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雁 第九章
「那是我的玩具。」
當青鳥攬著安玟莉的肩頭,正準備跨出大門的時候,紅雁冷不防地在他們身後進出一句話,隱隱帶著怒氣的聲音,不禁讓兩人有些愕然。
玩具?哈,賓果!耍脾氣,到最後還不是得乖乖承認她的重要了吧?
誰是他的玩具啊?可惡!
青鳥和安玟莉同時在心底冒出問號,內心的感受卻大不相同。
青鳥笑了,安玟莉卻是緊緊皺眉,各自的想法都寫在臉上。就算只是一句話,青鳥也知道紅雁在宣告安玟莉是他的所有權,而安玟莉更知道紅雁指的玩具是自己。
青鳥認為紅雁退了一步,她卻不見得領情。
「唉,你早承認不就好了嗎?喏喏喏,還給你。」在短暫的錯愕之後,青鳥二話不說地將拼命抗拒的安玟莉推向紅雁,不顧個人意願直接將她塞進紅雁懷里,「那麼寶貝就不要亂丟嘛,今天是我撿到的還好,要是別人撿定,會不會還你我可不知道。」
在紅雁冰冷的眸光下,青鳥一副很識相的甩甩手,嘿嘿笑著。
他知道紅雁此刻嫌他礙眼,一時間卻還杵著不想走。
「等著我謝你嗎?」
凝視青鳥有所期待,還不準備滾蛋的模樣,紅雁緩緩瞇起細長冷眸,準備「感謝」青鳥的神情,令人寒顫不已。
讓青鳥替他處理安玟莉這個麻煩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他就是突然不爽快。
不爽快他帶回來的玩具,憑什麼讓青鳥不客氣地撿去玩。
沒錯,安玟莉是他的玩具,沒人可以搶走。
本來心意有些不定,還在考慮該如何處置安玟莉的紅雁,在一瞬間做出決定,要將她留在身邊,直到他玩膩了為止。
反正她進了影子組織,也不可能讓她想離開就離開。
即使她根本搞不清楚影子組織是什麼也一樣。
心頭一凜,青鳥立即像古代俠客般拱手作揖,立即瀟灑告辭︰「不,不用了,我還有事忙,不打擾你們小兩口去廝殺一番--」見紅雁冷眼一瞪,青鳥立即改口︰「呃……我是說不打擾你們這對失散的小冤家--」
話才說完,形容不當的他又慘遭二度白眼。
「總之,先行一步,後會有期。」
再漂亮的五官,都無法美化紅雁那副常人少見的恐怖表情,教他忍不住起了一身疙瘩。
說什麼都不討喜,青鳥決定適可而止,不等紅雁開口送客,把話一說完就立即溜之大吉,等到安玟莉從紅雁懷中轉身過去,他已經完全不見蹤影。
今天,他差不多玩夠了,而且再玩下去,只怕會出人命。
青鳥離去之後,紅雁便放開了安玟莉。
有那麼一段時間,他們就這樣大眼瞪小眼,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紅雁的眼神淡漠,安玟莉的眼神則是充滿怨懟,像是有些委屈、懊惱。
她的心情復雜不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從初遇到今天也有一陣子,相處的時間不能算少,但無論她如何漠視彼此之間的差異,不自量力地對他進行攻擊,美麗的紅雁卻像是她無法解讀的密碼,始終是她心底的一團迷霧。
個性讓人捉模不定,對于他的來歷,她亦一無所知。
想當初,她如何料想得到,當他不客氣地闖人診所里,也會這麼不客氣地闖入她的生命,從此在她的人生軌跡里烙下痕跡,教她想抹也抹不掉。
不知道她怎麼會喜歡上這個像謎一樣的男人,簡直是自找麻煩。
眼前的紅雁,讓她感覺熟悉卻又遙遠。
「你為什麼丟下我?」對看許久,她突然冒出一句話。
像是責怪他不該這麼做似的,她忍不住問出了口。她忘不了被丟在一個陌生地方的恐懼,更忘不了以為會永遠見不著他的心慌。
不能否認,她心中的忐忑,直到見著他的那一刻才落定。
外表努力保持冷靜,她像是失而復得的心情卻是波濤洶涌,教她幾度快要無法掩飾。要不是他見到她的反應太冷淡,加上青鳥在場,她還真有可能高興得撲進他懷里。
是他的淡漠,冷卻了她的熱情。
看她一眼,紅雁似乎有些詫異她會這麼問。頓了口氣,他才一臉高深莫測,不疾不徐地道︰「奇怪了,我不知道我們算是同一路的。」
就算是同一路的,也總有分道揚鑣的時候。何況,他從未承諾過她任何事。
有些受傷和氣急敗壞,安玟莉卻只能不甘心地咬著下唇,沒啥氣力地嘟噥︰「我還要找你報仇呢,你怎麼可以丟下我?」連她自己都明白,這個理由太牽強。
「妳的意思是……」紅雁蹙起嘲弄的眉眼,帶著冷嘲熱諷緩緩問道︰「我有義務隨時把妳帶在身邊,好讓妳隨時有機會捅我一刀嗎?」
麻煩至此,何不叫他直接讓她砍一刀還省事些。
就算把她帶在身邊一百年,他也不認為她有砍上他一刀的本事。
「那是你欠我的,你要是不還我,我就、就討厭你一輩子!」臉色漲紅,安玟莉卻理直氣壯地道。
雖然他的說法讓她生氣,可是既然他說她是他的玩具,不肯讓青鳥把她帶走,他就得為他的言行及決定負責,讓她在他的身邊賴到底!那是他該有的覺悟。
「何不,讓我現在就成全妳?」
深深睇她一眼,紅雁在令人難懂的神情中,冷不防地給了個建議。就當他沒心情浪費寶貴時間跟她去玩攻防游戲吧,他提早了了她的心願。
「嗄?」什麼意思?她不懂……
在安玟莉滿臉錯愕的時候,紅雁突然從袖中怞出一把雕工精致的銀色小刀,直接抓起她來不及抗拒的手腕,將銀色小刀往她掌心一放。
「動手吧。」
「你、你做什麼?」瞪著手中刀刃鋒利,要是猛力剌入心窩,恐怕會讓人一刀斃命的銳利銀刀,安玟莉不僅是掌心發汗,就連兩只小腿都有些發軟。
常常攻擊他是一回事,可是她這輩子連只小雞都沒殺過。
更何況,她現在還發現自己對他的心意,怎麼可能去傷害自己喜歡的人。
無論他有多麼該死,她都不可能下得了手。
「妳不是一心想要報復我嗎?」紅雁凝望她的眼神無緒無波,像一面攝人心魂的透明鏡子,傳達著一股令她喘不過氣來的寒意,「我給妳一次機會,成全妳。」
他在賭,賭她是否真的下得了手。無疑地,他想知道結果如何。
見她瞪著大眼,好半天都處于驚嚇狀態,紅雁不禁將她的手往自己一拉,以不在乎身體是否會被傷害的口吻道︰「動手吧,想捅哪里隨便妳,別再浪費彼此的時問。」他賭她沒有勇氣刺他一刀。
既然承諾了她一刀,賭她不會把握機會是一回事,如果她真一刀刺向他的心髒,他亦不會躲也不會閃,肯定認了她這一刀。
影子雖無自我身分,但闕龍人重承諾。
「來吧,別拖時間。」
拉她一下,仍不見她出手,紅雁抓起她握刀的手往自己的身體刺。
倒吸一口氣,安玟莉猛然怞回自己的手,一下子便把刀子給丟了,臉色慘白地退了好幾大步,瞪著他冷靜無比的俊臉喊道︰「你、你瘋了!」
把刀子丟掉的下一秒,她發現自己已經傷害他了。
一個不小心,鋒利刀口在她往後怞出的時候,劃傷了他的手心。望著他流血的傷口,她一陣恐慌難受、亂了心神,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愣了半晌,她才微微張口,就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紅雁隨著她內疚的視線往下看,發現掌心流血卻沒太大反應,根本不當一回事,只是舉起自己的手,像受傷的貓咪一樣恬了一下自己的傷口。
這點雞毛蒜皮的傷,不足以讓他放在眼底。
從成為影子以後,不知多少次面臨過死亡關口,在鬼門關前來回如同家常便飯,他受過太多比眼前嚴重百倍的傷。
她不小心劃的這一刀,對他而言不痛也不癢。
雖然被她劃了一刀,他仍證明了,她根本不是真心想要給他一刀。真有深仇大恨,她就不該放棄他給的大好機會,還一副受驚的模樣。
瞧她眼中藏不住的憂慮,他更加篤定--她想留在他的身邊一定另有原因。
「我……」她不是有心傷害他的,絕不是有心的啊!
若非他看起並無大礙,她肯定沖上前抓住他的手心審視。
恬舐傷口的紅雁,優雅的像只擁有高貴血統的貓,在安玟莉充滿憂心的眼中看來,紅雁帶著一股妖媚的美麗,是那麼夢幻的令人難以靠近,令她不由自主地屏息。
放下對他的恨意之後,她還是無法不為他的美而贊嘆。
跟一個被神如此眷顧,有著如此美貌的他相比,身為女人的她依舊自慚形穢。
「妳只有一次機會而已,最好懂得把握。」
恬完傷口以後,紅雁神色自若地撿起落在眼前的銀色小刀,走了幾步又放在她無法反應的手中,當她只是不小心掉了手中的刀而已。
其實,依他敏捷的身手,大可避開這一刀的,只是他沒有。
他只是想知道,她在傷了他以後的反應。眼前,他對她的反應還算滿意。
發現他是認真的,安玟莉的手微微發抖,好一會兒後終于放棄偽裝,泄氣似地垮了肩膀,將刀子塞回他的手中時,搖搖頭道︰「我不想傷害你。」
她喜歡他呀,怎麼可能下得了手。
與其要她傷害所愛的人,不如要她傷害自己還容易些。
「為什麼,妳不是恨我入骨嗎?」紅雁收回刀子,卻若有所指地望著她的沮喪。心底約略有了個底,他在藏住一抹淺淺笑意的同時,還是面無表情,淡淡問道。
她的坦白,的確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原以為她會更別扭些。
「我、我承認我沒有恨你入骨行不行?那危險的刀子別再給我了。」
在遲疑之中,她還是老實招認了,只要他別再把刀子塞在她的手中,發神經一樣地要她刺他一刀,害她一下子好幾口氣都哽在咽喉,差點喘不過氣來。
天曉得說不定是她短命了好幾歲,比沒報仇還要不劃算。
算她作踐自己吧!誰要她喜歡眼前的自大狂。
「不恨我,妳還有什麼理由非留在我身邊不可?」
紅雁抓住機會,決定追問到底,非要她交代清楚不可。
縱使不肯正面承認,但在她被幾個歹徒包圍時,他並無深想便現身營救的那一刻就發現,他無法對她身處危難而置之不理,更無法?略此刻心中有著不尋常的情流波動,他深邃的烏黑眼眸卻依舊平靜如常,神情淡然以對。
臉蛋一紅,安玟莉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就傻不隆冬地被他欺負了還喜歡他啊,哪有為什麼……難道這麼丟臉,令她自己都覺得難堪的事實,她能這樣告訴他不成?
她干嘛想不開,白白便宜了他還讓他看笑話。殺了她好了,她才不說出原因咧!
「算了,既然你嫌我在旁邊晃來晃去礙眼,我自己走得遠遠的,不妨礙你總行了吧?」
在紅雁凌厲無比的審視目光之下,安玟莉怕自己會在心慌意亂中泄了底,匆忙轉身便要走出眼前這個陌生的地方,暫時到外面躲他一躲。
雖然說要走得遠遠的,其實她只是要去外面找個地方蹲一蹲。
不管怎樣,她要冷靜一下心情再說。
「我沒說妳可以走。」
安玟莉想落跑的話才剛說完,紅雁的身影便在她連眼楮都來不及瞪大的瞬間,像鬼魅一樣迅速擋住了她一步都還沒踏出去的路。
安玟莉眨眨眼,還忍不住柔了柔眼楮。像風一樣的速度啊……
「喂,醒醒,我在跟妳說話。」紅雁掐住她發愣的臉頰,要她立即回過神來。
他很不喜歡被她「冷落」的滋味。
「我知道你在跟我說話啦,干嘛動手動腳的,很痛耶。」回過神來,安玟莉立即埋怨他的不懂憐香惜玉,捏她還真捏得那麼用力。奇怪了,他又不喜歡她跟在他的身邊,有什麼理由不讓她走。想留下她折磨不成?
「不動手,誰知道妳要夢游到哪個世紀去。」
稍微放松一點力道,他還是捏著她的臉,突然覺得捏她的臉頰像捏麻糟一樣好玩。
紅雁撇了撇唇冷哼,就是不肯直說討厭被她冷落的滋味。或許,他是太習慣她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他的身上了,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都不許她分心。
不能否認,他還頗享受被她注意的感覺。
「別一直捏著我的臉不放啦,還有,你干嘛擋住我的路?」
發現他沒松手的意思,她沒好氣地扯下他直捏著她臉頰的手,滿是不悅質問。又不是捏免錢的就等于賺到了,干嘛捏得那麼高興?
雖然後來他捏得不痛,還讓她心兒怦怦跳,但她總要「假裝」抗議一下。
他這個舉動,讓她想到他跟青鳥說她是他的玩具的事。
瞥了一眼被甩開的手,在感覺受傷之前,紅雁已興起惡作劇念頭,突然煞有其事地回答︰「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她那氣呼呼的模樣,好玩。很怪,他竟喜歡玩她的感覺。
安玟莉睜著一雙圓圓眼眸,懷疑自己有沒有听錯。
哪來的路,哪來的樹,在一個大房間里--給什麼可笑的買路財啊?有那麼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回到古代,?然被山寇擋著去路。
令她難以置信地,他攔下她,竟是為了勒索她什麼見鬼的「過路費」。拜托,把她整個人倒過來甩一甩,她身上也甩不出一個錢子兒來。
幾乎是從海家逃出來的,她身上哪有半毛錢。
迎上紅雁欺弄的眼神,安玟莉好半天才學他口吻,十分嘔氣地道︰「要錢沒有,要命一條,隨便你看著辦,總之……總之我沒錢啦!」
擺明了欺負她,丟難題找她麻煩嘛!
深邃黑眸里閃過一抹令人難以察覺的眸光,紅雁在她賭氣豁出去的表情中,神色自若地給了一個她不容更改的答案︰「既然如此,妳哪里也不能去。」
也就是說,她必須一直留在他的身邊,沒有他的同意,哪里都不能去。
道理很簡單,欠了他的買路財,所以她非把自己抵押給他不可。
「我沒錢又沒勢,連長相都比你還要賣不了錢,你拘留我做什麼,我……」
明明就想留在他的身邊,可是大感不公平的她還是連番抗議,不認為他有限制她自由的權利;然而抗議還沒完,她的眸中就閃過不敢確定的驚喜,當場啞了下來。有可能嗎?
「妳怎麼樣?」對她的說法感到好氣又好笑,紅雁幾乎想嘆氣。
不明白她為什麼說到一半就不說了,他倒想知道她的下文。
身邊來來去去都是一些身世、背景、來歷都不簡單,甚至外貌一個比一個美麗的女子,遇上像她如此樣貌平凡卻又令他覺得可愛的女人,他在反應極少的淡漠表情之下,心底還真有些招架不住的感覺,老是一不小心就會在意她的存在。
在意久了,的確教他平靜心湖被撥起淺淺漣漪。
她是第一個,會讓他想要留在身邊而不覺得礙眼的女人。許多時候,他甚至以觀察她的行徑為樂,享受著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樂趣。
從她身上,他才發現一個人也能有那麼多表情、反應,真夠他觀察的了。
「你也喜歡我的,對不對?」
不然,老認為她是小麻煩的人,怎麼會出手救她,還打算把她留在身邊。
毫無預警地,安玟莉突然巴上他的手臂,一臉期待地追問。不管她怎麼想,紅雁之所以會想把她留在身邊,可能性最大的理由應該就是︰他也喜歡上她了。
一想到他們是兩情相悅,並非她一個人自作多情,要她不興奮也難。
雖然她很難想象,如同他一般出色的男人,會喜歡像她一樣平凡的女孩子。從來沒交過男朋友的她,可從沒幻想過未來的對象會是一個這麼漂亮的男人。
更何況,他還有著不尋常的非凡能力。
能夠不費吹灰之力拎著她,像是走路一般輕松在樹上跳來跳去,只手便能擋下眾多勇壯大漢攻擊的男人,怎麼想也不會太平凡吧?
不是完全清楚他的身分,可她完全清楚,他絕對是個不平凡的男人。
像她這樣一個平凡小女子,能不能匹配他這樣獨特出眾、來歷特殊的男子,連她自己的心底都倍感懷疑。
愛歸愛,她仍缺乏許許多多的信心。
無疑地,她的信心得靠他補足。
也?紅雁琢磨她的字眼,嘴角浮起一抹旁人不易察覺的笑意。既然是「也」,代表她承認她是喜歡他的了,偏偏她還不知道自己說漏了嘴。
藏住嘴邊的笑意,紅雁仍足一臉高深莫測,讓人看不出情緒。
「這麼問,妳不覺得自己臉皮太厚嗎?」
「才沒有哩,不問我怎麼會知道……」不見他正面回復,她一下子就喪氣地垂下肩頭,突然又瞪大眼問道︰「你想留我,該不會是想好好欺負我吧?」
在她攻擊他那麼多次以後,他該不會終于想要讓她嘗嘗苦頭了吧!
紅雁瞇了眼,露出一抹她從來沒見過的美麗笑容。
在她被他那抹笑容震懾時,呼吸也幾乎快要停止,只見他弧線優美的唇辦緩緩開合,十分優雅地給了她一句令她意想不到的「驚喜」。
「這點,妳倒是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