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大猛男(中) 第十章
美梦由来最易醒,但至少不要让她醒得那么痛啊。
况且,她根本就没告白,为什么还要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被甩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呜呜呜……
那一晚,可菲哭了一整夜。
早上醒来,她发现自己喉咙沙哑,眼红鼻塞,当时她一边刷牙,还以为是自己昨天晚上哭太久,所以才会这样。
可当天晚上,她依然觉得头重脚轻,跟着才发现——
她感冒了,A型流感,和阿震一样。
丁可菲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够那么衰。
明明没有告白却被甩,全公司的人都看着她出糗,然后到头来,她竟然还被那个羞辱她的王八蛋传染感冒,而且公司里所有人,都清楚她是被谁传染的。
更惨的是,因为感冒发烧,她请病假因此缺了好几堂课,就算退烧了也没力气念书。
这学期第一次期中考,她的考试成绩再次深深探底,烂到老师发考卷时,只能看着她摇头叹息。
她能说什么呢?这就是人生啊。
人生不会因为她失恋或感冒就出现暂停,当然也无法倒带,让她能斩钉截铁的和大家宣告,她一点也不喜欢他,然后挽回她所剩无几的颜面。
日子,总是要过的。
为了不要被留级,那天之后,她痛定思痛,决心要在第二次期中考扳回一城,晚上一回到公司,她总是用最快的速度做完公司里的工作,十点半下班后,就冲回楼上房间,洗澡念书。
但她能念书的时间实在太少,要做的工作总是太多,不过也幸好因为这样,让她转移了一些注意力,虽然每次遇到阿震,她总还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长那么大,她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她很想光明正大的说,她并不喜欢他,但却说不出口,她很清楚,自己虽然没有讲过,甚至不敢承认,但显然全部的人都知道她喜欢阿震。
刚开始那几天,她真的觉得自己快待不下去,虽然大家都表现的很正常,可她知道他们都很同情她,怜悯的眼光总是弥漫在空气中,沉重的让她快要喘不过气;这种时候,她真的很讨厌自己如此善于察言观色,要是她没那么会看人脸色就好了。
可是呢,即便如此,每天吃饭,阿震都还是会出现。
她一看到他就很想跑去躲起来,但是为了不让情况变得更糟糕,不想让公司气氛变得更诡异,她每次都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让自己站在原地,继续做原来的事,然后默默期望大家会随着时间的过去,把这件事淡忘。
日子,一天天过去。
她用功念书,抓紧所有的时间,很用功很用功的熬夜苦读,然后终于到了第二次期中考的日子,她满怀着信心去考试。
但是,再一次的,现实狠狠的击碎了她的心。
当她回神时,她已经回到了红眼,坐在自己的桌上发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不,她不相信,这一定是梦吧?
她明明很用功念书啊,她明明全部都有写上答案啊!
说不定这不是她的考卷,是别人的?说不定老师搞错了,将别班的考卷混到了她们班上,把别人的考卷当成她的了?
一丝冀望,让她忍不住第一百零八次低下头,偷偷打开课本,检查每张考卷上头的班级姓名,但没有错,每一张考卷上面,都写着她的名字。
她怔忡的望着手中的考卷,只觉一阵悲凉涌上心头。
叹了口气,可菲将考卷夹回课本里,抱着课本上楼到厨房,想说至少在煮晚餐的空档,可以查看一下,看自己究竟是错在哪里。
谁知道,她因为晃神,走路时也没注意前面,没发现有人从厨房吧台那边走出来,她一头就撞了上去。
虽然说她是有点分量,但红眼里,每个家伙的块头都比大的,这一撞,她立刻就被弹开,狼狈的往后摔跌,手中的课本更是飞了出去。
她才怞口气,还没来得及喊,被她撞到的人,已经伸手捞住了她。
“对不起——我——”可菲吓了一跳,抬头才要道歉和道谢,但一看见对方的脸,心脏却差点停掉。
阿震?!
她瞪大了眼,小脸刷白,惊慌失措的张着嘴,后面要说的话全部消失不见。
他低头瞧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眉轻拧。
她完全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只能瞪着他。
然后,他松开了手。
她在第一时间退到三步远外,明知应该要开口道歉,却找不到声音,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能瞪着他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课本,还有那几张考卷,然后盯着上面的分数,无法置信的挑起了眉——
等等!她的考卷?!
可菲瞬间清醒,面红耳赤的飞快冲上前抢回考卷,但来不及了,他已经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张开了嘴,她很想命令他不准说,但根本也没时间,况且这可恶的家伙恐怕也不会听她的,果然几乎在同时,就听他吐出一句。
“你是笨蛋吗?”
他不是故意的。
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只是在看到那些被改得满江红的考卷时,他实在太过惊讶,她的考试分数极其夸张,有一张还是个位数,最好的也才五十几,连一科都没有及格。
她张大了嘴,无法置信的倒怞口气,双手紧握着那些考卷,一张小脸,因气愤而涨得通红,有那么短短一刹,她的眼眶变得有些湿润,粉唇抖颤。
那瞬间,他真的很怕她会哭出来。
小小的恐慌,充塞心头。
可下一瞬,她张开了嘴,只爆出一句。
“就算是也不关你的事!”
她气恼的把课本也从他手中抢了回来,将那些活生生、血淋淋的考卷夹进去,快步走到料理台那边,把课本用力放在台子上,然后开始很用力的准备晚餐。
她将所有的东西都弄得砰砰作响,把脾气发在切菜、剁肉上,但是她没有哭。
偷偷的,他松了一口气。
看着那个气愤难平的背影,阿震明知自己应该走开,可到头来,他却故意拉开了餐桌旁的椅子,坐下。
他注意到,她听到他的动静,察觉他坐下时,整个人僵了一下。
可她没有转头,她只停顿了一秒,然后继续煮她的饭。
那一天之后,她不再刻意来和他说话。
她表现的一如往常,她会对他微笑,很假的那种,也会替他添饭,或者趁他不在或很忙时,下来帮他收垃圾,打扫房间,但是她不再看着他的脸,不再直视他的眼,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他脸上有伤。
她连问都没问一声,以前他也曾在练习时受过伤,她总是问个没完,但这次却连问都没问。
他怀疑她真的知道,因为她根本不看他。
刚刚那一瞬,是她两个月来,第一次直视他的眼,那还是因为,她不知道那个人是他!
表面上,她好像没有不理他,但他知道暗地里,她就是不想理他。
过去两个月,她保持着表面工夫,可她从来不和他单独待在同一个房间。
非不到必要时,她总是闪他闪得远远的。
如果有人在,她会强迫自己也留在原地,和大家一起说话聊天,但如果其他人都离开,她就会突然想到衣服还没收,楼上还没打扫,什么杂货又忘了买,然后立刻掉头闪人。
这是他原本所希望的,但等真的变成这样了,他却只觉……很不爽。
他一直试图想和她道歉,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向来不擅长道歉,从小就不擅长,而总是帮着他的莫森,并不在这里,没有办法替他找台阶下;就算莫森在,他也没那个脸找他帮忙。
况且,就算他真的有办法开口,她也从来不给他机会,每当他靠近她,她就会像刚刚那样退避三舍,好像他是什么毒蛇猛兽一样。
她切菜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他抿着唇,几乎可以确定,她的忍耐力到了极限,不用几秒,她一定会想到又有什么别的事要做,迅速掉头闪人。
这念头才闪过,她已经停下了切菜的动作,转身朝客厅走去,这次甚至没有嘀咕任何借口。
眼看她就要离开,他想也没想,月兑口就道:“你考那种分数可以毕业吗?”
这一句,确实的踩到了她的尾巴,让她停了下来。
原本想要逃走的可菲,蓦然停下脚步,恼羞成怒的转过身来,气愤难平的握紧了拳头,对着他咆哮。
“对啦,对啦!我是笨蛋,就是笨蛋!你满意了吗?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考试念书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每个人都有拿手和不拿手的事,就算我笨,也不表示你可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我!我再怎么样,至少也有把自己的工作做好,而且要不是因为你把感冒传染给我,我也不会考得这么差好吗!”
没见过她发飙,他愣了一下,但还是口无遮拦的指出一点,“我以为你感冒是两个月前的事。”
“两、两个月前又怎样?”可菲倒怞了口气,小脸更红,一下子结结巴巴起来,但还是忍不住要怪到他头上:“上、上课这种东西,一、一一中断就很难接、接上了嘛!反、反正,都是你害的啦!”
看着那个讨厌鬼,她越说越气,干脆把心里反覆念过上万次的话,一古脑的全说出来:“我告诉你,像你这种自以为是,不懂得体谅别人的家伙,我才——我才——”
她气得脸红脖子粗,结巴了两次,终于有办法把那句口是心非的话,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我才不喜欢你啦!”
这句话,应该要让他难堪,让她出了口恶气。
可不知为什么,当话出了口,铿锵回荡在空气中时,听起来却莫名吓人。
长那么大,她从来没有凶过人,她不敢,她不喜欢剑拔弩张的气氛,害怕别人讨厌她、嫌弃她,所以她从来不曾和人大小声,直到现在。
她不知道出口伤人的感觉这么……
恐怖。
感觉好像她真的伸手打了他一巴掌一样。
虽然他看起来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他一脸面无表情,只是木然的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可是她却确切的知道,那确实有什么。
因为,他一动也没有动,那瞬间,他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宛若一尊雕像。
黄昏的阳光,透窗洒落,在他俊美的脸上,形成陰影。
吓人的寂静,扩散开来。
她可以看见,阳光下的点点浮尘,缓缓飘动,落下。
莫名的心虚,和根本不该有的愧疚浮现心头,可菲撇开了视线,转身就要落荒而逃,谁知脚还没抬,就听身后传来一句。
“我可以教你。”
什么?可菲愣住,回首抬眼,以为自己听错。
他还是没有动,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但她清楚看见,他张开了嘴,吐出两个字。
“考试。”
她呆瞪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毕业后,才能领全薪。”他看着她,缓缓开口,分析:“如果你多留级一年,就要多做一年工读,一个月少领一万二,一年就是十四万四千元。”
什么?这么多?可恶,她没真的去算过。
可菲脸色微微一白,只觉得一阵心绞痛。
“你可以去把课本拿过来,让我教你怎么念书考试,帮你画重点,然后在今年顺利毕业,或者你也可以抱着你的自尊,多念一年书,损失你的二十万。”
“不是十四万四吗?”她吃惊月兑口。
“还有一年两个学期的学杂费和交通费,二十万我已经是低估了,这只是最基本的开销,就算扣掉吃饭和房租钱,其他零碎的花费随便加一加,你的花费要是能控制在三十万就很偷笑了。”
可菲震惊的瞪着他,只觉一阵晕眩。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继续说:“但若是你在今年毕业,那些钱就是你省下来赚到的,你全部都可以存起来,最少一年多二十万。”
二十万!
今年毕业,她一年就能多二十万;或者,明年毕业,她一年损失二十万。
这是个很简单的选择题,再简单不过了。
虽然她不想面对他,但是二十万耶,来回就是四十万的落差,而且变成全职之后,她就能有自己的时间,好好喘口气了。
面子一斤值几斤几两重啊?她要发疯了才会选择再多读一年!
她深吸口气,转身回到料理台,拿来课本厚着脸皮递到他面前。
他的手仍搁在桌上,只抬眼,用那双戴上了黑色隐形眼镜的瞳孔看她。
在那一秒,她有种恐怖的感觉,觉得他会张嘴哈哈大笑,当着她的面,再次嘲笑她的愚蠢。
想转身逃走的冲动,是如此澎湃汹涌,让她惊慌得站不住脚,可在下一刹,他抬起手,接过了她的课本。
“你想从哪里开始?”他问。
她咬着唇,却无法制止羞耻染红了脸,但仍是硬着头皮吐出两个字:“考卷。”
他翻开课本,拿出那些考卷,看到那些惨不忍睹的分数,这一回,他没有再吐出恶毒的言语,只是拿起了笔,开始把她错误的答案,——更正。
“你最好快去煮饭,晚餐时间快到了。”他写完第一张考卷时,开口提醒她。
可菲一惊,匆匆回身去弄晚餐。
半个小时后,她俐落的煮完所有料理,将菜——上桌,他却也在同时写好了所有的考卷,将它们递还给她。
“你写完了?”
“嗯。”
可菲怀疑的接过手,只见考卷上他在她答案旁,全写上了答案,她很小心眼的先去翻了带上来的课本对照,他写的全是对的,至少她有带到课本的那两科都是。
她猜其他科应该也是对的。
她读的是高职,他念的是高中,但这些商科问题,显然对他来说,一点也不是问题,从数学、英文、商经、企管,到会计,甚至中文,他在回答时,全部都没有半点迟疑,而且只花了半个小时。
“你……怎么……”她无法置信的看着他:“我以为高中没教商科。”
“是没有。”他转着手中的原子笔,淡淡道:“但你上次把课本放在厨房,我肚子饿等吃饭的时候,闲着无聊翻了一下。”
这……有没有天理啊?
她念书念得要死要活,竟然比不上他翻一下?
刹那间,丁可菲真不知该恨他太聪明,还是该怨自己生得太笨。
她还没决定,凤力刚已经出现在客厅,屠勤跟在他后面。
“小肥,你煮好了吗?我好饿啊!”
生怕被更多人看见她凄惨的分数,可菲一见他们,立刻把手中的考卷夹回课本,速速收回料理台上,边帮大家添饭,边道:“煮好了,可以吃了。”
阿震盯着她,瞳眸一紧,微暗。
“咦?阿震,吃饭了你不拿筷子,还握着笔干嘛?”
可菲有些惊,担心阿震爆她的料,迅速回头,却只见他倏地停下手中转动不停的笔,瞧了凤力刚一眼,一字不吭的把笔放下,改拿了筷子。
她松了口气,转头继续添饭,却仍不免提着心。
男人们陆陆续续到位,餐桌上一时又热闹起来,她坐在他的对面,时不时偷瞧对面那家伙一眼,他始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偶尔也会抬眼看她。
每一次和他对上眼,她都会被吓一跳,然后飞快撇开视线。
很快的,桌上的饭菜被一扫而空,几个男人吃饱喝足就闪人,和出现时一样迅速,饭后可菲收拾着餐桌,照例阿震仍是最后一个吃完饭的。
过去两个月,她总是会先找机会开溜,等他吃完,再找时间上来洗碗。
阿震原以为今天她会改变主意,为了能毕业而改变主意。
但是,到头来,她还是抱着课本,从他前面溜了过去。
本来他很确定,她已经决定要让他教她功课了,但现在这女人显然改变了主意。
盯着她远去的背影,他握紧了筷子,忍住想叫住她的冲动。
她下楼了,二楼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从来,也不曾感觉,这地方如此空旷。
他继续沉默的吃饭,却食不知味。
十分钟后,他回到地下室,坐在电脑前。看着前方跑动的萤幕保护程式,他却懒得敲打键盘,只是一脸陰郁的坐在椅子上,半晌过去,他还是忍不住抬起手,敲了两下快速键。
萤幕上,出现一楼办公室的画面。
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头专心工作,她的课本就堆在她桌上,被夹在课本里的几张考卷露出了一角,但她没有注意它们,看都没看一眼。
当初他们会在公寓里各处装隐藏式摄影机,完全是为了安全上的考量,不是为了让他偷窥用的。
但最近,他却总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她的画面叫出来,偷看她。
她总是在工作,忙得和陀螺一样,他从来没见她休息过,这个女人就连假日都在赶工,以前她自己一个人时,她还会忽然就傻笑起来,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但自从那一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那样子傻笑过了,只有看见人,她才会露出敷衍的笑容。
这阵子,忙了一整天,下了班之后,她更是会在办公室里熬夜苦读,他原以为她的成绩应该还可以,怎么样也没想到她竟然可以考得这么差。
他很清楚,她的黑眼圈一天比一天深,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过去两个月,她甚至又瘦了几公斤。
他不喜欢这样。
我才不喜欢你啦!
她气愤难平的宣言犹在耳边,她才不在乎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深吸口气,阿震往后靠躺在椅背上,烦躁的抬起双手,覆住了脸,却因此慢半拍的发现,自己把她给的那支笔带下来了。
他瞪着手中那支笔,恼怒的将它扔了出去。
原子笔击中墙面,反弹掉到地上,滚了好几滚,又回到脚边。
妈的,他真不知道自己在搞什么!
巴着口鼻,阿震拧眉瞪着那支原子笔,握紧了拳头。
蓦地,电话铃响。
他不想接,但会转来这边的都是重要电话,所以他闭着眼,压下脾气,深吸口气,再吸口气,这才伸手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我是屠震。”
“那个……呃……是我……”话筒里,传来有点结巴怯懦的声音。
他一怔,握紧了话筒,迅速抬首看向萤幕。
画面里的女人,一手抓着话筒,一手紧张的拿笔在簿子上乱画。
没等到回答,她咬了咬下唇,道:“我是可菲……小肥……”
“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应一声。
“那个……”她停下乱画的右手,咬唇犹疑着。
他看着她,不觉屏息。
她捂住了话筒,一下子摇头嘀咕,一下子叹气碎念,还低头拿脑袋撞了桌子两下,在短短几秒钟里,忙碌得不得了,然后她才坐直了身子,深吸了好几口气,鼓起勇气将话筒凑回耳朵边,一口气将话说了出来。
“晚一点等我下班之后你可不可以教我怎么念书?”
他盯着萤幕上那个闭着眼、红着脸,一副等待被砍头的小笨蛋,只开口吐出一个字。
“好。”
她张开了眼,明显吓了一跳。
“真的?”这个问句蹦了出来,但她不想给他反悔的机会,警觉的马上收回,只匆匆道:“不是,我是说,我十一点在厨房等你。”
说完,她啪地一声就挂掉了电话,跟着飞快以双手捂住了嘴,两只大眼睛紧盯着电话,像是担心它会突然跳起来攻击她一样。
他慢慢的放下了话筒,左手重新巴住口鼻,两眼仍盯着她,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等她说话时,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热气上涌,染红脸耳。
他伸出手敲打键盘,切换了画面,回到原本写到一半的程式上,但直到开始工作,她紧张万分的模样,却还是不断出现在他脑海中。
他只能希望,她肯让他教她功课,是因为她多少愿意开始原谅他了。
十一点,阿震准时到了厨房。
可菲已经抱着课本和考卷,穿着宽松的大T恤等在那里,看见他,她真的松了口气。
为了方便说明,他坐在她旁边。
刚开始,可菲还有些尴尬,但当他开始解释她英文考卷上的错误时,她很快就被那些文法搞到头昏脑胀,只能在他的说明下,埋头抄写笔记。
他不曾再说过她笨,连一次也没有。
每天晚上十一点,他就会到厨房帮她补习一个小时。
他从最基础开始教起,一题一题的和她解释,用最简单的方法说明。
她很认真的听他说,有问题就问,虽然有时她要听好几次才听得懂,但他从来不曾失去耐心。
有一天,当他在替她的课本画重点时,原本在写功课的她,忍不住佯装无事的张嘴,问了一个压在心里好几天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只是想道歉。”
听到这句,可菲呆了一下,不禁抬头看他。
他低着头,继续快速的替她的课本画重点,看起来像是没讲过刚刚那句话,只有怞紧的眼角,透露出些许紧张。
她盯着他,怀疑的嘀咕:“我没听见道歉。”
他缓缓抬起眼,瞧着她,哑声开口。
“我很抱歉。”
没想到他真的会道歉,可菲呆看着他,跟着小脸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奇怪的红了。
她尴尬的匆匆低下头,咕哝着:“算了,反正也过去了。”
这么简单?
阿震看着她,原以为要得到她的原谅,会更困难一点,但她却一句话就打发他了。
他迟疑了一下,才拉回视线,继续帮她画重点。
可菲埋头写写写,想想有些不甘,又小声嘀咕了起来。
“那天还不是凤力刚在那边瞎闹,你不理他就没事了……干嘛那么生气……”说着,忍不住还要口是心非的强调一下:“我又没有在喜欢你……”
阿震瞄她一眼,但她已经闭上了嘴,装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但显然并不是真的没事。
她蹲在楼梯口哭泣的模样,蓦然又浮上心头。
没有想,那句话,就从嘴里冒了出来。
“我并不讨厌你。”
“嗯。”她写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很快动了起来,他听得出来,她的回答有些敷衍,她不相信他说的话。
“我从来不打算交女朋友,不管以前、现在,或以后,我都不会交女朋友。”他有些尴尬,但没有停下沙哑的解释:“那一句,并不是针对你。”
她握着笔,又停了下来。
踌躇了好一会儿,可菲最终还是狐疑的抬起头,看着他问:“为什么?”
“有一些,私人的原因。”
他是看着她回答的,完全没有闪避她的视线。
可菲瞧着他,忽然发现,这家伙是认真的,他真的不打算交女朋友,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你喜欢男生?”这很没礼貌,但没办法,她就是忍不住这个问题。
“不是。”他说。
他没有生气,连一点点也没有,她在他脸上看不到尴尬或遮掩的痕迹,他只是自嘲的扯了下嘴角,但他没有说谎。
那他到底是为什么不想交女朋友?
她本想再追问,问话都已到了嘴边,但却看见他眼底浮现一抹陰郁,那瞬间,她突然不想问了。
有一些,私人的原因。
他是这么说的,如果他不想说,她也不想勉强他,刚刚那个问题就已经太超过了。况且,她不想再次听到他的拒绝,任何一种都不想,所以她将张到一半的嘴闭上,把所有的问题都压回肚子里,只挤出一个字。
“喔。”
然后,她低头强迫自己继续写功课。
“你不要对我有所期待。”
那是一个,没有带任何恶意的警告。
他仍看着她,她知道,她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在脸上,可菲紧握着笔,头也不抬的回答。
“我不会。”她笃定的说。
她在他的注视下,小心翼翼的埋头写着字,让自己专心,更专心。
好半晌过去,终于她又听到他继续移动手中的笔,原子笔画过纸张,一次又一次,发出细微窸窣的声响。
几分钟过去,他低哑的声音传来。
“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
“嗯。”
“昔通朋友。”
“好。
原子笔画过纸张的声音,不曾停下,就这样,两人并肩坐着,各自拿着自己的笔,做着自己的事。
但没有两分钟,他又开口强调。
“我没有恶意。”
她差点想翻个白眼给他看,但最后只是点点头。
“我知道。”
说实话,她真的知道,幸好她早在那天晚上受打击时,就已经把她的白日梦全部都擦干净,所以今天听到他正式的,心平气和的告知,她也不会觉得有多受伤。
事实上,他这番宣言,反而让她好多了,至少他道了歉。
过去两个月来,始终紧揪的心,悄悄松开了一些,不再那么难受。
她会把他当朋友的,就普通朋友,这样很好,这个定位很OK,她可以接受。
她不会肖想他会喜欢她,再也不会了。
真的,她一点也不喜欢被当成花痴或傻瓜。
她认真的又写了一页功课,然后偷瞄他一眼。
他仍在帮她画重点,但不知何时换了一本,英俊的侧脸,还是帅得几近不可思议,他已经不再抿着嘴角了,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神情几近放松。
瞧着他,她心头又怪怪的收缩了一下,连忙把视线匆匆拉回,她盯着自己的作业本,写了几个字,忍不住小小声,开了口。
“我那天不是要故意说你不懂得体谅别人的。”过去一年多,他其实帮了她很多,说这种话,真的对他很不公平。
“嗯。”
“你没有不体谅别人,大部分的时候没有。”
“嗯。”
“我只是恼羞成怒。”
“我知道。”
“对不起。”
“没关系。”
“谢谢你帮我补习。”
“不客气。”
他的语气,始终很平稳,很淡定。
她希望她听起来也是这样的。
偷偷的,可菲再偷瞄他一眼,她看见他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有嘴角,扬起了一点点。
只是,些微的改变,却让他整个人,一下子变得……好可爱。
一颗心,莫名又加快了跳动的频率。
妈呀,这家伙真的超危险的。
她闪电般再拉回视线,只觉小脸微热。
不要喜欢他,不能喜欢他,绝对禁绝!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万物皆幻象,都是朝雾幻影啊。
为了以防万一,晚点来抄写个一百遍好了,这样她才不会忘记。
她死命咬着唇,拉平嘴角,最终却还是抵不过心里那因为和他和好,而冒出来的暖呼泡泡,忍不住也跟着扬起了唇,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