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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晉多包涵 第三章

隔天傍晚過後,赫舍里氏把珊瑚叫到自己的院落來陪她用膳,說了好一會兒話,見女兒沒有應上半句,反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再端詳著女兒眉眼之間的輕愁,像是有什麼結打不開似的。

「怎麼了?」赫舍里氏關心地探問。

珊瑚這才勉強拉回心思。

「呃,沒什麼,額娘剛剛說到哪里了?」

「听說你最近老愛偷偷跑出府去,是去了哪里?」赫舍里氏喝了口湯。

「你可別隨便亂跑,免得出事了。」

「我只是在府里悶得發慌,才出去走走,逛逛市集,不會有事的。」珊瑚貼心地幫額娘布菜。

「額娘不用擔心。」赫舍里氏嘆了口氣。

「你阿瑪在朝中樹立的敵人不在少數,誰知道那些人知道你是誰之後,又會干出什麼事來?所以你沒事就少往外頭跑。」

「我……在外頭听到一些關于阿瑪的傳聞,說阿瑪怎麼對付那些和他作對的大臣,其實額娘都知道對不對?」珊瑚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

「你管那些做什麼?如今就連皇上在你阿瑪面前都不敢吭氣,所以只要咱們母女倆日子過得舒服、過得好,別人的死活也與咱們無關。」赫舍里氏重新執箸,吃著女兒布的菜。「誰教那些朝中大臣要跟你阿瑪作對,是他們自尋死路,就算死了幾個人,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珊瑚無法反駁額娘的話,但心里也很清楚這麼做是不對的,怎麼能只顧著自己享福,卻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受苦呢?

「也許額娘可以勸勸阿瑪,有些事別做得太絕……」珊瑚被額娘一瞪,只得把話咽了回去。

赫舍里氏不滿地皺眉。

「你最近是怎麼回事?以前的你可從來不會過問這些事,是不是有人跟你碎嘴了?」

「沒有,只是……」珊瑚總覺得良心不安。

「別人愛怎麼說是他們的事,這事兒以後就別再提了,要是讓你阿瑪知道,可是會不高興的,額娘已經失寵,要是再讓他討厭,咱們母女倆說不得還會被趕出府去。」

赫舍里氏只要想到一個身分卑微的小妾看到自己,居然還敢在她面前耀武揚威,連禮數都省了,只因為生了個兒子就目中無人,每次想到就氣個半死。

珊瑚只好安慰道︰「額娘才沒有失寵,早上阿瑪不是還特地來陪額娘用膳,這就表示阿瑪還是喜愛額娘的。」

「只不過才吃到一半,伺候小妾的婢女來說孩子哭個不停,你阿瑪就匆匆忙忙地走了。現在他是有了兒子,就忘了還有你這個女兒……」赫舍里氏哀怨地喃道。「我已經老了嗎?得想法子挽回你阿瑪的心……」

見額娘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爭寵上頭,其它的事完全不在意,珊瑚沒再說下去,靜靜地吃完晚膳,便回到寢房。

不管阿瑪再怎麼壞,別人怎麼痛恨他,終究是她的阿瑪,可是那些無辜枉死的人呢?珊瑚想到這里,卻又深感過意不去。

「你是中堂大人的親生女兒,我怎能期望你會頹意幫我?」格日勒嘲譫的嗓音在珊瑚耳畔響起,讓她像被困在窄小的地方,四面都是牆壁,無法從里頭逃月兌,就快要窒息了。

你要為了一個男人,背叛自己的阿瑪嗎?

不是!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珊瑚抱著頭,在心中吶喊,她怎麼能為了得到格日勒的心,而選擇背叛自己的阿瑪?那種事她做不出來。

已經不能再去見格日勒了……

珊瑚自我掙扎了好久,決定當個孝順的好女兒,這麼一來就得忘了格日勒,只要忘了他,也就能回到過去無牽無掛的日子,不用再這麼痛苦煩惱了。

也因為這樣,接下來整整半個月,珊瑚努力不去想起格日勒這個人,不斷告訴自己她已經完全忘了他,也以為自己成功了。

「格格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最近好像吃得特別少。」丫鬟關切地問。

珊瑚有些恍惚地吃著廚子準備的糕點。

「我沒事,大概是天氣太熱的關系,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丫鬟看了下天色。

「已經未時了。」未時?

「每日未時左右,我會派頂轎子去接你……」

「不要再去想了……不要去想他……」珊瑚自我催眠。

「格格在說什麼?」珊瑚將沒吃完的糕點擱回碟子內。

「我只是有點困……」

格日勒帶著引誘、帶著承諾的魔魅嗓音,又一次把她的心給勾走了,這段日子的忍耐全化為烏有。

「你去忙你的,不用在這兒伺候了。」

只要讓她再見格日勒一面就好,保證是最後一次。

「那格格有事再喚奴婢。」丫鬟見主子最近都很安分,都乖乖地待在府里,便不疑有他地退下。

听見寢房的門關上,珊瑚不容細想,馬上換了套較為樸素的衣裳,雖然明知不該抱著期待,但還是想知道會不會有頂轎子在東大街的街口等著她,如果沒有,她正好死了心,如果有……就表示格日勒還想見到她。

那又如何?有個聲音反問她,可是珊瑚顧不得那麼多,她小聲地掩上房門,然後避開府里的侍衛和奴僕,順利地從偏門出去。

她在街上跑著,心跳得好急好快。

過沒多久,珊瑚來到東大街口,嬌喘吁吁地停下腳步,看到真有一頂藍呢轎帷的四人大轎等候在牆邊,只是不確定是不是格日勒派來接她的。

侍立在轎旁的小廝認出珊瑚,悄悄地過來。

「格格,你可終于來了,咱們貝勒爺可等了你好多天。」

聞言,珊瑚不禁喜出望外。

「格日勒等了我好多天?」

小廝點頭如搗蒜。

「奴才可不敢欺騙格格,咱們貝勒爺每天都會親自來等,可惜都沒見到格格,還以為格格真的不想再見到他了。」

珊瑚听了小廝的話,胸口漲滿了感動。就快要溢出來了,因為格日勒同樣也想念她。

「他……在轎子里頭嗎?」

「咱們貝勒爺再怎麼忙再怎麼累,都要親自來一趟,這會兒正在里頭閉目養神呢。」

小廝領了珊瑚來到轎旁,然後朝里頭的主子稟告。

「啟稟貝勒爺,珊瑚格格已經來了。」

見轎內的人沒有響應,珊瑚索性自己掀起簾子,就見格日勒身軀斜倚著,一手托著下顎,似乎睡得正熟,就像小廝說的,再累也要來這兒等她,讓珊瑚再也壓抑不住滿腔的情意,心情激動地上了轎子,也驚醒了格日勒。

「你真的很可惡……好可惡……」珊瑚又慎又惱地嬌嚷,氣格日勒逼著她非選擇哪一邊不可,但又好高興他也想見到她,想到這里,一顆心融化了,所有被壓抑的情倏一發不可收拾。

「你總算來了。」格日勒收起臂彎,將珊瑚牢牢抱在大腿上。

外頭的小廝揚聲命令轎夫起轎,平穩的往貝勒府的方向前進。

「你明知道我不能背叛阿瑪,為什麼還要天天來這里等?」珊瑚哽咽地問。

「我也不想這樣,但總想能再見你一面也好。」格日勒寵愛地睨著她。「不過你終究還是來了,這一切等待都值得了。」

格日勒原本以為珊瑚應該熬不過兩天就會跑去找他了,那麼就可以證明她的自私和幼稚,不在乎自己的阿瑪,結果沒有,她拖了好多天才來,想必她的內心也備受煎熬,要在孝順與正義之間做出抉擇,並不是那麼簡單,也因為這樣,格日勒對她起了一絲內疚,心想是否對她太殘酷了。

珊瑚半羞半喜,細聲地問︰「為什麼想見我?」

「你說呢?」格日勒就是不肯說出她想听的話。

「要是我都沒來呢?你還要等下去嗎?」

珊瑚整個人就跟心一樣,喜悅得飛了起來,飛得好高好高,知道格日勒這麼喜歡自己,為了見她一面,如此勞心勞力,珊瑚對他的心也就更堅定了。

「這個嘛……」格日勒故意拖長尾音,要讓珊瑚急一急。

「怎麼樣?」珊瑚屏息問道。

格日勒扯出一個可惡但又令人暈眩的笑意。

「要是再等不到你,那我就趁著夜深人靜,偷偷潛進你的寢房里,把你劫走,再也沒人找得到。」

「府里戒備森嚴,哪能讓你偷偷潛進來把人劫走。」珊瑚甜膩地哼道。「萬一失手被抓到了,我可救不了你。」

「那就讓中堂大人把我抓去皇上面前,要皇上砍了我的腦袋好了。」格日勒說得很輕松,听在珊瑚耳里可是很嚴重。

「你別亂說!」珊瑚緊張地嬌斥。

「心疼了?」

「本格格才不會心疼……」

珊瑚嘴硬地回嘴,話聲方落,微敵的嫣紅小嘴便讓人啄了一下,頓時怔愣住了。

格日勒將嘴又覆上,揚了揚眉,在珊瑚的唇上低喃。

「想賞我巴掌就趁現在。」

不過他早知道她不會,也打不下手的。

「你……」

珊瑚的唇瓣被格日勒恬吮著,什麼也記不得了,當舌尖踫觸到探進口腔內的男性舌頭,好像有一道什麼傳到四肢百骸,讓珊瑚不由得顫抖。

「還喜歡嗎?」

格日勒吮了下青澀的舌尖,感受著珊瑚的嬌顫,大掌輕易地解開她便袍上的幾顆盤扣,探進其中,隔著單薄的內衫和小衣,包覆著一只柔軟,那更是從不曾讓男子踫過的部位。

「格日勒……」

珊瑚嬌喘一聲,哪擋得住這樣的調情和撫弄,只覺得身子好熱,體內有一把火在燒著。

「你不制止我嗎?」格日勒琥珀色的眼瞳距離珊瑚好近。

「我……我並不討厭……」

珊瑚小臉紅濫潑的,不過她不會否認喜歡此刻的親密滋味。

格日勒邪邪一哂。

「這麼大膽的言語,真不知羞,不過我很喜歡,喜歡親吻你的小嘴的滋味,還喜歡你柔軟豐盈的……」

「不準說!」珊瑚嬌嗔道。

「我也寧願用手……」說著,格日勒便想重施故技。

珊瑚又羞又窘,不知該順著他,還是拒絕,不期然地,轎外響起吵雜的人聲,引起她的注意。

「是有市集還是廟會?」

珊瑚隨口問著,漸漸地,可以感受到那人聲中混入了憤慨,還有一股濃得散不去的哀傷。

格日勒透過小窗問︰「怎麼回事?」

「回貝勒爺,是押解的隊伍正好經過。」小廝回道。

聞言,格日勒的嘴角輕扯出一道嘲諷的弧度,很快地聯想到是怎麼回事。

「他的動作還真快……」

今兒個早朝,阿克敦才逼得皇上下了道聖旨,他就馬上去抓人了,鏟除異己的速度可比什麼都來得快,于是格日勒又朝伴隨在轎旁的小廝道︰「繞其它條路走。」

小廝立即響應。「蔗。」

「什麼押解的隊伍?」偎在格日勒懷中的珊瑚感到不解。

「你還是別知道的好。」格日勒涼涼地說。

「為什麼?」珊瑚追根究柢地問。

格日勒眉眼之間透著森冷的寒意。

「就算你知道了也幫不了他們,所以還是別問的好。」

「難道跟我阿瑪有關?」珊瑚從格日勒的口氣可以听得出來。

「我要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你不後悔?」珊瑚用力領了下頷首。「我……不後悔。」

「停轎!」格日勒似乎也猜到她會這麼說。

待轎子落地之後,小廝掀開轎簾,珊瑚率先鑽了出去,就見許多百姓都往同一個方向走,好像前頭有什麼,大家正議論紛紛︰

「你真的要看?」

格日勒也不確定自己在猶豫什麼,這不是大好機會嗎?可是心里總有那麼一絲遲疑,不想讓珊瑚見到那些悲慘和丑惡的一面。

這時的珊瑚已經循著人潮,快步地往前跑,想知道前面到底有什麼,直到她瞥見大概十幾輛的囚車,有老有少,個個都上了手銬腳繚的關在囚車內,正被官差押待著死亡的來臨。

「他們……是什麼人?」來到珊瑚身後的格日勒,口氣很淡地說。

「禮部尚書一家人,女眷全入辛者庫,男丁則等候秋決。」

「禮部尚書?」

珊瑚想起曾經在書房外頭偷听到阿瑪和兩位朝中大臣的談話,就是要對付禮部尚書。

珊瑚再往前走了幾步,陡地見到最前面數來第三輛囚車內居然是個只有七、八歲大的男孩,一個人坐在里頭哭著,正巧望向自己,那眼神好無助、好可憐,讓珊瑚只能怔怔地開口問道。

「他們……犯了什麼罪?為什麼連個孩子都不放過?」格日勒沒有回答她,只說︰「別看了!」

「真的是我阿瑪……」

珊瑚喉頭一窒,瞠圓美眸瞪著格日勒,像是希望他否認自己的猜測。

「這禮部尚書是先帝重用的老臣,對大清可以說忠貞不二,無人能及,就因為看不慣中堂大人的專斷擅權,以及兩年前中堂大人假藉一名文人所著之書籍中有大逆之語,大興文字獄,因此牽連了有上百人,兩人才結下梁子,禮部尚書不滿中堂大人誣陷無辜百姓,意圖蒙騙皇上,屢次在大殿上指責他的不是。」

格日勒睇著珊瑚慘白的小臉,硬下心腸地說,既然棋已經下了,他就不能收手。

「所以他們的罪名就是……不該和中堂大人為敵,今日早朝,中堂大人提出各項人證物證,指出禮部尚書賣官收賄,逼得皇上下旨抄家滅族,就連七歲的孫子也不能放過。」珊瑚連唇色都泛白了。

「那些罪名是真的嗎?」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想不到她偷听到的那些對話都成真了。

「當然是捏造的,不過禮部尚書以下的大小官員皆是中堂大人的心月復,要羅織罪名是輕而易舉,我只能當殿力諫,請求皇上給予三個月的時間好查明真相,所以才沒如了中堂大人的意,判他們斬立決,而改成秋決,暫時關在刑部大牢。」

格日勒想起在大殿上如何和阿克敦針鋒相對的場面,也慶幸皇上英明果斷,堅定自己的立場,才沒有讓阿克敦得逞,保住了忠臣。

听完這番話,珊瑚的心受到很大的沖擊,僵立在原地,無法動彈,她不懂阿瑪為什麼要害死那麼多無辜的人?是不是只要跟自己意見不合,就要對方死?可是那些人真的都該死嗎?到底真正錯的又是誰?原來自己以為的富貴日于是建立在這些人的鮮血上頭,她所穿的、吃的、用的,全是用別人的性命換來的……

「我……我要離開這里……」

珊瑚想要逃離這一切。

「我不要待在這里……」

她寧願不要知道這些,可是已經太晚了。

格日勒瞅著珊瑚慘淡的臉色,俊魅的臉龐一凜,攬著她的肩頭,往轎子等候的方向前去,他可以感受到倚在身側的嬌小身子不斷地發抖,知道這些事對珊瑚來說太殘忍過分了,如果她無動于衷,就跟阿克敦一樣視人命如草芥,那麼格日勒會樂得利用她對自己的喜愛,來重重打擊阿克敦,可是珊瑚善良的天性,以及此刻臉上流露出的震驚和痛楚,頓時讓他猶豫不決……不!阿克敦既是皇上的敵人,也就是他的敵人,而這小丫頭更是敵人的女兒,這一點絕對不能忘。

幾乎是立即的,格日勒警覺到自己不該有這樣的情緒,把冒出頭的于心不忍硬生生地連根拔除,不許因這無聊的兒女情長而壞了大事,為了能讓皇上早日親政,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要做的事。他更不會放過所有可以幫助自己達到目的的機會,因為那有違他的原則,即便將來珊瑚會恨他、怨他,他也不會在乎,所以這帖猛藥下得正好。

兩人回到了貝勒府,由于珊瑚受了些驚嚇,格日勒便帶她來到後花園的穹廬內歇息,珊瑚盤腿坐在三角毯上,心情似乎還沒有恢復過來。

「先喝一口。」格日勒倒了碗茶遞給她。

珊瑚听話的接過去,才喝了一小口就被從未喝過的味道給嗆到,整個人都醒了。

「咳咳……這是什麼?」

「這是蒙古女乃茶,先用水將茶磚熬煮成湯,然後濾掉枝葉再加鹽調味,最後再倒入鮮女乃繼續熬煮而成。」

格日勒瞅著珊瑚臉上的血色因嗆咳而漸漸紅潤了,他還是愛看她神采奕奕的瞳眸,以及偶爾耍耍小威風的嬌蠻模樣,這才勾唇一笑。

「怎麼樣?不好喝嗎?」

「第一口還有點不太習慣,不過多喝幾口,真的覺得好香,是我喝過最好喝的茶。」珊瑚連喝了幾口,點頭夸贊。

格日勒又為她倒了一碗。

「心情好多了嗎?」

「嗯。」珊瑚的臉色又黯淡下來。

「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巧讓你遇上了,不過洗月兌禮部尚書的清白是刻不容緩的事,因為以我對中堂大人的了解,他是等不到秋決,就算矯旨將一干人立即處斬也是做得出來。」

格日勒一面喝著蒙古女乃茶,一面審視著珊瑚掙扎又掙扎的表情。

「你不用擔心,總會有法子的。」

珊瑚又想到那些人明明是無辜的,只是因為跟阿瑪作對,就要被砍頭,這真的是記憶中那個讓小小的她坐在肩膀上的阿瑪嗎?也是教她騎馬使刀的阿瑪嗎?她的阿瑪不是那麼可怕的人……真的不是……

「我能怎麼辦?他是生我養我的阿瑪……」珊瑚眼眶濕潤地輕喃。

「從小到大,只要府里來了客人,阿瑪總是跟客人炫耀,說我是他的寶貝女兒,因為我長得比穆庫什漂亮可愛,又很會撒嬌,阿瑪自然多疼我一些……不管我要什麼,新衣裳或首飾,還有想吃什麼,只要開口就可以得到……」

格日勒不動聲色地順著她的話說︰「我了解你的意思,就把剛剛看到的事忘了吧,只要當作不知道就好。」

「可是我忘不掉……」珊瑚啜泣嬌嚷。

「就像我也想忘掉你,假裝咱們從來不曾認識過……就這麼一天又過一天……以為自己辦到了……可是……我還是好想見你,想得快要瘋了……」

「好了,別再說了。」

格日勒很想將她擁在懷中,柔聲撫慰,不想被她的為難和痛苦給影響,可是他的心還是因她的淚而怞緊。

珊瑚怞怞噎噎地說下去。

「我明知道你跟阿瑪是敵人……我依然好喜歡好喜歡你……我真是個不孝的女兒……」

「你若真的不孝,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格日勒的手越過矮桌,用食指輕輕拭去她頰上的淚水。

「因為你不想再見到中堂大人濫殺無辜,希望能救他們,但是又不想背叛自己的阿瑪。」

格日勒的話讓珊瑚的淚水掉得更凶。

沒錯!珊瑚無法眼睜睜地看著最疼愛自己的阿瑪害死那麼多人,連那麼小的孩子都不肯放過,犯下這麼多殺孽,將來讓世人唾罵痛恨,就算阿瑪的權勢再大,總大不過皇上,有朝一日,皇上絕不會饒了他的。

「如果……我幫你的話,我阿瑪會被皇上處死嗎?」

「只要中堂大人願意繳還議政權,讓皇上得以完全親政,我可以力保他不死。」

這已經是格日勒最大的讓步,留阿克敦一條老命,不過得終生監禁,像囚犯一樣在嚴密的監視之下度過余生,那對一個權勢欲極強的人來說可是比死還痛苦。

「你真的可以保住我阿瑪的命?」珊瑚神情凝肅地看著他。

「我保證。」

「你敢對天發誓?」

珊瑚好怕,全身都在發抖,但是又不得不這麼做。

格日勒凝睇著她半響,看得出珊瑚已經做出抉擇,那是要下多大的決心才辦得到,讓他心為之震動了。

「我發誓會保住你阿瑪一命。」

「要是你沒有遵守誓言,我會恨你一輩子。」

聞言,格日勒朝她伸出左手。

「過來!」珊瑚咬著牙,投進他的懷抱中。

「我願意幫你,因為我不想再看著阿瑪害死更多的人,只要你告訴我該怎麼做。」

「你真的都想清楚了?」

格日勒俯睇著坐在自己腿上的小丫頭,目光旋即一沉。

「我可不希望到時你指控我陷害你,那我可就百口莫辯了。」

「我是心甘情願的。」珊瑚吸了吸氣說。

格日勒透過長長的黑色睫毛覦著偎在胸前的小臉,既善良又充滿了勇氣,反倒是自己動搖了。

「這可是你自個兒說的,不要後悔了。」

他不該擔憂珊瑚承受不起被親人憎恨的痛苦,因為他並沒有逼迫她。

「我知道中堂大人的書房向來是個禁地,听說連進去打掃的奴僕都是挑選他最信任的,你進得去嗎?」

珊瑚想了一想,然後頜下頷首。

「嗯,阿瑪雖然不準府里的人隨便靠近書房,不過他白天較少待在府里,就算我進去被發現,侍衛也不敢對我怎麼樣。」

「那麼你識得字嗎?」

「幾年前額娘曾經請教書先生到府里來教我識字,就因為穆庫什看得懂滿文漢字,額娘不想讓人譏笑,說自己的女兒目不識丁,所以硬要我也學,算是認得幾個大字。」

珊瑚想到自己根本不是讀書的料,偏偏額娘愛面子,什麼都要比,就是不希望她輸給嫡福晉生的女兒。

「這樣就好,等你進了書房之後,找找看有沒有和裕親王有關的密函。」格日勒用最簡單的方法說道。

「裕親王?」

格日勒輕扯了下漂亮的薄唇。「沒錯。」

當年裕親王和先帝爭奪皇位,卻不幸敗了,可是野心依舊存在,阿克敦表面上和裕親王不合,可是格日勒卻發現兩人私下往來多年,這可就不得不防了。

「總之你就照著我說的去做,辦得到嗎?」

因為他安插的眼線始終接近不了書房,只得利用珊瑚的身分,既方便也不易令人起疑。

「嗯。」珊瑚鄭重地點頭。

「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格日勒用手指輕刮著她白女敕雪白的臉蛋,給她後悔的機會,同時也做最後的確認。

「我已經決定了。」

如此一來,就能避免阿瑪鑄下大錯,保住他的性命。

「你也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沒問題。」格日勒說完,吻上她的小嘴。

「格格到底上哪兒去了?格格,你快回來……」

伺候珊瑚的丫鬟像熱鍋上的螞蟻,要是讓側福晉知道自己沒看好格格,準會挨一頓板子。

丫鬟在府里前前後後找了好幾回,還是找不到主子。心想該不會又跑出府去了吧?只能祈求側福晉別在這個節骨眼來找格格,不然她就死定了。

待她回到主子的寢房,卻見珊瑚已經回來了。這才吁了口氣,雙腳也差點軟了。

「格格真的要害死奴婢了……」

珊瑚洗了把臉,不過還是遮不住紅通通的臉頰,想到格日勒的吻,臉上的溫度又升高了。

「你沒去跟我額娘說吧?」

「奴婢可不敢說。」

「那就好,往後要是我不在府里,額娘又派人來找我過去,你就找借口推托知道嗎?」珊瑚的叮嚀可把丫鬟給嚇壞了。

「格格,奴婢不敢。」

「算我拜托你好不好?我從來沒有求過人,求求你幫幫我好不好?」珊瑚低聲下氣地問道。

「格格……」丫鬟從來沒看過主子這麼求人。

「好不好?」

「奴婢幫就是了。」丫鬟不忍心看主子這麼求她,只好答應。

珊瑚這才笑了。「你不用擔心,有事我會頂著。」

「格格到底出府做什麼?」

「這個你就別問,總之以後你就負責幫我守門。」珊瑚原本給了幫她開門的奴才幾個賞錢,不過想到萬一對方嘴巴不牢靠,傳了出去就糟了。

「奴婢知道了。」丫鬟說。

珊瑚才換了套衣裳,便一個人來到阿瑪的書房外頭,居然沒有侍衛看守,于是悄悄地推開門扉,里頭也沒人在。

「會放在哪里呢?」

珊瑚拉開書案後方的怞屜,里頭除了文房四寶,沒有什麼信件,更別說密函了。

珊瑚才關上怞屜,就听到外頭傳來腳步聲,趕緊狀若無事地打開門扉,把剛從茅房回來的侍衛嚇了一大跳。

「格……格格?」

「你剛剛跑去哪兒了?」

珊瑚也很緊張,故意擺出格格的架勢先唬住對方。

「幸好是遇到本格格,要是讓阿瑪發現你沒在這兒看守,小心人頭落地。」

「還請格格千萬不要說出去。」

侍衛嚇得冷汗直流,要不是吃壞了肚子。急著上茅房,絕對不敢擅離職守的。

「本格格今天心情不錯,就好心地放你一馬,不過你可欠本格格一個大大的人情。」

珊瑚的腦子也動得飛快,到時他非得讓她偷偷溜進去不可。

「是,格格!」

侍衛提心吊膽地恭送珊瑚離開,也忘了問她進書房做什麼,只想著自己的命又檢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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