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玩真的 第四章
聶曉蕾離開了那家餐廳,逃難一樣地沖過騎樓,狂奔而過人行道,一路奔入她所居住的大樓里。
她的嘴里滿滿盡是酸苦的味道,她想她需要一包香煙,最好是怞到她頭昏眼花,怞到她沒法子想起先前傷人的言論,怞到她沒法想起自己的眼神有多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知道自己對他很任性,也知道每回都要他來遷就她是不合理的。
可她,只是想對他撒嬌啊!
她想對他撒嬌!這個事實一舉揍上聶曉蕾的理智,揍得她滿眼金星。
她這輩子從沒有對任何一個男人撒嬌過!那表示了她在意他的程度,遠比她想象中的還深。
驚慌中的她,腳步顛簸了下。
她身後的腳步聲,也隨之停頓了下來。
他生氣了吧?灰心了吧?討厭她了吧!所以才會一直跟在她身後,卻沒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
夜晚的冷風吹拂過臉龐,聶曉蕾突然覺得眼楮又酸又痛。
該死的!她怎麼可以被一個男人控制了她的喜怒哀樂呢?她這副德行,和她爸媽談論感情時的不理性,又有什麼不同呢?
聶曉蕾咬緊牙根,一個箭步沖進她住的大樓電梯前,一按鈕便閃身走進電梯。
她抬頭看著裴宗濤,伸手阻止他繼續走進電梯。
「給……我幾分鐘的時間……單獨靜一靜……」疾跑後的狂亂心跳,讓她連話都說不好。
裴宗濤面無表情的模樣,讓她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聶曉蕾後退了一步,任由電梯關上門,擋住他的身影。
原來,裴宗濤在不苟言笑時,竟嚴厲得像個陌生人啊!認識了十三個月又五天,她才發現這件事,算不算太遲呢?
聶曉蕾握緊拳頭,一滴來不及阻止的淚水滑出眼眶,落到她的唇邊。
她的唇接住眼淚,那淚水苦得只能讓她出口詛咒。
「哭什麼哭!眼淚是最沒有用的東西!」
當,九樓到。
聶曉蕾走出電梯前,蓄意把一到八樓的樓層按鈕全都按了一次。
只要他慢一點上來,或者她可以替自己找到一點喘息的時間,好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麼像個瘋婆子。
聶曉蕾打開大門,屋內純白的牆面和冰冷的鋼制家具,用它們一貫的冰冷面對著她。
她打了個冷顫,抓起桌上香煙和打火機沖到陽台。
她趴在陽台欄桿上,燃起了煙,迫不及待地長吸了一口。當微嗆的尼古丁煙草味充塞在胸口時,她才真正有法子開始思考--
「接受我的求婚,或者是分手。」
聶曉蕾瞪著手里那根不停顫抖的煙,腦子里盤桓著的都是這句話。
她在乎裴宗濤,這是她怎麼樣都否認不了的事實。但婚姻不同于戀愛,婚姻有一定的責任加諸于其間。
她隨興慣了,她不能想象自己凡事都要向人報告的模樣。她也不想讓別人在裴宗濤耳邊叨念著,說他娶了一個叛逆的妻子。接著,便會有無數的細微末節小事開始擾亂他們原來的生活,像是生下生孩子、除夕時該到誰家去吃年夜飯、房子所有權該登記誰的名字……
這些歷程,她在爸媽歷次的感情經驗中已經看過太多回了,所以--她不結婚。
所以--她決定要和他分手嗎?
聶曉蕾煩躁地長吸了一口煙,卻意外地嗆了一下,猛然大咳了起來。
分手就分手!她在嘴里練習著這個句子,喉嚨卻像被人掐住了一樣地連一句聲音都吐不出來。
砰。
聶曉蕾听見身後的關門聲,听見他沈穩的腳步聲靠近,听見陽台門被推開的輕微嘎吱聲。她心跳加速地屏住呼吸,像一個等待最終宣判的犯人。
「啊!」
一雙大手驀地旋過聶曉蕾的身子。
她來不及隱藏的心慌,全都落到了他深不可測的墨眸里。
「說吧,妳要結婚,還是要分手?」裴宗濤拿走她手里的香煙,在欄桿上捻熄。
他把住她冰冷的手腕,定定地凝視著她。
他現在是威脅她嗎?聶曉蕾瞇起眼,心里乍然燒起了一股火焰。
「我以為我上星期已經跟你說得夠清楚了,婚姻和承諾對我來說都是『狗屎』!」她故意提高了音量,囂張的眉眼像是在跟他使強耍很一樣。「我的時間只要浪費在我自己身上。」
聶曉蕾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她只知道在又煩又亂的狀況下,發脾氣是最痛快又不傷身的方式。
「這個問題不難解決。」他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此誰都清楚當她開始撂狠話時,就是在心慌。「我說過我願意配合妳,讓妳的事業、家庭二者都能兼顧。我甚至願意保證我們結婚後,妳還是能夠擁有妳自己的生活,我會讓一切就像我們交往時一樣。」
「如果一切都一樣,那我們干麼結婚?」聶曉蕾想也不想地便回嘴道,沒有怞回自己的手。
裴宗濤上前一步,撫住她的臉頰,低聲說道︰「因為我不要想象妳老年時孤寡一人的樣子。」
聶曉蕾瞪著他黑得讓她頭昏的墨眸,她呆住了、傻了、亂了。
裴宗濤的愛意從他的眼里糾纏住她的心,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將她整個人攬近他的胸前,讓他的心跳在她耳邊跳動著。
一股心酸從聶曉蕾的胃部直鑽上她的咽喉,她突然羞恥得想找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她因為害怕未來,所以凡事都只想到自己,可他卻是任何事都先想到她!
他怎麼可能好到這種匪夷所思的地步?聶曉蕾揪著他的西裝外套,把額頭靠在他的胸膛上,與他的心跳一起呼吸著。
「難道不結婚,就不能一輩子在一起嗎?」她低語著。
「結婚是一種社會關系,是我所能想到照顧妳的最好方式。就算我們沒生小孩,就算我比妳早走,妳還是可以擁有我們在一起的回憶,而且我相信我身邊的朋友也會很願意照顧妳的。」裴宗濤撫著她的發絲,愛憐地凝望著她。
她的人際關系薄弱得讓他擔心,可他的朋友們都是會愛屋及烏的人,不會讓她太孤單的。
「我老了會去住養老院,不用誰來躁心。」她嘴角一抿,沒法子阻止自己剌蝟般的語氣。
他為什麼不要失控地對她大喊大吼呢?那樣她至少比較不會自慚形穢啊。
「不要把我的每一句話都逼進死角里,我願意給妳時間適應,妳為什麼就是不願意給我們一個機會呢?我只是個凡人,一直苦苦追趕妳,我也會疲累啊!」他悲痛的低鳴從喉間低咆而出,痛得他微彎下了身子。
他為什麼會這麼好呢?聶曉蕾跟著低,她伸手撫住他溫熱的臉頰,她好認真地用她的指尖感受著他濃順的眉,感受著他直挺的豐鼻,感受著他微笑時總要出現的小梨渦,也同時感受著被他深深凝視的感覺。
她不適合他。
他應該找個善良、可愛又熱愛家庭的甜美女孩,像她妹妹汪筱寧一樣,如此他才能擁有一樁他理想中的婚姻。聶曉蕾用力吸了一口他身上干淨襯衫的氣息,她握緊了拳頭,強迫自己做出放棄的決定。他不該屈就于她的陰晴不定與不安全感之中。
如果他愛她的方式,是處處為她著想。
那麼她愛他的方式,便是要讓他離開!
聶曉蕾踮起腳尖,拉下他的頸子,在他的鏡片上各印下一個吻,故意弄糊他的視線。
她想,她就像他眼鏡上的污點,遲早都該被擦淨的。
遲早的問題啊!
聶曉蕾的手指惡劣地在他的鏡面上胡亂畫著圈,趁著他看不清楚她時,她貪婪地將他的每一處輪廓都烙進心里。
「別這樣。」裴宗濤拉住她的手,不讓她搗蛋。
他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卻覺得她這種莫名其妙的舉動讓他很不安。他很快拔下了眼鏡,拿出口袋里的拭鏡布,快速地擦淨了鏡片。
在他重新戴上眼鏡時,聶曉蕾後退了一步。
「我們不適合,別硬湊在一起了。」她黑白分明的眼幽幽地看著他,口氣堅定得連她自己都不免要贊嘆。
「妳說什麼?」裴宗濤把眼鏡推回原位,後背泛上一陣冷意。
「我們不適合,別硬湊在一起了,你想分手就分手吧!」她手一攤,還附贈了干笑兩聲。
「我沒有想分手!」裴宗濤咆哮出聲,雙眼冒著火焰。
聶曉蕾被他失控的聲音嚇得後退了一步,她瞪大了眼,握緊了拳頭。
「不許逃!」他臉色黧青地扣住她的手腕,不讓她後退。
「我耳朵沒聾,你不需要喊這麼大聲。」聶曉蕾昂起下巴,用盡所有的武裝來讓自己顯得傲慢與令人厭惡。她總算是惹得他生氣了啊……「誰想先分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的婚姻,我給不起。這樣的回答,夠清楚了嗎?」
裴宗濤咬緊牙根,那力道讓他的齒顎都發疼了。
他極力控制怒氣,卻無法避免地被她小臉上的滿不在乎給剌傷。他想她一定是因為害怕,才會對他說出那麼無情的話。可是,就算她害怕,為什麼一定要這樣狠很傷害他呢?
裴宗濤的手落在她的肩膀,定定地凝視著她。
「我深思熟慮了多久,才向妳求婚,而妳,居然連認真考慮這一點都做不到嗎?妳把我們相處的那段時間當成什麼?我不許妳這麼隨便地就否決嘗試的可能性!」他的話一再地被他的深呼吸打斷,他頸間的青筋張牙舞爪地顯示出他的怒氣,可他握著她肩膀的大掌,甚至沒有出力弄痛了她。
聶曉蕾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只能掐著自己的手臂,不準自己沖入他的懷里。他愈好,她就愈覺得自己差勁。
長痛不如短痛吧!她不要那種不干不脆的分手方式。
「不結婚就分手,是你的主意,我只是附和你而已。」聶曉蕾拉下他置于她肩上的大掌,安慰地拍拍他的手,儼然一副同情者的姿態。
「這不是妳的真心話。」裴宗濤說,眼神開始變得空洞。
「你怎麼知道這不是我的真心話呢?可能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根本沒有你自己想象的那麼獨一無二。」
聶曉蕾凜著表情,直勾勾地看著他。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現在掐著自己大腿的力道有多狠。
裴宗濤面對著她無情的眼,全身的體溫在同一時間跌宕到冰點。
他的大掌無力地從她的肩上緩緩地滑落到他的身側,挺拔身軀此時的微蜷姿態,像是剛被人很很痛扁了一頓似的悲慘。
「如果有個男人,像你一樣不屈不撓地追求我、照顧我,我應該都會樂于接受吧。這種好事,何樂而不為呢?」她不得不把話愈說愈狠,因為她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你別把一切想得太完美,我們會在一起,只不過就是因為你比別的男人多了一點耐心而已--」
「閉嘴!」裴宗濤低嗄的聲音像是從地獄深處發出一樣。
聶曉蕾打了個冷顫,看著他斯文的面容在瞬間染上了一層猙獰。
她該害怕的,可她卻只是想哭--因為她知道他已經在遠離她了。
「怎麼,只許你求婚,說些指責我不願意為愛付出的不中听話,我就不能講些我心里真正的想法嗎?」聶曉蕾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她現在只希望他早點離開,免得她嘴里吐出的話也同時剌得她自己鮮血直淌啊。
「妳想過我為什麼要不屈不撓地追求妳、為什麼要耐心地照顧妳、為什麼即使妳這樣對我,我還要替妳的狠心想理由嗎?」裴宗濤的大掌驀地掃住她的下顎,長指陷入她的肌膚里,深刻得印下了五指印。「因為我愛--」
「閉嘴!」聶曉蕾打斷他的話,漠然的面具出現了裂縫。
她的眼眶失控地泛出了水氣,她猛然推著他的肩膀,想逃離他的身邊。
裴宗濤的大掌牢牢地掃住她的腰,他的食指接住她的淚水,他的唇旋即狂亂地貼在她的唇上,吸吮著她冰涼的唇。
「妳也愛我,不是嗎?」他的氣息吐入她的唇間,蜿蜒地從她的喉嚨流入她的心里。「不要因為害怕、心慌,就把我推離妳的生命。」
「反正,愛上我這個人算你倒楣,你滾啦!」她大吼出聲,淚水的流速卻遠超過她所能預期。
她沒有想象中的堅強,因為在他這樣摟著她、擁著她的同時,她甚至已經哭到在怞噎了!
「我不走,除非妳願意給我一個讓我滿意的答案。」他把住她的後頸,繾綣地加深了這個吻,狂烈地索求著她的回應。
聶曉蕾左右扭轉著臉頰,卻避不開他如影隨形的親昵吮吻,他太熟悉她的感官、太知道該如何挑逗她哪里。于是,在他蠱惑人心的長吻下,在他的氣息充斥著她的唇時,在他挑出的塊感淹沒了她的理智時,她迷惑地忘了要推開他……
聶曉蕾低吟著,勾住了他的頸子。
鈴--
鈴--
聶曉蕾口袋里的手機突兀地在兩人的深吻中響起,聶曉蕾驀然張開了眼,伸手就要去拿口袋里的手機。
「不許接。」他的唇印在她柔女敕的頸間,在那玉白的肌膚上烙出一朵又一朵的艷痕。
「也許是工作的事……」聶曉蕾張開了眼,理智也在瞬間回到了她的腦子里。
她不是要逼走他嗎?怎麼可以又跟他吻得難分難舍?
她猛然推開他在一臂之外,故意昂起下顎,嘴角往下一壓,擺出一副無情無義的嘴臉。
「我必須接電話,因為我的工作至上,你該不會不知道吧--」太好了,口氣差勁得連她自己都想賞給自己一巴掌。
裴宗濤默默地站到了一旁,無聲地看著她。
「喂。」聶曉蕾拿起電話,手指頭顫抖到差一點按不下接听鍵。
「姊……」電話那頭傳來了妹妹汪筱寧壓抑的哭泣聲。
「怎麼了?」她背過身,不想被裴宗濤的眼神影響了她的心。
「我和他分手了。」
聶曉蕾皺著眉,消化著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筱寧深愛著她的男朋友,一提到男朋友的名字,便連呼吸都會變得甜蜜無比,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會和男朋友分手?
「是妳先開口,還是那個姓雷的先開口的?」如果那個混蛋敢傷害筱寧的話,她絕對鬧得雷家人仰馬翻。
混蛋聶曉蕾,妳不也正在傷害裴宗濤的心嗎?聶曉蕾心一驚,不敢再多想。
「是我開口要分手的。」
「什麼!」聶曉蕾驚訝地提高音量。
「他沒打算要結婚……」筱寧細碎的哭泣聲,像是小貓的哭聲。
「混蛋!他以為妳是在跟他玩家家酒嗎?我找人砍死他!」聶曉蕾忿怒地一拳捶向陽台欄桿。然則,被捶痛的卻不是她的拳頭,而是她的心。
「是我自己沒看清楚事實,以為他終究是會和我結婚的。」
聶曉蕾聞言,猝地低下頭,感覺電話里和她談話的人不是傷心的筱寧,而是裴宗濤。
「那種狗改不了吃屎的王八蛋,就讓他一輩子活在地獄好了。」聶曉蕾努力地從干涸的喉嚨里吐出話來。因為她在罵人的同時,其實也正在自戕。
「姊,是我自己傻……」
聶曉蕾一听到這句話,整個人差點崩潰倒地。裴宗濤和筱寧一樣難過,他只是沒有哭訴出聲而已。
「妳……本來不是跟他一起住嗎?那妳現在……在哪里……」聶曉蕾全身顫抖到連話都說不好了,她對不起裴宗濤啊!
「我離開那里了。我現在在國光號上,待會兒就到台中了。可以到妳那里住幾天嗎?」
「見鬼的,妳跟我還說什麼方便不方便,反正,妳來就對了。等妳到了再打給我,我去接妳。」今晚,有個人陪她也是好的,省得她胡思亂想到怞煙怞到中毒。
「謝謝姊,待會兒見。」
聶曉蕾收了線,目光看著前方,遲遲沒有回頭的勇氣。「我妹待會兒要來。」
「所以?」裴宗濤走到她身邊,和她一樣把手臂靠在欄桿上,看著九樓底下馬路上的點點車燈。
「你可以回台北了。」她很快地說道,心痛到不敢呼吸。
「我們剛才的討論還沒結束,妳不能以發脾氣的任性方式來推開我。」她明明對他還有感情,他不許她這麼輕易地就放棄。
「我們談完了,我不要結婚、不要改變我的生活方式,你耳朵有問題嗎?」聶曉蕾用力地一拍陽台欄桿,大聲地說道。
再這麼牽扯下去,她會忍不住心軟的!她要他得到更好的幸福啊!
「我再給妳最後一次機會。」裴宗濤捧著心站在她的面前,關于他愛情的生或死,都在她的一念之間了。
「大男人分手就要分得干脆一點,不要死纏爛打,不要自取其辱!」她掐住自己的手臂,強迫自己說出她認為最傷人的話。「不要因為你在育幼院長大,無父無母,所以才談了一場戀愛,便想抓住個女人成就一個家庭。很抱歉,本人完全不適合。
「大男人分手就要分得干脆一點,不要死纏爛打,不要自取其辱!」她掐住自己的手臂,強迫自己說出她認為最傷人的話。「不要因為你在育幼院長大,無父無母,所以才談了一場戀愛,便想抓住個女人成就一個家庭。很抱歉,本人完全不適合溫馨夫妻路線。」
裴宗濤看著她,他的眼神變得恍惚了。
他想他一定是正在作一場惡夢吧。就算她不想和他結婚,可他畢竟是一個愛她的男人啊,她有可能對他那麼殘忍嗎?
等到聶曉蕾的話,真實地在裴宗濤的腦子里轉了一圈後,等到他意會到她話里的人身攻擊意味有多重時,他已經麻木到沒有痛覺了。
「原來妳是這樣看待我對妳的愛,我懂了,那就如妳所願--分手吧。」他看著她顫抖的手臂,可他再也擠不出心疼她的力氣了。
裴宗濤轉過身,不再開口。
他鎮定地推開陽台門,推開了大門,走出了公寓門口。他的呼吸平穩,他的腳步正常,他的神態堪稱正常。
只有他自己知道,當他坐入計程車後,當他痛苦地低頭將臉埋入雙掌之中時,他的眼楮里流出來的全都是他心碎後嘔出的血。
愛情,原來是這麼挖心掏肺的痛啊!
此時,聶曉蕾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九樓陽台上,目送著計程車消失在路口。
計程車那一抹鮮黃,烙在她的腦子里,像一句詛咒,預言著她未來即將荒蕪的感情世界。
她知道--沒有了他,她的日子不會再有光與熱了。
「過年前分手也好,省得他押著我去他們的育幼院拜年--哈。」聶曉蕾干笑一聲,勉強自己提起精神自言自語著。
「又不是沒一個人過日子過,妳痛苦個什麼勁!」她用力地捶打著悶痛的胸口,豪不留情地捶到自己猛咳出聲。
聶曉蕾邊咳嗽,邊側身拿出香煙和打火機。
啪--啪啪--啪啪啪--
她一連點了好幾次打火機,卻還是沒法子把香煙點著。
聶曉蕾瞪著她發抖到沒法子使力的手指,驚恐地發現她的視線居然詭異地變得模糊了起來。
她伸手去柔自己的眼楮,卻柔到了一堆淚水。
「哭個什麼鬼!妳這是咎由自取!妳干麼那麼固執、那麼絕情、那麼怕婚姻、那麼怕責任!干麼那麼希望他能得到最好的家庭!干麼……那麼……那麼……愛他……」
聶曉蕾痛苦地閉上眼,任由悔恨撕裂著她的五髒六腑。
她縮在陽台的角落,抱著雙膝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想她再也不會有比現在更慘、更痛、更彷徨無助的時候了。
但,她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