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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好心计 第八章

进了前厅,金大贵吩咐下人把一箱箱,一盒盒东西在苗槿视线能及之处排列放好,他才坐下开口送上一串问候。

“前阵子有刺客到里行刺我爹,幸好没造成任何伤亡,却弄得满城人心惶惶。苗姑娘,秘闻馆这里没有发生什么事吧?最近可有可疑人物出现在附近?”

“如你所见,秘闻馆太平得很。如果金公子是来关心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我代表馆中上下说声谢谢。若无要事,大门在那边,走好。”让城中人心惶惶的难道不就是他们金家吗?还好意思说。还有,最可疑的就是他啦,闲着无事来送礼,黄鼠狼给鸡拜年!

“你再想清楚一点,当真没有?”

“没、有。”被气是一回事,偏袒乐祯黎是另一回事,她才不要告诉金大贵:“那人就在你身边。”苗槿任性撇开脸,看他要坐多久,纤纤玉手模来几粒瓜子,抵上银牙咬得喀喀作响。

“苗姑娘,我今日前来除了问候,还有另一件要紧事。”暂时撇开可疑人物不谈,金大贵清了清嗓,倏地正色道:“我是来向你提亲的。”

天知地知他人不知,被下令通缉的“刺客”其实是来搜罗证据,准备查办他爹的西斐御史。

早在御史自刺史府逃逸的当夜,他爹就不动声色加派人手搜寻,贴出通缉告示的隔天正午更是下令封锁城门,可期间除了苗槿和城中几个熟面孔的樵夫、猎户外,便再无一人进出城门,那位刺史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天知道秘闻馆手上掌握着多少那名御史想要的东西,爹想出这样一个破法子,管他三七二十一,先下手为强拿下秘闻馆,让苗槿成了他们金家媳妇,总不会有损失。

“啥?”不好意思,听得太清楚了,清楚到想拿手上的瓜子壳玩玩弹指神功,弹瞎说话之人的狗眼。苗槿微撇着唇,点着头,“金公子,你是说,你要向我提亲?”

“对,不知苗姑娘意下如何?”

还问她意下如何?不怕死的人她见多了,多他一个不嫌多,如果可以,她想亲自把他摔出门外,把他摔成终身残废。

“能否请教一下,金公子是对我仰慕多时,还是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刻某处见过我,对我一见倾心,才会登门提亲?”别说没给他机会,有本事给她胡诌个理由出来,她保证给足耐心,等爹回来大发神威,亲眼看着他凄惨逃离秘闻馆的蠢样。

“都不是……”

“不是?那你上门提什么亲?有——”有病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是有人不让她说完,温润清嗓不慌不忙介入其中——

“金公子今日特地登门造访,即使从未见过我家小姐,想必也从街坊口中听说过不少关于小姐的传闻,其中必定有一两样令金公子无比心动,才会耗费心思,命人搬来重金聘礼,上门提亲。不知可否对我们讲述一二,也好让我家小姐明了自个儿在金公子心目中的地位。”

说什么说呀?一看就知金大贵根本没安好心。

苗槿在心里冷冷嘲讽,却投给说话的乐正黎一抹赞赏——赞赏他故意让金大贵出丑。

“呃,这……”

说不出来了是吧?赶紧给她滚!

“例如,小姐生得花容月貌,让人瞧了赏心悦目?”

你你你!到底是帮哪边的呀?

苗槿气恼,托腮软荑自颊边滑开得好无力,不解为何他要好心给金大贵提示。

“对!就是这样!这女人……咳,苗姑娘还挺标致可人的。”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想讨女人欢心,说几句赞美话哄得她头昏脑胀不就好了?

“又例如,小姐性情直率真诚,比起只会扭扭捏捏、撒娇索讨金银珠玉和织锦绫罗的女子,与她相处起来,心情更觉舒畅宜人许多。”

“这、这……”那不叫优点,叫把缺点无限扭曲成动听词句。

苗槿这女人的脾气有多糟糕,妇容妇德、贤良淑德纷纷靠边闪得有多遥远,在城里从来就是街知巷闻的好吗?

“再例如,小姐心地善良,做事认真,绝不会推卸责任。”

“慢着,苗姑娘,你家下人怎地如此不懂礼数,非要在主子跟客人谈话时,不停地在人耳边叽叽喳喳?还有,秘闻馆难道连个丫鬟都没有吗?”

“真是抱歉,我们这儿有个规矩,主子能不说话就绝不会说,我家“下人”说的就代表我说的。再来,秘闻馆里除了我,其他全是男的。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感觉,没享受过的人是不了解的啦!”沉不住气了吧?怪她家没个美貌婢女让他张望。

“既然我家小姐是如此美好的一名美人儿,光让人扛来凡尘俗物求亲,会不会显得太寒碜了些?若金公子真想娶得美人归,还请将天竺佛前石钵、蓬莱玉枝、火鼠裘、龙头珠玉和燕子宝螺取来,跪在我家小姐面前,请求她嫁予你为妻。”得到自家“主子”默许,乐正黎更是肆无忌惮,低笑着,让不厚道的话语从薄唇间流溢而出。

“你怎不干脆说把白天的太阳取下来给她当球踢着玩,把晚上的月亮摘下来给她当床头小烛灯,再把星子一颗颗摘下来给她镶在凤冠霞帔上,好让她在出嫁当天一身闪闪发亮,闪瞎满城老百姓的眼?”刚才那些都是什么鬼?听都没有听说过。

“好主意。事不宜迟,请金公子马上去办。”

“事不宜迟你个鬼!你……你——”他是来求亲的,不是来遭人为难羞辱的!结果这主仆俩分明就是、就是……金大贵气不过,拿过旁边那杯茶狠狠饮

上一大口,可是这杯茶……好啊!他总算明白苗槿从头到尾都在耍他!“你们给本公子走着瞧!”

附上几声意义不明的重咳和干呕,金大贵转身就走。“等等,姓金的,把你带来的一地垃圾……一地凡尘俗物,一并给本姑娘带走。”

不用猜都知道,那些沉得可以压死一头大象的箱子,装的全是捜刮来的民脂民膏,她就连多看一眼,都要忍不住跑去洗掉满眼脏污。

瞪什么瞪呀?欺负从没有尽头,乖乖屈服眼泪流。

秘闻馆门徒个个武功高强,当家的那两人在江湖上还颇有名气,连金向荣那个狗官都要敬他们三分,即使怀疑他们把他的日常行为当日记写都不敢贸然派人来抢,这位大少爷有本事装模作样,但是太女敕了啦!

“哼!把东西抬走,打道回府!”

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消失在大门外,苗槿忍不住让“哇哈哈哈哈”的狂妄笑声自粉女敕唇瓣迸发而出。

“阿黎,刚才谢谢你哦。”事情解决,不忘感谢大功臣。等会她就去拿盐,把那家伙走过、坐过的地方撒上一遍!

“我没做什么,只要能帮到你,让你开心就好。”那是他跟金家的恩怨,怎么能把她牵扯进来?

“况且我是有私心的,我不希望给金大贵任何说服你答应亲事的可能。”

“啊?”什么意思?难道……

她都忘了,自己是想找他说那件事的。

现在他人就在她面前,听着同样暧昧不清的言辞竟然无法接话,傻傻瞅着他好尴尬,想要喝杯茶润润喉,顺便拿杯子挡住那认真到缠人的视线——

“这杯茶你喝不得。”

她甫拿起那杯热茶,手腕就被温柔擒获。

在忘却挣月兑的恍惚间,杯缘被送至薄唇边,乐正黎就在她眼前,就着她的手,将茶水饮尽。

“为、为什么呀?”这家伙说话总是只说一半,喝完茶、取走瓷杯仍不放手,彷佛拿她的五根手指当琴弦轻柔撩玩,真……真可恶!

“为什么生气瞪着我?还是说,其实你跟金大贵是两情相悦,只是不好意思在我这个外人面前明说?”他故意不回答茶水之事。

前几日他的欲言又止,知道依她的性情,绝对不会追问,就给她时间好好思考。可她太沉不住气,刚才碰面时,看到秀丽容颜上绽开的那抹雀跃狂喜,就知道她有多高兴看见他来找她。

现在,是时候跟她说清楚了。

“鬼才想跟他山盟海誓、致死不渝!他已经有两房小妾了,我不喜欢左拥右抱、朝三暮四的家伙!”不止不喜欢,就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更想为喜欢上那家伙的女子,买堆香烛纸钱祝福她们好好上路。

“假若他至今未娶呢?”

“我跟他对上第一眼就感觉十分不好。”苗槿说得干脆直接,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种怪问题,唇儿微微噘着,一双美目忍不住睨过去。

“你跟我对上第一眼时也感觉十分不好。那时的你,简直想把我剥皮、抽筋,拆掉我全身骨头。”乐正黎轻轻扯笑,被浅柔笑意渲染的清雅脸庞,变得更加令人移不开视线。

“那是因为你吃饭不付钱,被伙计丢出来砸到我身上。”还有胆量拉她仔细回想当时?任凭谁遇上那种状况,都愉快不起来。

“那么,你现在对我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我、我……”说不出来,瞪他,怪他一整个莫名其妙!

“我不想绕圈子,不过我怕你会跑掉。”瞅见桃腮鼓鼓,像往嘴里塞进两颗干果的可爱松鼠,乐正黎用空出的另一只手轻轻触碰,拇指指月复如同安抚般在粉女敕肌肤上轻缓摩擦,“你脸上不会害羞,可是心里会。一旦遇上这种事,为了掩饰心中的羞窘,你会大吵大闹,用言辞往别人脸上甩巴掌,然后哇啊啊大叫着跑掉。”

“你……”似眨无褒的直言直语太过分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般留意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了解她了?

“我并未娶妻,没有侍妾,更不曾与谁有婚约,干净清白得很。这样,你要不要试着喜欢我?”

这回说得够清楚了,也算准了她不会轻易逃避。

握住柔荑的手不曾放松,力道不重,却蕴含坚定,幽邃的黑眸里映着傻傻发愣的美丽人儿,乐正黎看着她那般专注,像只愿拿她装满视野,其他的皆与他无关。

“你喜欢我吗?”这句话是从被贝齿紧咬许久的唇间道出来的。

同样的话她问过两遍。这一次,不带刺、没有怨慰,纯粹的询问,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殷盼期待。

“正在喜欢。”原来已经很喜欢了,只是一直未能察觉。

“我……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喝掉我的茶?”想要听她对他说喜欢,还早得很。反正……反正就算不说,他也是知道的。

“我泡茶的时候,放了几近半壶茶叶下去,这茶苦到令你无法想象。”他心里了然,不再追问,给予她想要的答案,边笑着边俯身贴近她,让沉苦气息随吐息轻拂在那张为守护心思,表露出万分坚决的绝美脸庞。

“真的好苦。”

苦涩的味道随着他刻意呵出的气息一并跑出来,让她忍不住想逃,已经了解到他的用心良苦,又忍不住想吻上去替他分担可怕的苦味。

她想吻他。最初那个吻是何种感觉,她早已忘却,不过她敢确定,肯定不像此刻,对他拥有这么多的渴望……

“女儿!女儿!我听巷口的丁老头说金狗官的儿子来秘闻馆提亲,是真的吗?你、你没有答应他吧?”

煞风景的大嗓门蓦然劈进来,屋内的两人浑身一颤,立刻分开来,很有默契的双双转身。

“奇怪……金狗官儿子他人呢?”苗宿武看着除却家具以外“空荡荡”的前厅,用手搔了搔后脑勺。

“人都走半天了你才回来,怎么不下辈子才来?”她要指望这个笨蛋爹,早就壮烈成仁几百次了,幸好有乐正黎在!

“我,我……”他也是听见风声,怕女儿应付不来要吃亏,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呀!

“苗叔,你东西掉了。”乐正黎出声提醒。

“啥?我?我没掉东西啊!”

的确不是她爹掉的,应该是被金大贵带来的那些人,走时动作粗鲁,翻箱倒柜一般,不知从哪个角落被踢出来的,可是那东西,怎么这么该死的眼熟?

“慢着!把那东西捡起来给我看看。”玉白纤指指向地上之物,手指的主人习惯性对人颐指气使。

话音刚落,依旧是乐正黎动作最为迅速,将东西捡起交到她手上。

晶眸随着映入眼帘的文字移动,片刻过后,满含怒意的娇嗓蓦然炸开——

“苗宿武!你这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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