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的玻璃鞋 第三章
一開門,一大束紅色玫瑰便出現在那妃眼前。
她推開嬌艷欲滴的玫瑰花,傅劭君就出現在花的後頭。
他沖著她露出爽朗的笑容道︰「嗨!我來接你了,準備好出門約會了嗎?」
約好五點半,現在時間不早不晚,他沒遲到也沒早到。
倒是她……像是剛洗完澡,穿著飯店的睡袍不說,頭上還戴著白色浴帽,完全沒有打算出門的樣子。雖然她這模樣別有一番風情,完完全全像個度假中的人般自在,可是千萬別告訴他——她忘了跟他約好的事。
她不想是健忘的人,也不像是會記仇的人。
「我還沒好,這也不是約會。」
那妃皺皺鼻頭,又把那一大束玫瑰花推遠些。
「你不喜歡花,還是對花過敏?」
看著她排拒的舉動,傅劭君不由得有些泄氣。他還以為女人都喜歡漂亮的花朵的,玫瑰花更是約會的必需品呢!
沒有花,感覺總是不那麼浪漫。
「是會過敏,尤其是討厭的人送來的花。」
那妃話沒說完就想關門,好把他擋在門外。
換房間很麻煩,可是她已經開始考慮要換,省得他每天都跑來敲她房門。
「嘿!不喜歡這束綻放得如此美麗卻不受青睞的玫瑰花,也不用給我吃閉門羹啊!」話沒說兩句就要關門,傅紹君自然急忙用身體擋住了。
竟然說他是討厭的人,也不怕傷了他小小的自尊心哪!
「我跟你說過了,我還沒準備好,弄好了我會打電話到你的房里的。」
那妃不耐煩地解釋,對實踐諾言的興致不高。
能拖一分鐘便少跟他相處一分鐘,所以她故意慢慢去做每一件事。
「別那麼麻煩,我在你房里等你梳妝完畢就好了。你慢慢來,我一點都不會介意。」臉上在笑,傅劭君確霸氣地推開房門,無視她的瞪視,徑自走進她房里。
把花隨手一放,他自動自發找了位子坐下來。
她不喜歡玫瑰花,下次送別的好了。
「你在我房里不方便。」
那妃全身僵直的站在門邊,懊惱瞪著這里人像走進自己的地盤一樣自在,仿佛兩人的關系熟稔,交情好到足以袒裎相見似的。
真像野狗啊!以為拉泡尿就可以佔地為王,她看他是搞不清楚狀況。
「我不覺得不方便啊!」
傅劭君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她要換衣服可以在浴室里頭換嘛!
「不行,孤男寡女在一個房間里,我怕我的名節受損。」那妃在隱忍怒氣。
就算非陪他一晚上不可,她也不希望自己整晚都在生氣的情緒中度過,糟蹋了自己的寶貝假期。
要是知道他會那麼難纏,她應該早早準備妥當。
可恨一切不如她所預期。
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可惡!
「我也很在乎我的名節,不如我們趕緊把門關起來,省得有人路過,發現我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傅劭君像是非常贊同她的看法,立即正色的建議,還煞有其事催促道︰「別光站在門口發呆,快關門保護我們寶貴的名節,然後準備準備就出門了。」哈!什麼時代了,她還真敢用名節當藉口。
知道多說無益,那妃沒好氣地甩上門。
諷刺人不用髒話,臭男人!
「你笨手笨腳的,我來幫幫你的忙好了。」
見她坐在化妝鏡前月兌下浴帽,賭氣似的梳理一頭長發,傅劭君嚷嚷著便自動上前。
「不用你多事。」
那妃嚇了一跳,想也沒想就拍開他搶梳子的手。
「想自己梳頭發啊?那梳頭發你自己來,我替你吹吹頭發好了。」
沒等她同意,傅劭君放棄她手中的木梳,直接拿起擺在化妝台上的吹風機。發現她想躲開,他已經先一步打開吹風機替她吹起頭發來。
「你就是不懂得怎麼死心是嗎?」
一雙大手已經在自己頭上忙碌起來,讓想拒絕的那妃覺得再怎麼說都是白搭,索性不正眼瞧他,隨他吹整著自己的一頭長發。
根據經驗,掙扎到最後累的是自己,她不想再白費力氣。
「光等你很無聊,你就讓我有點事做嘛!」傅劭君對鏡中噴火的一雙美目微笑,「偶爾讓人為你服務不好嗎?」
他可不是對每個女人都這麼勤快的。
「我不習慣讓男人服務。」
那妃冷冷回了一句,很難忽視有雙大手在她的發間綠動的感覺,甚至懊惱他的十指東按西按的,竟然讓她覺得很舒服。
可惡,真的很舒服呢!
腦中長期積存的壓力好像都跟著減輕了些……
「從我開始習慣也沒什麼不好的。」
長指在她發間很利落自然地移動,傅劭君仍能對答如流,見她原本緊繃的神情因為舒服而松緩下來,他的嘴角才緩緩出現一抹微笑。
「你又不是勞碌命,干嗎委屈自己做這種事?」
那妃狐疑望著鏡中的人影。
他應該很習慣被服務而不是服務別人吧?
「心甘情願做的事就不覺得辛苦,所以我一點也不覺得委屈。」踫觸著軟軟的發絲,傅劭君笑得像是小善人,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當然了,我是什麼命我自己知道,你不用替我想太多,更不用因為受寵而感到不安。」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
這個超厚臉皮的男人,讓她無話可說。
「說我奇怪無所謂,別說討厭我就好了。」他愈吹愈專心起來,好像在進行什麼大工程一樣的專注。
他沒想到,撥弄女人頭發的觸感會這麼好。
「你別來接近我,我就不會討厭你。」
那妃實話實說,希望他能听進耳里去,卻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只要他放棄接近她的念頭,以後她會干脆當作世上沒他這個人,就沒有討不討厭這回事了。
「要我為難自己的心,那可不行。」傅劭君微微一笑,即使有些不舍美好的觸感,還是放下手中的吹風機,問道︰「頭發吹好了,接下來做什麼?」
那妃瞪他一眼,有些僵硬道︰「別說你想替我換衣服。」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傅劭君微微聳肩,還當真回答。
那妃送給他一個大白眼。「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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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穿這樣出門?」
當那妃從浴室換好衣服走出來,將她從頭打量到腳的傅劭君不免有些狐疑。
並不是對她的輕便穿著有負面評價,但看得出來他對她的打扮不甚滿意。
隨意束起的馬尾,配上休閑套裝,頗符合青春俏麗的模樣和裝扮,那妃瞧瞧自己倒是沒啥不妥當,所以不解問道︰「我穿這樣有哪里不對、不妥當嗎?」
「不是不妥當……」
傅劭君望著她的休閑長褲欲言又止。
她穿這種長褲,肯定就不會穿上那雙玻璃鞋。
「那你還有什麼問題?」
「你不覺得,既然要約會,穿裙子比較浪漫嗎?」傅劭君微笑地勸說。
如果她願意換穿裙子,他就可以說服她穿上玻璃鞋給管月琴看了。
「我再告訴你一次,這不是約會,浪不浪漫都無所謂。」
那妃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眼前的男人,無法相信這是什麼時代了,還有男人對女人穿不穿裙子會有意見的。她的打扮只要自己喜歡又看得高興就好了。
她才不為了取悅男人而打扮呢!
像他這樣走在時代前端的男人,她本以為他不會有那麼可笑的舊思想。
原來,不管男人的外表看起來多時髦,骨子里還是流著迂腐的血。
不想承認,但她對他實在有些失望,幾乎要抹煞對他僅有的少許好感。
「我帶了花給你,這當然是約會了。」傅劭君頗為認真地道。
雖然她看起來不太喜歡那束花,不過要是自己沒當作是約會,何必帶一束玫瑰花給她?這應該是常識才對吧!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是準備接她出門去約會的。
那妃望著眼前的男人,有好幾秒鐘說不出話來。
說她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也行。
帶了花給她,就算約會?看出他眼里的認真,她頗有哭笑不得之感,還真不知該如何反駁。
要說他這是單純的一廂情願,他卻完全不像個單純的男人。
「別想了,既然你不知道穿什麼衣服比較適合,我來替你出點主意好了。」
見她瞪著自己不說話,傅劭君自動自發打開她的衣櫥,修長的十指立即在她寥寥可數的幾套衣服里翻動,想替她找出一套可以搭配玻璃鞋的裙裝出來。
眼角瞥見熟悉的鞋盒,他仍是不動聲色。
可憐的玻璃鞋……果然被管月琴猜對了,鞋盒上的包裝帶完整無缺,連打開都不曾的樣子,更遑論曾讓主人「臨幸」過了。
看來他得努力點,才能讓這雙可憐的玻璃鞋重見天日。
「我不用你出餿主意,別亂動我的東西。」
那妃微微惱怒,急忙上前制止他翻動衣櫃的行為。
莫名其妙的男人,憑什麼以為他有權利翻動她的衣櫃?就算她的衣櫃里沒啥值錢物品,但這事關她對保護個人隱私的堅持。
何況,不管他怎麼想,她都相信她可以決定自己的穿著。
她又不是三歲女乃娃兒,不須別人替她做主。
「你怎麼連件像樣的裙子都沒有?」
在她關上衣櫃門之前,傅部落早巳瀏覽過一遍,對她滿櫥子過于休閑的衣服有些意見。雖然那些休閑能展現個人風格的服飾,並不至于讓人覺得平庸,只是沒有一件能搭配那雙玻璃鞋。
從櫥子里的休閑服飾,他就能看出她的品味算是還不錯。
更看得出來,她純粹是在此休閑度假。
「我窮,買不起像樣的裙子行不行?要你來多事。」那妃沒好氣的回道,並用身體擋在衣櫃和他之間,護衛個人隱私。
她是來度假,又不是打算來招蜂引蝶或順便釣個金龜婿當作紀念品,輕便的衣服自然比較符合她的需求,干嗎帶些一根本穿不著的衣服?
工作時得注意形象,已經讓她覺得夠了。
休假的時候,她就是要輕輕松松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穿想穿的衣服。
櫥櫃里的衣服不多也不少,足夠在她休假里穿了。要不是他冒冒失失闖進她的視線中,她一個人的假期幾乎如她所願的完美。
不願意在休假中想起工作,所以她才只帶休閑服飾來。
然而,她沒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不相干的人,也不用別人批評她的穿著打扮,只希望能擁有一個有質感的假期,一個沒有外人打擾的假期。
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外人」。
「你別誤會,我不是說你穿這些衣服不好或是寒酸什麼的。」
听出她口氣里的不悅,傅劭君急忙替自己解釋,怕她誤會他的意思。
一時嘴快,他沒把自己要表達的意思說清楚。
「請你好好解釋。」
那妃冷眼以對,擺明不采信他的辯駁。
「我的意思是,不同的場合本來就有不同的穿著,我打算帶你去高級餐廳吃飯,在那樣的場合里,女士以裙裝的打扮總是比較恰當。」傅劭君婉轉地解釋。
言下之意,他從頭到尾都是在為她著想,免得她到時因為輕便的穿著而尷尬,並不是個人對她的打扮有意見。
不拐她穿漂亮一點,玻璃鞋何時有出場的機會?
「我不想上高級餐廳吃飯,對出入那類場合也不感興趣,如果你堅持,就請約別的女人去吧!」那妃一口否決他的計劃,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我相信你不愁沒有共度燭光晚餐的漂亮女伴。」
發現他並非惡意批評,她心中的不悅的確釋懷許多。
如果他打算帶她去高級餐廳用餐,她這一身過于輕便的穿著的確不適合,不過她對高級餐廳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完全不想在休假的時候,還去那種綁手綁腳的場合吃飯;沒得輕松不說,還得在意陌生人的目光。
休息中,她要輕輕松松,不要累。
「一點都沒得商量?」
瞧出她的認真,傅劭君有些挫敗感。
如果她排斥打扮成漂漂亮亮的淑女,要拐她穿上玻璃鞋談何容易?
看來,要卸下她的心防,似乎要花上一段不短的時間。
「沒得商量。」那妃很肯定。
他打亂她度假的步調,已經讓她覺得很嘔,所以有些事她得堅持。
雖然不是有錢人家的小孩,可是源于工作需要,她出入高級餐廳的機會多的是,休假時,她想找回平凡人的生活步調。
雖然在五星級飯店里,想過平凡人的生活顯然是有些奢侈;然而,誰說住在五星級飯店里頭,就得擺有錢人的譜?
她又不是什麼名門望族養出來的千金小姐,她能住五星級飯店,完全是平日辛苦工作換來的,住之無愧。
或許老板是想以此當成甜餌,之後再把她給躁死,那就不得而知。無論如何,她若不能好好享受這個假期,將來被躁的時候一定會更不甘心。
惡靈退散,快快退散,還她一個清靜的假期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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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
坐進傅劭君自己開的賓士車里,那妃慶幸自己沒有被人載去賣掉的憂郁,悶悶的情緒只表現在不知目的地何在的上頭,連帶的對飛逝的街景也不感興趣。
原本,她打算整個假期都待在愛情大飯店里,一步也不想離開。
難得住進那麼高級的飯店,當然要好好享受一番才過癮,外頭的世界她有的是時間和機會去接觸,不須浪費她住五星級飯店的寶貴時間。
所以此刻離開飯店,讓她覺得很浪費。
唉,她的飯店假期啊!
「在你拒絕跟我去高級餐廳吃浪漫的燭光晚餐之後——」傅劭君側看了她一眼,視線又朝向前方,「我還在考慮要去哪里。」
考慮什麼樣的安排,才能夠討她歡心。
「那你現在不就是毫無目的地亂開?」
那妃幾乎要在車里跳起來。
不敢相信,在他開了十幾分鐘以後,竟然還沒決定他的目的地在哪里。而且,還把他們現在會毫無目的在馬路上閑晃的情形說成是她的錯。意思是說,如果她肯照他的安排去高級餐廳吃飯,他們現在早已入座享用美食了。
「算是,也算不是。」
傅劭君輕笑。
「笑什麼,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要帶我去哪里?」那妃瞪著他的側臉,對他的笑聲有點反感,沒啥好氣冷冷地道︰「如果要去哪里都不知道,我們不如回飯店算了,何必這樣浪費彼此的時間。」
打道回府總比開車在馬路上晃來晃去來得強。
快七點了,她的肚子也餓了。
沉默中,傅劭君突然將車子停在大馬路旁,轉而正視她的臉,這才以認真的神情道︰「跟你在一起很開心,我並不覺得我在浪費時間。」
不工作的時候,就是要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他正在做。
他用認真的態度清楚告訴那妃這一點。
還在想他干嗎突然停車,懷疑他是不是生氣了的那妃呆愣一下,面對他那堅定的黑色瞳眸,忽然覺得有些手足無措,無法繼續正視他。「我不記得我做過讓你開心的事,你不要自己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我听不懂。」
不可以,不可以為他不負責任的話、為他隨性的愛情而心動。
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絕對是不同的。
「你不用做什麼,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覺得很開心了。」傅劭君一副痴情口吻,含笑面對她可愛的反應,「況且,我的話沒要你懂。」
愈是和她相處,他就覺得愈有挑戰性,不由得讓他真的有些心動。
太久投有為一個女人心動了,他是真的很開心。
「你的開心,建築在我的為難上。」
那妃不滿地咕噥。
像他這樣的男人之于她,縱使有感情也只會是短暫過客,不可能適合她。在找到可以跟她共築夢想的男人之前,她並不想浪費時間在其他男人身上,免得機會一閃即逝,錯過她的真命天子。
她的人生都規劃好了,「傅劭君」這個人不可能在里頭。
因此,不管他有多麼出色,不管他長得多麼英俊挺拔,一對漂亮的眼楮多會勾人,一張性感的薄唇看來多麼性感,讓女人簡直想一口吞下去,她都不可以為他動心,絕對不可以。
「而你的為難,讓我傷心。」
傅劭君嘆息,還當真以受傷的雙眸瞅著她。
費盡心力討好一個女人,換來一句她的為難,實在很令男人感到傷心哪!
觀察了幾天,還沒發現她特別喜歡什麼東西,不然想討好她也有個法子可以想。他惟一觀察得出來的事情是,她非常渴望「安靜」,而這點他卻愛莫能助。
讓她一個人安靜下去,他就得永遠站在一旁納涼了。
他可不允許自己「出師未捷身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