對準頸項,用力掐下去。

依雀沒料到她會來這一招,來不及防備,被她掐住脖子,本能的伸手想要撥開它們。「妳……咳……放……咳……」

「娘娘!」芷嬪身邊的宮女驚恐的沖上前制止。「

無奈芷嬪的力氣大得驚人,根本沒有人能把她拖離。

「咳咳……」依雀被掐得眼前發黑。「救、救命……」在交泰殿當差的宮女、太監即便發現里頭情況不對,各個都當作沒听見,守在外頭不聞不問,因為他們可不想跟太後作對。「咳咳……呃……」

十指掐得更用力了。「妳去死!我要替我的孩子報仇!」

她兩眼翻白,無法呼吸了。

這次真的死定了嗎?

可是她不想死,好不容易才找到愛她的男人,找到她的幸福,她不要死……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耳畔再度听到叫聲。

「王上別急,先掐王後娘娘的人中幾下……」

那嗓音听來有點熟悉,好像是干賢。

接著,依雀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一點一滴的回到四肢百骸……

「太醫來了沒有?」匡衛交雜著憤怒和焦灼的吼道。

晏福在旁邊迅速回應。「回王上,已經去宣了,應該快到了。」

是匡衛來了,她得救了,還以為這下死定了……

「咳咳……咳……」她呼吸得太用力,連咳了好幾下。

男性大掌頓時將依雀摟得更緊了。「雀兒!」

依雀沒想到自己像九命怪貓,又逃過一劫了。「我……我沒死?」

「朕不會讓妳死的。」匡衛梗聲的擁她入懷道。

她伸臂回擁,說不出話來。

「王上,太醫來了。」晏福趕緊示意匆匆前來的太醫上前幫王後娘娘診脈,確定鳳體安然無恙。

匡衛盯著太醫號脈的動作,頻頻追問,「怎樣?王後身子還好吧?」

偏頭想了想,太醫再號了一次脈。「嗯……王後娘娘的鳳體並沒有受到損傷,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快說!」他聲音不由得緊繃。

露出笑意的太醫拱手跪下,宣布喜訊。「恭喜王上!賀喜王上!王後娘娘已經懷有身孕了。」

依雀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咳。」真的還假的?

「你說什麼?」匡衛俊臉凝重,看不出半點欣喜若狂的樣子。

太醫再次重復。「王後娘娘月復中已經懷了龍種。」

「你確定?」他問。

「微臣敢以腦袋擔保。」

即將升格為準媽媽的依雀一臉呆滯,她才十九歲就要當媽了?會不會太早了?

「朕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匡衛的表情嚴肅到不行。

以為王上高興到不知道該說什麼,太醫作勢起身,「微臣馬上回去幫王後娘娘準備最好的安胎藥。」說完便走了。

「恭喜王上!」晏福含著老淚道賀。

干賢同樣也跟他道喜。

依然沒有笑容的匡衛卻只是淡淡的說︰「你們都出去吧!」

「是。」寢殿內的人全都退下了。

「匡衛,你怎麼了?」依雀狐疑的將他的臉轉過來,瞅了幾眼,「看起來一點都沒有很高興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很想要有個孩子。」

他深吸了口氣,這才透露心底的秘密。「朕好害怕。」

依雀懂了。「我會很小心,不會讓孩子出事的。」

「她們也這麼跟朕說過,可是最後還是……」匡衛吞下舌尖不吉利的話。「雀兒,求妳幫朕保住這個孩子,朕不能失去你們任何一個。」

她輕撫著他脆弱的俊顏,「我答應你,不要擔心,你看我兩次都沒有死成,這就表示我命大,運氣也比別人好,所以一定可以把孩子平安生下來的。」

「就算孩子……最後孩子依然沒能保住,妳也要勇敢撐下去,不要讓自己瘋了,妳還有朕,我們以後可以再有別的孩子。」想到芷嬪,當他目睹寵愛的女子發狂般的哭叫,口口聲聲說要報仇,甚至指責他沒有保護好孩子,那心神喪失的模樣,匡衛看了真是心痛如絞,不忍卒睹。「答應朕……」

咽下喉中的硬塊,「好,我答應你無論發生什麼事,絕不會讓自己發瘋,絕對不會丟下你。」

匡衛摟著她,緊緊的閉上眼皮。

天啊!他願意用權位、生命來換取心愛的女子,和末出世的孩子平安……

「……這是太後娘娘吩咐太醫準備的安胎藥,請王後娘娘趁熱喝了。」老宮女率領著兩名宮女,用銀盤端著一碗湯藥來到交泰殿。

依雀瞟了那碗東西一眼,哼了哼氣,「本宮的身體很好,不需要喝什麼安胎藥,幫我謝謝太後的好意。」打從她懷孕的消息公開之後,不管吃什麼、喝什麼,都是小心翼翼,唯恐被下了毒,緊張到都快得到躁郁癥,真不曉得接下來幾個月要怎麼熬下去。

「這是太後賜的,王後膽敢不喝?」口氣轉為強硬。

她也不客氣的回瞪。「就是因為太後賜的,本宮才不能喝。」

老宮女不苟言笑的臉上蒙上冰霜。「王後娘娘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我說的已經夠白了,還要再更清楚嗎?」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依雀可沒那麼傻。「不管太後是為了什麼,別想害我的孩子,要喝她自己留著慢慢喝好了。」人家說為母則強,誰敢動她的孩子,她絕對會跟他們拚了。

仗著自己是太後的親信,老宮女可不把她放在眼里。「王後娘娘太放肆了!」敢對主子不敬的人都得死。

「這樣就放肆,妳想不想看更放肆的?」

「妳……」老宮女可咽不下這口氣。「來人,抓住王後!」

跟著她來的宮女馬上上前抓人。

依雀不敢相信她會這麼做,奮力的和兩名宮女扭打成一團,也不想被她們抓住。「你們想干什麼?!」

端起藥碗,老宮女惡聲惡氣的叫著,「快把她抓牢!」

「我不要喝!」她死命掙扎。

老宮女陰冷的笑著,「就算灌,也要讓妳喝下……就不信打不掉……」

「放開我!」依雀不斷踢動雙腳,不肯乖乖就範。

碗里的藥汁都濺了出來,氣得老宮女只得扣住她的下巴,逼她張嘴。「給我喝下去!」

「不……不要……」

就在這干鈞一發之際,那碗湯藥被人猛力的揮開,飛了出去,摔成碎片。

她咬牙切齒的低吼,「是誰?」

「該死的賤婢!」匡衛一腳狠狠的踹下去。

慘叫一聲,老宮女滾了兩下才停住。「王……王上?」

要不是不想太快和母後撕破臉,他早就將這些奴才給一一處死了,雖然交泰殿處處有太後的耳目,不過他也另外安插了眼線,隨時跟他通報消息,幸虧趕上了,不然後果……光是想到那碗湯藥里加的東西,他就感到不寒而栗。

匡衛怒氣沖天的低咆,「來人!」

「微臣在。」身為禁衛軍統領的衛尉全副武裝的帶著屬下進門听旨,他是少數無懼太後勢力的臣子之一。

他惡狠狠的瞪著老宮女。「把她們全都推出去斬了!」

「王上,奴婢是太後娘娘身邊的人……王上不能處死奴婢……」老宮女知道匡衛事母至孝,只要端出太後,就能免除一切刑罰。

「朕不行嗎?」匡衛恨之入骨的嗤哼。「推出去!」

衛尉立即命令手下將呼天搶地的宮女們全都拉出寢殿外頭。

「雀兒,妳有沒有怎樣?」他端詳依雀的臉色,不過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朕馬上宣太醫……」

她余悸猶存,臉色不太好看。「不要緊張,我沒喝到半口,只是想不到太後會變本加厲……」

「再給朕一點時間。」匡衛恨不得將她柔進自己的體內,如果這樣能保住她的話。「很快就沒事了……」

當親情與權力纏繞在一起的時候,處于其中心,就像陷入密密麻麻的羅網般,每牽一點都會動全身。

「仁慈一固然是一種美德,但不應成為君臨天下、威令四方的帝王品格,將來若是外戚勢大、王權旁落,君王不是徒有虛名,就是遭到殘害的命運,到時將會天下大亂、生靈涂炭,匡衛深知這個道理,所以只能選其一。

依雀將面頰貼在他的胸膛上,听著他紛亂的心跳聲,內心也是五味雜陳。

靜立在旁的晏福神情復雜的旋身出去,走路的姿勢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顯得老態龍鐘。

是到該結束的時候了!

「處斬?!」太後驚瞠雙眼。

趕來通風報信的丞相不安好心的挑撥。「臣听到消息馬上就趕來了,王上這麼做等于是削了太後娘娘的面子,明明知道她伺候太後多年,說斬就斬,一點都不留情分。」

「他……他竟敢……」太後猛地起身,踫翻了幾上的陶杯,剛沏好的茶都灑了出來。「竟敢這麼做?」

他乘機參了一本。「不僅如此,王上前幾天還下了聖旨,罷了牛宿城郡守的官職,他可是太後娘娘的親佷兒。」

太後氣到兩手發抖,「本宮絕不容許他這麼做,來人!」

正暗自竊笑的丞相得意不已。

「來人!」連叫兩聲,外頭都無人回應。

丞相感覺有異。「怎麼回事?微臣出去瞧一瞧……」就在這當口,衛尉率領一干屬下進來。「這是太後的寢宮,你們居然沒有經過通報就這樣隨便闖進來,想找死嗎?」狐假虎威的喝斥。

不理睬他,衛尉公事公辦的宣讀口諭。「奉王上之命,從即刻起,任何人不準進出慈寧宮,違者當斬!」

「什麼?!」他怪叫道。

太後瞠眸怒喝,「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假傳王上的旨意,馬上給本宮滾出去,听到沒有?」

「微臣是奉王上的旨意行事,請太後見諒。」衛尉毫不畏懼的橫睨一眼方才還很囂張的狡猾之徒。「丞相大人也該回府,王上的聖旨就快到了。」

他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王……王上的聖……聖旨?」

「本宮要見王上!」太後不相信向來孝順听話的兒子會這麼對待她。「去叫他來!」

終章

「本宮要出去,誰敢阻攔?!」

再也忍無可忍的太後多次想沖出侍衛的重重看守,卻都被擋了回去,那些說好要效忠她的臣子一個個不見人影,眼看多年的計畫就要毀于一旦了,教她又氣又惱,機關算盡,依舊無法和老天爺斗。

她好恨!好恨!

像要發泄怒火般的將桌上的晚膳一古腦兒的掃到地上,然後氣虛的跌坐在藻帝上,連笄掉了,發亂了也沒有察覺,目光渙散的她再也沉不住氣,高雅的容顏上淨是憤恨和不甘。

太後神情狂亂的喃喃自語。「不可以這樣……不能就這麼敗了……不行……不能這樣……他們都該死……」

「王上駕到!」

外頭太監的吆喝讓她豁然清醒,火速的從席上站了起來往外沖去。

匡衛冷凜著俊臉走了進來,身上的龍袍似乎更昭顯了他的身分,即便是在親生母親面前,依舊無法否認他是一國之君的事實。

「你居然敢這樣對本宮?」太後劈頭就指著他的鼻子吼道。「本宮可是懷胎十月才生下你的親娘,你這麼做不怕遭到報應嗎?」

他定定的看著她片刻,闇黑的瞳眸又痛又恨,「是,妳是朕的親娘,可是在母後眼中,真的有把朕當作你的親生骨肉嗎?」這句話他老早就想問了。

太後倒怞一口氣,「你……你這話什麼意思?」

「如果朕真的是妳的親生骨肉,朕的皇子就是和母後血脈相連的孫子,妳又怎能忍心害死他們?」匡衛幾乎是咬著牙根,才能把話說出口。「母後,妳的心腸好狠、好毒。」

彷佛沒料到他會查出真相,太後端雅的臉上血色褪了一半,目光掠向跟著匡衛一同進門的依雀和干賢,眼底射出兩道怒芒。「王後是想把所有的罪名全按在本宮身上好月兌罪嗎?」

依雀很想反唇相稽,把它罵回來,不過看在匡衛的面子上,還是閉上嘴巴,任由她去發瘋吧!

「母後還是不肯承認?!」他怒極攻心的咆道。

她顫抖著手將垂落的發絲撩到耳後,維持高貴的外表。「要……要本宮承認什麼?就像王上說的,他們可都是本宮的孫子,本宮怎麼可能會加害他們?王上可別听信了讒言。」意有所指的看了干賢一眼。

匡衛搖了搖頭,失望,悲痛在臉上交互閃動。「把人帶進來!」

一聲令下,外頭的侍衛押了名嚇得手足無措的宮女進來,當場跪下求饒。「太後娘娘,奴婢家里還有爹娘等著奉養,奴婢不想死啊……太後娘娘……」她都跟在老宮女身邊,自然知曉不少不該知曉的事。

「妳……妳不是被處斬了?」太後驚喊。

宮女抓著她的裙襬,苦苦哀求。「王上說只要奴婢實話實說……就可以饒奴婢一死……」

「把妳跟朕說的話,源源本本的說給太後听。」他喝道。

她怞怞噎噎,說的話斷斷續續。「回……回王上……這一切都是太後娘娘的旨……旨意……將太醫院每天煎煮好的安……安胎藥中攙了……少量的毒藥,不至于會……會被發現……久了之後……月復中的孩子就很難保住……」

太後高聲大叫,「住口!住口!妳居然敢污蔑本宮?」

「王上,奴婢說的都是真的……」宮女轉向匡衛求饒,只求能保住小命就好。「就連蘭貴妃也是……也是被太後娘娘一怒之下推……推進池里淹死……就因為蘭貴妃說……說她月復中好像又有了王上的龍種……但因為凶手是太後娘娘……渱羽宮的奴才就是死也不敢老實說……」

仰起頭顱,緊閉上眼,只有匡衛知道自己的心在滴血。

「難道王上就這麼相信這賤婢的話?」太後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猶自在做困獸之斗。「而不相信自己的母後?」

匡衛倏地掀開眼皮,瞪著已然泯滅人性的親生母親。「朕不該相信嗎?母後,為什麼?告訴朕到底為什麼?」

「本宮什麼也沒做!」她仍舊否認到底。

他厲聲的看著她,粗聲問道︰「難道就因為當年妳不是心甘情願的嫁進宮里來,是先皇強娶妳進宮的?」

此話一出,太後的臉色忽地刷白,身子搖晃幾下,一副快要倒下的模樣。

「……所以母後才會心存報復的念頭,真的是這樣嗎?」

太後嘴巴張合幾下,「你……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多虧了干賢,是他親自跑了一趟母後的家鄉女宿城,從不少耆老口中得知這件往事。」他一步一步的緊迫盯人。「當年母後已經嫁為人妻,卻讓先皇看上,不但強迫你們夫妻分離,還逼妳再度上了花轎,進了深宮……」

她失聲大叫,「不要說了!」

「為什麼不讓朕說下去?這是事實不是嗎?」

「不要再說了!」太後撕心裂肺的吼道。

匡衛無比痛心的看著她,「母後,朕雖然不贊同父親當年的做法,可是朕是妳的親生骨肉,是妳懷胎十月所生,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朕?難道妳對聯真的一點母子親情都沒有嗎?」

「要不是匡濟派人看守著,本宮早就有機會喝下打胎藥,絕對不會讓你有出世的機會……」她滿臉冷意和絕情的沖口而出。

頓時,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原本不想插手的依雀,也忍不住的發飆了。「妳太過分了!妳說的是人話嗎?妳不但是冷血,根本就不配當個人……匡衛?」有些不安的看向僵立在原地,臉色比死人還要慘白的男人,擔心他受不了這種殘酷的打擊。

他嘶啞的笑了笑,心痛到麻木。「原來是這樣,因為打不掉,所以不得下生下朕……妳從來就不曾愛過朕……原來如此……」

「匡衛,你不要听她的。」依雀憂慮的挽住他的手臂說。

太後笑了,好像看他受傷讓她很開心得意。「沒錯,別說愛了,本宮還巴不得從來沒有生下你……」

「芸娘,不要再說了!」一個突兀的尖細男聲開口喝止。

只見匡衛的身軀劇震一下,不必轉過頭去,他也認得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這番意料之外的轉折,也讓依雀悚然一驚,一個旋身,瞠大秀眸看著杵在身後,那個總是忠貞不二的太監。

「晏福?」她吶吶的說。

晏福兩眼直勾勾的看著瀕臨瘋狂的太後,眼眶淚光閃爍。「芸娘,已經夠了,我們造的孽已經太多了。」

「為什麼?晏郎,你不想報仇了嗎?」太後不解的反問他。「為什麼?我們忍辱偷生這麼多年,為的不就是要報復?」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上前,執起她的柔荑。「沒錯,可是已經夠了……芸娘,我們該讓這場悲劇結束了,王上畢竟是無辜,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

「不!還不夠!」她狂搖螓首叫嚷。「我要匡家絕子絕孫……我要匡濟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芸娘!」晏福大喝,鎮住她的心神。「就算匡家絕子絕孫,我們的孩子也無法活過來……妳這麼做只會讓他的罪孽加深,無法投胎轉世……真的已經夠了……夠了……」

太後滿臉的淒楚悲涼,「晏郎……」

事已至此,該讓-切都結束了。

晏福將慚愧、歉疚的目光調到一手帶大的孩子身上。「王上,奴才不求你饒恕,也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的辯解……」

「為什麼?」匡衛泛紅眼眶的低吼,遭受最信任的人背叛,讓他恨不能將他碎尸萬段。「朕不記得親生父親的長相……唯一記得的是你,是你一直守在朕身邊保護朕、愛護朕,在朕的、心目中……你就像爹……」

听他這麼說,晏福泣不成聲。「奴才擔、擔當不起……」他又何嘗不是把王上當作自己的親生骨肉,悉心的照料,可惜命運作弄人。

匡衛緊閉下眼,當它們再度張開,只剩寒心。「你們聯手起來殘害朕的親生骨肉,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維護自己深愛的夫婿,太後恨意難消的昂起下顎,「你恨錯人了,你要恨就去恨你那個沒有人性的親生父親,明知道我已為人婦,還仗著財勢逼迫晏郎寫下休書,強迫我上花轎……明知道當時我已經懷了三個多月的身孕,卻要我喝下打胎藥,打掉我和晏郎的親生骨肉……

「我好不容易用絕食的方式逼他放棄這個念頭,只等孩子平安落地,再托人送回去給晏郎……他明明對我發過毒誓,只要我順從了他,他絕不會傷害我的孩子,想不到……想不到他騙我……他騙得我好慘……」

晏福聞言,老淚縱橫,在旁邊輕拍著她。

「過了一年,府里的奴才終于良心下安的告訴我真相……匡濟是把孩子送走了,卻是……卻是丟到山里喂狼……他好狠的心!我恨他!」強烈的恨意扭曲了太後高貴的面容,像是戴上一副惡鬼面具。「就算打不掉他的兒子,我也不會讓他的兒子有半個子嗣傳宗接代……我要匡家絕子絕孫……」

她瘋了似的怒瞪匡衛,「黑帝這個王位不該是你得的,應該屬于我和晏郎的兒子……天帝真是太不公平了……為什麼要讓我的心肝肉死得這麼慘?讓仇人的兒子成為一國之君?我的心肝……娘對不起你……」

「芸娘,別哭了。」晏福幫她拭著淚水。

依雀忽然不知道該不該同情她,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真是一點也沒錯。

「為什麼要紅玉放火燒死我?我跟妳有仇嗎?」

「只怪妳不該活著,知道太多的事,萬一突然想起以前的事,壞了我的計畫,所以,妳當然得再死一次才行。」太後詭異的笑著,讓人不禁頭皮發麻。「對了!妳月復中的孩子不能再留著,得要想辦法除掉才行……呵呵……這次要用什麼法子呢?還是下毒最好,可以神不知鬼不覺……」

她真的瘋了!依雀下意識的躲到匡衛身後心忖。

晏福看出她的不對勁,心痛不已。「芸娘,妳這是何苦啊?」

「即使妳是朕的親生母親,朕也保不住妳了,從今以後,朕和妳恩斷義絕,賜妳白綾一條,自我了斷。」匡衛俊臉一整,在人子和君王之間,選擇了一條路走,這樣的選擇也將他的心撕成兩半。「晏福!」

「奴才在。」他跪下听旨。

瞅著跟自己有著父子情分的太監,強迫自己當機立斷,絕不徇私。「朕要將你發配壁宿城,終生不得離開。」那座城池氣候炎熱、寸草不生,卻有豐富的礦產,必須仰賴人工進行開采,許多囚犯熬不住,就這麼死在那里。

他梗聲的叩首。「謝王上恩典……奴才有一事想請求王上。」

匡衛別開臉。「說吧!」

「請王上讓奴才跟太後單獨說幾句話。」

走出慈寧宮,依雀感覺得出他靠著最後的意志力在強撐,不讓自己崩潰,就好像一條繃緊的琴弦,隨時都有可能斷掉。「匡衛?」

匡衛眼底蒙上濃濃的哀淒,可是口氣卻是堅強果決。「朕是朢國的君王,在朕的領土上,無論是誰犯了法,就算是朕的親人,也不能輕饒,這是朕的使命和權力,誰也不能撼動。」

「嗯!」母子相殘是人間悲劇,她真想替他哭。

他喉頭一梗,「朕永遠都不會原諒她。」

依雀登時鼻酸眼熱,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張開雙臂擁住他僵硬的高大身軀,想要柔軟他,減輕他所受的折磨。「嗯、嗯。」

「雖然說父債子償,可是……這代價真的太大了……」匡衛嗄啞的說完,將濕潤的臉龐埋在她的肩窩之間,不讓別人瞥見此刻無助的神情。

她的心都揪了起來。

「你沒有錯,如果老百姓都不把國法看在眼里,只想自己報仇,那要國法做什麼?大家殺來殺去就好,可是這樣一來,不就天下大亂了?」

匡衛像溺水的人抱住依雀。

「只是母後已經瘋了,再也傷害不了我們,我不是替她求情,只是她已經沒有威脅,賜死她只會讓你一輩子心里都有道陰影在……不要跟我說你不會。」她用掌心捂住他的嘴。「你是個很重感情的人,雖然嘴里不說,不過卻會耿耿于懷。」

他苦笑一下,「雀兒,妳總是猜得到我心里在想什麼。」

「就算再氣再恨,可是依然無法磨滅她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這種心思她比誰都了解。「那種血濃于水的親情,她可以不愛你,你卻無法不愛她。」

被說中了心聲,匡衛心中大慟。「可是朕不得不賜死她,因為朕不這麼做的話,就對不起朢國的百姓,對不起天帝的托付,還有那些效忠朕的臣子,朕若要平息這場叛亂就不能感情用事,不能因為她是朕的親生母親便縱容,再痛苦的決定朕也得去面對。」

依雀仰起小臉,覷著他剛毅沉痛的眼神,舉起小手,輕撫著他的面頰。「你會是個好君王。」

摩挲著她細膩的手心幾下,索求著支持的力量。「陪著朕,不要離開朕。」

「嗯!」依雀知道她走不了。

這里就是她的歸屬、她的幸福。

嗒嗒嗒的腳步聲急急傳來。

「啟稟王上,慈寧宮失火了!」

他渾身劇震,才仰起頭,果然見到濃濃的黑煙竄上了天。

當他們再度趕回太後的寢宮,只見一干侍衛和太監正打算破門而人,心口一沉。「太後人呢?」

「王上,太後和福公公都在里頭,還把門窗都拴緊了……」

「快把門撞開!」

「快去提水!」四周的人大叫。

只見火勢很快的蔓延開來,沒一會兒工夫便將整座華麗的宮殿給吞噬,根本來不及援救……

「這里很危險,請王上和王後快點離開!」

「王上!」

匡衛怔立在原地,映照在眼底的紅光如此美麗卻無情。「不用救了……就讓它燒吧!把所有的恩怨情仇都燒光……」

「王上?」眾人不明所以。

他唇角揚起一道苦澀的笑,「這或許也是他們最後的心願,朕……成全他們。」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原本打算滅火的人全停了下來,看著烈焰沖天,大火一發不可收拾。

「……陪朕送母後一程。」握緊包在大掌中的小手說。

依雀與他心意相通,偎著他,一瞬也不瞬的看著……

大火燒盡了母子緣分……

塵歸塵、土歸土……

所有的愛與恨就此了結……

一年後--

「恭喜王上、賀喜王上,王後有喜了。」太醫眉開眼笑的稟奏。

不等再次升格為父的君王開口,又當娘的女子大叫,「什麼?不會吧?我……我三個月前才生而已,怎麼可能又、又有了?」

君王笑得好自大。「那是朕厲害。」

「我生完這胎就不生了……」兩個恰恰好。

三年後--

「恭喜王上、賀喜王上……」話還沒說完就被打了個岔。

「等一下!」已經是四個孩子的娘,听到太醫道喜,讓她頭皮發麻。「該……該不會是又有了吧?」一年一個,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太醫一臉笑吟吟,「是的,王後娘娘。」

「哈哈……太好了!朕又要當爹了。」君王笑得合不攏嘴,多子多孫可是他的重要目標。「王後,辛苦妳了……」

「我不要生了!」她又不是母豬。「我不要再生了!」

君王俊臉一板,「這可不行,王後不是親口說過,不管朕要幾個孩子都會幫朕生,好彌補朕心中的缺憾,身為王後,也不能說話不算數。」

「我……我……」王後被堵得無話可說。

十年後--

「恭喜王上……」

太醫還沒說完,女子慘烈的叫聲響起。

「我真的不要再生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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