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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公有理 第十一章

她們姑娘家私底下說說笑笑是一回事,要是被千海知道她一看到他就往那檔子事想,那她倒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許齡之不置可否地笑睨她一眼,幸好千海接近時,她並沒有再說任何會讓艾子困窘的話。

「千海,什麼事?」她笑喚道,邊抬手攏了攏發,這動作使得衣襟一斜,露出了她另一邊的香肩,顯得萬種風情。

艾子又臉紅心跳了,好想幫她把衣服拉好。齡之到底是故意的,還是沒有自覺啊?她偷偷睇向頓步于涼亭外的男人,對他的面不改色真的好生佩服。

很難想像這麼內斂的人也會有那麼強悍失控的時候……好不容易暫忘的畫面又開始浮現,艾子趕緊捉回思緒鎖得牢牢的,不敢再亂想。

「有訪客。」彷佛對眼前的誘人美景習以為常,千海平靜應道,掠向艾子一眼。「來找端木姑娘的。」

此話一出,讓艾子和許齡之兩人都驚喜地站了起來。

「天啊,終于來了,太好了、太好了……」一直懸在半空的心終于踏著地,倏然泛開的心安讓艾子不禁哽咽,激動地不斷低喃。

「終于啊。」許齡之則是一臉好戲開鑼的興奮表情。「走,接客去。」

她立刻就要走下涼亭,卻被艾子一把拉住。

「你……你不能這樣去見我爹啦。」即使齡之會笑她愛吃醋也無所謂了,她不想要他的視線停留在別的女人身上,尤其是這麼香艷刺激的畫面,不管是驚訝或是驚嘆都不行。

「嘖,小迸板!」嘴上雖笑罵著,許齡之還是將衣服整理好。就算她再怎麼離經叛道,也不想讓這個好姊妹有所不安。「這樣總成了吧?」

「嗯。」艾子這才揚起了笑。「我們快走,快快快!」

她等了好久好久了,他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會生氣?會焦急?還是會想念她到願意在旁人面前卸下了冷靜的表情呢?

艾子的心跳得好急,臉上滿是掩不住的期待與喜悅。他真的追來的舉動,讓她相信他確實是愛著她的。

她好想他喔,她終于可以見到他了!

有生以來,端木煦第一次嘗到這種如坐針氈的滋味。

雖然那張冷傲的面容仍泰然自若地像是對周遭事物都視若無睹,但其實胸中灼燒的怒火,已讓他快要抑不住直接登堂入室將那小笨蛋揪出來的沖動。

她腦袋里到底在想什麼?!就算不懂江湖恩怨,這地方的詭異氛圍那麼顯而易見,她竟還能在這里待上那麼多天!

自進了大門,壁畫就隨處可見,栩栩如生的雕像更是像怕人忽略似的,還用平台托高,讓人可從各個角度看得一清二楚。

想到她應該也都看到了這些東西,端木煦心中怒氣更盛,置于木椅扶手上的大掌收緊,力道之大,幾將扶手扳斷。

他現在最想將之碎尸萬段的人有兩個,一個是擅自離家讓他追到這種地方的她,一個則是現在正在家里等著看好戲的父親。

要不是父親刻意的欺瞞,他會浪費這些時間嗎?

先是透露她騎馬離家,然後又用假線索將他引至完全相反的方向,當他花了好一番功夫終于趕上那匹快馬,卻發現騎走它的人並不是她。若不是還要從那個听令行事的屬下口中逼問出正確的線索,他絕對會讓他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接下這個任務。

這一耽擱,已讓他心急如焚,每一天都馬不停蹄地趕路,就是為了追上她,誰知待他真的找到那個負責守護她的隨從時,等著他的卻是另一個讓他想殺人的消息——

「你為什麼不阻止她?!」那時,強烈的擔慮及憤怒讓他完全失控,緊攫住那個隨從的襟口逼問,猛狠的力道幾乎讓那人離了地。

拜月教在江湖上以精通房中術聞名,對于男女之事百無禁忌,只要稍有道德良知的人都不願與之為伍,而這該死的下屬竟袖手旁觀?

「爺……吩咐……除了有生……生命危險……都不得……不得插手……」那名隨從因吸不到空氣而脹紅了臉,連話都差點說不出來。

只要想到那時所听見的回答,端木煦直到現在還是有股想要殺人的沖動。

好個生命危險啊!

若她在路上被人欺凌,那個懼于父親婬威之下的隨從敢擅自出手嗎?下令的父親該慶幸艾子一路上都平安無事,否則就算天地難容他也要背上弒父的這條罪名!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拉回了他的心思。

「端木公子還真是一表人才吶,也難怪我們小艾妹妹一直思思念念了,久仰久仰。」

許齡之揚著銀鈴般的笑聲走進大廳,沒有正常的客套寒暄,一開口就是揶揄帶諷的。

「好說。」端木煦冷聲回應,卻對眼前這名聞江湖的曼妙女子完全視而不見,他的視線一直鎖著那抹躲在後方的縴細身影。

他終于找到她了,找到她了!抑不住的狂喜在胸膛里沖撞,他既想將她緊擁入懷,又渴切地想將她揉進自己的血肉里讓她再也無法逃離。

一對上他的眼神,艾子原就狂鼓的心頓時漏跳一拍,讓她不由得低下了頭。

爹很生氣嗎?為什麼要這樣一直瞪著她?可是她看不透他的表情啊……不曾在那雙黑眸里見過這樣奔騰的情緒,不明所以的艾子好慌,卻又被那灼人的狂肆佔有逼得全身躁熱,若不避開他的注視,她根本就沒辦法呼吸。

「艾子?」端木煦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她怕他?這些天的分離非但沒讓她直接沖向他,她居然連正視他都做不到?

听到那聲呼喚,艾子一震,幾乎快克制不住想奔向他的沖動。

她好想好想他,想要緊緊抱住他,讓他帶她回家,但這麼一來,她這段時間所受的寂寞之苦就全都白費了……

想到齡之在進來之前還跟她耳提面命,艾子咬唇,整個人往許齡之身後藏,像是這樣就可以藏住自己已開始動搖的心,不被他發現。

艾子不懂男人的,但了若指掌的許齡之可不同了。

這笨小艾擔心個什麼勁?那男人的眼神饑渴得像是要將她當場吞下肚,鬼才信他對她只有父女之情。

「不知端木公子造訪咱們這兒有什麼事?」許齡之媚笑道。「是有房事方面的問題,還是想討教鎖精固陽的法兒?您盡避開口,我許齡之絕對傾力相授。」

那嬌滴滴的軟呢嗓音曾酥軟了無數硬漢,然而听在端木煦耳中,不但激不起絲毫,反而還氣到火冒三丈。

這些日子她到底听過多少類似的話?想到單純的她極有可能被人誘入歧途,端木煦不由得膽顫心驚,他深吸口氣,要自己暫時先將那些念頭全都摒去。

那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將她帶離這里,至于要怎麼料理她,或怎麼逼問她,都是之後的事了。

「請原諒小女涉世未深,在府上叨擾許久,請允許我將她帶回管教,另日再派人送上大禮酬謝。」

待他開口時,嗓音已恢復平靜,雖然措辭有禮周到,但語氣中不容反抗的強悍意味卻是再明顯不過。

自這女人剛進廳的第一句話就已透露出她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也毫不隱瞞她是站在艾子那一邊,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多費唇舌解釋,就算用強搶的方式也要將她帶走。

「干麼說得像是我綁住她似的?是小艾自己不想回去,我也沒辦法。」許齡之掩嘴嬌笑,對那直射而來的森冷目光不為所動,屈臂朝後頂了頂。「喏,說說話呀,不然你爹都把我當壞人了。」

輪到她了。艾子咽了口口水,即將要爭取自己幸福的她好緊張,她用力深吸一口氣——

「如果我跟你回去你會重新考慮我們之間的關系嗎?」她一口氣講完,狂跳的心讓她屏住呼吸等待回答。

不用問他愛不愛她,不用問他想不想她,她知道這樣問就夠了,讓驕傲的他有余地可以回答,而不是那種他連私底下都說不出口的答案。

只要他說願意,她就相信,因為自視甚高的他是不可能會用敷衍來欺騙她的,他甚至連一句會引起希望的軟言勸慰都不願說出口,也就是因為如此,她才會愛得那麼不安,愛得那麼沒有自信。

端木煦沈怒不語,直視著她的方向,像是可以穿透前面礙事的人般,筆直地看著那個只敢躲在後頭發聲的惱人精。

「女兒听父親的話是天經地義,要就此恩斷義絕,或是乖乖回去就此不提,你自己決定。」越受到威脅,端木煦越不退讓。

他把所有事都拋下,花了近半個月的時間找她,已經夠仁至義盡了,要是她再一意孤行,那就怪不得他無情。

艾子用力咬唇,仍抑不住淚水泛上眼眶。雖然之前齡之已推測到會有這個可能性,也早就想好了應對的方法,但當看到他依然這麼冥頑不靈時,她還是好生氣,氣死了氣死了!

「你就只會說這些話嗎?」氣不過的她還是忍不住沖口說了出來,對著那張俊容握拳哭喊。「不要我這個女兒、要把我嫁人、要把我趕走,有本事你就真的做啊,干麼只會用話嚇我?」

「你以為我不敢?」

累積多日的情緒已達臨界點,加上第一次被她這麼當面頂撞,端木煦怒極,嗓音更加冷冽。

「哎呀,小艾妹妹,你怎能這樣對你爹說話呢?」許齡之見狀況不對,趕緊擋在兩人之間,順手將小艾拉到身後。「端木公子您也別生氣,小孩子還不懂事嘛,有話好說。」

臭小艾,竟害她得當個勸架的大嬸。許齡之暗惱地偷掐了她一把。不是都教了嗎?這種男人最要面子,一旦把話說死了就回不了頭,硬踫硬只會壞事,干麼跟他杠起來啊!

知道是自己不對,艾子忍痛沒發聲,但滿腔的委屈和難過仍讓她眼淚不停地掉。她這些日子受的苦和心理折磨到底算什麼?他還是沒有體會月亮的重要性啊……

端木煦當然知道許齡之是在作戲,但想到自己竟被激到差點說出決絕的話,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而那咬唇強忍的啜泣聲像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抽在他心上,偏偏他沒辦法將她擁進懷里,因為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小女孩了,因為她的安慰他根本給不起!

陣陣的心疼轉為怒火,讓他更氣她。

她為什麼一定要將他逼到這種程度?他疼她入骨,這樣還不夠好嗎?她卻要鬧得天翻地覆,把一堆不相干的人全牽扯進來攪局。

「端木公子,這麼吧,我先派人備間廂房讓您稍做休息,給小艾一些時間想想,等她冷靜後再去找您談,這樣對彼此都好。」許齡之又偷掐了小艾一下,一方面是在警告她不要再輕舉妄動,一方面也是提醒她該進行接下來的計劃了。

聞言,端木煦逼自己冷靜。

他有種預感,這只是另一項計謀的開端,那女人眼里透著一股邪魅,不可能會輕易就此罷手。

到底是老天爺太疼她,還是老天爺太恨他?為什麼總有人幫她,無論是他那對任何事物都沒放在眼里的狡詐父親,或是這個悖逆常理的邪教女人,全都前僕後繼地為她獻計獻策,逼他跳進他們幫忙挖好的洞里。

他冷冷地望向她們,此時艾子正好偷偷探頭覷他,對上那道深冷的眸光,她瑟縮了下,趕緊又縮了回去。

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那已停住哭泣的泛紅麗容已落進了端木煦的眼里,像是作賊心虛似的,讓他更確定了自己的臆測,不甘受人擺布的傲氣油然而生。

他就是不想娶她,他就是要將她當女兒,看他們又能奈他何!

「好,就依許姑娘說的,有勞你了。」

端木煦被奴僕帶至一間廂房後,他就直接放空心思,閉目養神。

這段日子為了要追上她,他沒有真正地休息過,再加上這房里的擺設仍以春色為主,與其越看越火大,倒不如來個眼不見為淨,在這個不用擔心她安危的短暫時刻好好地養精蓄銳——

因為下一場挑戰,應該很快就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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