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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星高照 第二章

清朝年間北京

榮國府的早晨因傅老夫人的久病不愈而蒙上一層陰影,就連幾位當家主子,情緒都大受影響,動輒得咎,讓下人婢女們無不小心伺候,多做事少說話,免得又觸犯了什麼,無端挨了頓罵,那才叫倒霉。

將剛徹好的龍井綠茶呈上,伺候大夫人的丫鬟明珠退到後面待著,不敢打擾主子們的談話。

「……老爺,娘吃了幾帖太醫開的藥方子,病情也沒啥起色,依你看來,要不要找其他大夫來試試?」

傅珩合上杯蓋,眉宇間盡是抹不去的憂愁,「最好的大夫都在宮里,如果連太醫都治不好娘的病,你說咱們還能找誰?何況大醫也說過,娘的病都是些老毛病,需要長期調養,急也沒用。」

「明珠,今早老夫人可有吃過東西?」大夫人詢問身邊的丫鬟。

丫鬟忙道︰「老夫人早上胃口還不錯,吃了半碗燕窩湯才又睡下。」

「燕窩可以滋陰補氣,能多吃點倒是好事。」傅珩也只能自我安慰了,「可是娘年紀大了,身子再這麼拖下去會更虛弱,事到如今,還是讓賢兒去外頭打听打听,有哪個醫術高明的大夫,花再多的銀子,也要把他請回家來。」

提到兒子,大夫人又轉頭詢問丫鬟,「明珠,你今早看到大少爺了嗎?」

「每天這個時候,大少爺都會去向老夫人請安,依奴婢猜想,現在應該在老夫人房里。」大少爺的孝順是有目共睹的事,也深得下人們的敬愛。

傅珩憂慮的臉上露出淡淡的驕傲,「虧他有這份孝心,說到這個,哼!同樣都是我傅家的孩子,為什麼兄弟倆的個性差這麼多,做弟弟的就這麼不爭氣,枉費娘最疼他了,現在連到床邊服侍湯藥都不見他做過一次,唉!是我教子無方,否則咱們傅家怎麼會出這種不孝子孫。」

「老爺,其實觀星的本性並不壞,是你對他要求太高了……」

他抬手打斷她下面的話,一副徹底死心的模樣,「你不必替他說話了,哼!有什麼樣的娘,就會生出什麼樣的兒子,我真後悔讓她進門。」

「老爺,你別這麼說,要是讓妹妹听到,家里又要不得安寧了。」不善與人爭吵的大夫人最怕的就是這個。

話才說完,廳外就傳來二夫人高分貝的叫聲。

「老爺、老爺……」

傅珩馬上拉下臉,橫了進門的婦人一眼,「什麼事情要你這樣大聲嚷嚷?」

「當然是好事了,呀!姊姊也在,那正好。」只要出門必定打扮得貴氣過人的二夫人,舉起戴著好幾只玉環金鏈的手腕,夸張地比劃著,「老爺,我剛剛到

廟里去拜拜,順便幫娘求了支簽,結果是個上上簽,你們說這是不是好事?」

「這的確是好事。」大夫人附和地說。

二夫人那略微臃腫的身材笑得頻頻顫動,「不只這樣,簽上面還說,娘在近日之內就會遇上貴人,只要福星高照,身上的病痛自然就會不藥而愈。」

「哼!全是些無稽之談。」傅珩冷嗤。

她才不理他的冷面孔,自顧自地說︰「老爺,我去的這間廟可是咱們京城香火最鼎盛的土地公廟,他所出的簽詩可是準得不得了,你隨便問個人都知道。」

「那你所謂的貴人、福星在哪里?要是他們不出現,那娘的病就好不了了是不是?你這不是在詛咒娘又是什麼?」

被傅珩一陣槍白,二夫人也很不爽了,「反正我做什麼都不對,老爺就是看不順眼,我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喲!」

他霎時氣時吹胡子瞪眼楮,「你只要把你的寶貝兒子管好就夠了。」

聞言,二夫人頓時咄咄逼人起來,「我的兒子?難道觀星就不是老爺的兒子嗎?還是在老爺眼里,只有國賢才是傅家的孩子?」

「好,那你說,觀星有哪一點像我傅家的孩子?成天游手好閑、不學無術,不是交一些酒肉朋友,滿腦子醉生夢死,要不就是上賭場,或是出入一些不三不四的地方,你這個娘是怎麼管教的?」

二夫人被數落得說不出話來,「我、我……」

「說不出話來了吧?你知道你兒子整天在外頭忙些什麼嗎?」傅珩厲聲質問。

她為之語塞。

傅形冷賜一聲,「不知道對不對?」

「老爺,你這話可就不公平了,觀星今年都二十,已經算是個大人了,家里的事你也不放給他做,他當然無所事事了,國賢也不過大他一歲,你就這麼放心,我可不服。」

他氣得紅了眼,「你還有臉拿國賢跟他比,虧你說得出口。」

大夫人見兩人快翻臉了,忙打圓場,「老爺,妹妹說得也對,是該讓觀星學著做生意了,說不定能讓他的性情沉穩些。」

「還是姊姊明理。」二夫人得逞地笑說。

傅珩臉色依然不豫,不過,想想似乎只有這個法子了,「這事等我跟他談過再說,我可以給他一次機會,要是搞砸了,保證絕沒有第二次機會。」

「是的,老爺,我會叫觀星拿他大哥當榜樣,好好地學習。」她的下半輩子只能靠兒子,說什麼也得幫他穩住在傅家的地位,別把所有的好處全讓正房給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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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觀星巳經觀察他好久了。

從他瘦小的身形來看,還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臉和手黑得像黑炭,頭戴小帽,松垮的衣服一看就不合身,準是穿別人不要的,不過,他可沒敢因而小覷了他,因為這個小黑炭的手氣真不是普通的順,才半個時辰不到,就讓他贏了五十兩,連賭場老板的臉也黑了。

「狗子,過來一下。」傅觀星朝賭場伙計勾勾手指頭。

就見個小伙子畢恭畢敬地哈腰,「二少爺有何吩咐?」

「這個小黑炭是什麼來歷?」看他的樣子不像是真正的賭徒,那麼就是他的運氣真的比別人好。

「沒有人知道,他是前兩天自己找上門來的,原先咱們老板是看他可憐,讓他進來踫踫運氣,哪知他的手氣好得會嚇死人,怎麼玩怎麼贏,再這樣下去,咱們這家賭場就要關門大吉了。」狗子哀聲嘆氣,要是沒了工作,他的日子也難熬了。

傅觀星低笑一聲,「看得出來。」盡管朝廷嚴厲禁止賭博,不過,民間的賭風仍盛,光看這間規模只算中等的賭場,每天人聲鼎沸、座無虛席,就可以瞧出端倪。

「二少爺今天不下去玩玩?」狗子搓了搓雙手,慫恿地說︰「您可是咱們這兒的常勝軍,絕對可以贏過他。」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這時樓下傳來莊家的叫聲。

小黑炭在單和雙之間徘徊了兩秒,唇角一勾,將剛賺到的籌碼全擺在「雙」上面,其他賭客見狀,也跟著下注。

眼看一面倒,莊家只有硬著頭皮揭開謎底——十點。

「哇!」全場嘩然。

這次小黑炭贏了雙倍,總共是一百兩,可讓賭場老板氣得捶心肝。

傅觀星見賭場老板表情嚴肅地和小黑炭說話,小黑炭的臉雖然是黑的,可是一雙骨碌碌的大眼卻是亮晶晶的,不時的隨著說活的表情而千變萬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他感興趣,便起身下樓。

「………小兄弟,不是咱們不歡迎你來,而是你這兩天贏得已經夠你花用一整年了,不如找其他的東西玩玩。」

小黑炭聳了聳瘦弱的肩頭,也不強人所難,用刻意壓低的嗓音說︰「好吧!我也不想再玩了,等拿到銀于就走。」要不是盤纏不夠,又找不到工作,真的走投無路了,也不會走上這條路。

「小兄弟真是上道。」賭場老板解決了心月復大患,臉色頓時好了些,回頭就要交代賬房將銀于奉上,卻偏偏有人在這時候硬插上一腳。

「老板,讓我跟他賭一把。」

賭場老板乍然見到傅觀星也來湊熱鬧,臉都綠了,「二、二少爺,您不是在樓上等朋友嗎?怎麼下來了?」

「我看我那位朋友大概爽約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跟這位小兄弟玩一玩,由我做莊,輸的就算我的,老板你也不吃虧。」他笑睨小黑炭一眼,「怎麼樣?敢不敢跟我賭?」

「賭就賭!」小黑炭必須仰高腦袋才能看清對方的長相,見對方不過大自己幾歲,膽子也跟著大了,左腳粗魯地往凳子上一踩,不自覺地出高袖管,「誰怕誰,只要老板同意,我當然沒意見了。」

傅觀星無意間瞄向他的手腕,卻見一小截白皙的膚色,敢情這小黑炭是易容打扮,眼底的興味更濃了。

「既然這樣,你們就賭吧!」賭場老板暗自慶幸。

小黑炭朝傅觀星揚了揚眉梢,「我賭五十兩,可以開始了。」

「注意了!」說完,傅觀星熟練地搖起骰子。

聆听著骰子在骰杯內撞擊滾動的聲響,一次、兩次、三次,听似規律,卻又變化莫測,小黑炭知道自己遇到高手,不過,憑著自小可以說是在賭場長大的,仗恃著七分運氣和三分直覺,玩什麼都難不倒他。

「砰!」的一聲,骰杯擱在桌上,就听見喀啦喀啦聲漸漸停歇。

「小兄弟,你選單還是雙?」

小黑炭抬起下巴,信心滿滿地說︰「我選單。」

「確定?」傅觀星傾身上前,笑謔地問。

他偏不上當,「我很確定。」

「真的不改變主意?萬一輸了,五十兩可不是小數目。」

「你這人真羅嗦,快開啦!」小黑炭不耐煩地催促。

傅觀星打開骰杯揭曉,果不其然,三顆骰子疊在一塊,最上頭的是一點,那麼自然是——單,「恭喜你了,小兄弟,你很不簡單。」

「那是當然了,我的外號可是叫賭場小福星,天生賭運好,就是再賭幾次也一樣。」他大言不慚地笑說。

看來他們今天是遇上對手了,連傅觀星也不禁要佩服起來。從荷包里怞出京城最大錢莊的銀票,「老板,將這位小兄弟的籌碼兌換給他,還有這是我輸給你的五十兩,一並給你。」

小黑炭皺了皺眉心,「我不要銀票,太麻煩了,我要現金。」

「小兄弟,你身上帶這麼多錢,要是不小心露了白,不怕被搶嗎?」雖然拿現金比較有成就感,不過,風險越大。

小黑炭擺了擺小手,豪爽地說︰「反正待會兒就要用掉了,沒差啦!」

「好吧!全換成現金。」傅觀星有些狐疑,這麼大筆的銀子他要怎麼花,不過,還是將銀票交給賭場老板,由他這里來付現。

開開心心地拎起一袋銀子,小黑炭樂得眉開眼笑,賭場老板則一臉苦瓜,活像有人在割他的肉。

小黑炭好心地告訴賭場老板好消息,「放心,明天以後我不會再來了,再見。」

賭場老板含淚目送小黑炭遠去,「最好是真的不要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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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他做什麼呢?」傅觀星嘴里咕噥,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好笑。

也許是惺惺相借吧!畢竟這小黑炭是少數能看穿他這招「疊羅漢」伎倆的人,又或許是替他的安危躁心,方才在賭場里,就親眼見到好幾雙不懷好意的賊眼直瞅著他手上的錢袋看,萬一想攔路打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傅觀星自嘲地忖道,他這個被叫做敗家子的男人,原來良心沒有全被狗吃了。他兩手負在腰後,在夜色中,跟上小黑炭的腳步。

就算這小黑炭的手氣超乎尋常的好,那又如何?只是代表賭運比別人好罷了,傅觀星用折扇敲了下自己的額頭,再怎麼樣,他也不會對個半大不小的男娃兒有意思,更不會染上什麼不良的癖好。

這小黑炭究竟要去哪兒?見他走向偏遠的胡同,那兒住的大部分是些屬于低下階層的貧苦人家,莫非他就住在那兒?

此時萬籟俱寂,只听見遠方幾聲狗吠,靜得只听見自己的腳步聲。

他倚在牆邊,滿月復狐疑地眺望小黑炭怪異的行徑。

只見小黑炭走到一戶人家的窗前,從錢袋里掏出銀子後,便往里頭扔,就這麼一路丟錢,幾乎每家都沒有錯過;傅觀墾眼中布滿驚奇,萬萬想不到這小黑炭會將贏來的錢全送了人。

跟著他走遍了整個胡同,大約數十個住戶,直到錢袋都空了,小黑炭才心滿意足地離去,而靜謐的巷弄也傳出驚喜的叫聲。

「孩子的爹,快過來看!是五兩銀子……」

「一定是菩薩給的,孩子有銀子可以請大夫了

「娘,是銀子……我們可以買米了……」

「哥哥,我們有飯吃了是不是?」

「菩薩顯靈了……」

「爹,我們有銀子了,不用把妹妹賣掉了……」

「大家快跪下,向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磕頭

躲在暗處傾听的傅觀星對小黑炭的義舉有種說不出的感受,悄悄地隱入黑夜中,追上走出胡同的小小身影。

做了好事,心情自然愉快,小黑炭吹著口哨,連腳步都變得輕快,身子一蹦一跳地走著。

驀地,他陡地站定身子,突兀地旋過身放聲高嚷,「喂!你到底還要跟多久?我身上的銀子都給人了,已經沒錢讓你搶,你可以早點回家睡覺了。」到底他在市井中也混過一段日子,這麼蹩腳的跟蹤技巧哪瞞得過他。

傅觀星高舉雙手,一臉無辜地做出投降狀,「真是冤枉啊!我可沒說要搶你的銀子,只是剛好順路而已。」

「你想騙誰呀?咦……怎麼是你?」小黑炭認出對方就是在賭場見到的年輕公子哥,自己還從他走中贏走了五十兩,「我知道了,你一定不甘心讓我贏了錢,所以想偷偷跟蹤我,再伺機報復對不對?」

「區區五十兩,我還不放在眼里。」他有種被人看扁的感覺。

小黑炭也不是省油的燈,「那你跟著我干什麼?看你眼神閃爍,走路鬼鬼祟祟的,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哦……那你認為什麼才叫好東西?」傅觀屋一臉笑弄。

小黑炭將他從頭到腳膘了一遍,「就是那種看起來很正派,可以讓人產生信賴的人,反正不會是你。」

「那麼像小兄弟這種做善事的人,一定就是好人羅?」傅觀星反問一句。

小黑炭也很誠實,不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我也不算是,那些銀子都是我在賭場贏來的不義之財,所以,把它們全送給需要的人,只是舉手之勞而已,說是做善事,太抬舉我了。」

傅觀星听了點頭如搗蒜,「嗯,說得好,像小兄弟這種為善不欲人知的行徑,實在值得為人表率,不如我們交個朋友?」

「不要!」小黑炭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絕。

「為什麼?因為我看起來不像個好人?」他猜測。

小黑炭白他一眼,「因為你看起來就是那種有錢的富家公子哥,而我不過是個沒沒無聞的小人物,不敢高攀。」

「交朋友貴在知心,和身分地位無關。」傅觀星打定主意非賴上他不可,「還不知道小兄弟貴姓大名?」

他轉身丟下一句話,「不便奉告。」

傅觀星也邁開大步跟上去,「小兄弟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如我先自我介紹,我姓傅,傅觀星,觀棋不語真君子的觀,天上繁星的星。」

「你不要跟著我行不行?」小黑炭怎麼也料想不到,只不過是去小賭一下,賺點盤纏,卻無端引來蒼蠅,怎麼趕也趕不走。

他耍賴地說︰「除非你告訴我你叫什麼?」

「不要!」小黑炭甩頭拒絕。

「你的脾氣滿倔的嘛!我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小兄弟,你別走這麼快……」傅觀星窮追不舍,他快,自己也快;他慢,自己也跟著慢。

小黑炭忍不住偏過頭,用黑白分明的大眼怒瞪,「你煩不煩?」

「一點都不煩,還非常有趣。」他自得其樂。

「真是遇上鬼了,還是一個討厭鬼。」小黑炭惡狠狠地睨他一下,然後不動聲色地繼續前進,再趁其不備拔腿就跑,「哼!想追我,還早得很哩!」

傅觀星似乎早料到他會使出這一招開溜,咧開一口白牙,「今晚就先到此為止,只要你在京城,我們早晚都會再踫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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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好險!總算擺月兌那只討厭的蒼蠅了。

回到位在客棧內的房間,因為住得是最便宜的客房,所以空間很小,把自己扔到床上,床架還不時發出嘎吱嘎吱響。小黑炭順手抱起置放在榻上的布女圭女圭,將她高舉過頭,對著她喃喃自語。

「娘,我今天總共贏了一百五十兩,不過,我只留了五兩銀子,其他的全都送給那些窮人羅!所以,你不要生氣,要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想去賭,我知道你最恨人家賭博了,我保證,明天以後絕不會再去了……」

說著說著,小黑炭哽咽了,輕握著拳頭,孩子氣地柔了沾滿水氣的雙眼,這才露出少許的女兒嬌態。

「……娘,寧寧好想你,你為什麼要這麼早死呢?」外表看似獨立,也掩不住此刻的脆弱,一面嗚咽地摟緊布女圭女圭,一面怞怞噎噎地哭訴道。

要不是爹太沒出息,腦中只有賭博,她又何必離鄉背井,跑到這麼遙遠的京城來。剛來的那幾天,她到處找工作踫壁,就算有大戶人家想請丫鬟婢女,可都要經過介紹,不敢隨便讓陌生人進門。

迫于無奈,她只好女扮男裝,想不到盡是一些粗活,若是好友雙喜的話準沒問題,因為她天生就有怪力,可自己就不成了,上工不到半天,就被迫卷鋪蓋走路。如今盤纏用盡,就要露宿街頭了,她只好重躁舊業,想辦法喬裝改扮混進賭場,那里可說是她的天下。說來還真是有夠諷刺,明明極端地厭惡賭博,到最後,卻又得靠它才能生存下去。

寧寧用袖子抹去淚水,告訴自己要堅強,因為沒有人會幫她。

明天,等明天她再出去踫踫運氣,說不定可以找到供食宿的好差事。

實在是太累了,她也懶得動,和著衣服、閉上眼皮就睡著了,兩手不自禁地抱緊布女圭女圭,在夢中尋求娘親的慰藉。

睡眼惺忪的門房開了大門讓傅觀星進來,「二少爺,你回來了。」

「噓,小聲點,別讓別人听見了。」他伸出食指,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門房當然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忙不迭小聲地回答,「老爺早就睡下了,二少爺盡管安心。」

「那就好,這賞給你。」傅觀星掏了一錠碎銀打賞,算是回報門房每夜幫他等門的代價,「要是有人問起,你該知道怎麼回答?」

他機靈地作揖,「小的明白,多謝二少爺賞賜。」

傅觀星頷了下首,很快地繞過大廳,轉往自己的住處,才推開門扉,瞥見坐在屋內的人影,就知道真正的麻煩還在等著他。

他唇畔立刻露出笑意,「娘,這麼晚了還沒睡?」

早就在這兒守株待兔的二夫人沒好氣地睨他一眼,「你傅二少爺還沒回來,我這個苦命的娘怎麼睡得著呢?」語調中帶著濃濃的火藥味。

「娘的火氣這麼大,又是誰惹您生氣了?來,先喝口水消消火。」傅觀星俊臉含笑地奉上茶水,「就算是兒子犯了天大的錯,也在這里一並向您道歉,娘就別氣了。」

「你也知道是自己的錯」二夫人嘴上嘲諷,可是在兒子的笑臉相向下,什麼火氣也升不上來,唉!只能怪自己于嘛生給他一張會說甜言蜜語的嘴皮子,還有一張迷死人不償命的臉蛋,「給我老老實實地說,你今天都上哪兒去了?」

傅觀星仍是笑不離唇,「跟幾位朋友喝喝茶,再四處隨便逛一逛。」

「又是跟你那群豬朋狗友,你就不能交一些正經一點的嗎?讓你爹抓住這個把柄來數落我,你過意得去嗎?」她氣呼呼地質問。

他笑摟著娘親豐滿的身軀,「娘,我交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可不表示他們全都不是好人,爹那老古板沒辦法接受,他愛念就隨他去,難道連娘都不相信自己兒子的眼光?」

二夫人有些詞窮,「怎麼說都是你有理,死的都能說成活的,娘辯不過你,不過,你可得給我牢牢記住一點,不管怎麼樣,娘可不許你輸給你大哥。」

「大哥是大哥,我是我,沒必要把我們相提並論。」他無奈地說完,二夫人就像被踩到了痛腳,幾乎要暴跳起來。

她不悅地瞠眸,「在你那個爹眼里,永遠只有國賢,就因為他是正室生的,將來襲爵的人是他,家業也全是他的,什麼好處都留給他,也不想想你也是他親生的兒子,讓娘心里怎麼能平衡?你再不爭氣點,將來咱們母子倆就要被趕出門了。」

傅觀星啼笑皆非,「娘,沒這麼嚴重吧!」

「你再這麼吊兒郎當,你爹怎麼放心把事業交給你。」二夫人簡直快被他給氣暈過去,「都怪我平時太放任你了,總有一天,咱們都得流落街頭當乞丐,我真是苦命喔!」

他「噗哧」笑出來,「娘,您也太夸張了,再怎麼樣,我也會讓您有吃有住,不至于讓您去行乞的。」

二夫人悻悻然地頂了回去,「你要用什麼來養娘?就算養得活,娘可舍不得離開這座榮國府,還有這二夫人的地位。觀星,就算是為了娘好了,你得有出息

點,好讓你爹對你另眼相看,咱們在這座府里才不會被人看不起。

「好,我答應娘就是了,已經很晚了,娘也該回房安歇了。」傅觀星已經累得疲于應付,只想快快打發她。

她被車推半請的送到門口,不忘又叮嚀幾句,「明早記得去見見你爹,他有事要跟你說。」

「知道了,娘。」終于把嘮叨的娘親送走,他吁了好大一口氣。

傅觀星捏了捏酸疼的脖子,把燭火吹熄,泛出苦笑,心想還是早點睡,好養足精神,因為明天可能不大好過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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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珩柔著隱隱生疼的太陽袕,總算結束了一個時辰的精神訓話,就不曉得二兒子能听進多少。他有兩個兒子,長子自小知書達札,從來不需要他煩心,次子則是全然相反,生性浪蕩不羈,做事更是沒個定性,讓他頭痛至極。

「唉!」看來只有把希望寄托在長子身上了。

走出書齋,傅觀星將方才的訓誡全當耳邊風,照樣出門去。對他而言,墨守成規不是他的本性,何況他也學不來,好兒子的角色就由大哥去當,他只想當他自己。

肚子咕嚕一聲,赫然想起為了听訓連早膳都還沒用,正在想要上哪家飯館解饞止饑,忽而眼尾往右前方一瞟,雖然不敢說自己記性絕佳,不過,只要是見過的人,絕不會輕易忘掉,何況他們昨天才見面,記憶猶新。

那是擺在路邊專賣早粥的小攤位,縴瘦的身影背對著他坐著,同樣頭戴小帽,腦後垂著長長的辮子。

傅觀星搖著扇子晃上前,大大方方地往對面的位置坐下,「小兄弟,真巧,咱們又見面了。」

對方陡地一嗆,「咳咳……你……」

「小兄弟,才一晚沒見,你今天的臉色特別白,不曉得是用什麼神仙妙藥擦的,也介紹給我如何?」他笑覷著對方咳紅的小臉,平添了幾分艷色,心中不覺一動,疑竇越深。

真是倒霉,怎麼又遇到這只蒼蠅了,寧寧心中暗付。

「你認錯人了,咳咳,我又不認識你。」她太大意了,忘了把臉涂黑,不過這樣也好,就假裝沒見過他,省得他問東問西。

傅觀墾一臉懷疑地斜睨,「我們真的沒見過?」

「當然是真的。」她只想趕緊把粥喝完,快快走人。

他笑得有些不懷好意,「哦……真的是這樣嗎?要是昨晚胡同里那些拿到銀子的幾戶人家,知道你就是他們口中的觀世音菩薩,你想會怎麼樣?不如我現在就去告訴他們,他們一定很想知道……」

寧寧不耐地瞪著他,「你這個人真的很煩耶!」

「你現在是承認咱們見過面羅?」傅觀星笑呵呵地問。

她丟給他一記大白眼,「見過又怎麼樣?」

「你只要承認就好。」他霍地傾身向前,讓寧寧不由自主地往後仰,語焉不詳地低喃,「我說小兄弟,你覺不覺得你長得很像……」

「很像什麼?」寧寧微帶警戒地反問。

壞了!這下真的壞了!

該不會讓他識破地其實是女扮男裝了?

傅觀星搓了搓下巴,正色地凝睇她,「嗯……真的好像,很像現在京里一些大官,或是有錢老爺喜歡私下收藏的孌童,小兄弟,你可得多多小心喔!要是讓那些人看上,你的清白可就不保了。

「孌、孌童?!」寧寧頓時氣結,卻只能把怒氣吞下去,皮笑肉不笑地道謝,「多謝提醒,我會注意的。」

他笑彎了眼,「咱們是朋友,不需要道什麼謝。」

「誰跟你是朋友?」她馬上翻臉。

「難道不是嗎?」傅觀星眨著無辜的俊目問。

寧寧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一個字一個字道︰「我說過我高攀不起,你要交朋友就去找別人,我沒那個閑工夫。」

「別這麼說嘛!相逢自是有緣,咱們就不要件逆老天爺的意思。」傅觀星仍是一貫的嘻皮笑臉,不把她的拒絕當作一回事,「老板,給我一碗粥,還有幾盤小萊,有什麼好吃的全都送上來,另外再給我這位小兄弟添一碗。」

她馬上抗議,「喂!你怎麼可以自作主張……」

「我看你只吃白粥怎麼夠,這點小錢我還付得起。」他怡然自得的模樣,仿佛置身在精致昂貴的餐館當中,而不是路邊的小吃攤。

哼!吃就吃,反正你有錢,最好吃垮你,寧寧抿著小嘴忖道。

很快的,點的東西全送上來,傅觀星還不忘熱情地招呼她享用,「盡量吃沒關系,不夠可以再叫。」

听他這麼說,寧寧自然不客氣了,沒個淑女吃相地大啖起來,反正她現在是個男人,可以不必在意別人的目光。

傅觀星將一盤盤的小菜全推到她面前,「你長得這麼瘦小,可要多吃一點,才能快快長大,成為頂天立地的大男人。」

「咳咳……」寧寧差點噎到,她要是真的變成男人,那才叫做恐怖。

他關切地說︰「別急,吃慢一點。」

「咱們萍水相逢,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究竟有什麼企圖?」出門在外,凡事都要謹慎小心,她可不是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這點道理她還懂得。

「當然有了,因為我想交你這個朋友。」

寧寧狐疑地瞅著他,想從他眼中看出他有沒有說謊。

「就為了這個?」因為從小跟著爹上賭場,大家都認得她這個小福星,每個刻意接近她的人,無不想借著她與生俱來的好賭運贏錢,根本沒有一個是真心的,久而久之,她也就學聰明了,不再隨便相信任何人伸出的友誼之手。

傅觀星粲笑,「我這個人就是喜歡結交朋友,你要是擔心的話,我保證以後絕不會跟你借錢。」

「就算你想借,我也沒有,反而是你該擔心才對。」她失笑地說。

他挑起一道俊眉,「這不就得了,我都不擔心自己吃虧了,你又有什麼好損失的,怎麼樣樣?」

寧寧沉吟片刻,「我考慮看看。」

「不要考慮太久喔!」傅觀星笑睇,「小兄弟,听你的口音應該是外地人,是到京城來投親,還是有其他理由?」

她一臉苦笑,「我只是听說京城里工作的機會比較多,所以想找份差事,不過找了十多天,還是沒有下文。」

「這事簡單,我可以幫你介紹。」他很慷慨地拍胸脯保證。

「我不想欠你人情。」

傅觀星已經模清楚她的倔脾氣,也不勉強,「好吧!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只要提起榮國府,我想沒有人不知道,隨時可以來找我,對了,現在我總可以知道你姓什麼叫什麼了吧?」

「我?我姓朱,朱元彰的朱。」寧寧對他的防備漸松。

他笑吟吟地拱手為禮,「原來是朱兄弟,你目前住在哪里?」

寧寧沒有再隱瞞,「悅來客棧。」

「那好,我跟朋友約好要見面,晚上再去找你。」

「找我做什麼?」她一臉困惑。

他笑著反問︰「跟朋友吃飯需要理由嗎?」

寧寧立刻潑了他一盆冷水,「咱們還不算是朋友。」

「朱兄弟別說得這麼絕情嘛!只要咱們多見幾次面,彼此熟悉了不就算了。」傅觀星說得理所當然,拍拍就準備走人,「那我先走了,晚上見。」把飯錢擱在桌上,走得一派灑月兌自在。

她錯愕地看著他走遠,喃喃自語,「他要是知道我是女的,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

因為和幾位久違的好友多喝了幾杯,跨著微回醺步伐,傅觀星這才赫然想起白天時和某人有約,如今借過了晚膳,還是得先去和對方道個扶,對這位一心想結交的朋友,他可不敢輕忽了。

來到悅來客棧,傅觀星找到伙計,詢問了下榻客房的方向,嘴里咕噥,「朱兄弟見我失約,恐怕會直接賞我一道閉門口吃,這下注朋友都做不成了。一

他有些懊惱,雙腳仍往最偏遠的客房走去,還沒找到要找的人,就先听見微弱的求救和踫撞聲,頓時酒意全消。

「……不要踫我……救命…••」叫聲充滿驚恐。

這聲音听起來怎麼好像……

屋內隱約有男人的低斥,「你再叫,老子就先宰了你!啊……」好像他的朱兄弟?

難不成……

傅觀星霎時俊容微變,循聲來到門外,一腳將門端開,火速地往屋里頭沖,「朱兄弟,我來救你……」

乍然見到披散著一頭及婰長發的寧寧跌坐在床鋪上,小臉淌滿了淚水,領口也被扯開了,一副遭到蹂躪的模樣,而那名采花賊被她踢到了命根子,正蜷縮在地上喘氣聲吟,滿腔怒氣頓時爆發了。

「該死!」他低見一聲,掄拳就往采花賊臉上猛打,外表看似乎無縛雞之力的他,每記拳頭都很扎實、有力。

采花賊躲不開他的拳頭,只能大聲求饒,「哇……我下次不敢了……救命……啊……來人……打死人了……」

「你這該死的瀅賊,居然敢踫她!」傅觀星眼露凶光,狠狠地打向他的鼻子,頓時血流如注。

色欲燻心的彪形大漢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只能發出殺豬似的叫喊,「救、救命……」

「發生什麼事了……啊!這不是榮國府的……嗯,二少爺嗎?」被打斗聲引來的客棧伙計差點把「敗家子」三個字說出來,傅觀星正好將被打得面目全非的采花賊扔給他們處置。

「把這畜生丟出去。」傅觀星厲眸一瞥,「還有,不許把這里的事情傳揚出去,否則本少爺要你們這家店關門!」

客棧伙計懂得看臉色,唯唯諾諾地應和,「是。是,小的明白。」

重新關上房門,傅觀星犀利的神情一換,又恢復平時懶散的神態,「朱兄弟,你沒事吧?」特別是「朱兄弟」三個字,還加重了語調。

寧寧已然拉攏好衣襟,余悸猶存,不滿地橫他一眼,「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見他毫不驚訝,分明已經識破她的偽裝。

「知道什麼?」他故意裝蒜。

她胡亂地抹去頰上的淚痕,忿忿地說︰「你不要明知故問,其實你早就看出我是女的了對不對?」

「好吧!我承認白天咱們見面的時候就看出來了,不過,假扮成男人,總比一個姑娘家安全多了,我自然不便戳破,還以為你行事已經夠小心了,結果還是遇上這種事,他有沒有傷害你?」

「我才不會讓他得逞。」寧寧不禁氣惱,「原以為自己扮男人已經扮得夠像了,想不到會這樣……」

傅觀星挑了個好角度落坐,欣賞眼前賞心悅目的景色。

「就算你真的是男的,還是逃不過那些瀅賊的手掌心,我看你還是把臉涂黑,繼續當你的小黑炭,才不會有危險。」

白天乍見到她白皙的俏臉,曾讓自己失神了片刻,如今摘去了小帽,烏亮的長發微亂地垂在肩上,讓她原先幾分倔強的五官顯得縴弱柔和,活月兌月兌是個縴縴如玉的俏佳人,更讓他心跳失速。

似乎發覺他滴溜溜的眼珠猛往自己身上瞧,寧寧臉頰微燙地嬌斥,「看夠了沒有?謝謝你剛才救了我,現在已經沒事,你可以走了。」

他故作驚訝狀,「嘎?就這樣?」

「要不你想怎麼樣?」她輕蔑地斜睨他。

要是他真敢提出要她以身相許的建議,好報答救命之恩的話,她鐵定像方才對付那個采花賊一樣,往他的要害重重踹上一腳。

傅觀星輕嘆一聲,「是不能怎麼樣,不過,看在救了你的份上,我總可以知道你的真實姓名,這要求應該不過分吧?」

的確是不過分,寧寧也不好意思拒絕。

「朱寧寧,安寧的寧。」

他咀嚼著她的閏名,「寧寧……好名字。」

「喂!別叫得這麼親熱。」她別扭地嬌斥。

「有什麼關系,咱們已經是朋友了,不是嗎?寧寧。」傅觀星刻意用親昵的語調喚她,讓她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清了清喉嚨,男孩子氣地說︰「既然你這麼有誠意,好吧!我同意交你這個朋友,以後咱們要像哥兒們一樣。」

「哥兒們?」他的表情好像吃到餿掉的食物一般。

她斜睨他一眼,「這不是你要的嗎?」

「我……」傅觀星真想打自己的嘴巴,現在的他,很想一口把她「拆吃人月復」,怎麼當她是哥兒們呢?他小心翼翼地詢問,「嗯……可不可以換別種關系?」

「不當哥兒們就拉倒。」她低哼一聲。

聞言,傅觀墾只有硬著頭皮和她稱兄道弟,「好、好,哥兒們就哥兒們。」

「那我就叫你一聲傅大哥……」

他急切地打岔,厚著臉皮要求,「慢著!我上頭還有個大哥,你叫我傅大哥,好像在叫他一樣,不如叫我一聲觀星哥哥如何?這樣才能顯出咱們關系匪淺。」

「惡……好嘔心。」寧寧吐了下舌頭。

傅觀星扮出可憐相,「如果你不喜歡這麼叫,那就直接喊我名字,我都無所謂,只要你高興就好。」

「觀、觀……」這種惡心巴拉的名字她實在叫不出來,「算了!我還是叫你傅觀星比較順口,既然咱們是哥兒們,就不必計較這麼多。」

你不會計較,我可計較了,他失望地忖道。

「你高興就好,那我要怎麼稱呼你?是朱兄弟?還是寧妹妹?」

這次寧寧倒是回答得爽快干脆,「你還是叫我名字比較習慣。」

「寧寧……」傅觀星刻意拉長尾音。

她差點作嘔,「不要用那種怪聲怪調來喊我!」

「好嘛!不叫就不叫。」傅觀星逗夠了她,冷不防想到不久前還抱在手臂上的東西,低下頭尋覓了好一會兒,很快地撿起一只長形木盒,「還好沒把它給摔壞了……」剛才因為事態緊急,隨手一丟,所幸這木盒完好無缺。

寧寧伸長脖子,「那里頭裝什麼?」

「這是長白山的人參,還是有‘百草之王’美譽的老山參。」他打開盒蓋,里頭躺著一株價值連城的草本植物,「它可以為久病在床的病人大補元氣、舒筋活血,相當的珍貴,是我托幾位朋友特地去采來的。」

「你家有人生病?」

傅觀星合上蓋子,含糊地點頭,「別說這些了,你把東西收拾一下,我下樓去幫你結賬。」

她一怔,「結賬?為什麼?」

「你不會以為我還會讓你住在這兒吧?」

「為什麼不能?」寧寧呆呆地反問。

傅觀星瞅著她的眼神好像她的腦袋突然壞了,「出了這種事,難保不會再發生,咱們當然要防患未然。」

她單純地回答,「那就換另一家客棧……」

「不,你跟我回家。」話才說完,寧寧便張唇想婉拒,卻被傅觀星給打斷了,「方才你不是還說咱們是哥兒們嗎?那麼我家就是你家,你到榮國府做客,既合情又合理,不會有人反對的。」

她思索半晌,雖然她的個性有點像男孩子,平時又不拘小節慣了,不比那些大家閨秀,可是,未出嫁的姑娘獨自到男人家中拜訪,傳出去總是不好听。

「我反對。」

「如果你擔心有人會在背後說閑話,可以依舊女扮男裝,不就沒人知道了。」傅觀星當然也顧慮到她的名節,不過,還是先把她拐回家再說。

寧寧反復考慮,「這辦法好是好,不過,終究不是長遠之計,我總不能一待就好幾個月,你當然可以無所謂,但是你的家人可就不會這麼認為了,而且我想靠自己的雙手自力更生。」

「如果你堅持的話……」

「我很堅持。」她倔氣地說。

傅觀星嘆了口長氣,一好吧!那就只好用第二種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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