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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玉郎 第六章 悄悄已入人肝脾

一艘篷船在碧沈江面上徐行,兩岸清幽,可見遠山起伏,春風柔軟多嬌,隱約又帶初夏氣味,拂來滿江的豐饒。

只可惜,此時此刻,佔據著篷船前端的敖靈兒,根本沒啥兒心思去欣賞周遭景致。

她雙膝拱起,小巧下巴直接擱在膝蓋上,一頭喊著要絞短、卻仍是留下的烏絲僅用小巾扎作一束,不見其他頭飾,再搭著那張清秀的瓜子臉,整個人瞧起來好小,看不出都快雙十年華了。

清亮大眼仿佛深究著某物般,一瞬也不瞬地往立在船尾搖櫓的青袍美男投注過去。

她看得好專注,想得好出神,努力在紊亂的腦袋瓜里厘出點兒東西來,亦想從他身上尋出些蛛絲馬跡,好弄清楚她和他之間,究竟出了啥事。

他為什麼親她?她一開始便忘了質問。

他為什麼要同她打那個賭?她對他有無感覺,對他而言,是件重要的事兒嗎?她還是忘了質問。

再有,他是因當年應承了芸姊,才這麼「糾纏」著她不放吧?

即便如此,她仍是不懂,他為何親她、吻她、對她做出那些太過親昵的舉動?賣弄「美色」,就為了要賭贏這一場嗎?

賭贏了,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亂了、亂了……她頭發脹,好昏啊……

小臉埋在雙膝,額頭蹭著膝蓋,她苦苦暗嘆著。

片刻過去後,一只大掌忽然擱在她小小的腦袋瓜上,親昵地柔了柔,男子溫雅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靈兒,咱們到了。」

「唉……」她仍陷在古怪的自厭心緒里,懶懶的,一點兒也不想動。

驀地,有人將手探向她後背和腿彎處,一把抱高她,嚇得她立即抬起小臉,杏眸瞠得圓溜溜。

「司徒馭,你想干麼?!」

青影一躍,輕松地橫抱著她落在岸邊石坡上。「我以為你睡著了,只好抱你上岸,有什麼不對嗎?」

「我沒睡!放我下來!」小腿不馴地踢了踢。「你你……想再嘗嘗我拳頭的滋味嗎?」

聞言,薄唇似笑非笑地揚了揚,沒再多說,彎身將她放下。

待站妥,敖靈兒眉睫揚起,見那張略有「瑕疵」的俊顏正靜靜地瞅著她,心不禁一震,覺得他那雙鳳目越來越教她……教她渾身不自在。

至于絕世美男子那張美好臉容上的「瑕疵」,全是因昨日他突如其來的親吻所造成的後果。在他雙唇糾纏著她許久,終于撤離之後,她費了番勁兒才回過神來,氣他也氣自個兒,當下第一個反應便是卯足氣力、掄起拳頭、直擊過去,把他漂亮的眼窩打了個瘀青。

她不會道歉的。

雖然今兒個那塊青紫有擴大兼紅腫的趨勢,讓她心頭悶悶的,但這是他罪有應得,她沒錯。

察覺到她注目之處,司徒馭牽唇,雲淡風輕地道︰「它只是看起來有些嚴重罷了,你昨晚拿給我的『紫犀金創膏』,我今早又涂抹了一遍,很快就會消腫退瘀的。別擔心。」昨日那一拳,他挨得心甘情願,沒想閃避。

敖靈兒雙頰泛熱,蠻性又起。「少往臉上貼金!誰、誰擔心你啦?我就恨沒把你另一只眼也打腫!」

「下回吧。」青袖拂衫,他溫朗五官有些高深莫測。「待下回我親你時,真吻得不好,再讓你打一拳吧。」

她小臉瞬間爆赭,胸脯起伏加劇。「你你你……沒有下回了!」

他仍是似笑非笑的。「是嗎?唔……你不讓我吻,怎麼知道對我有無感覺呢?如此一來,咱們倆打的賭,哪天才能水落石出見分曉?」

敖靈兒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

她瞪圓眸子,朱唇掀了掀,無聲,又掀了掀,仍是無聲,直到掀動第三回,終于擠出話來。「沒感覺就是沒感覺,吻了一千、一萬遍都一樣,我自然知道!」

「我不是你,你知道並不表示我知道。若你明明喜愛,卻故意不教我知、不服輸,對我豈非不公?」

「你——」敖靈兒氣得雙頰鼓起,真是辯不過他,干脆耍起賴來,裝作沒听見他的話,頭一甩,她舉步便走。

可她走不出幾步,司徒馭已然追上,忽地探出青袖握住她的小手。

「干什麼?放開啦!」氣嘟嘟的瓜子臉紅暈未退,想怞回手,男性大掌卻不依不撓。

「我的小小琴鋪不在那個方向,你走錯了。」他微笑,好脾氣地道,五指在她的掙扎下仍牢牢纏著她的小手,牽著她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今日晨起,用過簡單的早飯後,他忽然問她要不要隨他行船而出,在外頭逛逛,順便去他租下的一間小琴鋪看看。

她知道他喜愛彈琴,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承租一個小店面,然後制琴、販琴。彈琴是一回事,制琴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打哪兒學來那些技藝的?

「在西域那幾年,師父不只教授我武藝,他老人家是制琴能手,我便從旁學了幾招。」他說。

以她對他的了解,他的「從旁學了幾招」,肯定不只幾招,而是學了個精透。

因此今兒個隨他出來,主要就為了瞧瞧他的小琴鋪究竟弄成啥模樣。

「司徒馭,我自個兒會走,你放開。」他的手沒有他臉容的那份細致,是粗糙有力,且透著溫暖。此時,那份暖意正悄悄地、緩緩地滲進她的毛孔里,害她整只手變得熱呼呼的,心跳得好快。

「喂∼∼你听見我說話沒有?你你……你還要牽多久?」

「喂∼∼我同你說話啊!」

可惡的是,拉著她的男人像是突然間聾了、听不見了,竟由著她輕嚷,怎麼也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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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琴鋪位在湘陰城郊,從他倆泊船之處步行,約莫花上一刻鐘便能走到,原屬偏僻所在,但因店鋪前的小道直往郊外而去,正是湘陰一帶頗具名氣的「觀音寺」,尋常時候參拜的百姓已然不少,若逢特別的節日,來往香客更是絡繹不絕,所以琴鋪前的人潮倒還可以。

店面尚未正式開張,正門口的門板還好端端地擱著,並未取下。拉著那只軟綿綿的小手,司徒馭帶著敖靈兒從後頭小門進來。

一踏進,便是一方小後院,院里已清理過,有個小竹棚,棚下擺著一桌兩椅,後院的角落種著一株山槐,槐樹下擱著幾塊方形木塊,雖未好生處理過,但也瞧得出質地細致、紋理清明,適于制作琴身。

然除木塊外,尚有兩大捆竹桿,見那外觀和桿肉厚度,一捆是適用于小巧竹編的長枝竹,另一捆則是常用在家具、農具制作上的孟宗竹。

敖靈兒心中疑惑,還來不及仔細看完整個小後院,人又被拉走,從後院步進前頭店鋪。

大門未啟,天光由後門和紙窗透進,幽幽、淡淡、暖暖。她環顧著周遭,有一方小櫃台、一個應是制琴用的工作台,然後牆上置著櫃子,擺著一些她說不出名頭的工具,這小小店面倒是一眼便能瞧盡,她眸光最後停佇在牆邊的一個長形木箱上。

那木箱十分熟悉,雖已許久未去踫觸,她記得那是她的,一直被她放在總堂水寨,不曾帶出來過。

「那是你做竹編時會用到的小工具,我問過敖老大,他讓我給帶來的。竹塢那兒雖有一套,我想在這兒也留一套比較好。」司徒馭靜靜啟唇,略頓了頓,又道︰「幼時,你就愛用竹子編些小巧玩意兒,不是送給水寨里的小孩兒玩,便是給了芝芸。等到大些,力氣足勁了,又對竹編的家具、漁具等等有了興趣,做出來的東西又全送給水寨里的人。後來還拖著我,建了那座精巧的竹塢,亦是給了芝芸……」

敖靈兒秀眉微微挑高,有種說不上來的古怪感覺,覺得他言語中似有若無的、像是透著淡淡的……落寞?

他是怎麼了?下意識咬咬軟唇,她覷了他一眼,訥聲道︰「這里不是你的琴鋪嗎?你、你做啥把我的工具箱搬來這兒,後院那兒還擱著兩捆竹桿?」

清俊至美的臉露出別具深意的笑。「我若制琴,怕你陪在身邊無聊,想讓你多些事做。另外,這小鋪子尚缺幾樣家具,你手巧,就幫我做幾件吧。」說罷,他終是放開她的手,青影徑自步向前去,搬開一片片的門板。

一直教他牽住的手頓失依附,漫起麻感,那異樣感覺流入心扉,有些兒悵然若失,有些兒教人心慌……這是怎麼回事?她其實不願他放開,仍想他來握握她的小手嗎?

前頭門板一揭,清光大量灑入,敖靈兒雙眸細眯,發怔的小腦袋瓜忽地醒覺過來。

很不妙。真的很不妙。

事情似乎以某種超出她所能預想的方式,驚人地變化著。

她臉熱心悸,頭猛地用力一甩,沖著他的背影輕嚷︰「為什麼是我陪你?就不許說是你陪我嗎?還有,要我做幾件家具,成啊,咱們明著算帳、銀貨兩訖。」

收妥門板,他轉過身來,臉容背著光,那對鳳目特別神俊。

「好。」他頷首。「你做,我銀子照付,不教你吃虧的。」

听他應得爽快,敖靈兒心一突,見他步伐閑適地走向櫃台,她不由得跟了過去,兩掌不自覺地握作小拳頭。

「我告訴你,我、我做的東西……不便宜的。你買得起嗎?」

司徒馭滿是興味地瞅了她一眼。「是嗎?有多不便宜?」

「就是……很不便宜。」

事實上,她從小至大做了那麼多件竹制玩意兒,小自竹編蚱蜢、杯墊子、燈罩,大至床榻、桌椅、各式漁具等等,可從未收過別人一毛錢,現下要她扯出個價來,一時間竟說不出口。

尚有,她原以為他會溫言再求她幾句,只要他態度放軟,她自然不會再堅持什麼,可他倒好,和她較起真了。

想著他付銀兩給她,兩人作起買賣來了,她心里有股難以言喻的郁悶,喉間苦苦的滋味又一次涌上,不曉得該如何排解。

略沈的男子嗓音似有笑意,慢條斯理地道︰「沒關系,不便宜就不便宜,大不了我把自個兒賣了,靠我這張臉,多少還值得一些銀兩。」

「嗄?!」她著實不懂,雙眸一瞬也不瞬,猜他定是玩笑話,可瞧他眉眼間的神態,卻又十足認真。

她尚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司徒馭已從櫃台下的屜子里取出一物,遞到她面前。

「你……這是什麼?」杏眼兒水汪汪,直瞅著他手里的東西。

「你瞧不出來?」飛眉挑了挑。

「我當然瞧得出來,我是問,你拿著一把小折扇干啥?」

「給你的。」他淡道,見她不來拿取,他目光略略隱晦,便拉起她的小手,直接將扇子塞入。「拿著。」

敖靈兒下意識握住,跟著,又下意識地將扇子慢吞吞地攤了開。

小折扇造工挺細致的,扇柄細長溫潤,骨架勻稱,扇面不用易于破損的紙質,而是以輕綢做成,上頭素雅地繪著幾筆丹青。

「你、你你、你……」她定定望著手里的折扇,又抬起眼睫定定地望著他,來回幾次,話卻怎麼都說不全。

她究竟欲說些什麼,連她自個兒也不知曉啊!

司徒馭平淡又道;「是我親手做的,工自然沒你的細,但用來——涼、趕趕蚊子、充當『不求人』搔搔背癢,多少還行。夏日就要到了,你拿著,它用途甚廣。」

握著扇子的掌心發著熱,像他的大手握住她的那樣,心中翻騰著莫名的滾燙,有著形容不出的悸動。她發覺自己很糟,竟為了一個小小、小小的贈物,整個心房仿佛就要被燒融了。

敖靈兒,你不爭氣!

暗罵著自個兒,可她心底仍是軟軟地、悄悄地嘆了口氣,將那把小扇握得更緊。

喉中微梗,她咽了咽,好半晌才找回聲音。「你送我扇子,我也不是小氣之人,店里幾件家具,我、我全包了便是。」

聞言,司徒馭嘴角一暖,注視著她輕垂的秀額。「好。」

她小臉揚起,听他又道︰「這把小折扇就當作是那幾件家具的酬勞,咱們是以物易物的買賣,不散的。」

她先是一楞,跟著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扇」與「散」音相近,以往至今,親朋之間若以「扇」或「傘」相贈,常會向受贈的那方討來一枚銅板,權充買賣,避開兩離散之喻。

誰要跟他不散?待她打贏了賭,他滾得遠遠的,不再頂著芸姊的名兒來管她,到得那時,不散也得散!

說啊!使勁兒地、大聲地沖著他說啊!怎地不說了?

一旦明了他的說法,她頰邊綻開兩朵紅花,張唇欲駁,但那些執拗的、傲然且不屑的話語,卻如何也說不出口。

她說不出口啊……

「靈兒。」他低聲一喚,微灼的氣息撲上她原就燒燙的臉膚。

男人的臉似乎靠得太近了,隱約意識到他的企圖,她該要退得遠遠,不再教他越雷池一步,但想歸想,她雙腿仍定在原地,未移寸許。

俊挺的鼻尖輕輕點住她的,四目交接,極近、極近地望入彼此深處。

「我想吻。」嗓若琴曲,幽幽擊蕩。

她吐納深重,鼻腔、胸肺十甲盡是他的男性氣味,烘得她渾身燥熱,身子仿佛爬滿小蟻。

「我、我會再一拳打腫你另一只眼。絕對會。你要敢不信……盡管試試。」撂這話時,微顫的語氣把該有的氣勢全搞垮了。

他薄唇一咧。「我信。」

下一瞬,他湊近,密密吮住她的小嘴。

然而,等待的那一拳並未直擊過來,司徒馭嘴角悄揚了,因姑娘柔軟地逸了聲,芬芳的小口溫馴地輕啟,主動含住他的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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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司徒馭的琴鋪正式開張了。

但他做生意的方式便如他釣魚的技法,不張揚、不顯擺,求的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有緣自然來相聚。

雖是如此,來琴鋪子下訂單的人還當真不少,十個有九個是女性顧客,大多是富貴人家的女眷,因前往「觀音寺」上香,不意間瞧見新開的琴鋪,又不意間發現里邊有一位英俊到天地無色、日月無光的年輕老板,跟著又不意間地發現,原來老板不光是生得英俊無匹,談吐也極為詼諧風雅,一手琴技又極為不俗,害得顧客一進門,便舍不得離開了。

午後,日陽隱入雲層,燥熱稍減,風亦涼爽許多。

琴鋪前的小土道,一頂錦轎在隨行丫鬟的指示下小心翼翼地停下,簾子一撩,一名長相富泰的婦人矮著身跨出,在丫鬟的扶持下,緩緩步進鋪里。

見有來客,司徒馭從容地迎向前去,俊臉溫煦。「盛夫人。」

富泰婦人兩眼笑咪咪的,像是見到啥期待已久的東西,兩丸胖頰紅通通的。

「司徒先生,哎呀,你還記得我啊?」手里的絲巾揮了揮。

「盛夫人在小店開張的首日便下了三張琴的訂單,司徒還與夫人談過一會兒話,知道那三張琴是要給府上的三位小姐習琴之用,怎可能忘記。」他笑意溫和,又道︰「那三張琴的琴身已挑選出三塊上好的木材,就放在後院里,盛夫人想看看嗎?」

胖臉微怔,又露出笑來,絲巾揮得更用力些。

「不必不必,咱信得過司徒先生!其實那三張琴不急,緩緩來,真的不急的。司徒先生別忙著趕工,把身子骨給累出毛病來,那我可就心疼——呃……我是說,那我可就過意不去了。」

「多謝盛夫人關懷。那三張琴司徒會在說定的日期前送至盛府的。」

「不用的——呃……咱是說,甭麻煩了,那琴……咱再過來鋪子這兒拿。司徒先生慢慢做,一得空,咱就來這兒走走逛逛,也挺好的。」胖臉萬般害羞地垂下,原搭著丫鬟的潤短五指不知怎地竟溜至司徒馭的青袖上。

「司徒先生,咱心里其實——」

「天有些陰,再晚些怕要落雨,一落雨,土道泥濘難行,夫人若被耽擱在半路,那可不好,還是趁落雨前盡快回府吧。」

青袖也不撤回,由著她攀握,他微微笑,領著婦人走回轎前,還殷勤地為她揭開簾子,扶著她坐入。

「司徒先生,但是咱——」

司徒馭沖著胖婦人又是勾唇,他盡管無意,那笑仍足以震懾人心,害得對方也跟著笑,雙頰暈紅,軟軟一嘆,任著那幕轎簾垂下。

「芙蓉姑娘,好生照看著你家主母。」直起身,他對著那丫鬟道。

丫鬟秀目一亮,臉蛋迅速酡紅,訥訥地道︰「你、你……你記得我的……我的名字……你竟然記得……」

「之前听過盛夫人喚你,自然就記得了。快回吧。路上小心。」拱了拱袖,司徒馭亦對著她溫徐一笑。

「唉……」丫鬟小手捂著左胸,忍不住也軟軟嘆息。

直到司徒馭示意四名轎夫起轎,盛夫人一行人才離去。

雙袖負于身後,他淡淡回身,剛步入鋪內,便見那一身女敕綠勁裝的姑娘兩手抱胸,倚在通往後頭小院的那扇門邊。

「瞧來,你行情是水漲船高,越來越看俏了。」白里透紅的瓜子臉上有絲古怪神色。她唇角雖揚,卻隱含著些譏諷味道。

「靈兒……」他一喚,嗓音听起來好無辜。

「你不是說把你自個兒給賣了,靠你那張臉,多少能賺些銀兩?」敖靈兒說得愈輕,心火竄得愈凶狠,小臉不怒反笑。「我信了。依我看,也不用開什麼琴鋪,你拿自個兒待價而沽,消息一放出,肯定涌來大批富豪家的女眷爭相競標。」

司徒馭一怔,不曉得她竟有這等反應,像是……打翻醋壇子了?

想象著這個可能性,他左胸急跳了起來,難以言喻的歡愉陡然爆開,啾著她的鳳瞳異彩閃爍。

從來不知,當她對他真有感覺時,他心房會如此、如此的激切震蕩。

這是否表示,他與她打的賭,極有提早勝負分明的可能?

她說,對那個賭,她一定贏、肯定贏、贏到底,狂傲又篤定地連輸掉後得付出什麼代價也不問。她卻不知,對于那個賭,他一樣勢在必得。一旦大局抵定,她哪里逃得過他的五指山?

「靈兒,我——」

「司徒先生,又有姑娘家上門了,快去接客吧。」敖靈兒不由分說地打斷他的話,騰著火焰的杏目越過他的寬肩,瞄向大門外。

「什麼?」司徒馭下意識側過臉,瞥見一名大姑娘提著小籃踏進鋪子里,是隔壁金紙鋪張老爹的閨女兒。

「司徒先生,我、我多做了一些小點心,恰好給你佐茶,你嘗嘗,看合不合你口味。如果……如果不嫌棄,我天天做來給你,反正咱們兩家連在一塊兒,就跟一家沒兩樣——呃……不是,我是說……哎呀,人家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呀,可是不說,你又怎麼會明白呢……司徒先生呀……」

司徒馭由著張家閨女在一旁自言自語,說得既害羞又歡喜,他俊眸再度調回,原倚在那兒的敖靈兒已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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