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熟奶爸 第九章
晚上洗完澡，林靜自浴室走出來，發現柯岱陵的樣子很不對勁。
他坐在另外一頭，腿上放著一本記事簿，右手甩著一支紅筆——林靜知道那是他在思考時會有的特殊動作。
思考歸思考，只是今晚他的表情嚴肅得嚇人，仿佛那本記事簿是什麼吃人的妖怪，而他正想盡辦法與之搏斗。
看他動也不動，林靜好奇地湊近一看，才發現這根本就是去年的行事歷嘛！紙頁邊緣還有泛黃的痕跡。
怎麼想怎麼奇怪，她搖搖他。
「岱陵，你怎麼了？」
此時，柯岱陵動作緩慢的轉身她，沒有先前的嬉笑玩鬧，也沒有兩人獨處時的溫柔深情，他用再嚴肅認真不過的眼神直盯著她看，看得林靜全身發毛，卻只吐出兩個字——
「沒事。」
「但你從一進門就怪怪的，」林靜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到底怎麼了？」
「沒事，」他甩甩頭，想甩去煩惱。「我只是有點累，七月要學測，最近班內的氣氛非比尋常，連帶被影響。」
原來如此，是他太累了才會一臉疲態。
林靜來到他身後，幫他左壓壓、右按按。「就跟你說作息要正常，明天起，我們早點起床，我打杯精力汁給你喝。」
「我怎麼不知道大編劇也會打精力汁？」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著呢！這道秘方可是我跟演員們討教得來的，你也知道一軋戲通常都是沒日沒夜的，女演員們接連著熬夜，不管是誰都會受不了！所以，她們會互相介紹一些保養秘方，對皮膚、對身體都很……哈、哈啾！」
才說著，林靜就打了一個噴嚏。柯岱陵好笑地看她柔柔鼻子，又打了一個噴嚏。
「快把頭發吹干吧！要是感冒就不好了。」牽她到梳妝台前坐下，接著打開吹風機，幫她將飄逸的烏絲吹干。
他對她很好，也很疼她，他用指月復輕輕幫她按摩頭皮，讓她舒服到差點睡著，一顆頭左搖右晃，完全沉浸在他的溫柔中。
「好舒服喔……」林靜半閉上眼，喃喃道，絲毫沒發現柯岱陵眼神里的錯綜復雜。
他知道Joy是林靜的好朋友，常听林靜說她和Joy要多好有多好，卻是直到今天才看到本人。
老實說，他對她沒什麼印象，但他的確在一年多前的某個夜晚見過她，以他當老師多年，識人的功力雖然不算頂尖，但只要見過幾次面，基本上是不會忘的。而那個Joy，他確定在什麼地方見過她。
就在這里！就在他家！她就是那晚出現在他家的女人！
沒想到巧巧的生母，居然是林靜的好朋友！以藏匿的功力來說，她非常高明，隱藏在他鄰居好友的身份背後，她居然就是巧巧的生母！
林靜知道這件事嗎？而他即將要和林靜結婚，Joy又有何打算？
「小靜，如果在我們結婚後，巧巧的媽媽卻出現了，說想抱回巧巧呢？」
幾乎快被瞌睡蟲打敗的林靜突然驚醒，她一臉迷惘的望著柯岱陵，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問。
「不會吧！」她打了一個哈欠。既然都快嫁給他，名正言順成為女兒的媽，她才不會多此一舉。
「若真有那麼一天呢？如果她出現了，並想要帶走巧巧呢？畢竟她才是巧巧的生母，她若想抱回孩子？」
林靜這才發現，柯岱陵是真的在擔心這個問題，「你知道誰是巧巧的母親了？或者，她來找過你？」見鬼了，是哪個女人敢冒充巧巧的生母四處招搖撞騙？看柯岱陵的樣子，不會是被恐嚇了吧！
不，在事情還沒查清楚前，他不能輕易制造小靜的恐慌，要是這之間有什麼誤會，不但會破壞她與Joy的友誼，就連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也有可能化為烏有！
「不，沒有人來跟我說過什麼，我只是想到信上寫的……一年後她會來接回巧巧，巧巧現在已經開始長牙，也該差不多認得我們了，我很難想像，萬一要是有個女人莫名其妙跳出來，說她堅持要帶走巧巧，那我……」
「不管是哪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想抱起她，我都會跟她抗爭到底！」光用想的，就足以讓林靜氣得血脈沸騰。此刻的她，像一只保護小貓的母貓，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有我在，沒有人可以踫巧巧一根毫毛！」
看她氣得從椅子上跳起來，整張臉也漲紅，柯岱陵頭一次發現林靜對巧巧的保護欲沒有比他少。
「小靜，你冷靜點，我只是說萬一，並不是說真的有人來找過我。」
「告訴你，如果以後真的有個女人跑來找你要女兒，你千萬不要傻傻地把女兒抱給她，知道嗎？不管對方拿出什麼DNA證據還是說明書，你一定要馬上告訴我，我一定要好好看看對方是什麼來頭，還有模清她的意圖！」
「你很重視巧巧？」
「當然啊！巧巧是我的女兒，憑什麼要我把她交出去？」
「就算那人是你最要好的朋友？」
「就算是我老媽我也不肯！」
柯岱陵輕笑，眼神在瞬間又變得非常溫柔。「原來你一直把巧巧當成自己的女兒。」
「巧巧醒來就是我的女兒啊……喂喂，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啊？」
總覺得最近有被柯岱陵嚴重影響的跡象，變得沒有那麼精明、沒有那麼計較……這樣好像也不錯。不過，她好像被越牽越遠，這下她什麼時候才能告訴柯岱陵，她「真的」是巧巧的媽媽呢？
補習班內，幾個學生正圍著柯岱陵解數學題。
「這題證明……你可以用海龍公式套進去……這個步驟你這樣證明繞了一大圈，簡單一點你有Σ來解釋就通了……你把頂點度假村套進F（X）多項式，與X軸相交的AB兩點距離……」
終于解答完最後一個學生的問題，柯岱陵扭扭脖子，再喝口溫開水。說了三個鐘頭的課真的會累，他本來是不會留下來幫學生解問題的，但他今天正好有一點點時間多在辦公室停留一下子，就被求知若渴的學生纏上了。
「老師，我有問題。」
「好，拿來我看看。」
「老師，我也有。」
「好，拿來我……」
「老師，我有一題證明題不會！」
「好……」
「老師，我發現一題奧林匹克數學超難喔！我花了一天才解開，你要不要挑戰看看啊！」
偶爾也是有這種學生啦！
「……進我辦公室吧！」
十一點，柯岱陵看一眼牆上的時鐘，一口開水差點沒嗆傷氣管，旁邊的學生看見了，群聊制作同情地拍拍他的背，柯岱陵還在順氣，一邊找出公事包里的手機，撥了快捷鍵No.1，那是林靜的手機。
「喂，小靜……抱歉！我留在教室幫學生解題，一時忘了時間，現在要回去了……嗯，對……好，幫你買巧克力對吧！我知道了。」
掛上電話，他才一轉身，便看見平時和他交情不錯的蔣國超正用一雙悲戚不過的眼神直盯著他看。
「怎麼了？這麼晚還不回去？」
「剛剛跟老師通電話的，是老師的女朋友吧！」
「什麼女朋友……」哎呀！他們之間有甜蜜到一下子就讓人看出來嗎？「她是我未婚妻啦！」
蔣國超倒吸一口氣。「你們要結婚了？恭、恭喜你了。」聲音有些哽咽。
「對啊！年底會辦婚禮，到時候來吃喜酒啊！」
居然要他參加心上人的婚宴……雖然明知道兩人不會有結果，但這對一個高中生來說，打擊還是很大的。
柯岱陵的東西不算多，幾本講義教科書收一收就可以走。離開前，他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抓住蔣國超便問他。
「國超，你記不記得去年，江老師的歸寧宴上我喝醉了？」
「記得啊！」
「還是你扛我回家的？」
「呃，」蔣國超突然不敢看他。「好像是這樣沒錯。」
「那後來……發生什麼事了，你還記得嗎？」
蔣國超原本只是微微低著頭，听到他這麼一問，瞬間倒怞一口氣，抬起雙眼直視著柯岱陵，一張清秀斯文的臉蛋由健康銅漸漸轉成淡粉紅，然後是微醺紅，最後一張臉漲成豬肝色。
一看他的反應，難道真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我不知道……」
看準他要逃跑，柯岱陵眼明手快抓住他，將他定在自己面前。
「國超，你听我說，這件事情非常重要，而且事關重大，也許會影響到我一生幸福。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那天到底發生什麼事？」
再倒怞一口冷空氣，蔣國超猛搖頭，打死都不肯說。
柯岱陵深深嘆口氣。想必那天真的發生什麼驚人的咸濕情節，才會把平時乖巧斯文的蔣國超嚇成這副德行。
他讓蔣國超在休息室里的沙發坐下，並倒了杯熱茶給他，告訴人他為何要追根究底——
目前知道他有女兒的人，公限于補習班內的同事，學生通常都是不知情的——
學生知道這個做什麼？但為了找到事實的真相，他必須先示出善意，告訴蔣國超他的苦衷。
「我和小靜的婚期在即，當然沒有任何一項因素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但為了巧巧，還有我們未來的幸福著想，我希望在結婚之前，把這件事一次弄清楚，要是以後有人要以女兒的身世來傷害我們家的任何一個人，我絕對不會原諒他！所以，」他綻開最親切和藹的招牌微笑。「你可以告訴我那天的事嗎？」
呼——還以為老師想起那天他對他做的事咧，害他嚇出一身冷汗。不過老師會這樣想也是人之常情，要是有機會，誰都想知道自己孩子的媽到底是誰。
「嗯，我記得有個女人……」
女人？這就對了。「然後呢？」
「她進了你屋子。」
果然，她進了屋子！「接下來呢？」
「呃，我……我離開了，所以不是很清楚。」
「你離開了？」柯岱陵一愣。「但是她卻留下來？」
「對……應該是吧！」
「她長什麼樣子？」
「嗯……短頭發，瘦瘦的，戴副寶藍色粗框眼鏡，看起來還滿帥氣的……其他我就不太記得了。」
是了，就是Joy！
柯岱陵一只手撫著額。沒想到他女兒的生母，居然真的是林靜的好友！
難怪林靜那里總有源源不絕的母女乃供應給巧巧！
做為林靜的好友，她還能三不五時知道女兒的近況，若想看女兒，打通電話給林靜就可以了。天底下還有什麼比這身份更方便的呢？
林靜知道這件事嗎？不，她應該不知道，不然她不會氣憤難平地說要教訓那個自稱是巧巧的媽的女人。
天啊！原來真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那他該怎麼跟林靜說？
抱著一台筆記型電腦，Joy剛從電視台大樓走出來，準備攔輛計程車回家。
正當她要坐上小黃時，一雙長臂橫在她面前，並關上計程車門，再拍拍車頂。
他對著司機說︰「不好意思，我有事要找她。」
司機咕噥一聲便開離電視台。
Joy還不曉得發生什麼，抬頭一看——然後花了三秒鐘的時間，思考她到底招誰惹誰。
「我有話跟你說。」
「說什麼？」緊抓著包包跟電腦，Joy一副能閃多遠就閃他多遠的模樣。
看她一臉做賊心虛的樣子，柯岱陵心中又多了幾分把握。「你認識我？」
「你是林靜的男朋友，怎麼會不認識。」
「在那之前呢？」
之前？什麼之前？哪個之前？
看她還在裝傻，柯岱陵繼續逼問︰「你是不是之前就認識我了？」
「什麼意思？」
見她一臉無辜樣，柯岱陵打算開門見山。與其在那里你認識我、我不認識你的打轉，單刀直入最快也最方便。
「你和林靜認識很久？」
Joy點頭。
「你知道我跟林靜之間的事，對吧！」
點點頭。
「還有巧巧？」
再點點頭。
「那你知道巧巧的母親是誰嗎？」
再點……呃，不對，他問什麼？
Joy杏眼圓瞪，睜著一雙驚恐的的眼楮看著他。
他不會是知道事實的真相了吧！
就算知道了，那他來找她做什麼？她又沒有共同參與制造巧巧的過程……不過有在一旁看好戲倒是真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看她嚇得臉色一陣白、一陣青，柯岱陵強壓下不滿的情緒，幾乎可以確定女兒的生母就是她。
「你為什麼時候要做這種事？」
「呃？」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听到這里，Joy覺得怪怪的。
「你是巧巧的生母吧？」
「我？」食指比著自己，Joy睜大眼楮。沒想到柯先生今天來找她，居然是要把這個罪名拙到她頭上！
冤枉啊！
「別再狡辯了，我有證人，說那天晚上看到你跟我進屋——」咬牙，緊繃的下顎正表示他不滿的情緒。「我推算過，那件事發生後過十個月不多不少正是巧巧的生日，不是你還有誰？」
「誰？到底是誰說的？」不會是林靜吧！
「蔣國超。」
「啊！是他！」該死的小鬼，居然陷害她！這下誤會大了！
這回答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當下，柯岱稜更加確定自己的答案了。
「巧巧是我們的孩子？」
「呃？」
「而你待在林靜身邊，正好能暗中觀察、照顧巧巧。我說的沒錯吧！」
「這……」會不會越扯越遠啦？
「現在小靜和我即將結婚，她會成為巧巧的母親，這點你知道吧！」
「恭、恭喜……」除了這個，一時間她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看她淡漠得仿佛不甘她的事，柯岱陵火氣又上來了。他抓住Joy的肩膀，用力質問她，「難道你從來沒想過為巧巧做點事嗎？還是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愛過她？既然這樣，為什麼當初你要生下她？」
「我、我從頭到尾可沒說過生下巧巧的是我喔！」
咦？不是？「那到底是誰？」
「我怎麼知道，你不會去問林靜嗎？」用力掙月兌他的箝制，Joy低頭咕噥。就叫林靜早點告訴他，她偏不要，現在好啦，居然想把帽子扣到她頭上來！
「但那個晚上不是你跟我進屋的嗎？」
「……」
「所以就是你啊！」雙手再度搭上她的肩。
「不是，才不是我！」Joy急著掙月兌他。
可沒想到柯岱陵今天似乎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問出個結果不可。
兩人一拉一扯，門口警衛也走出來關切。
「Joy，怎麼了？」從地下停車場駛出一台尊貴黑色房車，車主降下車窗，好奇地詢問。
「賴總！」Joy驚呼，趁柯岱陵分神之際，跳離他身邊，連忙沖進賴祺正車內。
「謝謝你救我一命。」
因為Joy是林靜的好朋友才對她有幾分印象，記憶里，她倒不像會和男人牽扯不清那一種女生，怎麼會在公司門口和男人拉來扯去呢？
「不客氣。只是……你怎麼會和那男人牽扯在一起？」
剛從柯岱陵那咄咄逼人的詢問中逃離，Joy松懈地吐一口氣，「他跟我沒關系，他是林靜的男朋友，搞不清楚狀況，跑來問我小孩是誰的……」
賴祺正猛踩煞車，還來不及系上安全帶的Joy身子向前傾，額頭撞上前方，腫了一個大包。
顧不得她的慘狀，賴祺正急問︰「小靜交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