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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好心计 第七章

第四章

一回房,苗槿就把浴桶装满水,月兑掉湿衣爬进去。

身上沾着池底的万年污垢,洗掉;刚才发生的种种,包括仍似有若无停留在身上,来自乐祯黎身上的暖温,洗掉!

想法很洒月兑,用丝绢搓洗身体的小手凶狠且不留情面,在雪肤上磨出道道红痕,可是有些东西,就是洗不掉呀……

脑子里还是有一团混乱的玩意儿不停在旋转,不知自己到底在气恼何事,只觉好烦躁,最后她干脆整个人往下沉入浴水里,呼出的气息在水面制造出一个又一个泡泡。

“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故意在水里说出来,字句模糊不清,明摆着不想将对他的关怀,被偶尔路过或隔壁墙后那只耳朵偷听了去。“吼!”还让不让人好好洗澡啦?明明不在这里的家伙,仍能一直扰乱她的思绪,把她的脑子塞满满!

罢了,败给他了……是败给忍不住偷偷飘出去,越过数座房屋跑到他身边去的一颗心。

苗槿倏地起身,顾不得身上的水滴落一地,快速将身体擦干,一阵手忙脚乱过后,总算把衣服穿妥,一头湿漉漉的青丝往后一甩,扯条发带随意缠绑起来,就匆匆忙忙出了房间,目的地——灶房。

等她端着一碗热烫姜汤自灶房来到乐正黎所住的客房,抬手轻敲门扉两下,没关紧的房门便“吱呀”一声自动开启,彷佛在恭候她的大驾光临。

“阿黎,我进来了。”丝毫没有要等人应允之意,穿着精致绣鞋的莲足跨过门坎,直接走进房里,“我拿姜汤来给——你、你怎么才换好衣服呀?”

苗槿绕过将房间分隔成两部分的大型屏风,瞅见乐正黎将穿到一半的衣袍赶紧穿妥。

那一头墨发披落肩头,带着些许湿气,看来他与她一样,一回房便洗去身上脏污,换上干净衣物,可不管怎么说也太久了吧?

“喂,你是小姑娘呀?洗澡更衣比我还慢,看到人进来,吃的一下把身体遮掩得严严实实。”她没想过要出口嘲讽,是他的动作太伤人。

天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好似身上镶了金镀了银,吝啬小气一眼都不给看,嗯……虽然,她也没有很想看他的果身啦……不,她否认她其实想看!

“我以为那是礼貌,不该让你看到我衣衫不整的模样,以免玷污你的双眼。”他身上有伤,是四年前留下的,有火伤,更有刀伤、鞭伤等等数之不尽,有些伤疤极为丑陋,每回他沐浴换衣时总是不忘闭眼避开,更何况她是个姑娘家,若被她看见,相信反应不会太好。“还是说,槿姑娘其实习惯看男子果|露身躯的模样?”

她好奇心太重,常打破沙锅问到底,为避免多加解释,乐正黎先一步转移她的注意力。

“是呀是呀,每逢过年时节我们就会闭馆休息数日,馆里那几只从小跟我一块儿长大的就会在前院打赤膊练功。我呀,对男子果|露的上半身熟悉得不得了。”冷声轻哼,借此告知她对他的果|躯有多不稀罕。苗槿下巴骄傲一抬,走到屏风外面,一屁|股坐在桌前,“如果你忙完了那些小姑娘的举动,出来把姜汤喝掉。”

“这是你为我煮的?”没让她等太久,乐正黎就在她旁边的圆凳落坐。

不知是因之前为护她不幸落水,抑或刚梳洗完神清气爽,那带些清冷气息的眸子,因桌上那碗徐徐冒出热烫白烟的姜汤而染上一丝浅浅柔和。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馆里还有谁知道刚才……刚才、刚才……”

要说“刚才的事”,所包含的范围过于宽广,不止他护着她,让她免受头破血流之灾,还有他们都成了落汤鸡,她的衣裳全湿透,失去遮蔽能力,连里头那件绣花肚兜都叫人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就此打住!

“你以为谁知道你一副弱不禁风还要英雄救美,滚进废弃多年的池子里弄得满身脏湿?”她才不要告诉他姜汤是特地为他做的,不然他该有多得意呀!

“我记得有人跟我一块儿共过患难才对?”他的视线在姜汤上短短停留,便意有所指地飘移到那张布满深切关怀的小脸上。

她进来前不久,他在思考,手上动作便慢了下。她是女子,梳洗时间应该不比他短才对。

此时看来,她的头发绑得过于随便,未及擦干的发丝把她背后的衣服濡湿一片,她该不会是匆忙弄干净自己就跑去煮姜汤,然后立刻送来给他吧?

“废话少说,快给本姑娘喝掉。”美目狠瞪,蕴着满满凶狠,直接把碗推至他面前,只差没亲手灌下去。

“你为何要如此关心我?”

关心?这算是关心吗?有必要在前面加上“如此”两个字,增加程度深切之感?

苗槿再次瞠大晶灿水眸,这次不是故意逞凶,而是惊讶。

“谁关心你了?我只关心你又病倒,馆里又要整天飘散着不吉利的苦药味。”

这个理由听来很充分合理,只可惜那两声“哼哼”泄漏了自个儿的口是心非。

想不到他进入秘闻馆这么久,路没探到、证据没到手,对这位秘闻馆大小姐的了解却日渐加深。

“好,我喝,但是你——”

“我喝过了。”

她没喝,才会回答的这么笃定,他很确定。

心里咧开无奈笑痕,抢在她动手“伺候”之前,乐正黎拿起碗,趁着暖温未散,缓缓啜饮起姜汤。

几乎是饮下第一口的同时,他就明白为何她不喝,也总算了解为何平日不管何事馆中之人都会让她帮忙,唯独烹煮膳食绝对不让她有机会插手。

“咳、咳咳……”

“你喝慢点呀!还是风寒已经发作了?幸好我有先见之明,这碗姜汤做得及时。”

“不,我没事。”乐正黎费了好大劲才抑止喉间的不适,抓住那只在他背上轻柔拍打的关切小手,并非不喜他人碰触,而是对她,他的定力太差。“这碗姜汤还真是……”

“真是什么?”苗槿一脸好奇,并且充满期待的凝瞅着他。

“美味极了。”他不好意思辜负那样闪闪发亮的眼眸注视,告诉她,汤太辣、太呛喉,顺便问问她到底放了几片……几块姜,才能煮出如此恐怖的味道。

经过这次,乐正黎得出一个结论,她的烹饪能力为零,离贤良淑德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些,他永远都不会对她吐实。

当年他所爱之人为求明哲保身,狠心吐露恶毒言辞陷他于不义,如同亲手紧握利刃凌迟他的心,甚至为他带来满身难以磨灭的丑陋伤痕,昔日清雅俊朗的面容被弄得面目全非。

可是苗槿不同。分明跟那个女人长着相似的一张脸,她的个性却与那恶毒女人大不相同。

一旦对她有某种程度的了解,便能发现她的善良太显而易见。

虽然她的行事作风并不温和,没有被人情世故逼迫的委曲求全与无可奈何。她的性情直接,眼里的善恶分明,唯一的缺点就是,口是心非了一点。

一想到这里,视线再次瞟向湿漉漉的乌发,乐正黎再次端起碗,将无比辛辣的姜汤连同一堆不愿出口的话统统灌下咽喉,滑入肚月复。

心,因一碗没有半点美味可言的姜汤,不知不觉间身躯变得滚烫灼热,好似整颗心都快要燃烧起来。

“作为报答,至少让我帮你把头发擦干吧?”这不是受恩不忘报,是想要亲近她的小小私心。

“不太好吧?”她会很不好意思的。

“这样你会生病。听说你身体一向不错,自小没病没痛,若突然生病,到时苗叔追究起来……”

“好好好,那就劳烦你了。拜托擦的时候千万千万别弄疼我……不对,你敢弄疼我试试看!”苗槿嘴上依旧不饶人,却没有拒绝他的一番好意,毕竟她不想看到爹找他麻烦。

“遵命。”他如何舍得弄疼她?乐正黎忍住笑,取来一块干净巾子,将她一头及腰长发分成一束束逐一擦干。

初见时就发现她的头发很美,像黑绸一样又柔又亮,这段日子以来,他几乎不曾看见她有好好打理,这若是传到京师那些有权有势的小姐、夫人耳中,恐怕会又嫉又恨。

就连他也抵不过手中过分柔顺的美好触感,边擦边拿长指在发丝间穿梭,想象着若是能将她的发丝做成琴弦,安在他的琴上,一直陪在他身旁,该有多好……

“阿黎,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不想回答就别说。”

以为心中所想的被她知道了,他吓了一跳,手中动作稍有停缓,但仍是紧握着,舍不得放开。

幸好,飘来的甜美嗓音只蕴含迟疑和小小踌躇,不见半丝怒意。

“你尽管问。”

“你的左脸是怎么回事?”

真是问得直接又不加以掩饰。

乐正黎愣了愣,随即唇边扯出一抹苦笑,缓缓开口,“它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

他不想提,与他是否纠结过往无关,只是不想让她知晓那段丑陋后悔的过去。

“不说就算了。”之前怕他怪她多管闲事,她才忍住没问。亏她以为他们之间的情谊已经好上那么一点点了,算她自作多情!

“我曾经到一大户人家当琴师,不小心爱上那家主人的美貌小妾,被主人抓起来毒打折磨,然后我的脸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虽是自身经历,在她面前却简化再简化,并且说得云淡风轻。

这样的随意,使她过了许久才作出反应,唇儿开启,从里头迸出的字句充满疑惑不信,“你在说笑吧?你才不是那样的人。要说谎搪塞我,也该找个好理由。”

“那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样的人?”随口问问而已,他不在乎她会给出何种答案。

“就是、就是……莫名变成我无法不去留意的家伙呀……”

那是句轻如蚊子振翅的自言自语,但对耳力极好的乐正黎而言,却是清晰到太糟糕了。

刚好他也有同样的念头,决定亲自点醒这个一到紧要关头,总是口是心非的小坏蛋。

“方才在池塘里,我说的是真的。我这人自制力很差,从相识的第一天开始,我对你便是情难自禁。而距离我无法对你产生感情的三个时辰,已经过去许久许久了。”

距离他无法对她产生感情的三个时辰,已经过去许久许久了。

意思是,他对她……

不不不!苗槿不敢胡乱猜想,要知道自作多情的人最可悲、可笑、可怕又可耻。

本来想问清楚他话中之意,但话到了嘴边,不管是多么少根筋的家伙也会临时怯场,硬生生将其吞回肚子,不管自己的喉咙心肺被针尖似的疑问扎剌得有多痛,只要咬紧牙关不开口丢人现眼,就绝不会出半点差错。

总之,面对那种事,她窝囊,她问不出口。

在那之后三天,他们碰面时照样会打招呼、同桌用膳,一切一如往常,唯一让苗槿耿耿于怀的是,他好像若无其事一般。

性格使然,她没啥耐性,根本按捺不住,今日刚从外面回来,马上就冲去找他问个清楚。

本来她的打算是这样的,可是她前脚走过前院踩上回廊,后脚就传来阵阵脚步声、说话声,以及搬动重物的声响。

“搬进来、搬进来!小心点!别弄坏了!”

毫无印象的嗓音蓦地在前院响起,一道跟他们八辈子都扯不上关系的身影

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踏入秘闻馆。

远远瞅见那群人,苗槿停住步伐,调转方向,重新走回前厅门外,挡在那里,朝带头之人没好气道:“金公子,不知你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来人是金大贵,屏江剌史金向荣之子。

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若给他机会进门坐下曝杯茶,很可能会没完没了,还讲什么礼数道义?趁事情还没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管如何都要想办法把他撵走。

“苗姑娘,我今日前来有事商议,你这样待客不太好吧?”见苗槿那种架势,向来养尊处优的金大贵要自己忍住。他今日是真的有事,不然谁爱来这种大老远就闻得到穷酸味的破宅子呀?

“是吗?还真荣幸。不过我们秘闻馆向来只跟江湖中人有事商议,至于金大公子你的有事,应该上府衙找你爹——”

“金公子亲自登门拜访,定是有重要之事,不妨请公子入内喝杯茶、聊聊来意,说不定聊着聊着,苗叔……馆主就回来了,到时再请馆主定夺。小姐,你看如何?”

馆主?小姐?

苗槿闻声抬头,望向抢白之人。

这次来的是乐正黎,从她方才要过去的方向走来,来到她身旁停步。

“你怎么……”她没有要怪罪他自作主张请金大贵入内,只是下意识不希望金大贵见到他。

“我不想你被官府找麻烦。”乐正黎低头附在她耳边,压低声量说着。为她担忧的心情千真万确,不过他多少能猜到,金大贵的来意十有八九是为他爹探路,和打探他这位“刺客”。

在朝廷担任刺史一职,并且时常在外办案的,多少都会留了个心眼,不爱留真实姓名,若有必要,他甚至会戴上人皮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日在刺史府,他既没有说出自己的姓名,也没让人瞧见他的真面目,加上当日金大贵并不在场,此时他才放心跑来帮她一把。

假若那日金大贵在场呢?他今日同样会出来制止她与官家子弟起冲突吗?

答案是肯定的。

他不可能丢下她不管。

近来每每碰上突发事件,必定想也不想,以她为优先考虑,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

这种习惯,似乎有逐渐上瘾的迹象……

“我……好吧。咳、咳!金公子请吧!”苗槿知道他在担心她,心里有点暖、有点甜,梦幻的花儿开出一朵朵,成了一片灿漫花田。难得心情愉悦,她决定听他的,大发慈悲听听金大贵想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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