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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殿下 尾聲

窗外下起滂沱大雨,歐帝斯站立窗邊輕啜一口薰衣草茶。

茶幾上散放數份報紙,斗大標題,全是「新世紀童話」引發的熱絡回響。

有贊美、有批判,有掌聲、亦有噓聲,正面評價遠遠超過負評,但他沒什麼太大驚喜與滿足,因為在他與黃如舒分享成果展時,就已給予他全部的滿足了。

報導議題尚有另一引人矚目的,便是他對法蘭珠寶的侵權告訴,掀起歐洲珠寶界議論紛紛,他知道這項控訴遲早會判他勝訴,屆時一向與他較勁的法蘭珠寶將一敗涂地,為珠寶界所不齒。

對于這些日後的勝利成果,他並不關心,他的心思意念早被別的事取代。

他有了新的人生目標,一個誓在必得、定要追求到手的對象。

他走向沙發落坐,拿起茶幾上前一刻委由Tyler送來的飾品盒,打開盒蓋,他凝望里面的飾品,一雙黑眸滿溢柔情。他站起身,決定盡快找那個女人說明白。

***

黃如舒帶著Mariabella出門散步,走出城堡不久,天空便開始飄雨,以為只是尋常細雨,她沒急著返回,便沿著山丘葡萄園走去。

「雨好像快變大了,我們還是回去好了。」灰蒙蒙的天空層層烏雲逼近,感覺很快會下大雨,她拍拍狗兒身上沾到的雨珠,打算踅返。

從參加珠寶秀回來後,她發覺跟歐帝斯相處時特別緊張,雖再三提醒自己要知足,別有貪念,可她愈來愈容易因他而情感失序。

中午跟他及他祖母一起在餐廳用餐時,嚴肅的氣氛連她都不敢輕易交談,卻是忍不住頻頻偷看對面用餐的他,當他不經意與她視線相對時,她更心慌得像做錯事被逮到般,只能低頭猛塞食物,還差點噎著。

午餐過後她頓覺尷尬,急忙借口帶狗去散步,離開屋里。

「Marry怎麼辦?我愈來愈喜歡你把拔了,他會不會認為我很花痴?雖然想遠遠地單戀他就好,就不知道是否會令他困擾……」她對著狗兒嘆氣。

Mariabella只是輕搖尾巴、半吐舌頭回應她。

突地,天空劃過一道銀光,接著便是轟隆巨響。

Mariabella被突出其來的雷聲驚嚇到,垂下尾巴害怕地向前狂奔。

「Marry等等我!不是那邊!」黃如舒邊跑邊叫喚跑錯方向的狗。

天空又一道銀光劃過,雷聲隆隆,瞬間灑落斗大雨點串連成雨柱傾泄。

「Marry你……你跑錯方向了……」在後面猛追的她,喘著大氣,全身已被驟雨打濕。

Mariabella雖是朝城堡奔跑,卻不是朝正門方向,而是跑到後方的護城河邊,遇到河的阻隔,它于是改繞著河畔狂跑。

「死大卜、死大卜!(Stop)快停下來!」黃如舒不停喊叫,被雷聲驚嚇的狗兒顯然失控,完全不听她命令。

繞著護城河跑了一大段距離,總算看見一道餃接的木橋,Mariabella直接便要躍上橋面。

「小心!危險!」

緊追在後的黃如舒看見狹窄的橋面不穩地晃動,眼看下一秒狗便要從吊橋的繩索欄桿空洞處摔落,她急忙探出雙手將狗緊緊抱住。

「哇啊——」一個不慎,她努力將狗推回橋面,自己卻滑了出去。

她雙手及時攀住繩索,身體卻懸空在離河面四、五公尺高的半空中。

突然的意外令原本被雷聲嚇倒失控的狗,安靜下來,對掛在半空的她,感到擔心無措。

黃如舒緊捉著繩索試圖爬回橋面,懸空的身體感覺異常沉重,她即使使盡全力仍無法爬上來。

看見她痛苦奮力掙扎,狗兒擔心地嗚咽著,低頭探向她手臂,咬住她的長袖袖口,試圖助她一把。

無奈拼命拉扯她袖口,還幾乎咬破袖子,仍無法將她拉上來一點距離。

滂沱的雨勢持續打在她身上,而她臉上除了雨水,也滿布汗水。

才掙扎幾分鐘,已花去她所有氣力,感覺捉握繩索的手已經發麻,開始頭暈目眩。

「Marry你拉不到我的……去找人幫忙……救命、救命……」她想大聲呼救,竟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發出顫抖的聲音。

她突然很想見此刻待在城堡里的歐帝斯,在生命存亡之際,她只想見他。

她後悔沒告訴他,她愛他。

歐帝斯在屋里找不到黃如舒,問佣人才知她帶狗出去尚未回來,看見外面雨勢強大,她出門已兩三個小時,不放心的他,指示幾名佣人去尋找,而他也撐著傘出去找人。

才走出城堡,走過護城河正面的石墩大橋,他听見護城河西面似乎傳來聲響。

他放眼望去,遠遠便看到在已沒使用的木橋上,Mariabella站在橋面奮力吠叫。

而他這才注意到狹窄的木橋下,懸掛著人影!

猛地駭住,他丟下傘,倉惶飛奔過去。

「如舒!」看清人影後他心急大喊。

黃如舒感覺雙手已無知覺,腦袋昏沉,在失去意識之際,仿佛听見有人叫喊。

難以捉握的雙手終于無力而松月兌,在掉落河里那一瞬,她仿佛看見一道人影飛奔而來。

仿佛看見死前她最想見的他,閉上眼之前,她口中喃喃傾吐無聲愛意。

歐帝斯一見她墜落,奮不顧身地從幾公尺高的距離直接往河里跳下。

她才落入水里,他亦很快便捉到沉入水中的她,將她的頭提出水面,卻見她已昏厥,他心髒幾乎停擺……

***

黃如舒張開眼,腦袋沉重,視線朦朧。

模糊中望進一張焦慮的俊顏,她這才撐開眼皮,輕嚅唇瓣。

「歐……帝斯……」她欣喜若狂,一時無法確定是現實或夢境。

「你嚇死我了!」坐在床沿,狼狽又一身濕的歐帝斯一見她清醒,總算松了口大氣。

她僅是昏迷幾分鐘,便令他膽顫驚惶,即使醫師一再保證她毫發無傷、生命無虞,只是短暫驚嚇昏厥,仍無法讓他緊繃的心松懈。

「我……」她有些茫然的腦袋試圖回想發生什麼事,終于憶起在墜河之際,是他奮不顧身躍下河面,將她給救起。「你……有沒有受傷?」

舉動顫抖的右手,她擔心地想模模臉上布滿水珠的他。

腦中一在倒映他跳河搶救她的畫面,原以為是幻覺夢境,現卻令她感動得心口揪疼。

他竟然不顧一切從那麼高的地方毫不考慮地一躍而下,只為了救平凡的她。

「幸好因連日的雨勢,讓護城河水位上升,才不致受傷,如果換做冬天結冰的河面或夏天低水位時墜下……」他伸手捉握住她的右手,慶幸沒釀成災難,內心對向來討厭的雨季竟有些心存感激。

「謝謝你救了我。」右手被他緊握令她雙頰泛熱。

「你為什麼會走上木橋發生意外?我記得我提過,護城河四面有幾座古老的木制吊橋,雖曾整修過但幾乎沒在使用,進出應該要走正面的石墩大橋。」被她驚嚇過後,他不禁語帶責備,怪她不該自尋危險。

「我……是為了救Marry……」她接著緩緩交代意外的經過,若不是一時動作過大,就算橋面狹窄濕滑,她一個大人,也不可能笨拙到輕易滑出橋面落難。

「你為了救Mariabella?」歐帝斯聞言,驚愕不已。

她竟然為了救狗忘了自身安危,甚至幾乎賠上性命。

他不知該感謝她或責備她的自不量力。

「你有沒有想過,就算Mariabella不慎落水,她還會游泳,你也可以找人救她,但換成你遇難落水,那情況有多危險!」他不敢想像,萬一他沒出門尋找,萬一沒听到寶貝的吠叫,即使慢個幾分鐘才尋獲,後果都不堪設想。

他突地心顫不已,光想像就覺得難以承受。

想起她曾在游泳池發生意外,那時他急時救起她的焦慮心情有多難以相像,而這一次,他承受的驚恐更巨。

他害怕失去她。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Marry對你很重要,萬一它不小心受傷,你一定會很難過……」她輕抿唇瓣。

當下的反應也許過于沖動,但她不後悔為他保護寶貝的行為,即使她因此受傷或喪失性命,她都毫無怨尤,不願見他因失去重要的寶貝而心傷。

听到這里,歐帝斯不禁心疼地嘆息。

「Mariabella受傷我會很難過,但你受傷,我就不難過嗎?」他伸手揉揉她的頭,低凝她的黑眸,滿是愛憐。

「啊?」感覺他話中有話,令黃如舒瞬間怔愣。

「我覺得我並不是王子,而是一朵高傲的玫瑰花,而你才是照顧玫瑰花的小王子。」

「蛤?」她眨眨眼,听不明白。

「起來喝碗熱湯,我去換衣服,待會兒有東西給你。」他站起身,示意端著湯碗進來的女佣為她服務。

見歐帝斯轉身離開,黃如舒捧著瓷碗,腦袋思索他方才的話語。

***

「醒了?那就好。」听到Brock告知黃如舒已清醒,奧斯頓老夫人端起茶杯臉色平靜地喝口茶。

「老夫人,我認為少爺對黃小姐很認真。」他忍不住開口。

奧斯頓老夫人放下茶杯,一雙藍眸看向Brock,面色微凜。

「你覺得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管家第一次向她談論孫子的感情事,令她不免意外。

「很單純、很認真,也許有些笨拙,卻是個真誠無偽、心地溫柔的好女孩。」

Brock從心里喜歡純真的黃如舒,才會大膽破例想替她說幾句好話。

「她配不上歐帝斯。」奧斯頓老夫人一口否定,端起茶杯,再度輕啜。

在幾個孫子中,歐帝斯一直是最引以為傲的一個,而他將來的對象,絕不該是個粗俗的野丫頭。

「以外在條件而論,確實沒有一點配得上尊貴完美的少爺。但是,她改變了少爺,這是不爭的事實。在下以為……少爺需要她,她可以帶給少爺發自內心的笑容與幸福。」BrocK不惜大膽斷定。

「她改變他?」放下茶杯,奧斯頓老夫人望向茶幾上的物品,斂去冷厲的眸光。

「少爺在您的教養下,各方面都很完美,並不需要被改變,只是恕我斗膽,少爺這些年把自己逼得太緊,其實並不快樂。」Brock實話實說。他比誰都希望少爺得到幸福人生。

「唉……是我的教育太過嚴厲,讓他也學不會對自己寬容。」奧斯頓老夫人輕嘆口氣。

「老夫人,很抱歉,我說錯話了,我完全沒有指責您的意思。」Brock彎身致歉道。

即使老夫人已年過八十,仍是奧斯頓家族的當家主母,英國的男爵夫人依然十足具威信與公權力。

「我沒有對你發怒,只是由衷感嘆罷了。」她揮揮手,要管家別大驚小敝。

拿起茶幾上的禮盒,她眼神變得溫和。

「你知道嗎?這盒巧克力是歐帝斯送的,雖然他什麼話也沒說,可接到這小小禮盒時,我內心非常感動。他確實有些改變了,而且是朝我希望的方向改變,如果這是黃如舒的功勞,我對她心存感激,但要我同意他們在一起,我很難做決定。」

「相信只要您願意給她機會,您也會喜歡上她的。」Brock聞言,頓感寬慰。

雖然老夫人嘴里說不同意,但她不再強硬反對的態度,足以證明她已輕易軟化,這對向來固執嚴厲的她而言,可是一大讓步。

「你該先教會她餐桌禮儀,否則再跟她多吃幾頓飯,我只會更感不滿。」拆開巧克力禮盒,她拎起一顆手工巧克力送進嘴里品嘗。

「我盡力而為。」Brock笑道。相信真正相處後,老夫人就不會再對餐桌禮儀耿耿于懷。「她先前向我打探您的喜好,打算自薦幫您按摩捶背,做幾道台灣小吃給您嘗嘗。」

「嗯……再說吧。」沉吟了下,她沒表示拒絕。「坐,陪我喝茶,吃顆巧克力。」對長年照顧孫子的管家,她內心無比感激,只是礙于身份與拘謹的性格無法表露太多。

而對于孫子與黃如舒的事,她會耐著性子好好觀察評量。

***

黃如舒從行李箱翻找隨身攜帶的幾本書籍,翻出了《小王子》。

雖然故事她很熟,但並沒能將內容倒背如流,她翻到小王子與玫瑰花對談的章節。

倏地,她瞠眸驚駭,心跳狂亂如擂鼓。

「真……真真真的嗎?這這……真的是他的意思?」她聲音顫抖、雙手顫抖,心急地想向歐帝斯求證。

拿著書本,她急急忙忙奔往他的房間。

「歐帝斯!」忘了敲門,她直接推開門板,便沖進去。「啊?」

一見他果著上身、腰下系條浴巾才剛踏出浴室,她尷尬臉紅。

「這麼快就恢復精神了?」見她精神抖擻、聲音高亢,讓他感到放心,將擦拭頭發的毛巾,隨意丟向沙發,他轉往更衣室穿戴整齊後,才步了出來。

「你你你……說的是真的?」看見他一身干淨整潔、俊雅斯文的模樣,比方才見他出浴包令她緊張。

「什麼?」歐帝斯先是一愣。

「你說……你說你是玫瑰花,而我……我是小王子?」她緊張口吃地追問,心情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也許他只是無心開玩笑,或者是她一廂情願、猜想過度?

「沒錯。」這才看見她拎在手上,小小本的書籍。「我以為你听不懂我的比喻。一直都沒有讓你了解是我的錯……」

她腦中反復浮現那句話,教她難以置信他對她的感情。

「真……真的嗎?」眼眶迷蒙,她驚喜到要掉淚。

「真的。我愛你。」走近她,他開口告白,「你跟我一樣的傻,為什麼不肯承認內心的感情?」

「我……我不敢……一旦貪心,就會不快樂。」她仰臉看他,不敢妄想他會回應她的感情。

「我開始很相信你說過的話。‘幸福透過感恩的門進來,從抱歉的門出去。’我現在學習對周遭的事物感恩,是否代表幸福就會找上門來?」

他深情款款看著她,大掌輕撫她嫣紅的粉頰。

「這是我要送你的定情禮物。」他左手拎一條項鏈,勾唇一笑。

「啊?」她嘴巴大張,駭住。「這……這是‘小王子的星球’鑽鏈!」

那是他所發表的飾品中,她最喜歡且印象最深刻的一件飾品,被銀河般碎鑽所環繞的藍寶石星球中,綴一顆紅寶石雕刻的玫瑰,精致細膩無比,更是價值不菲。

「我……我不能收。」她聲音顫抖,不能接受這麼貴重的大禮。

「我要以結婚為前提,跟你正式交往。」不容拒絕地,他直接將項鏈系在她白皙頸項。

「啊?這……這條項鏈多少錢?」感覺脖子有些冰涼,有些沉重。

「不貴,定價二十萬英鎊。但我的心意是無價的。」

二十萬英鎊?她腦中開始換算匯率……

「什……什麼?這條項鏈要價台幣九百……九百八十萬?」她身體彈跳起來,感覺脖子上的項鏈像要燒起來似的。「我……我、我不能收!」

一條縴細的項鏈卻沉重得有如背一棟房子在身上!但她突地瞪大眼,對他怪叫起來,因為想起他說的話……

「你……你你你……剛才、剛才說什麼?」比起項鏈的天價,她應該要更震撼的是他方才說的話才對。

「定價二十萬英鎊?」歐帝斯對她怪模怪樣的反應,感到無奈與氣餒。她竟然無視她的告白,只在意這條項鏈的價值!

「不、不是那句,是另一句。」她心情無比緊張。

「我的心意是無價的。」他淡道。浪漫告白的氣氛,全被她給攪亂了。

「不是這句,另、另一句。」她緊張追問。

「……我要以結婚為前提,跟你正式交往。」他說得意興闌珊。「你敢拒絕本大爺生平第一次的求婚,你就自己想辦法回台灣。」頓時沒了浪漫情緒,他語帶威嚇。

「啊?啊!」她嘴巴大張眼神呆滯,恍惚得像靈魂出竅。

盡避她神情呆蠢到不行,他仍傾身直接封印她大張的嘴。

「不準拒絕我。」他悶聲警告。摟住她腰際,再送上一記纏綿熱吻。黃如舒此刻真的靈魂出竅,不僅呆滯,還呼吸困難,全身發軟。

這……這、這是真的嗎?怎麼……怎麼可能?他……選擇她!就算是做夢,她也不敢奢想……可他的吻,真實炙熱得教她無法當夢一場。她這樣算不算貪求?會不會引來不幸?

她跟他身份懸殊,真的能並肩同行嗎?她有資格給他幸福嗎?他的祖母肯定不會認同她,他們未來的路必然充滿挑戰阻礙……

即使對平凡的自己毫無信心,可她完全不想放手,一雙發軟的手緊捉他衣襟。也許他曾是她遙不可及、高不可攀的完美殿下,但她更願像小王子般全心全力照料尊貴高傲的玫瑰。

「我願意!」她驚喜狂喊,不管如何,她都要勇敢捉住幸福,她要永遠注視他、陪伴他。

她緊緊偎貼他懷里,雙手環住他腰際,在被暈眩熱吻迷昏之前,她想開口對他說——

我愛你!我願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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