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福了 第十四章
景昊斂起笑意,沉吟一番後問道︰「雨澤,線索斷了你不失望嗎?」
「怎說是斷了?反而有更多線索了啊!」趙雨澤吃下了最後一口餡餅,見他體貼的為她擰來巾帕讓她擦手,對他露出了甜美的笑容,這才繼續說道︰「那凶器既然是他師父傳承下來的,那麼就不是所有針筆匠都有可能犯案,相反的,我們可以縮小凶手的範圍了。」
景昊知道趙雨澤是跟他想到一塊兒去了,「所以你也認為凶手不是錢二的師傅,就是他的師兄弟?」
「正是,我們只要把那些人全找來問案就行了。」
「不過錢二的師傅早已亡故,而錢二的大師兄有非常多弟子,他們都有可能使用相同的工具,錢二還有一個師弟,但跟錢二一樣已經轉行,且如不知所蹤。」趙雨澤沒被眼前的難題打倒,甚至可說是滿懷信心,因為這回她不是單打獨斗,他肯定會幫她,「現在我們是兩個人了,一定能揪出真正的凶手。」
「你啊,還真有信心。」景昊說到這里,臉色卻凝重了起來,「不過要先防止于護衛屈打成招。我對他說錢二長期都住在石溪沒出過遠門,于護衛也不听,直說他一定有什麼法子可以犯下命案又不讓人發現他離開石溪;我也對他說過去的命案,死者的傷口附近沒有發現油墨,而這回李氏的傷口附近是有黥身油墨的,但他似乎並不認同。」
「雖然我不能認同于良想要敷衍我的行為,但用那黥身工具來犯案實在太有獨特性了,不怪他那麼想。」
「其實錢二選了黥身工具做為凶器,只是因為傷口小不容易被發現,這樣就能用李氏是暴斃而亡快速結案,他絕沒想到有人跟他用了一樣的凶器,而我早已命各州府縣遇到以暴斃為死因的命案時多做一道檢驗,看看是否有相似的傷口,錢二這才失風被逮,說來他險些逃過一劫。」
「是天意讓我們找到關鍵,不讓曾經發生過的命案自此石沉大海,再無人聞問。」
這也是景昊無奈的地方,在各州府縣一共查出五起類似的案子,盡管他知道天下不是所有官員都像岳陽縣令一樣苟且行事,卻也難免踫到難解的懸案,若不是凶手殺了趙雨澤的母親,趙雨澤又有人脈助她調查此案,這五起命案最後也有可能因為找不到凶手而草草了結。
于良偷偷潛入縣衙大牢,劈昏了獄卒後,走向關押錢二的牢房。
錢二殺人勢必得償命,但起因是李氏與人私通,所以縣令只判了他絞刑,留他全屍,如今就等秋決。
于良臉色沉重,他何嘗不知道要把過去所有的命案全算在錢二的頭上太過牽強,但他身受皇命,負責監視嘉懿公主以及景大人是否認真查案,不能讓嘉懿公主拖延。
依錢二所提供的線索,凶嫌必定是他的兩位師兄弟或他師兄的傳人,但把涉嫌的人一個個叫來問案曠日費時,元紇對于和親又給了期限,于良不得不實施其他作為以完成皇命。
為幾個老百姓追查出真凶,怎麼也比不上兩國和親來得重要,和親象征的是兩國的和平,成大事不該拘小節。
既然把所有罪責全推給錢二已不可行,那麼他打算買通錢二,利用他師弟下落不明的這個情況,要錢二把殺人重罪推給他師弟,並說日前兩人因為起了爭執,師弟被他不小心誤殺了。
當然,為了讓錢二多承受一條殺人罪,他會承諾劫囚讓錢二逃過死劫,用以交換錢二更改口供。
然而當于良來到牢房時,驚見等在里頭的人居然是趙雨澤。「你跟我來。」趙雨澤陰著一張臉,冷冷丟下一句話便離開了大牢。
夜長夢多,她已命縣令將錢二私下移監並提早行刑,就是不打算給于良可乘之機。今日她見于良竟反常的沒有守在她身邊監視,立刻想到了他可能打著讓錢二更改口供的主意,所以先一步到牢房等待,還真被她給料中了。
兩人走出縣衙大牢,趙雨澤眸光盛怒、臉色陰沉,一句話也不說。
不知為何,被她那充滿不諒解的銳利眼神瞪著,于良有些不自在,「屬下這是不得已的。」
「所以,我最討厭官。」她不是偏激,她知道像景昊這樣的好官很多,但不可否認的,她總是遇上不好的。
「這已經不是小小幾件命案的事,而是兩國邦誼的大事。」
「兩國邦誼?何不說人家元紇忙著富強自己的國家,而我們衛國只養些蛀蟲啃食這個國家的梁柱?」
「公主此言未免偏頗。」
「讓一個女人用自己的身體來換取和平,你還敢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可笑!衛國沒有武將嗎?衛國沒有兵士嗎?元紇要求皇上親生的公主和親,朝廷里那些大男人就沒人有辦法為衛國爭一口氣嗎?」
「難道公主寧可生靈涂炭?」
「到底是武將貪生怕死,還是真怕生靈涂炭?」
「公主這是不願意和親了?」
「我從沒說過一句我甘願,但為了查出殺了我娘的凶手,我願意犧牲。可如今你打算做什麼事?隨意給我一個假的凶手?可笑的是你的皇帝不但貪生怕死,還是個言而無信之徒。」
「公主!就算你不認皇上這個父親,也該知道皇上是九五之尊,怎能口出狂言!」
「口出狂言又如何?大不了就是個死。」
「公主以為用死這個借口能讓皇上隱忍多久?皇上不是沒有辦法逼公主前往元紇,命案有沒有偵破都無妨。」
趙雨澤這段時間不是沒想過這事,也知道自己根本孤立無援,但她並不傻,她會為自己想到更多能夠箝制皇上的理由。她話鋒一轉,「于良,你說說,我美不美?」
于良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麼問,立刻將目光別開。
趙雨澤走上前去,故意半倚在他的懷中,輕聲問道︰「如果有機會能得到我,你要嗎?」
他微微岔了氣,連忙推開她,「公主,請自重。」若不是她總是對他怒目相向,他想自己早就被這張麗容所吸引。
「你覺得元干的王子會不會喜歡我?」
「公主的美貌自然沒有一個男人不喜歡。」
「喔?那你覺得……」趙雨澤突然收起了方才的柔情似水,冷冷的道︰「如果我不在乎兩國人民的性命,要說動元紇王子舉兵進犯衛國,有多大的機會?」
「公主當真如此無所謂?」于良不敢置信,公主這是以挑起戰爭為要脅嗎?
趙雨澤當然不願兩國發起戰爭,她怨的只有皇上、只有貪腐的官員,不想百姓為了無能的皇上及官員犧牲性命,但在這當下,于良無須了解她真正的心思。「你了解我多少?你又怎知元紇一統中土,不能讓百姓過更好的日子?要想獲得,犧牲在所難免,這個道理你應該很清楚才是。」
「公主!」
「我娘太傻,空有一手好技藝,能畫出加乘自己美貌的妝容、制出能保養出細女敕肌膚的藥膏,卻只懂得用來奉承那些嬪妃,不懂得用來讓自己寵冠後宮,或是隱藏自己的美貌以自保。但我不同,我承襲了我娘的容貌和我娘的技藝,我雖不屑只看我的容貌而接近我的男子,不過這不代表我不會利用天生的優勢來達到我的目的。」
「兩國相爭,那是多少人命?」
「人命?」趙雨澤嘲諷大笑,「那些人命代表的只是無數人的自私,與我並無不同。百姓們總是歡欣鼓舞的送歷任和親的公主出嫁,他們想的不是衛國的無數人命,他們想著的只是自己家里的男丁不用因為戰爭而上戰場,跟我只重視我娘親一人的性命,又有何差別?」
「這……」
「你說我自私也好,說我禍國也罷,你盡可以把我綁回京里軟禁起來,或是直接把我送至元紇和親,但你等著,我必會挑起戰爭,血染衛國。」
于良不敢置信她竟想出這麼殘忍的計劃,「公主未免對自己太有自信,堂堂一名元紇國的王子,你真以為你能左右他的想法?」
「你可以踫踫運氣,反正你身為禁衛軍是不可能上戰場的,你大可置身事外。」
「公主可知屬下若是將公主的威脅回稟皇上,皇上只會下令立刻將你擒拿回京,等待和親。」
「他不敢冒那麼大的風險,除非他想改送他的寶貝嘉德公主出嫁,然後殺了我。」
景昊大老遠的就听見他們的爭執聲,趕忙奔了過來,實在是因為他太擔心趙雨澤。
今天稍早他們討論案情有了突破,決定暫不回京,改前往長苑縣,當時趙雨澤說她很怕自己到不了長苑就會遭到不測而失蹤。
所以當他突然找不到她的時候,幾乎要以為她一語成讖,心急的在驛站里找了幾遍,找不到又到縣衙來找,這才在大牢附近听見爭吵聲。
「你們在爭執什麼?于護衛,你只是一名護衛,竟敢以下犯上!」
景昊知道于良一向心高氣傲,除了對皇室之人,對其他人向來只有表面恭敬,他身為四品侍郎,官階在于良之上,于良也不曾對他真的態度恭敬過,可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于良與官階比他高的官員發生爭執。
「屬下不敢。」終究是他犯上無誤,于良只能垂首告罪。
景昊見趙雨澤安然無恙,這才松了口氣,「雨澤,你要急死我嗎!午後你才對我說怕自己會遭到不測失蹤,晚些我便找不到你,我還以為你真讓人給綁架了。」趙雨澤別有用意的看了于良一眼,見于良咬牙忍著,這才對景昊說道︰「我們打算前往長苑辦案一事,我怕若是傳開了,有心人會對我不利。」
「長苑?趙大人及景大人要前往長苑?」于良錯愕地問道。兩人滯留石溪不歸已讓他倍感頭疼,現在他們還要前往長苑?
景昊的確不想干擾地方官員辦案,但這回他們掌握了非常大的線索,一定得走這一趟。
「我與趙大人討論案情時,發現發生命案的時候當地都剛巧在舉辦慶典,再加上我本就推斷凶手居無定所,若真是慶典吸引凶手前往,那麼凶手有可能是流浪藝人、四處叫賣的攤販,甚至是在慶典表演的戲班子,這讓趙大人想到岳陽慶典時有一個戲班子專門接各地的生意,經查那個戲班子正打算前往長苑參加慶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