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妻罷工中 第四章
果不其然,女人的第六感是存在的,而且不幸的是,它在感情方面通常好的不靈、壞的靈。
幾天後,正當梁若唯還拿不定主意要如何排除掉心中的疑惑與不安時,那個埋藏在她心底的炸彈竟然自動送上門來引爆,炸得她措手不及,灰頭土臉……
這個晚上,吳姮媗滿身酒氣地跑到家里大鬧一場,直嚷嚷著要找「親愛的阿邦」,醉言醉語地責問梁若唯的身分;趁著她到廚房里倒水的時候,不但自己打開櫃子里的烈酒灌了好幾口,又溜到其他房間找人,對這屋子的格局似乎了若指掌,加上失控的蠻力,梁若唯一個人攔也攔不住,只能打電話CALL回應酬中的丈夫。
她一路跟在吳姮媗後頭你丟我撿,疲于奔命得像個狼狽的女佣。
二十分鐘後,卓曜邦十萬火急地趕回家,進門看到客廳里一片像被暴風刮過的慘狀,心里已經夠震驚,循著聲音匆匆走到主臥室,更是心頭火起……
「這是我的……這也是我的……你看是不是很漂亮?哈哈……」吳姮媗站在凌亂的衣櫃前,抓著幾件衣服在身上比劃,笑得花枝亂顫。
一旁的梁若唯面無表情,只是安靜地站在那兒,看著眼前發酒瘋的女人。
「阿邦,你回來了!」吳姮媗一發現他的身影,立刻扔下衣服奔向他。
卓曜邦一把擒住她的手,怒氣沖沖地質問︰「你在這里做什麼!」
「我當然是在等你回來呀,親愛的阿邦,你忘了這里是我們聯手打造的家嗎?當初說好由你包辦房子,我負責室內設計,我們男主外、女主內……」她醉得毫無恐懼,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回到她此時最向往的那段往日時光,被他捧在手心寵愛著。
「看吶,那些家具都是我親自挑的,這里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而存在,是你為了要跟我結婚而蓋的白色城堡,連屋頂上也有我最愛的雪景,一磚一瓦都是你對我的愛——」
「你喝醉了!快回去。」卓曜邦又驚又怒,直接捂住她的嘴,沒心思听她自我陶醉地細數過去,只掛心站在一旁不發一語的妻子,擔心她在他趕回家前的這段時間里,不曉得已經听了多少關于他和吳姮媗的「往日情」,臉色才會那麼難看。
這下子,他在妻子心中的好形象恐怕已經毀了一大半。
偏偏吳姮媗還不罷休——
「我不要,這里就是我們的家,你要趕我去哪里?」她揮開他的手,理直氣壯地強調。
「這里不是你家,是我住的地方!」他火冒三丈地警告,萬萬沒想到這女人會做出如此月兌序的行為,竟然跑到這兒來大吵大鬧,完全不符合她好面子的個性。
「我送她出去叫車。」他朝妻子說,一邊忙著制住身前那只想粘到他身上的八爪章魚,喝醉酒後的她簡直力大無窮,甩都甩不開。
「你送她回去吧,現在很晚了。」梁若唯神情淡漠地看著在門邊糾纏不清的兩個人,語氣很平淡。
「若唯……」
「你快送她回去,我才能整理這些東西。」她說完便回頭收拾被翻亂的衣物,不想再多說。
他望著她落寞的身影,本想上前安慰幾句,但當務之急,確實是要快點把這個發酒瘋的女人送走,回頭才能跟妻子好好解釋。
他用力扯下吳姮媗的手,沒再客氣地將她拉出臥房……
他們走了,梁若唯的手也停了,她蹲在地板上,想起多年前卓曜邦對她說過的那些話——
「我想先成家,後立業,在正式接管公司前結婚,所以蓋了這棟房子,將來可以和我的老婆、孩子、一起住在這里,幸福快樂地過日子……」
「你怎麼會想把屋頂漆成白色?」
「因為這里不會下雪,漆上白色就會有飄雪的感覺。」
她想到這個浪漫的構想,唇上清淺泛起一抹笑。
原來,這是他為了和那個女人共組家庭而蓋的房子,是他們兩人一起構築的白色城堡。
那麼這四年來住在這屋子里生活的她算什麼?
突然間,她覺得自己的處境變得很可笑……可笑又可惡……
約莫一個鐘頭後,卓曜邦再度回到家,在門前便見到梁若唯一個人站在院子里,身上僅穿著單薄的居家服,腳下穿著拖鞋,面向房子動也不動。
「若唯,你怎麼站在這里?」他快步走向妻子,覺得她看起來不像在等他,甚至好像沒察覺到他靠近。
她沒回答,也沒看他,只是靜靜仰望著屋子,表情像在沉思,又像失神。
「我們進去吧,站在這里會著涼的。」他擔心地拉起她的手,握住她已有些冰涼的指梢,帶她躲避初冬的寒意。
她沒有反抗地跟著他進屋,順從地走在他身後,然而隨著踏進屋內的每一步,她的心情都往下沉落一點,肺部像被一大塊巨石擠壓著,空氣越來越稀薄……
走到房間,她終于開口︰「你還愛她嗎?」
「啊?當然沒有!你剛剛不是也看到她是因為喝醉酒才會胡言亂語。」他愣了一下,連忙否認。
這一路上也都在思索要怎麼跟她解釋比較好,沒想到她問得直截了當。
「胡言亂語……所以這里不是你為了要和那個女人廝守一生而蓋的屋子?」她心情悲戚地問道。
她也希望這一切不是真的,在他接二連三的謊言後,她對他的信任已經搖搖欲墜,反而不懷疑那個女人是酒後吐真言。
而對妻子的問話,他先是感到有些錯愕,而後卻也不妄加辯駁。
「沒錯,這里本來是我為了和她結婚而準備的房子,但它不過就是間房子而已,你不用想太多。」
「你怎麼可能不想,就像她剛剛說的,這里的一磚一瓦都有著你對她的感情,是你一心想著她,為了和她共組家庭才蓋出來的房子……你到現在還住在這里,不就是因為心里還有她的緣故?」她反問他自己怎能不多心,就算她的心現在痛得像被刀割一樣,腦袋里也只有這個可能性。
卓曜邦驚訝這天大的誤會!不懂女人怎麼都會將聯想力用在這種地方,把簡單的事情變復雜,難道跟前女大戲友交往時建造的房子,分手後就變成凶宅,不能住人了嗎?
他趕忙把妻子拉到床邊坐穩,好好听他說。
「若唯,我和她五年前就分手了,後來從不曾聯絡過,現在更是一點關系都沒有,只是上次在同學會上偶然遇到而已,至于我會繼續住在這里,是因為它也是我爸媽送給我的房子,不是因為心里還有她的關系。」坦白從寬,他希望她能接受他這遲來,但句句屬實的招供。
若真要說他住在這里和前女友有什麼關系,那大概也就剩下他想證明自己可以毫無陰影地面對過去那段感情的自信;因為內心坦蕩,對那個女人也毫無留戀,他才能悠然自得地住在這個地方,不讓與那個女人有關的記憶成為他人生中的絆腳石,妨礙他往後的生活。
「那你為什麼不敢讓我知道你們倆曾經交往過?為什麼跟她出去吃飯也不敢告訴我?」她質疑他的行為和說法根本自相矛盾,比較像是做賊心虛的合理表現。
這些話如果早點告訴她,她可能會深信不疑,但如今听起來像極了欲蓋彌彰的狡辯,連公婆也被他拿來當成月兌罪的藉口。
「你……知道?」他怔然,猜想這八成也是吳姮媗說的!
「那天晚上你回來的時候,身上有她的香水味。」她冷著臉,淡淡地揭穿他不夠高明的謊言,也讓自己再一次陷入不堪的窘境中。
「呃,那是因為她喝多了,路都走不穩,我才送她回去,就跟今晚一樣,我們之間真的沒什麼。」他澄清兩人的清白關系。
那晚吳姮媗自己喝掉了將近兩瓶紅酒,他好心送她回家,難免有些肢體接觸,沒想到卻因此「惹禍上身」,露出馬腳;怪不得他那時就覺得妻子的言行舉止有些反常……香水真是毒藥啊!
梁若唯听著丈夫的解釋,沒什麼反應,因為在女人心中,精神上的出軌比上的逾越更教人難以忍受,所以就算他們倆沒上過床,也不代表他的心里沒有那個女人的存在——
「還有你送給我的那些包包、衣服、保養品……也全都是你過去曾經買給她的東西吧?」她一直不想承認,不肯面對,但這事實卻如此殘酷地擺在她眼前,要她還能往哪兒躲,假裝自己看不見。
「那是……是因為……」他一時語塞,沒想到天真無邪的妻子怎麼突然變成福爾摩斯,一舉識被他所有犯行,而且這點實在也不太好解釋……
「因為你還忘不了她,而且想把我打扮得跟她一樣。」他說不出口的,她可以替他回答。
「不是!絕對不是,只是……我以為女人喜歡的東西都差不多。」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不夠用心,每次秘書提醒他紀念日,問他要買什麼,他就按著過去送禮物的習慣順代,如今想來真是不智之舉。
長期對老婆「偷工減料」的結果,就是讓自己變成了一個黑心老公,平常只顧著圖利自己,貪圖方便省事,現在要讓老婆相信自己是真心地待她好都有些難度。
「不,不一樣,每個女人喜歡的、需要的都不同,我和她不一樣……」她難過地搖頭,還是覺得丈夫根本是因為把她當成別的女人,才會將她們混為一談,可是她一點都不想要在愛情里成為別人的影子,當別人的替身。
「是,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亂買禮物,一定會送你喜歡的東西。」他似乎領悟到自己的粗心,又像弄錯了問題的癥結點。
她看著一臉焦急的男人,瀟灑的容貌上有著十分誠懇的表情,但此時她的心好像已經夫了準頭,無力分辨真或假,什麼話到她耳里都變得似是而非,模模糊糊……
「曜邦,你愛我嗎?」混沌的思緒中,她最在意的還是只有這件事,她想弄清楚的只有他的心。
「愛,我當然愛你。」他很肯定地說出自己對她日積月累的深厚感情。這種情況下他已經顧不得那些原則和分寸,一心只想找回她百分之百的信任,也令她開心,別再這樣皺著眉頭,讓他看了好難受。
「那麼你當年也是因為愛我才娶我的?」她眼中閃爍著一絲祈求的光芒,想向他求證兩人真的是心心相印,這四年來她們夫妻間沒有任何第三者的存在,他的心里始終只有她一人。
「我……」他頓時啞然,沒料到妻子今天的問話都走犀利風,叫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求你不要騙我,告訴我實話。」她懇求他別再用虛假的言詞來應付她。
他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心中更是兩難。說實話可能會讓老婆失望,但不說實話又感覺自己喪盡天良,罪加一等,居然連她這樣開口求他都忍心一騙再騙……
他心一橫,牙一咬,認了……
「不是,那時候我想結婚,而你剛好很適合當我的妻子……反正感情可以慢慢培養……」
他選擇向她吐實,實在不忍心再繼續欺瞞她什麼,也不再小看妻子的智慧,于是將自己的人生計劃全盤托出,也希望她能很理性地理解他,原諒他當時的謊言。畢竟他現在是真的愛上了她,雖然一開始的做法不太光明正大,但就結果來看他們是幸福恩愛的,而且一直以來都過得很好不是嗎?
她臉色悠然刷白,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樣,胸口梗塞著一股說不出的難受,他娶她只為了實踐那莫名其妙的人生規劃……
培養感情?那應該是戀愛中的過程,而不是結婚後的功課。感情是不能預支的,他怎能擅自顛倒邏輯,又將她蒙在鼓里呢!
「所以在她離開後,你不管娶誰都可以,而我只是正好在那個時候出現,又傻傻地愛上你,還以為你也愛我……」她看著他說,一字一句都是心痛。
眼前恍恍惚惚,依稀浮現他站在屋前向她求婚,笑著說要讓她永遠幸福的那幕,陽光燦爛,耀眼得令她難忘,如今卻狠狠刺痛她的眼。
哈,原來他們不是情投意合,而是她一廂情願,自作多情,想想她剛剛應該要感謝那個吳姮媗才對,要不是當年她突然退位,自己哪有這麼好的運氣能得到眼前這一切,就況她這種資質平庸又天真的傻女人!
「……」卓曜邦無方地望著她漸漸泛紅的眼眶,心里揪成一團,口中卻無法吐出一句反駁。
這一刻,他真正驚覺自己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造成一道很深的裂痕,那撕裂的感覺從她身上蔓延到他的心,他才後知後覺地懂得痛,體認到他那自以為是的理所當然,已經重重打擊到他心愛的女人,然而他卻無法收回這後悔莫及的一拳,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挨痛受苦,因為他犯下的錯……
她仿佛在回憶中徘徊了一會兒,幽幽地開口︰「這是不對的……你怎麼能跟自己不愛的人結婚呢?」她喃喃自語,眼神空洞,像在對他說話,又似陷在自己的思緒里。
在她單純的感情觀里,愛情是因,婚姻是果,結婚是兩個相愛的人才會做的事,為什麼他明明不愛她卻娶了她,還想跟她生孩子,說什麼一生一世?
她不懂得他的計劃或任何算計,只知道相愛的人才能相守,所以這椿婚姻是不對的,不可以的……
「若唯,我愛你呀!」他擔憂地握住她的手,重申自己的心意,對她那臉木然的神情感到有點不安。
或許在那個時候他是娶誰都行,但在這個時間點上卻非她不可!他愛她,也很需要她,現在他們已經是生命共同體,她對他的意義和重要性都不是其他女人可以取代的。
梁若唯茫茫然地低頭,看著他溫厚的大手掌,記得當年他也是這樣牽住她的手,溫柔而堅定的……
騙了她!
「不要踫我!」她甩開他的手掌,遠離他好幾步,愛傷的心再也無法相信他所說的任何話,現在他的愛听起來就像在嘲弄她的愚蠢!
「我覺得你好可怕,怎麼可以這樣欺騙我?玩弄別人的真心,還讓我住進這間你為其他女人一手建造的屋子里……這里是你們聯手打造的家,我卻像個傻瓜一樣在這兒過日子,每天開開心心地守在這屋里等你回來,傻乎乎地對著你笑,什麼都不知道……」她柔著自己發涼的背,瞪大的雙眼盈著淚水,也滿載憤恨。
那是他從來不曾在她臉上看過的表情,也是對他最嚴厲的指責。
「對不起,這確實是我的錯。」他太過自負,聰明反被聰明誤,自以為可以將所有事情躁控在手里,計劃性地獲得他想要的生活,甚至一度以擁有一椿美滿的婚姻和一個乖巧听話的妻子而感到洋洋得意,自認他有能力完全駕馭自己的人生,將這一切精算得天衣無縫。
但到頭來,他卻狠摔了一大跤,反而比之前跌得更重,因為他還傷害了一個無條件深愛他的女人。
「拜托你別再裝了!你嘴上說抱歉,心里一定覺得我很蠢、很好騙吧?我就知道這世界上沒那麼好的事,是我自己太愛作夢,笨死了,笨死了……」她抓著自己的頭發,一會兒又敲著自己不靈光的腦袋,好後悔自己當年怎麼會那麼天真,被他幾句話迷了心竅,上了這個卑鄙的當,一蠢蠢了四年,完全活在自己的幻想的美夢里。
剎那間,她身歷其境的童話變成笑話,以愛建構的世界天崩地裂,這叫她該如何承受……
「若唯,你冷靜一點,想做什麼都行,就是別傷了自己。」他站在一步之外,緊張地要她別那麼激動,他願意盡一切的力量來彌補她,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什麼都願意為她做。
「我不要住在這里。」這個曾經令她感到幸福洋溢的地方,現在只讓她覺得呼吸困難,處處都充滿他對那個女人的巧思和愛意,她不能繼續住在這個他為別的女人準備的愛巢里,若無其事地過日子。
「好,我們另外找房子搬家。」他馬上同意,這太容易了。
「不,我要自己搬出去。」
「什麼?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分居?!」他難以置信,這絕對是他今晚听到最沖擊他心髒的一句話。
「我沒辦法再待在這里,也不想見到你,我想先搬出去,其他的事以後再說。」現在她腦袋里亂成一團,沒法想太多,連多看他幾眼也覺得心絞痛。
其他的事?難道她還想跟他離婚?!
「不行!這我不準。」他一口拒絕,要她想都別想。一夕間失去她的信任已經夠慘了,怎麼還能失去她的人?
「你說我想做什麼都行,又是騙我的?」這男人到底還有什以可以相信的?剛說過的話也不算數。
「除了離開我和傷害你自己以外,什麼都行。」
「傷害我的就是你!」她痛徹心肺地大吼,自己都沒想過有這樣恨他的一天。
過去四年里,她每天都因為和他的相遇而感到快樂,連偶有的斗嘴也發酵著甜蜜,根本料想不到他會是個愛情騙子,竟然利用她的一片痴心去成就他的理想生活。
「對不起……」面對妻子的責怪,他能說的唯有這句歉意,但實在無法放她離開,否則必定會讓自己後悔終生。
「今天我們都累了,你早點休息。」既然她說不想見到他,他就拿了換洗衣物,準備到客房去睡,讓妻子一個人靜一靜。他想等她氣消了,就會收回這個沖動的決定。
她含著眼淚,望著他默默離開的身影,內心只有火上加油的憤慨……
看吧,他就是這樣,總是做自己想做的,听自己想听的,經常把她的話當耳邊風,連她的憤怒也不當一回事。
過去她總認為他是因為工作忙碌而有些粗線條,心思不夠細膩也情有可原。
但現在她明白那都是因為他對她不夠在乎、重視,心里大概只把她當成一個合格的管家,方便的伴,以後還可以幫他生下子嗣,當他孩子的保母……
壞蛋!他真是個偽君子,騙了她四年還不夠,如今陰謀被拆穿,還不肯干脆地放她走,是不是看準了她好欺負,可以乖乖供他使喚一輩子?
她泫然欲泣,滿月復心酸,思及丈夫這些年里的所作所為,更是顫抖著肩膀,淚如泉涌,此時怎麼想都覺得丈夫是個處心積慮的陰謀分子,再也不值得她半點付出和信任,甚至污染了過去那些美好記憶……
這夜她獨自悲傷,卻沒有讓自己哭得太過放縱,頭昏眼腫,因為從現在開始,她再也不要為那個男人浪費自己的感情,也不會繼續當個逆來順受的笨女人,任他搓圓捏扁。
她擦干淚水,決心要化悲憤為力量,抬頭挺胸面對那個看扁她的男人。他或許可以阻止她離開,但休想管住她的心……
「老婆,你看我穿哪件比較好?」
一大清早,卓曜邦清俊的臉上掛著宜人的笑容,挑了兩件西裝去問梳妝櫃前的老婆。
她放下梳子,回頭看著那個一表人才,儀態翩翩的男人……
「你穿什麼都好看。」她實話實說,說完便繞過他走出房外。
受到贊美的卓曜邦毫無喜悅之情,因為妻子平靜的語氣听起來像漠不關心的敷衍,加上那沒什麼起伏的表情,更讓他知道這事態嚴重了。
過去她偶有嘔氣也從來沒有「隔夜仇」,可是旭日已東升,她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態度,仿佛還要結凍幾千年。
他換好衣服,走到飯廳,她正把加熱好的牛女乃端上桌……
幸好,老婆雖然不幫他挑衣服,少了點幸運的加持,不過還是有幫他準備愛妻早餐。
然而走近一看,桌上不似往常的色香味齊全,只擺了瓶果醬和半條全麥吐司,吐司還沒烤過,跟她的表情一樣冷。
「今天的早餐就吃這樣?」四年來頭一遭,他不習慣。
「不想吃算了,反正你看報紙也會飽。」她瞥了他一眼,淡淡譏諷,優雅地撕開吐司。
哼,還挑,要不是習慣成自然,她本來連牛女乃都不想幫他熱的。
卓曜邦聞言,馬上收回正要拿報紙的動作,閉嘴喝牛女乃,乖得像個怕被媽媽責罵的小孩。
老婆正在氣頭上,他最好少惹為妙……
「我打算出去工作。」她說。
「工作?」
「對,我要找份工作,賺錢養活自己。」
她要賺錢養自己!意思就是不想讓她養嘍?那可不行——
「若唯,你如果缺錢就跟我說,不需要讓自己那麼辛苦。」他陪著笑臉,勸愛妻打消這個念頭,阻止她有任何「向外發展」的可能。
「我現在不缺錢,只是以後不想再靠你吃穿。」她把話說得更白,雖然現在是「硬起來」地在告訴他自己的決定,不是詢問他意思。
從今天起,她要當梁若唯,做她自己,而不是一個處處替丈夫著想,以他的快樂的卓太太,所以她得開始學習獨立,一步步走出他的「庇蔭」,逐漸擺月兌受他制約的生活模式。
「你出去工作,家里,怎麼辦?」一時想不出說服她的好理由,他恰巧挑了個最爛的。看他有多「憨厚」……
她杏眸一瞪,怒氣填胸,就知道這男人根本把她當成免費的女僕!
「我會找幫佣來家里打掃,三餐可以在外頭解決,反正你很少在家吃飯,影響應該不大。」她早就想好應對之策,盡量保持平和的口吻,不想讓他覺得自己還很在乎他這個人的想法。從今以後,她要學著「淡化」他的存在感,把這個男人從心里慢慢移除。
「誰說的!我……我每天都要吃完早餐才出門,有時候也會回家吃晚飯,而且我喜歡吃家常菜。」他心虛又心慌地強調,在阻止妻子棄他于不顧的同時,才發現自己的立場有夠薄弱,過去實在太疏忽家庭了。
「這樣啊……好,我知道了,我會幫你找個會做飯的幫佣。」她四兩撥千斤,回答得很干脆。
「若唯,你明知我需要的人是你。」他凝神注視,動之以情,溫柔的目光深情款款地對那那雙明亮的大眼楮,溫柔帶電得仿佛要柔進她的靈魂……
「讓我搬出去。」她清醒地主張,不會再輕易受他迷惑。
她雖然不是很聰明,但也不可能一直這麼笨下去,永遠被他牽著鼻子走。
魅力失效,卓曜邦心頭一驚,恐慌地發現妻子真的下定決定要離他而去,頭也不回——
「絕對不行!這件事別再提了。」他面色一凜,態度比她更強硬,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她這個「不智」的決定,一想到沒有她的日子,他真的會推失去理智,感覺非常抓狂。
「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她低頭吃早餐,無言地咀嚼著嘴里食物,以及內心的痛楚。
沉默的早餐,兩個人對坐無言,全都不好過……
他咽下有史以來最干澀的一片吐司,配上一杯無味的牛女乃。
「我去上班了。」
「嗯。」她輕應著,表情也沒抬頭。
他穿上外套,提著公事包走向大門,這回當然沒人送,而好笑的是他居然還習慣性在回頭,奢望自己會看見一張嬌燦如花的笑臉,站在門邊對他揮手說再見,輕輕送上一個吻……
怪得了誰,全是他自找的。
他關上大門,帶著滿心懊悔離開家門。
今天的氣溫,似乎比氣象局預報的還冷上一些……
中午,他又接到一通吳姮媗的電話,酒醒的她似乎想起自己昨晚的失態,急忙打電話來向他道歉,嬌滴滴的聲音里听得出她有被原諒的自信。
「阿邦,你說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消消氣?我昨天真的是喝多了,不是故意的……阿邦,你到底有沒在听人家說話嘛?」等不到回音,她仍是嗲聲嗲氣地喊他,根本不曉得他已經氣到快馬手機給捏碎了。
「吳姮媗!你該道歉的人不是我,是我太太……」他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靜斯文,怒不可遏地轟了她一頓,警告她如果再出現在他們夫妻倆面前時,他一定會動用所有關系讓她在這個圈子里混不下去,接下來只能清閑到幫蚊子、蒼蠅設計房子。
如果她還听得懂人話,最好記清楚他們倆早就互不相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