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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牌小娘子 第十一章 將軍的桃花們

「咦!這不是回別院的路,我們去哪里?」

來京城一段日子,除了刺繡外,蘇明月空閑的時間便用在認路上,因為她怕迷路,找不到回去的路。

其實有衛海天、有兩名服侍的丫頭秋沫、回香,她再怎麼走也不可能走丟,他們其中之一會陪在她身邊,不論她去了哪兒、走了多遠,最後還是會回到金木犀已謝的挽月別院。可是莫名地,她還是有一絲不安,總覺得這里好像少了什麼,感覺深院寂寞鎖人愁。

「不是說都听我的,你想出爾反爾?」

衛海天笑著輕擰她鼻頭,力道不輕不重,惹得她杏目直豎。

哼了聲,她拍開他的手。「那是指成親後,我們現在什麼也不是。」連未婚夫妻都不算。

「所以丑媳婦要見公婆。」一說到公婆,他嘴角的笑意變淡,多了一絲漠然的冷意。她一听,忽然面露惶恐、四肢僵硬。「你、你是指衛大伯、衛大娘……他們……」

「瞧你嚇的,你又不是沒見過他們,你那支小彈弓還是我爹做的。」他爹很喜歡月牙兒,常說她是他另一個閨女,當年他退婚,他爹大罵他忘恩負義,狠抽了他一頓。

爹是家中唯一是非分明的人,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不允許混淆,可是……

人都會變。

有人變得更堅強,如他的月牙兒,有人則成了勢利眼,如他娘和妹妹。

「那不一樣,我們很多年沒見,他們……哎呀!我的妝容還好吧!衣服有沒有亂?鞋呢?應該穿繡金蓮花那雙,這雙玉兔采月有點舊了……」鏡子呢?她得瞧瞧有沒有哪里不得體……

蘇明月慌了,即使不是丑媳婦也怕見公婆,她一點準備也沒有,還空著手來,讓人瞧了多失禮。

這一刻,她才想起挽月別院少了什麼,那便是衛家人,他們一個也不在,好像和衛海天不是一家人,各過各的,互不往來,雖然同姓衛,但相隔千萬里。

「月牙兒。」衛海天兩手輕扶她細肩,黑眸亮如黑曜石般凝視著她。

「呃?」怎麼了?

「你很好,真的很好,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再也沒有人及得上你,你不比任何人差,你是我衛海天的妻。」他的妻子,元配正室,在他百年後只能與他並排的牌位。

看著他深幽瞳眸,慌亂的心慢慢平靜下來,她吁了口氣。「嗯,我不怕,什麼也無所畏懼,因為你在我身邊。」有他在,風雨無阻。

他揚唇一笑,笑得深情。「我的好姑娘。」他的月牙兒,無以倫比。

「不過,你還是稍稍提醒我一些,我還是有點……小小的不自在。」近鄉情怯,縱使兩家曾經走得很近,但是有一段時日鬧得很僵,幾乎要反目成仇。

他笑了,卻有一絲陰郁。「我爹還是你認識的那樣,話不多,但很疼小輩,我娘她……你別喊她大娘,要稱呼衛夫人,她不喜歡人家知道她的出身,對『鄉下』兩個字非常排斥。」

「啊?大娘她……不,衛夫人她……她不回去了嗎?」

逢年過節不祭祖嗎?那清明掃墓呢?難道人一富貴連祖先都不要了,衛家好幾個墳頭還葬在山上,子孫出息了就不用三炷清香祭拜了?

「看她自己的意願,我不勉強她。」但他不會背祖忘宗,身為長子長孫的責任不敢忘。

突然間,蘇明月一陣鼻酸,小手疊在大手上,輕握。「你還有我,我陪著你。」

「一輩子?」他問。

「嗯,一輩子。」她活多久便陪他多久,人的時辰一到,想留也留不住,她只把握今朝。

「月牙兒,你真好。」他咧開嘴,笑得像個孩子,毫無冷風蕭蕭起、紅纓貫長空的將軍雄姿。

她一笑,枯木也逢春。「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

「我會一直對你好。」好到她眼中只有他,再無旁人。

「那就好,我怕我會咬你。」他要惹她不高興了,那可真苦惱了,因為他皮太厚,咬不動。

聞言,他笑得胸口都震動了。「你……」

驟地,兩人坐的馬車忽然停住,馬兒揚起前蹄嘶鳴。

「頭兒,有人。」

駕車的馬夫是小四。

「多少?」

「……十八個。」應該沒數錯。

衛海天眉頭一皺,「燕嵐十八騎。」成王的私兵。

小四不解,「他們沒騎馬。」但拿劍。

十八匹載人的馬同時在街上奔馳?這得多想死才會做出這樣的蠢事,皇家暗衛遍及京城。衛海天理都不想理腦子被驢踹過的小四,只道︰「放響箭。」

求援。

「是。」小四從懷中取出一黑管,用牙咬開管口,點火,咻地往上飛。

砰!煙火散開。

「月牙兒,別怕,我一會兒就回來陪你。」說完,他在她眉上一吻,又往她唇上輕啄。「好,我等你。」她拉住他,又看了一眼。

刀劍聲起,馬車外腳步聲雜,馬車內,蘇明月臉色漸漸發白,她雙手互握,握得都疼了,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只有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衛海天、衛海天、衛海天、衛海天、衛海天、衛海天……

她在心里不斷呼喚衛海天的名字,她相信他會平安回到她身邊,他答應的,不會失言、不會失言……

衛海天,我還沒嫁給你,你不能讓我當寡婦……

衛海天,你不離、我不棄,陪你。

衛海……

砰!

馬車車身被重物撞了一下,微晃。

「嫂子,沒事,是吃太胖的燕子,我們的人來了……」听起來有點興奮是小四的聲音。「海天……你們將軍呢?」為什麼感覺離她很遠?

「頭兒還好,怕刀劍無眼傷了你,他……呃,將人引開。」而他負責保護人。

「他有沒有受傷?」這人真以為他是銅皮鐵骨嗎?皮再厚,刀劈劍砍還是會受傷。

這……不好實話實說。「他讓別人傷得更重。」

沒命了,也就不用理會傷勢重不重,什麼燕嵐十八騎,分明是小雞十八只……呼!頭兒這一劍插得好,正中眉心。

他讓別人傷得更重……那就是他也傷著了?「叫他不必顧忌我,我不怕,真的不怕……」說著,她眼淚流下,但是尚未滴落便用手背抹去,蘇明月告訴自己不能哭,還不到該哭的時候。

「嫂子……」她聲音不太對勁,好像在……哭?

「沒事,咬到舌頭。」她強忍著不讓自己發出哽咽聲。

明明在哭,還……小四心里有點發酸,嫂子真的非常擔心頭兒。「我們人多,一會兒還有京兆尹派來的官兵,很快就會結束了,你……你別哭呀!我最怕女人哭了……」

「我沒哭、沒哭……」她用力將淚水擦掉,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好,沒哭,自欺欺人。撓撓耳朵的小四坐在車頂,他眼觀四方、耳听八方,背後長弓往前移,拉弓、射箭。

倏地,一名欲靠近馬車的黑衣人胸口中箭,他還沒感覺到疼痛,繼續向前跑了兩步,突然一口血從喉間噴出,倒地不起。

雪花從天上落下,一片、兩片、三片……覆蓋住了滿地的鮮血,薄薄一層初雪被染紅,雪又落下、紅雪染白、又紅……

終于,廝殺聲變小了,還听到整齊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的奔走過來。

是奔走,走得很快卻不是跑,整齊劃一。

「嫂子,是京兆尹。」小四嘴里咬著布,一手拉著布的另一端,為自己的左臂包扎。

他受傷了,被人從後背偷襲,一把短劍往他後心一射,听到破風聲的他連忙一閃,可是沒躲過。

「你……嗯,謝謝。」謝謝他保護她,謝謝他堅守崗位,寸步不離,謝謝他陪著她,謝謝他告訴她她看不到的事,謝謝……千萬句感謝難以言喻,只能化作深深的嘆息,願每一個護著她的人都能化險為夷,否極泰來。

「呵呵,不用謝、不用謝,嫂子讓頭兒少板著臉,不要對我們太狠,一樣是人生父母養的,他踹人的狠勁跟對殺父仇人差不多,我們身子弱,禁不起……」熊掌虎爪、牛頭直撞……痛得骨頭都快斷了。

「你說什麼?」他老爹尚在,沒有殺父仇人。

「頭兒……」小四頭皮一麻,干笑地從車頂一躍而下,猴兒精地跳個老遠,免得被大掌掮頭。

「活膩了我可以幫你。」幫他早日投胎。

他嘿嘿一笑,指著馬車。「嫂子哭了。」

一听「嫂子哭了」,臉色一變的衛海天月兌去染血的外袍,捉住一個衣著干淨的官兵,強月兌他的衣服披在自己身上,而後鑽入馬車里,只留下在風雪中發抖的官兵。

「他胡說,我沒哭。」蘇明月啞著聲音澄清。

「好,你沒哭,就是掉金豆子。」她眼楮微紅,眼眶四周有哭過的浮腫……不戳破她。

「你呢?受傷了吧!重不重,我看看……」她整個人飛撲過去,扯開他的衣服就要看傷口在哪里。

「沒事、沒事,一點小傷,跟搔癢一樣……唔!」衛海天悶哼一聲,眉頭顰如山。

「這叫搔癢一樣的傷?是不是脖子斷了連著皮,你還說沒事,不過是擦破皮。」肩上一道見骨的刀口橫向胸口,足足有三寸長,裂開好大一個口,灑上了傷藥仍血流不止,像一個人的嘴巴朝她開口笑。

「真……呃,真的不算大事,我以前受過更重的傷也挺過來,這點傷休息幾天就好了。」唉,真不想讓她難過,他以為能避開,沒想到……

成王在南昌的據點被他的人挑了,惱怒的成王也猜到是他所為,因此才出動燕嵐十八騎,想重傷他成殘。

成王不敢挑戰皇上底線,因此他只想砍掉皇上的左臂,也就是衛海天,只要他無法成為皇上手中所向披靡的刀,那麼成王自詡還有三分勝算,至少平州、泗水的還在,他還有底氣叫囂。

本以為派出燕嵐十八騎可以速戰速決,至少在不驚動京兆尹的情況下,誰知衛海天功夫太高,竟拖到了京兆尹派士兵過來查看。

「這里離將軍府還有多遠?」面無表情的蘇明月看也不看將軍大人一眼,她直接問馬車外的護衛。

「夫人,還有三條街。」就離將軍府不遠了,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這些人真是無孔不入。

「去將軍府。」蘇明月一聲令下,他的傷要治療。

「月牙兒……」其實他比較想回挽月別院,那瑞安靜,不會有殺雞宰狗的雜音。

「你閉嘴,我不想跟你說話。」她雙手緊緊按住他傷口,讓血流慢點,但她知道不只一個傷口。

他苦笑,卻又有苦中作樂的歡喜,痛也笑著。「我只是要告訴你,一會兒到了將軍府,不管誰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都不用理會,你是將軍夫人,你說了算……」

「任何人是吧?」听了他這樣的話,蘇明月胸口的怒氣一下子全消了,取而代之是對這個男人的心疼,將軍府是他的,他回自己的家卻像做客,這日子過得有多艱難。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是她心愛的男人,除了她以外,她絕不允許他被人欺負,即便這些人是他的血脈至親。

她仰起頭,讓眼淚成微逆流而上的魚群,不再往下游,為了他,她必須比其他人更強焊,扞衛她和他的一切。

「對。」

蘇明月的背脊一挺,眼中露出堅毅,「請太醫,用最快的速度到將軍府,找十個人開路,將將軍送入主屋,誰擋路就一腳踹開,有事……你們將軍大人替你們扛。」就讓她狐假虎威一番,昔日任性的蘇大小姐回來了。

「是!」

馬車外傳來吼聲,可以明顯感覺到車速變快了,坐在馬車內的蘇明月看不到車外的情形,她眼中只有唇色漸白、眼神快要渙散的衛海天,他的血染紅了她的手。

忽地,她吻上他的唇,在他耳邊低喃,「不許死……」

「……好。」他虛弱的張開眼,眼中有著最溫柔的深情。

砰砰砰!

大白日,將軍府居然大門緊閉,想必他們也曉得整條街外的刺殺,為了自保,門戶深鎖。

可笑,被刺殺的是將軍大人,他自己的將軍府竟將他拒于門外,就怕他的到來會危及府內的人。

「撞門。」

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厚厚的漆紅大門很快就發出氣勢驚人的劇烈撞擊聲,十幾個撞擊聲後,門被撞開了。

「你們想干什麼,天子腳下豈容你們胡作非為,這里是鎮北將軍府,不是你們放肆的地方!」

「將軍回府——」一名護衛高喊。

「哪來的將軍,我們將軍在邊關……」

仗勢欺人的下人嘴上還嘟囔著,突地沒有聲音,他被穿著黑甲的士兵沖開,又被某人狠踹一腳,直接踢飛。

「這是做什麼,誰允許你們閬入我的屋子……」

我的?

看著有些面熟的臉孔,蘇明月狠狠往他面上抽一巴掌。

「滾開,衛海風,這是將軍府,你哥衛海天才是主人,你這附骨蛆蟲憑什麼佔了他的主屋?你不過是他養的狗!」她太氣了,氣得口不擇言,氣得想把屋里的人都丟出去。

而她也這麼做了。

「你、你是誰,竟敢趕我!」好大的膽子,他非讓她好看不可。

「蘇、明、月。」

「蘇明月是誰,我不認……」咦,好像有點耳熟,在哪兒听過……

「你是月牙兒?」

一個略顯沙啞的老聲激動的響起。

救人如救火,蘇明月斜睨了一眼,認出被擋在門外,頭發半白的老人是衛海天的父親,她一頷首便叫人打盆溫水來。

「什麼,那個被大哥退婚的下堂婦……」衛海風不死心的嚷嚷著。

不等蘇明月開口,床上還清醒著的衛海天使出他熊吼的咆哮,「滾——」

「你、你,把這只聒噪的烏鴉扔出去,沒有我的吩咐不準放他進來。」真吵。

「是,夫人。」

被點到的小兵十分興奮,他們早就為將軍大人抱不平,如今有這個機會了,還不摩拳擦掌當一回壞人。

習慣被吹捧的衛海風從平民一夕翻身,竟被富貴迷花了眼,不知天高地厚,仗著母親的偏心將皇上賞賜的將軍府當成他自己的,堂而皇之的佔了整座將軍府大宅的主屋,呼奴喚婢地當成大爺,根本忘了還有個正主。

當他面朝下趴在地上,嘴里吃了一口雪,還罵罵咧咧地要殺人,把擅闖將軍府的賤人千刀萬局。

「太醫呢?為什麼太醫還沒來?」

用溫水清洗了傷口後,蘇明月更難過了,原來他不只一處受傷,光是上身就有七、八處傷口,只是全身是血看不太出來。

「月牙兒,別、別著急,我沒、沒事,等我睡……睡一覺起來就、就好了,我帶你去……雪嶺看……看梅花,你人……人比花嬌……」

失血過多的衛海天緩緩閉上眼楮,他太累了。

「衛海天,你不許睡,快睜開眼,我不看什麼梅花,我只要你好起來,你要好好的看我……」

走進院子里的老太醫耳朵有點背,他听見屋內傳來女子的悲憤聲,錯把「我只要你好起來」听成「我只要你活起來」,他面色一變,直嚷著——

「死了、死了,將軍大人死了……」

于是鎮北將軍死了的流言長了翅膀似的,一下子飛出鎮北將軍府,不到半日光景,將軍府門口擠滿前來吊唁的大小官員,以及京城內的世家高門,紛紛交頭接耳的互相傳話——「怎麼還沒掛起白幡?」

「滾開,你們知道我是誰嗎?居然敢攔我,誰敢不讓我過去,我讓父皇砍你們腦袋,誅九族!」

誅九族?這位公主真是腦子壞了,要什麼重罪才會誅人九族?

是謀反、是貪瀆、是科舉舞弊,單是攔阻她是治不了大罪,頂多是不敬,打幾個板子而已。

對從火里來、水里去,邊關退下來的鐵血戰士而言,板子算什麼,哪幾個沒挨過軍棍,那才叫痛到深處無怨尤。

不過她實在太吵了,吵得邊刺繡邊打盹的蘇明月為之清醒,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皮看了一眼床上呼息順暢的男人,將被子一拉蓋得嚴實,這才起身往外走。

「發生什麼事了,吵吵鬧鬧讓將軍怎麼養病?」不會又是衛家那幾人吧,他們煩不煩,真把人逼死了才甘心?

「夫人,外頭是如意公主。」

鎮北將軍府的下人靠不住,因此挽月別院的秋沫、回香被接來,一是服侍夫人,一是代管將軍院子里的大小事,一干丫頭、婆子、灑掃小廝都歸她們管,這才井然有序,沒亂起來。

「如意公主?」公主來湊什麼熱鬧。

「是太後最寵愛的孫女,岑妃之女。」刁蠻任性、無理取鬧,想要什麼就要什麼的主兒。

蘇明月頭疼的揉揉腦門。「還有什麼我該知道的一並告訴我,不要讓我朦眼挨打。」秋沫、回香互視了一眼,才由秋沫小聲的說︰「之前有傳聞如意公主看上將軍大人了,就等將軍大人回京由皇上下旨賜婚,不過將軍大人沒這意願……」

她多事地補上最後一句,引來蘇明月的目光。

「原來如此,將軍的女人緣不錯……」先是個表妹趙槿兒,而後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嬌兒,艷福不淺。

趙槿兒是衛海天之母張翠花的妹妹之女,因母親亡故父親再娶,繼母入門沒多久便生下一子,她自覺在家里沒地位,便來投靠姨父、姨母,想讓他們替她撐腰。

誰知她撞大運,剛去衛家沒多久衛海天就獲到皇上賞賜,金銀珠寶不說還有座將軍府,樂得她不想走了。

張翠花也認為她的到來給家里帶來好運,是個福星,她看趙槿兒越看越喜歡,便提出要她當兒媳婦的意思。

趙槿兒又羞又喜的點頭,自此以將軍的未婚妻自居,使喚婢僕越發得心應手,真當自己是將軍夫人。

「夫人,將軍心里只有您一人,您可不能多想,那些……呃,桃花,將軍連一眼也不看。」怕她多心,忠心無二的回香趕忙解釋。趙槿兒、如意公主、夫人,她偏向夫人,因為那是將軍喜歡的人,也是三人之間性情、容貌最好的一個,更不打罵下人。

「桃花……形容得真貼切。」蘇明月掩口發笑。

秋沫憂心的提醒。「夫人,您還是去看一下,以如意公主的心性,若不放她進來,她可能會直接帶禁衛軍闖進來。」

「是嗎?」還真是無法無天了。

听著院子外頭猖狂的叫罵,蘇明月隱約還听見張翠花、趙槿兒的聲音,她心中一嘆,帶著兩名丫頭走出去。

「吵什麼吵,府里不掛白幡覺得少收不少奠儀是不是,要是將軍府沒了將軍,你們也用不著鬧騰了,回山上打獵去,反正將軍府會被收回去,你們連住的地方也沒有。」

「什麼?會被收回去?」

「胡說,開什麼玩笑,皇上都給了人,哪能再收回去……」太不講理了。

面色一驚的趙槿兒捂著唇,很怕眼前的榮華富貴一下子消失,過慣好日子的她不想再回到受人欺凌的生活。

沒見過什麼大世面的張翠花壓根不信,皇上那麼有錢,富甲天下,他怎麼會吝嗇一座五進大宅?等大兒子過世後她就將宅子過在小兒子名下,讓他也當將軍。

「不相信的話可以問問如意公主,王法是她家制定的,她比誰都清楚。」蘇明月使了一招禍水東引,讓她們拘咬狗,一嘴毛。

兩雙狐疑的眼楮看過來,本就脾氣不好的如意公主不耐煩地回答,「不就是將軍府,本公主還看不在眼里,日後我們成親了,自有父皇建的公主府,誰要這老鼠窩似的小地方,連個能游船的湖也沒有,看了真憋屈!」

「呵呵……」蘇明月呵呵輕笑。

「你笑什麼,難道本公主說錯了,陳郡王府本來就小,也就你們這些眼皮子淺的庶民才瞧得上眼,本公主嫌它晦氣!」要不是听說她的「駙馬」受了重傷,她才不會紆尊降貴踏入污濁之地。

將軍府的前身是陳郡王府,陳郡王參與前朝的謀反,嫡系子孫悉數被先帝賜死,旁系族親流放邊疆,偌大的郡王府因此閑置,直到新帝即位才又賜給有功官員。

不過這座府邸前後共換三位主人,下場都不是很好,不是突然暴斃便是被降旨罷官,以及全家出游慘遭殺害。

因為出事的都是文官,因此皇上改將這座眾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宅子賜給武將,他認為武將煞氣重,鎮得住邪祟。

果不其然,衛海天一入住後整個氣象一新,處處生意盎然,若非他接了家人同住,連宅子上空都呈現五彩祥光,由于他後來極少回府,正氣慢慢消退,彷佛又變得死氣沉沉。

「臣婦是在笑公主想多了,鎮北將軍府已有將軍夫人,皇上英明,怎會為您擇一門家有賢妻的人夫為婿呢?這可是會被人戳脊梁骨,取笑公主容貌有瑕嫁不出去。」她的男人可不是人人能覬覦,即便貴如公主也不退讓。

「什麼叫家有賢妻的人夫,他幾時娶妻子了,為什麼本公主毫不知情,誰是該死的將軍夫人?」氣極的如意公主放聲大喊,不能接受她難得看上眼的男人居然有人敢搶奪。

「我。」

「你?」她目訾盡裂。

「對,臣婦就是將軍夫人,鎮北將軍衛海天的妻子,臣婦姓蘇,閨名明月。」她果敢的挺起胸脯,與如意公主直視。

「你什麼時候……」

「公主,您別听她瞎說,我家大郎根本沒成親,哪來的將軍夫人?她這是騙吃騙喝,騙到我們將軍府,您快命人把她捉走,最好把她關一輩子,免得再出來騙人!」這丫頭算什麼東西,居然到她家指手劃腳,還把二郎從屋子里丟出來,她的心肝呀!竟受了欺負。

「翠花,那是月牙兒,蘇家的閨女……」衛獵戶拉著呼天喊地的妻子,就怕她又無理取鬧、惹是生非。

「不許叫我翠花,我是衛夫人,我兒子是將軍,很大的官,還有,你是幫哪一邊呀!人老了腦子也糊涂了,兒子有沒有娶親你會不清楚,隨便冒出一個野女人也敢認媳婦?」他們家發達了,絕不和旮旯的窮親戚往來。

「翠花……」別鬧了,丟人。

管不住妻子的衛獵戶被她一把推開,他有心維護蘇家的閨女,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心里難受又無奈。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的身分和京城貴人格格不入,被人明著暗著不知取笑過多少回,還被排擠,他還是習慣老家的生活,想回去住了大半輩子的地方,打獵、捉魚、摘野果子,和三五好友喝喝酒。

可是一進入繁華似錦的京城,有田有地有鋪子,還有花不完的銀子,大兒子做了將軍也是個官,驟然富貴、婢僕成群,老婆子、二兒子、女兒眼楮發亮,怎麼也不肯離開這個富貴窩。

他也上了年紀,人的一輩子求的是什麼,不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他是沒出息的,妻兒老小在哪里他就在哪里,一個人回去算什麼,孤老無人送終嗎?

雖然對不起大兒子,可他也別無他法,老婆貪財、見錢眼開,每天打扮得像富家婆,愛與人攀比;二兒子勢利又不爭氣,從早到晚就想拿走大兒子的將軍之位,揮霍他的家產,女兒更是膚淺,被幾個小官的女兒一吹捧就樂得找不到北,揚言要進宮當娘娘。

管不了,他真的管不了啊!這日子越過越麻木,他都放棄了,由著他們自個兒作死。「走開,臭老頭,沒有你我們反而快活!」把丈夫趕開的張翠花又興沖沖地跑到如意公主身邊,她一臉的粉是邊說邊掉,煞是可怕。「公主,我是大郎他娘,您听我的準沒錯,我說他沒娶老婆就是沒娶老婆,這一個是假的……」

「放肆!」一名禁衛軍持著長槍上前一阻。

放……放什麼肆?她不過跟公主說說話,怎麼把她攔下來,她在自己家還不能隨便走動嗎?

「瞧你那丑模樣真是嚇人,你不要靠近我,哪來的暴發戶把白面當水粉抹,抹得一張臉白得像鬼,你大白天不要出來嚇人,要是把人嚇著了拿你治罪!」真是的,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連個山林老妖也來湊熱鬧。

眼露嫌棄和鄙夷的如意公主命人將張翠花叉遠點,這種東西太傷眼了,她怕多看兩眼會吐。她每次一出宮身後總是跟了一堆人,宮女、太監、禁衛軍近百名,多得是人手。

「公主,我是大郎他娘……」張翠花跟市井小民沒兩樣,扯著喉嚨嘶喊,非要人注意她的存在。

「什麼大郎二郎,我看她就是個無賴潑皮!」從小在宮中長大的如意公主不懂怎麼和人相處,一向我行我素的她想怎樣就怎樣,沒人教過她敬老尊賢。

「你,就是你,你說你是將軍夫人,誰能證明你是?」長得倒不錯,可惜比她差一點。被手指一點的蘇明月嫣然一笑,走到擋下如意公主等人的衛家軍當中,語氣柔又輕,「你們喊我什麼?」

「夫人。」眾人齊聲。

「誰的夫人?」她又問。

又是齊聲。「將軍夫人。」

「將軍是誰?」她面上揚著光彩。

「鎮北將軍衛海天。」

聲宏氣壯,穿透力十足。

聞言,如意公主臉色很難看,她覺得打臉,不敢相信在她揚言衛海天將是她的駙馬後,還有人敢站出來說自己才是正室,這是說她這個公主搶人丈夫啊!

如意公主兩眼紅得像要吃人,氣急敗壞地想找人算帳,她看上的男人是有婦之夫又如何,只要她求一求父皇下旨休妻再娶,英俊挺拔的衛海天還是她的駙馬爺。

同樣的,被架走的張翠花一樣忿忿不平,蘇明月未來之前,將軍府是她一人獨大,里里外外她說了算,沒人敢違逆一句,如今她什麼也不是了,還被個臭丫頭管得死死,教她如何能甘心?

她是貴夫人、將軍的娘,雖然做不到呼風喚雨,好歹奴僕上百個,誰敢看不起她?至于如意公主,人家公主出身,惹不起惹不起。

認為自己委屈的趙槿兒腳一跺,回房哭去,一個將軍夫人、一個如意公主,她們都和她搶表哥,那她還有多少勝算,難不成在她用盡心思討好姨母,最後只能當個妾?

「公主,這樣的回答你可滿意。」蘇明月腰桿子挺直,目光清明,無畏無懼。

「哼!就你隨便說說也算數?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父皇都沒開口,你算是什麼將軍夫人?」她自個兒樂著吧!以後有她哭的時候。

「只要將軍承認就好,皇上管不到臣子娶老婆吧,光是皇室宗親的指婚就夠他傷神了。」天子日理萬機,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哪抽得出空充當月下老人,為人配婚送姻緣。

「你……本公主不相信你的片面之詞,我要親自問問鎮北將軍,此事可為真?公主和糟糠之妻,聰明人都知道該選哪一個。」如意公主洋洋得意,認為衛海天是聰明人。

「他傷重在床還不能起身,公主請改天再來。」送客。

「本公主就是曉得他受傷才來看他,你別不知好歹的攔我,我倒要問他本公主和你誰在他心里重要。」她做勢要直闖內室,不給人半點顏面。

「公主……」未免太猖狂了。

「公主,臣有傷,未能親迎望請見諒,不過您與拙荊誰為重,您是公主,公主有難,臣職責在身定舍身相護,而拙荊是臣的命,臣與她同生共死,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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