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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妻好忙 第十八章

入春後,冬雪盡融,無洪災無雪禍,百花盛開,京城里到處生氣蓬勃,一副太平模樣。

她每日都能見到爺無算計無虛應的笑,還能共享晚膳,偶爾爺休沐,還會陪她到牙行,教她一些谷糧甚或釵飾的鑒定,以防巴哥哥貪懶沒查個詳實,被人給詐高了金額,「像是青稞,去年隆冬大雪折損不少,市價必上揚,但哪怕上揚也不能超過原定四成價,得抑價,絕不能像門外那個粗枝大葉,行事隨意的家伙任其價揚,蝕了牙行的本,知不?」

在她眼里,爺總是笑得好柔好柔,就像是春天的一池碧潭,平靜自得,偶有微風拂過才會蕩開圈圈漣漪,當然,是指沒仔細听他話中內容的前提下。

門外的修長身影轉了兩圈後,可憐兮兮地蹲到角落畫圈圈了。于丫兒不禁想,也許她應該跟巴哥哥說,這一招對爺是完全無效的,就怕他畫到天荒地老,爺都不會踩他。

「爺,要不要讓巴哥哥進來,畢竟巴哥哥是牙行掌櫃,念他個兩次,往後他肯定不會再犯。」她忍不住替巴律說情了,實在是他畫圈圈都已經快畫出坑了。

「當個掌櫃的還要讓我念兩次,傳出去能听嗎?」周奉言笑容可掬地道。

于丫兒眨了眨眼,真見識到爺兒不可小覷的妒火了。這話听起來,表面上像是說巴律都已經是掌櫃了,要是听訓,會壞了掌櫃的格,讓人笑話,可是她听起來比較像是——已經當掌櫃了,還要他訓斥兩次,要不要臉。

「而且他棧房還沒掃完呢,就不好讓他兩頭跑了。」

話一出,巴律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狗,不敢張揚,嚇得夾著尾巴跑了。

好可憐的巴哥哥……連她也沒想到爺會記恨這麼久,而且重罰不饒。棧房啊,怎麼可能掃得干淨,那兒每日都有負責的下人打掃,可問題是屯放的貨物常常進出,風沙塵土什麼的清也清不完。

說到底也跟自己有關,她不由得輕扯他的衣袖,待他一俯,她仰起小臉在他頰上香了下。

「嗯?」

「爺,別氣巴哥哥了,他又不是故意的。」

周奉言笑意不變地問︰「所以你是為了替他求情才親的?」

「爺……酸味很濃呀。」她真的沒想到她的爺竟然是個妒夫,這麼一個性情如水的男人竟能燒出這麼旺的妒火,實在是她意料之外。

周奉言移開目光,無奈嘆了口氣,輕柔將她擁入懷里。「別讓他對你摟摟抱抱,也不許他毛手毛腳,知不?」

「沒有毛手毛腳。」簡直把巴律說成登徒子了。

「他一見你就捧著你的臉,你還笑得樂得很。」

于丫兒楞了下。「你……你偷看?」這分明是她頭一天進牙行的事,他沒來,結果是躲在一旁偷看?

周奉言不自然地輕咳了聲,臉隨即被一雙小手捧住,被迫正視那張笑得有點賊有點得意,還有更多羞澀的小臉。

她慢慢地成長成他記憶中的模樣,芳華漸盛,水眸含潤,菱唇噙嬌……他摩挲著她的唇,瞧她羞澀地垂斂長睫,那嬌羞模樣他起心動念——

「爺,時候差不多了。」外頭響起拾藏萬分不得已的提醒。

周奉言應了聲,放開了于丫兒。「丫兒,我要進宮了,今兒個沒什麼事就別在外頭走動,晌午就回府。」

「嗯,要是今兒個趕不及晚膳就別勉強了。」起身替他整著頭冠,拉整衣襟。

「知道了。」他模模她的頭,隨即踏出帳房。

目送他離開,她回頭填寫印信文簿。

雖說她一直很希望爺可以離宮,避開往後不必要的麻煩,但她想難度太高,眼前日日都能有一些時光相處,已是最美好的了,是不?

「為何拾哥會在這兒?」把印信文簿寫妥後,早上的事務算整理妥當,一回頭就見帳房外頭站了幾個人,她不禁低聲問著雙葉。

「可能是公主今兒個出閣,繁瑣禮節不少,所以不適合讓拾藏在宮里候著,便將他遣到牙行來了吧。」

「喔。」她還以為今兒個爺要給她驚喜,害她空歡喜了一場。「那戚哥呢?」什麼時候跑來的,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今兒個有商船到,來幫忙的吧。」

「那他應該去商埠吧。」守在她門外做什麼?

「商船還沒到吧。」

「喔。」走到帳房外,她笑吟吟地朝拾藏和戚行欠了欠身。「兩位哥哥,快要正午了,要不要到對街的酒樓用膳?」順便找巴哥哥去,算是聊表心意。

「爺發話了,今兒個公主出閣,送親隊會繞城,幾條大道管制著,咱們將就點在牙行後院用膳。」拾藏低聲說著。

「喔。」後院這兒有廚房,還有幾名廚子輪值,喂的是別館里的商隊。「那我先去找巴哥哥,邀他一道。」

「我去就好。」

戚行話才出口,拾藏便攔著他。「讓丫兒去吧。」

戚行不解地看著他,他無奈嘆口氣。「你受不了他的嘴碎。」

聞言,戚行再同意不過了,只好把這重責大任交給不怕話癆的于丫兒。

「待會午膳就擱在亭子里,你快去快回。」戚行催促著,不忘囑咐雙葉。「巴律那張嘴要是合不起來,直接縫了,要不等舞葉忙完了,她會過去。」

于丫兒掩嘴低笑朝棧房走去,雙葉很慎重地點著頭,隨即跟上。

然而,才走到最近的甲棧房,她什麼都還未察覺時,已經听見雙葉低喝,「丫兒,危險!」

話落的瞬間,她已經被推倒在地,抬眼時像是有什麼熱液噴濺在她臉上,她尚未抹去,就見數名黑色勁裝的男子將她倆團團包圍,站在她面前的雙葉,天藍色的襦衫被血染紅,她這才驚覺臉上的熱液是雙葉的血。

「來人啊,救命啊!」她放聲喊著,勉強站起身,連雙葉的衫袖都還沒模到,已經被人扛起,朝棧房反方向奔去。「放開我、放開我!」

她心跳如擂鼓,不能明白怎會有人要強擄自己,況且牙行的守備森嚴,每個棧房都有數個小廝看守,別館甚至各角門後門都有護院輪班巡視,為何這人所經之地都適巧沒有人,適巧避開巡視?

一陣尖細的笛聲響起,三長兩短地急鳴著,扛著她的男人跑得更快了,她心想這笛聲恐怕是賊人連絡的暗號,更加放聲呼救,隨即听見有人高喊——

「巴爺,在這兒!」

她抬眼望去,就見小廝和護院從四面八方而來,而動作最矯健的,竟是——

「巴哥哥!」她噙著哭音喊著。

巴律幾乎是足不點地而來,向來愛笑的俊臉凝出戾氣,高聲喊著,「留一活口,其余就地格殺!」一聲令下,巴律眨眼來到面前,壓根不給扛著她的男人挾她威脅的機會,她就感覺男人身子一軟,下一刻她已經落在巴律懷里。

「丫兒,沒事吧,有沒傷著哪里?」巴律急聲問著,驚慌地查看她周身。

從他身側,于丫兒瞧見拾藏、舞葉都已經趕到,團團將她包圍,關注她身上是否帶傷,將其余賊人交給了牙行護院和小廝。

「沒事吧?」舞葉急聲問著,手里還緊抓著常系在腰間的笛,另一手抹去她臉上的血漬,她才明白原來方才的笛聲是舞葉發出的。

「我我我沒事,可、可是雙姊……」她以為自己夠鎮定,一開口才發覺她連話都說不清。

「她沒事,戚行帶她去療傷了,就是因為我隨後趕來,發現雙葉受傷才會吹笛通知其他人的。」舞葉輕而易舉地將她抱起,她听見舞葉急而亂的心跳,甚至渾身還打顫著,焦急和不安透過高熱體溫傳遞給她。

「對不起,都怪我沒用,如果我把爺給的短匕帶在身上就好了……」她忍著淚,卻忍不住哽咽。

舞葉低罵著。「說什麼對不起,你要是出事了……」

「對不起,讓你擔憂了。」

「我才沒擔憂,我是怕你出事,爺難過。」舞葉打死也不承認自己的擔憂。

「好了,先到後院客房歇下,這兒需要清理。」拾藏低聲說著。

舞葉看了眼染紅黃土的鮮血和尸體,當機立斷地跑著于丫兒回後院客房,于丫兒一沾上床後,也不知道是驚魂未定還是怎地,竟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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