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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娇妾 第三章 性格大变惹人疑

“唉呀,这袭孕衣真是好看。”

“可不是?看起来既舒适又漂亮。”

穿上春恩亲手设计缝制的孕服,苏翠提得到了大家的赞美。

这件孕妇装是春恩以韩服为发想所设计的,将腰线提高至胸下,再配合胸前裁片,不只能托住孕期丰满的胸围,也能让日渐突出的肚子得到喘息的空间。

布料选用保暖柔软,延展性较好的棉布,舍弃了一般富裕人家喜爱的丝绸及缎料,但为了不使其单调乏味,她又挑了几块织锦在袖口、领口、裙摆及腰间做了点辍。

“娘,您好漂亮。”珠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苏翠堤。

苏翠堤藏不住笑意,“是吗?”

“嗯!”珠落用力地点点头,“珠落也想要一件这么漂亮的衣服。”

听着她的童言童语,大伙儿都笑了。

“小姐,瞧你说的是什么话。”王嬷嬷笑道:“这是有身子的人穿的。”

“可是珠落喜欢。”珠落拉着苏翠提的袖角,一脸失落。

见状,春恩温煦一笑,“珠落也喜欢吗?”

珠落看着她,诚实地点了点头。

春恩弯下腰,指着自己的脸,“来,亲春姨娘一下,春姨娘就缝一件送你,让你跟你娘穿一样的衣裙。”

珠落一听,立马快步走向她,捧着她的脸,在她脸颊上亲了一记。

此举让所有人都是一惊,可紧接着都忍不住笑了,虽然大伙儿嘴上没说,但心里都有着同样的感受,那就是——这位春姨娘真的变了。

从前的她浑身带刺,谁见谁都觉得不舒服,可现在的她,像是冬日里的暖阳,教所有接近她的人都觉得心窝热烘烘的。

正当大家说笑之际,赵媛来了,看着花厅里欢声笑语,一票主婢们脸上都是愉悦的神情,她不禁愣了一下。

听闻贺春恩近来跟苏翠堤走得近,她原先还不信,可如今,她算是亲眼见着了。

“还真热闹。”她略略提高声音以吸引众人的注意。

身为向阳院的女主人,苏翠堤立刻趋前,“大嫂怎么来了?”

“你们一个个欢声笑语地,哪会发现我的存在?”赵媛说着的同时,已注意到苏翠堤身上的衣裙,“啧,你这一身是……”

苏翠堤笑意随着唇角漾开:“这是春恩……春姨娘帮我量身缝制的孕服。”

听见苏翠堤刚才直呼贺春恩的闺名,赵媛心头一顿,从何时开始,她们已好到可以直呼彼此的闺名了?

“你刚叫她……”她不自觉地将目光扫向站在几步之外的春恩,“春恩?”

苏翠堤先是一顿,然后小心翼翼地道:“是的,春姨娘说大家年龄相仿,私底下这么称呼比较亲切。”

听着,赵媛心里很不是滋味,虽说过去她跟苏翠堤也不到交心的程度,但关系还算友好,怎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苏翠堤跟贺春恩就成了好姊妹了?

“你还真的转性了。”赵媛视线直射向春恩,“从前你总看二弟妹不顺眼,彷佛她碍着你什么的……”

这是她穿越以后第一次跟赵媛直球对决,赵媛倒是爽快,一点都不隐藏其敌意,这样的人春恩不讨厌。

“人家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在你身上不适用……”赵媛说话的同时,眼睛也上上下地打量着春恩。

尽管赵媛说话夹枪带刺,但春恩不打算跟她硬碰硬,“我受伤失忆后,许多事都不记得了,只希望大家能尽弃前嫌,重新来过。”她望着赵媛,微微笑道:“若我先前对大太太有任何不敬冲撞,也请大太太大人有大量,让我有补偿及修复的机会。”

赵媛闻言,一脸惊疑地看着她。从前,贺春恩总是气焰高张,张牙舞瓜地与她厮杀到底,如今竟是如此不卑不亢,谦和有礼……

习惯了与春恩作对厮杀,面对突然变得温和的她,竟教赵媛寻不着施力点展开攻击了。

“真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赵媛以冷嘲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居然能从你嘴巴里听见这些话?过去仗着自己受宠又生下儿子,你……”

“大太太。”春恩打断了她,“妾身再有万般不是,那都已经过去了,受了那么重的伤,也算是死过一回,如今你就当我是个全新的人吧!”

“什……”赵媛被噎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温和善良的苏翠堤见状,赶紧打圆场,“大嫂,咱们三人都是霍家的人,有道是家和万事兴,若今后能情若姊妹,那自然是好事一桩。”她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生怕得罪了过往和平相处的赵媛。

但赵媛不领情,也不顺着她搭的梯子下,冷冷地瞅了她一眼,若有意指地道:“二弟妹,你拿人家当姊妹,却不知道人家图的是你的依靠。”

此言一出,春恩心头一震,赵媛这话是什么意思?又是在暗示着什么?什么叫她图的是苏翠堤的依靠?

“大嫂,你这话是……”苏翠堤一脸困惑。

“大太太。”赵媛身边的周嬷嬷警觉地低唤她一声。

周嬷嬷是赵媛的女乃娘,早年丧夫,膝下无子女承欢,赵媛出嫁时便跟着她到霍家来了。

赵媛对她十分依赖,与她比与自己的亲娘还亲。

意识到自己一时气愤嘴快,赵媛故作无事地道:“罢了,我先回去了。”说罢,她旋身走出花厅。

步出向阳院,周嬷嬷神情一凝,“大太太,您别引火上身。”

赵媛虽自知冲动,却还是不甘心地道:“我也没冤枉她。”

“您是没冤枉她,可您也别忘了您……”周嬷嬷没把话往下说完,话锋一转,“总之您别没事找事。”

赵媛心知周嬷嬷是为她好,尽管心里还是恼着,却认分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就别叨念了。”

夜已深沉,一弯新月悬在天边,安安静静地伴着在灯下为珠落缝制新衣的春恩。

今儿下午,春恩便将纸版画好,裁好布片,想尽快地将珠落所期待的衣裙赶制出来。要是有缝纫机,这不过是一天的工作。只可惜在古代,她就只能一针一针的缝。

你拿人家当姊妹,却不知道人家图的是你的依靠。

赵媛的这句话再次钻进春恩的脑海里,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她说得那么斩钉截铁,一副有所本的样子,实在不像是随口胡说。

赵媛说她图的是苏翠堤的依靠,苏翠堤最大的依靠应该是什么呢?钱、权,还是……

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苏翠堤嫁人了,丈夫也还没死,肚子里怀的还未知是男是女,那么……

突然间,一个念头钻进春恩脑子里,惊得她连拿在手上的针都忘了,狠狠地戳进指月复里。

“嘶!”她疼得嘶了一声,却无暇关注自己扎出豆大血珠的手指。

赵媛说的依靠是指霍碧山吗?难道……

一阵凉意从春恩脚底板间往上窜,直冲到她的心窝,她倒抽一口气,心脏狂震不已。赵媛那番话是在暗示她对霍碧山有“企图”吗?贺春恩过往处处针对苏翠堤,还让子琮欺负珠落,是因为她对霍碧山……

喔,不!这实在很可怕,霍碧山是霍晓涛的弟弟,霍晓涛从前又是那么宠爱贺春恩,她却对霍碧山有了不该有的情愫,甚至还因此妒恨苏翠堤并处处针对为难。

那样说来,霍晓涛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才对他们母子如此冷漠,甚至将他们驱至遇月小筑,不再闻问吗?

那霍碧山知道吗?如果不知道,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女遭到不理性、不礼貌的对待?如果他知道,那又表示什么?他跟贺春恩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情事?

想到这,她头皮一阵发麻,霍晓涛对子琮如此淡漠,该不是因为……老天爷,莫非子琮不是霍晓涛所出?

她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八点档洒狗血的各种不伦剧情,教她一阵头晕目眩。

“天啊……”她扶着额头,神情纠结痛苦。

“你怎么了?”这时,霍晓涛低沉的声音陡然传来。

她身子一震,抬起头来往门口看,霍晓涛不知何时站在那儿,正用一种疑惑的眼神注视着她。

面对他,再想到刚才在她脑子里打转的那些事,春恩莫名地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尽管犯错的不是她。

“身子有恙?”霍晓涛走进侧屋,见她扶额闭眼,面露不适,心头不自觉地一震,心想她是不是熬夜过劳了。

自上次后,霍晓涛便嘱咐莲心,只要贺春恩去了向阳院便要向他禀报。

方才莲心进承明院告知他,今天贺春恩将亲手缝制的孕服送至向阳院,得到大家一致赞赏之事,还说赵媛也突然去了向向阳院,却一脸不悦离开的事情。

问莲心是不是赵媛跟贺春恩起了口角,莲心却说,自己只是粗使丫鬟,当时在院里干活,并不知道她们在花厅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头到尾都未听到任何争吵声。

真是奇怪了,过往里,赵媛跟贺春恩就像是两尾无法见容对方存世的斗鱼,只要碰上了,就算不争个你死我活,也必然是唇枪舌剑,机锋百出,可这次,莲心却说没听到任何争吵的声音?

除了这些,莲心也从别的丫鬟那儿听说珠落十分喜欢春恩为苏翠堤缝制的孕妇服,春恩还因此答应也给她缝制一件,好教她们母女俩能穿上同款式的衫裙。

缝了孕妇服,她现在还要缝制童装?

正计划着在盛京开设第一家童服店的他得知后,忍不住想知道,关于童装,她会有什么样的发想。

此时,她脸上带着愁色,眼神复杂,他无法立刻读懂她现在的情绪。

“我……”正猜疑着贺春恩跟霍碧山可能有不可告人之事时,霍晓涛的突然岀现让她慌了。

他走过来,见她神色不安,微微皱起眉头:“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没事。”说着,她故意装忙,收拾起工作台上的对象。

他瞄了一眼,看出那必定是件孩子的衣服,便问:“听说你缝制的孕服得到太家的赞赏?”

“没什么,大家没见过,只是觉得新奇罢了。”她说、

“确实是新奇,从前你从没展现这样的天分。”

“没有什么天分,只是设想翠堤的需要,将常服做一些改良罢了。”她不想花太多时间跟他讨论自己的设计,毕竟贺春恩从前不具有这样的专业,甚至是兴趣。

“这么晚,有事吗?”她话锋一转,反问他道。

“没事就不能来?”霍晓涛唇角一撇,径自抓了把椅凳坐了下来。

“……”春恩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是说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那么近来三番两次毫无理由地往这儿跑是为了什么?他将贺春恩母子俩驱出承明院,甚至在她重伤之时都不曾关心闻问,如今赵媛的话在她心底发酵,令她想探究他对她的喜恶为什么如此绝对?

“我……”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果敢地道:“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他微微挑眉,“说。”

“我受伤后忘了许多事情,从前的事,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全都不记得了。”

霍晓涛眼底闪过一抹怀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是的。”她目光澄澈地直视着他,“我也很想记起一些什么,可每当我努力去回想,头就像是要爆裂开来似的。”

看着她脸上无奈、无助又懊恼的表情,霍晓涛还真想相信她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他心里有个声音却提醒着他,不可失去戒心及防备。

“大夫说你可能会短暂或是永远失忆,或许有天你会想起过去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思及她对他下毒之事,霍晓涛的眼神骤地冷厉起来。

过去的你是什么样的人。这话听起来就有针对性,看来贺春恩是真的犯了什么天大的错,教他无法谅解。

贺春恩真的跟霍碧山“有一腿”,然后被他发现吗?

天啊!一定是因为家丑不外扬,霍家丢不起这个脸,她才没被拉去沉塘,但话说回来,就算真有此事,知情的人也应该是少之又少,否则贺春恩哪有脸面在霍家横着走路?

霍晓涛选择隐瞒此事,只将她跟子琮赶出了承明院,这是因为他对贺春恩还有一点情分?还是……

“你对过去很好奇?”他的声音毫无起伏,但眼神却锐利如鹰。

“我……”春恩老实地道:“我很想记起一些事情,记起自己从前是什么样的人,但又觉得害怕。”这么说时,她眼底确实透露出惶然不安的情绪。

觑见她眼底的忧疑焦虑,霍晓涛不自觉地胸口一抽,下意识问道:“害怕什么?”

“害怕我忘记的事情都是不好的事情。”她诚实地道。

闻言,他眉梢微微一挑,声音仍旧毫无起伏,“例如?”

春恩秀眉颦蹙,沉默须臾,像是内心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挣扎,半晌后,她抬起眼,迎上他正注视着自己的黑眸,心头不觉一跳。

事情是她所猜想的那样吗?若是,她这脸要往哪儿摆?可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就由爱生恨,他们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说内心不安,但她实在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活着,让往后的日子全被这滩水搅浑,反正他早就厌憎她了,再多些讨厌也不算什么。

下定决心,春恩直视着他,直白地问:“子琮是大爷你的亲生儿子吗?”

听到这话,霍晓涛不由得一怔,随瞪大了眼睛,“你怎会这么问?”

在原主各式各样的记忆里,他百分之九十能确定子琮确实是霍晓涛的。

贺春恩一开始的心思的确是在霍晓涛身上的,至于她是在什么时侯变的他不太确定,但应该是在生产后。

“你想起什么了?竟让你怀疑他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他一脸兴味,语带促狭地笑睇着她。

他唇角悬着的那抹笑,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尴尬地道:“我什么都没想起来,只是你对他漠不关心,所以……”

“我没让他饿着、冷着,也由着你对他宠溺纵容,难道还……”

闻言,她眉心一拧,激动地打断他的话,“那不是爱。”

他一顿,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不是满足他的物质需求,宠他、纵容他便是爱,我们移居遇月小筑以来,你不曾闻问,就连最近两次突然到来,也不是来看他,为什么?”

为什么?很简单,因为他不喜欢小孩,不渴望有小孩,而那小鬼也确确实实不是“他”的小孩。

可这事,他无法告诉她。

“我是什么事情都忘了,但所有人都告诉我……从前你是宠爱我的,直到你生了一场大病后就与我形同陌路,一个人从爱到不爱是有理由、有原因的,告诉我为什么,是我做了什么让你憎恶的事吗?我……我对不起你吗?”

听她连珠炮般的说完这一长串的话,他的情绪没有太多起伏,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激动的她。

直到他生了一场大病?她是真忘了吧,若她这是在装傻充愣,那她肯定能夺下影后的奖杯。

“今天见到大太太时,她说了一些话,我听着……觉得很奇怪、很不妙。”

“她说了什么让你觉得奇怪跟不妙?”

她轻咬嘴唇,一脸挣扎苦恼的样子,“她说我……我意图抢走翠堤的依靠。”

闻言,霍晓涛微顿,眉梢微挑,不语,但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她。

她抬起眼,怯怯地望着他,“我很喜欢翠堤,如果我从前真的有什么不好的想法,那也是从前了,现在的我……等等。”发现自己开始语无伦次,她深呼吸了一气,“我有点混乱了,让我喘口气。”

看着她彷佛真的很忧愁、担心,不知所措的模样,霍晓涛竟突然觉得她很可爱。

从前他觉得她是蛇蝎,可现在的她看着却像只单纯的小狗。

不妙,他对她真的松懈了。

努力整理了脑子里纷乱的思绪后,春恩再次望向他,“总之,我想问大爷的是,是不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例如与人私通、红杏出墙之类的,所以你才厌憎我,把我跟子琮驱至遇月小筑?”

终于说出自己内心的疑惑,她松了一口气。可松了一口气的时,又害怕他会说出什么让她崩溃又羞愧的答案。

霍晓涛沉默不语,在她澄澈纯真的眼底读到她的不安。

她是真的全忘了,是真的在怕呀!她忘了自己别恋霍碧山,忘了因为妒嫉而处处针对苏翠堤,忘了她曾胆大妄为到毒杀亲夫……

要是她知道她从前的那些事,她会如何羞愧求去,还是一死谢罪?

“你以为的那些事都没发生过,我要你跟子琮迁居小筑,只是因为……”他目光一凝,“我对你腻了。”

她先是一怔,然后惊喜地道,“真的?真的只是因为这样?”

“是。”看见她那瞬间绽开的笑颜,霍晓涛不禁呆了一下。

这么灿烂、彷佛拥有全世界般心满意足的笑容,他曾在一个人的脸上看过,想起她,他左手无名指上那圈淡青刺青彷佛隐隐灼烧起来。

从他口中证实贺春恩并未做出赵媛所暗示的那种事,她心中大石才真的卸下,太好了,要是贺春恩从前真跟霍碧山有什么私情,又因

为妒恨而处处针对苏翠堤,那她往后怎么坦然地面对苏翠堤呢?

看来贺春恩从前对苏翠堤不好,单纯就是她个性恶劣罢了。

“真是太好了,”她拍抚着胸口,笑说:“要是我从前真做了什么,我都不知道往后拿什么脸去面对翠堤了。”

“原来你只是担心没脸面对她?”他挑眉一笑。

“喔,也不完全是……”她尴尬地看着他,有点难为情地道:“我也在意你不再喜欢我的原因是什么,又为什么连子琮都不得你欢心。”

“那对你重要吗?”

她微顿,想了一下,“倒也不重要,只是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但你可以喜欢子琮吗?”

说着,她用恳切的眼神注视着他。

他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地想着,喜欢那小鬼?

认真说起来,他也没讨厌霍子琮,只是不喜欢小孩子而已。

“从前他被我宠坏了,可他现在很乖、很体贴也很懂事,还知道要分享,所以你可以偶尔来看看他、关心他吗?”她以近乎哀求的吻说着。

他得说,她的诚恳让他有种难以拒绝的感觉。

“子琮其实很渴望你的关怀,他常问我说爹为什么不来看他?为什么不喜欢他?”说着,春恩眼眶不禁开始湿热泛红,“听到他这么说,我心里很难过也很内疚,我怕是因为我不得你欢心,才连累他也……”

霍晓涛打断她的话,“行了。”看见她那眼眶里正打转着的泪水,他心头蓦地一紧,怪了,他竟心疼起她的眼泪了?自己这是怎么了,就算她真的什么都忘了,但也抹煞不了她曾经做下的那些事。

“我走了。”他旋身就往门口走去,然而才出门,他却又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快去歇着吧,这种光线下做针线活,你迟早会瞎。”话落,他迈开步子离开。

春恩愣愣地望着门口,尽管他已经不在那儿,但想着他方才临去前的叮嘱,他……是在关心她吗?不知怎么地,她觉得心窝有点暖暖的。

隔天一早,苏翠堤来到遇月小筑,还带着春恩帮她缝制的孕服。

“春……这个……”苏翠堤脸上有着忧惧、不安及歉疚,支支吾吾地道。

“怎么了?翠堤,这是……”看着苏翠堤双手微微颤抖地捧着那袭孕服,她面露疑惑。

“这身孕服还你,谢谢你,让你费心了。”苏翠堤一脸愧疚,“珠落的衣服,也请你不必……”

“翠堤。”她打断了苏翠堤的话,不解地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春姨娘。”这时,跟着她来的王嬷嬷说话了,“是二爷的意思。”

“咦?”她一怔。

“二爷昨儿晚上回来看见我们太太穿着这身衣裙,知道是姨娘你所缝制之后便大发雷霆,还要我们太太今后不得与你往来……”

闻言,春恩身子一震,居然有这种事?她从前处处针对苏翠堤,若是霍碧山恼她也是人之常情,但如今她跟苏翠堤和平相处,他应该高兴才对呀!

“我跟你是妯娌,是家人,他不希望我们好好相处吗?”她拉着苏翠堤问:“是不是因为我从前待你不好,他气恼我?”

苏翠堤面有难色地道:“我也不明白,可是他……他总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

天啊,这些古代的女人还真好操控,丈夫干涉她的人际关系,她居然说他有他的道理?若苏翠堤是到外面去“交友广阔”就罢了,她只是在宅子里跟自家人好,这都不行?

“是因为我从前处处针对你,他恼我,才不准我们往来吗?”她有点激动地道:“若是这样,我可以亲自跟他致歉,让他知道我如今是真心实意想跟你好的。”

“不,若是你去找他,我怕他会生我的气。”苏翠堤一脸不安又困扰。

“怎么会呢?家和万事兴,我们感情好,难道他不乐见?”自霍晓涛口中确定贺春恩并没做出对不起丈夫的事后,她唯一能想到从前待苏翠堤不友善的原因就是——贺春恩真的是个性情恶劣的人,可能还有公主病,但再怎么样,都好过她跟霍碧山有见不得光的情事。

而霍碧山对她的排斥及不谅解,也再次证明他们之间应无不伦之事,霍碧山一定是心疼妻子从前屡遭针对,才会对她这般厌恶。

“女子以夫为天。”苏翠址眼底竟满是歉意,“真是对不住,辜负了你一番心意。”

“翠堤……”

“我先回去了。”苏翠堤对丈夫的话言听计从,不敢拂逆,丈夫要她远离贺春恩,尽管她心里不愿意,却也只能遵从。

“翠……”春恩想拉住她。

“春姨娘。”王嬷嬷无奈地道:“您就别为难我们太太了,二爷不是好说话的人。”

闻言,春恩再看苏翠堤眼底及面上都有着无奈及惶然,也不好再多勉强,只是目送着苏翠堤及王嬷嬷离去后,心里生出另一个打算。

从前院回到向阳院,会经过一处小庭园,春恩守在这必经之路上等着霍碧山。

过去,天羽织由霍腾溪亲手打理,剩下的两家店交由让霍晓涛及霍碧山各自掌事。

霍晓涛体弱但勤奋,只是行事温吞、不具决断能力,而霍碧山,却是心大且过分躁进。霍腾溪认为两子皆历练不足,不能独当一面,大权向来揽在手中,但霍晓涛一场大病之后,性情脾气丕变,转而变成一个行事冷厉,锐意革新的人,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他为天羽织

开辟了不同以往的道路,初时对他抱持怀疑的人们刮目相看,赞佩不已。

如今霍腾溪将天羽织交到霍晓涛手中,而霍碧山仍旧守着那家仅有二十名织工的织坊。身为霍家二爷,霍碧山自然是衣食不缺,可眼睁睁看着大哥呼风唤雨,他至今依然只能做小伏低,心里可说真不是滋味。

晩上离开织坊后,霍碧山没回府,而是同几个朋友到酒楼喝个小酒,听听小曲,这才在随从三喜搀扶下回来。

他一路哼着小曲,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三喜看见春恩在园中站着,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喊了声,“春姨娘。”

原本欢悦地哼着曲儿的霍碧山发现春恩的存在,立刻戛然而止,神色也跟着一沉。

春恩是来求和的,当然要先释出善意。

“二爷。”春恩趋前,身后的小茉也立刻跟上前。

霍碧山见到她,酒醒了一半,像是见了天敌的刺猬般,将全身的针刺一竖,“你……你做什么?”

见他有这样的反应,春恩不意外,之前在照云院照面时,他就没给她好脸色看。

“二爷,我这会儿是来跟你道歉赔罪的。”她说着,诚心实意地弯腰、一个深深鞠躬。

见状,霍碧山惊得倒退两步,“你这是……”像是害怕又像是愤怒,他一个箭步上前,怒气冲冲地质问她,“贺春恩,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亲近翠堤?”

“我喜欢翠堤。”她说。

“什……”霍碧山瞠大着双眼,惊得说不出话来。

“翠堤性情良善温柔,我与她相处之后十分投缘,可听说二爷不让她跟我往来,所以我……”

“贺春恩。”他打断了她,怒视着她,“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二爷别误会,我绝不是因为不安好心才接近她,而是真心实意想跟她成为好姊妹。”

她想,霍碧山一定很维护妻子,他是担心她不怀好意,才不让她与翠堤接近吧。

霍碧山眉心一皱,“好姊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自己从前惹人厌,对她很不友善,你生我的气也是理所当然。”她脸上满是歉疚,低声道:“我摔伤后,从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只想一切重新来过,所以还请二爷大人有大量,让我有补偿的机会。”

听着她这番话,霍碧山眼底闪现复杂的神色,就像是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生物般看着她,嘴唇几度掀合,却发不出声音。

“二爷,请你原谅我过去的不是,别阻止我跟翠堤往来。”她语气央求。

“你……你真的忘了?”霍碧山半信半疑,情绪显得激动,“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直视着他,肯定地道:“是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做戏?你……”霍碧山话未说完,忽传来崔姨娘一声轻柔却又威严的低唤。

“碧山。”

听见母亲的声音,霍碧山陡然一震,转头朝着声源望去,只见母亲跟随侍的丫鬟福瓶远远地走过来。

“这是在做什么?怎能这样说话?”崔姨娘不护短,过来便是轻斥,“远远地便听见你大呼小叫地,姨娘是怎样教你的?”

春恩担心霍碧山挨了训会更加厌恶她,急忙为他说话,“崔姨娘,是我从前做了太多惹人嫌的事情,不怪二爷。”

“家和万事兴。”崔姨娘以怪罪的眼神瞥了霍碧山一记,幽幽一叹:“春恩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如今是个全新的人了,从前再有不是,你也不该搁在心里。”

霍碧山闷闷地低下头,“儿子知错了。”

看见霍碧山在崔姨娘面前乖顺的样子,春恩有点讶导,因为苏翠堤跟王嬷嬷口中的他,似乎是个谁都要对他言听计从的大男人,可到了亲娘跟前,他却连话都不放多说一句。

训斥完霍碧山,崔姨娘转而望向春恩,眼底竟带着歉意,“春恩。”她轻轻的牵握起春恩的双手,“你不怪碧山,那真是太好了,从前的事你也别记着了,往后大家一起好好的过日子吧。”

当崔姨娘温柔慈爱地牵握起春恩的手时,她感到一阵晕眩,后脑杓也一阵一阵地灼热、刺痛起来,紧接着脑海中浮现了一些画面。

崔姨娘给了她一包药材,细细地叮嘱,“这里头是十天份的药,每天给他喝一盅便可。”

他?是指霍晓涛吧,她先前想起贺春恩温柔喂着霍晓涛喝下汤药的事。

那些汤药是崔姨娘她的吗?这么说来,霍晓涛是喝了崔姨娘给的这些药才得以痊愈的?崔姨娘虽不是霍晓涛的亲娘,却也是对他十分用心呢。

“春恩?”见她出了神,崔姨娘疑惑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春恩回过神,摇头一笑,“我没事,只是突然有点头晕。”

崔姨娘眼底漾着笑意,“你先前伤了头,许是落下病根了吧,改明儿我让人给你送几服安神补脑的药。”

“妾身先谢过崔姨娘。”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歇着吧,”崔姨娘说:“如今翠堤跟珠落怕是歇下了,你明早再来。”

她点头答应,“是,那我先告退了。”

崔姨娘颔首微笑,“去吧。”

春恩旋身,领着小茉走了。

崔姨娘面带笑意地目送她离开,直到见不着她的身影,笑意倏地自她脸上消失,她转头,目光冷厉地射向霍碧山,沉声道:“福瓶,三喜,你们先退下。”

福瓶跟三喜答应一声,立刻退到听不见他们母子交谈的地方。

“姨娘,为什么……”

“你住口。”崔姨娘怒视着他,尽管福瓶跟三喜已经退开,她还是刻意压低声音,“瞧你这出息,断头台在那等着你,你还自个儿洗净了脖子往刀口上搁?”

“姨娘,您这话是……”

“你大哥还是从前的霍晓涛吗?”她神情严肃,“这一年来,我要你小心行事,安分守己,怕的就是东窗事发。”

“姨娘,我……”霍碧山讷讷地道:“我只是怕她接近翠堤是有其他目的,她先前是如何威胁我们的,姨娘没忘吧?”

“我自然是没忘,”崔姨娘神色严然,“舒眉说你大哥曾两度深夜造访遇月小筑,这事太不寻常。”

霍碧山一怔,“大哥他……”

“自他病愈,便将贺春恩母子俩驱至遇月小筑,这一年多来不曾闻问、就连她先前摔下楼后他都没去看她一眼,可如今却两度在深夜前去遇月小筑,实在可疑。”崔姨娘继续道:“贺春恩伤后,彷佛变了个人,就像一年多前的你大哥一样……”

“姨娘,您担心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担心什么。”她难掩内心的不安及疑虑,“你大哥清醒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贺春恩驱出承明院,当时我便担心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在那之后,他除了致力于扩充天羽织在盛京、京城及各地的版图,对内倒不曾有过什么动作,要不是贺春恩把咱们逼急了,我也不会……”她警觉地没把话说下去,尽管周遭并无他人。

“姨娘,贺春恩真的失忆了吗?”霍碧山满脸怀疑,“我怕她是佯装失忆接近翠堤。”

“看着倒不像有假,舒眉待在她身边,大大小小的事都躲不了她的眼睛,我比较怀疑的是,你大哥如今突然接近了她会是……”

“这个我倒认为姨娘不必担心。”霍碧山打断她,一派轻松地道。

崔姨娘微顿,“此话怎说?”

“大哥终归是个男人,兴许是因为她跟以前不同,令他感到好奇跟新鲜吧。”

闻言,崔姨娘也觉有点道理,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虽说眼下风平浪静,可面对难以捉模的霍晓涛,她觉得还是警醒一点为上策。

“总之凡事看着办,你别在这时候给为娘的添堵,也莫再去招惹那女人。”说着,她不忘再叨念他一句,“还有,喝酒误事,少喝一点。”

“明白了,姨娘。”霍碧山讷讷地答应一声,“儿子会小心的。”

崔姨娘没再多说什么,跟福瓶使了个眼色。

福瓶见着,立刻小步地赶了过来,跟在她身后离开了向阳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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