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刀亭 第十五章 身陷重围
渐向东行,西疆的景色已逐渐消失了,再也看不见黄土遍地,莽原千里,一望无垠的地势。;
杜天林在西疆行走,发觉沿途村落甚是稀疏,往往走上半天,还碰不到一个可以打尖落足之处,这时道上逐渐热闹起来,行人商旅络绎不绝。;
两人正行走之间,忽然背后一阵马蹄之声大作,两匹高大的骏马急驰而过,马上的骑士似乎甚是心焦,低头在马匹上疾疾驰骋。;
杜、贺两人将马匹带到路边让过,那两匹骏马一刹时便去远了,贺云的嘴角上忽然挂上一丝冷笑。;
杜天林心中暗暗奇异,开口问道:“这两人来路又有什么可疑之处么?”;
贺云点了点头道:“你有没有留神,那两人都是腰扎蓝色布带?”;
杜天林听她一提,仿佛忆起方才那两人的确是扎系着蓝色布带,不由嗯了一声道:“那蓝色布带又如何?”;
贺云道:“青衫、蓝带、白袍,在江南于公子手下,他们已是上二流的人物了!”;
杜天林啊了一声道:“贺兄对那于公子一脉似乎甚为熟悉呢!”;
贺云忽然面露得色,轻轻一笑道:“非但如此,我连他们行走时的暗记都知道呢。”;
杜天林又啊了一声,开口问道:“那青衫、蓝带、白袍究竟如何分别?”;
贺云道:“那青衫么?于公子手下有十八名青衫剑手,倒多半跟随他本人行动,是以很少出没江湖之中。但据闻个个武艺高强,联手剑阵尤为威猛……”;
杜天林对那于公子手下人才济济之事早已有亲目所睹的经验,那贺云如此说,他心中倒也不敢稍存大意之心,略一沉吟,接口说道:“想来那‘蓝带’便是在武林中走动联络信息之人了。”;
贺云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当日‘长钩于’的名头初露武林之时,江南到处都是这些‘蓝带’人物,那时候他们放手行动,的确是威风八面,轰动一时呢!”;
杜天林想了一想道:“那杨氏兄弟,不知是属那一类人物?”;
贺云道:“他们四人均是‘蓝带’人物,是以在武林之中经常出现往来的。”;
杜天林想起那杨氏长兄与自己对了一掌,对方外门力道已能融会于内家真力之中,出掌之中有刚有柔,已是少有的好手了。;
贺云微微顿了一顿才道:“至于那‘白袍’身份最高,据说有些是前辈高人,就是于公子本人也尊敬得很,只因绝少在武林之中出现过,究竟有几人从来也不为人所知。”;
杜天林听她一一道来,心中不由暗暗震惊,若是照她如此说法,于公子的势力委实难以轻测,那大旗帮既然与之齐名,力量一定也是极大,想不到武林之中一霎时形成了这许多强大的势力,还有那神秘的金蛇帮,其组织之密,能人之多,更是不可思议的了。;
想到金蛇帮,杜天林心中立时一阵难抑的不畅。他曾与那青巾蒙面的帮主对阵,那人的功力之强实是令人不寒而栗,而且他手下人人都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各方绝学无一不备,别说那帮主,便是手下数人与自己相对,自己也未必便能全身而退,上次天幸借他们自己布下的毒雾奔逃,至今想起仍不免自心惊胆寒。;
他想着想着,只觉方才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乱起来,思维飘荡,直到耳边传来贺云轻脆的口音说道:“杜兄,前面已到镇集了。”;
杜天林抬头一看,果见路前不远之处有一镇集,看来相当热闹。;
杜天林望了望天色,抬头对贺公道:“咱们不如就此打尖歇息如何?”;
贺云点了点头道:“在下正有此意。”;
两人驰到镇中,找了一间较大的客栈。刚一走过店门,便瞥见那客栈门边系着两匹高大骏马,分明便是方才那两个“蓝带”汉子的坐骑。;
杜天林与贺云对望了一眼。贺云低声道:“那两人与在下向未对面,咱们不会被他认出。”;
杜天林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进入店中。;
只见那两个汉子端坐在左侧座中,那面向门口的一人满面怒容,似乎正在生气似的。;
杜天林故意向左边走去,只听那人虽压低了嗓子,但他原本口音宏亮,仍可听得清清楚楚:“他妈的,老子活了恁大岁数,从来就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若依老子性子,一把烧它个精光。”;
另外一人低沉地道:“老弟,你那狗熊脾气慢点发成不成?”;
那粗宏的嗓子道:“罗兄,这种气你居然忍得下,还硬生把我拖出那家酒楼,一旁这许多人将我看成是什么草包了……”;
他还要说下去,那低沉的声音哼了一声打断他的话头,杜天林心中暗忖道:“原来这两人方才在另一家酒楼出了事才来到这家客栈来。”;
那低沉的声音这时又道:“那酒楼的掌柜的你可知道他是谁么?”;
那面向门外的人一拍桌子,宏声道:“管他是谁,老子也要碰他一碰。”;
那背面的人低沉地道:“老弟,这个脾气你要发便发!那掌柜的乃是——”;
他说到这里,斗然一顿,声音登时便减弱了,天林连忙运足耳力,只听他道:“那掌柜的分明是铁笔大旗门中之人,咱们现下有事在身,你和他翻了脸,如何善得其后?”;
那“老弟”怔了一怔。似是不再有话好说,他对那“罗兄”似乎相当信赖,当下不再出言相辨。;
杜天林和贺云两人走到后进,故意拣了一张较为接近的坐位面对面而坐,杜天林背向这两个汉子,却注意倾听不已。;
那两人喝了一会闷酒,忽然那“老弟”的声音又响起道:“咱们这事拖拖拉拉,那一日才能了结?”;
那“罗兄”道:“这可说不一定了,不过越拖长久,便越是古怪。”;
那“老弟”“咦”了一声道:“如何古怪法?”;
“罗兄”道:“你想那杨氏兄弟做事一向的作风,可曾像如此拖拖拉拉地么?若是我猜得不错,他们可能出了什么岔子。”;
那“杨氏四兄弟”传入杜天林耳中,心中不由猛可一震,更加留神倾听。;
那“老弟”嗯了一声道:“若是那杨氏兄弟会出什么岔子,那对方一定来头不小了。”;
杜天林望了贺云一眼,此时贺云也正自凝神聆听,她听到“来头不小”这一句时,忍不住对杜天林得意地微微一笑。;
那“罗兄”的声音更降低下去,杜天林只能听得断断续续的话声:“……那事物到手后……公子此番不惜全力动员……只怕敌手太多……所以叫你不要惹翻那大旗帮中人物……”;
他们说了一阵,开始吃喝起来,杜天林向贺云打了一个眼色,匆匆吃了点东西,这时那两个汉子一齐起身走了出来。;
杜天林低声对贺云说道:“看来这两人也是为了贺兄的事而来,他们大约尚未与杨氏兄弟取得联络,咱们一时尚不会露出身份。”;
贺云嗯了一声道:“依杜兄之意如何?”;
天林道:“咱们不如且先跟随他们走上一程。”;
贺云点头称善,这时那两个汉子已然跨上马背,杜天林和贺云两个又等了一会,也结账而去。;
才出得店门,忽然一阵飞禽之声自半空传来。;
杜天林抬头一望,只见一对白鸽振翼一直向前飞去,杜天林心中一震,低声道:“飞鸽传书,前面两人一接到信息,咱们的身份便要泄底了。”;
贺云却似有恃无恐,丝毫也不紧张,她想了一想道:“那么咱们赶快上前去,乘他们两人尚未弄清楚真象之前,走远了他们想追也是来不及……”;
杜天林想了一想,虽知事情绝非如此单纯,但目下之计只得再奔过去也省得一场纠纷,于是点了点头道:“那么咱们快走吧!”;
两人一夹马月复,马匹急奔而去。奔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果然见前面两匹骏马正停在道旁,那左首一人骑在马上,肩上落着一只白鸽,他正低头察看。;
杜天林低声说道:“快走!”;
两匹马急驰而过,那两个汉子倒并没有如何留意。;
杜、贺两人奔出好远,杜天林道:“只怕前面还有麻烦。”;
贺云点了点头道:“方才两只白鸽,只有一只停在那两人身边,还有一只不用说一定是传讯于下一站的人了,那于公子果然兴师动众,一路上都派出手下人员。”;
杜天林本想借机接口问道:“由此看来你那布包的确重要万分了,不知其中究竟是何事物?”;
但他想了一想,还是忍住没有开口,不过这时他心中好奇之心又自加强不小。;
杜天林沉吟了一会,缓缓说道:“咱们得小心一些了。”;
贺云道:“若是他们沿途拦阻那倒也罢了,只怕前后夹击,陷入包围之中,是以咱们等会遇有拦阻,非得立下杀手,不可为其拖延困陷……”;
杜天林见她说得认真,心中暗道:“对方要拦的是你可不是我,我凭什么要为你下杀手伤人?顶多制住对方便了。”;
但他仍未说出口来,只因他已知那贺云乃是少女身份,内心便有三分容让之心,再加上她生得灵巧美貌,稍硬一点的话便说不出口来,其实这也是人之天性,便是再凶再恶之人,面对十七、八岁的美貌少女,只怕也说不出什么恶劣狠毒的话来。;
贺云说到一半,扭头只见杜天林望了自己一眼,心中不由一虚,立刻住下口来,冷冷说道:“你欲言又止,何不直接说出来听听?”;
杜天林心中暗暗好笑,面上却装得一本正经地道:“那于公子及其手下与在下无怨无仇,下杀手相对倒也不必。”;
贺云呼了一声,忽然她心中想起一事:“糟了,我虽是男装打扮,但对他言语之间已忘记做作,总是依我平日说话的态度相对,他却对我一再容让,难不成他已知我的身份?不好,他若知我为女身,却并不指破,不知究竟存了什么险恶之心……”;
她越想越觉不错,心中禁不住又羞又急又恨,一时间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她城府本浅,心中有事,脸上神色立变,杜天林眼她突然不说了,面上神色变动,但他岂能意识到这等麻烦的心理,只道她心中对情势渐感紧张,于是开口说道:“贺兄不必紧张,咱们见机行事便是。”;
贺云心中暗骂一声,抬起头来看了杜天林一眼,却见他神色洋洋自若,落落大方,心中不由一动忖道:“不过……瞧他这般模样,又不像是心中有鬼,也许他并未察觉,我虽说话之间语气忘记了掩饰,但他初入江湖,未必便能感觉得出,倒是我多心了”;
她心中思虑一反一覆,自己也感到不知今日为何东思西想不能心平气定。;
杜天林见他不答,又开口说道:“等会若是遇上相阻这人,问贺兄在下是何身份,贺兄打算如何相答?”;
贺云怔了一怔,一时真不知如何相答,她想了一想,忽然又忖道:“难道他这一句话是故意来问我么?”;
想到这里,脸上不由微微一红,杜天林见她仍不作答,不由一皱双眉道:“贺兄便说在道上遇见在下如何?”;
贺云点了点头道:“只是他们未必会相信。”;
杜天林道:“这个到时候再说吧,前面那一座林子地势较险,咱们要留神一些——”;
他话未说完,两人马匹才一偏转向林子而去,忽然一声大吼响自林中。;
贺云望了杜天林一眼,心想果然来了,只见两条人影一左一右飞掠而出,两人一齐勒住马缰,同时翻身飘下地来。;
只见那两人站在马前不及十丈之处,入目识得,竟是那杨氏兄弟两人。;
杜天林望了那杨氏兄弟一眼,那两人的目光倒并没有注视着自己,只是盯视着身侧的贺云。;
杜天林察觉得出,那人目光之中充满了仇恨,四束目光好比要燃烧起来,他心知那贺云杀害他们其余两个兄弟,这一股仇恨一直存在心上,到今日像是爆炸开来,再也难以忍受。;
那杨老大深深吸了一口气,好象在抑止住激动无比的心情,他望着贺云一字一字说道:“以往杨某人看在他老人家面上,对你可说是一再容忍,你却骤下毒手不加思虑,今日杨某倒要见识见识你除了依仗老头子的名荫之外,倒底有几分真才实学得以如此强行霸道!”;
他这几句话乃是含悲而说,气势之上便占住一个理宇,贺云哼了一声,本想反拨他几句,一时却是答不上话来。;
杨老二突然仰天一呼道:“大哥,我可忍耐够了,今日兄弟是豁将出去,非要这小子性命不可,否则怎对得住三弟四弟在天之灵?”;
他说到这里双目之中已是泪光闪动,想必是激慨已极,杜天林只觉形势甚为难堪,他侧目望了那贺云一眼,只见她一脸都是冷哂之容,却掩不住些微惊怒神色。;
那杨老大忽然一转脸,冲着杜天林一揖,沉声说道:“这位兄台,杨某与你素不相识,也不知你与姓贺的是何关连,但既是行走江湖,那日姓贺的骤下毒手之事想来你必亲目所睹,杨某在此相请,敝兄弟与姓贺的事,你便作旁观之人如何?”;
他如此明言直语说出,杜天林心中不由一震,暗思据事凭理,贺云实是说之不过,尤其对方既言明武林规条,他倒底江湖经验犹浅,一时之间再也想不出如何应对才是。;
他见那杨氏兄弟目光炯炯然注视着自己,若是硬要插手相阻,自己实是有违常规,他心中纷乱,日光不由一偏,竟不能正目与杨氏兄弟相对。;
杨氏兄弟见他久久不能作答,面上已露出焦急激怒之色,尤其那杨老二,杀机密布面孔,神态好不惊人,杜天林侧过脸来望了那贺云一眼,这时贺云似乎意识到情势的险恶,她看见杜天林面上带有无可奈何的神色,心中大震,不由自主伸出手来紧紧握住杜天林的手掌。;
杜天林只觉她手掌微微颤抖,心知这少女此刻心中甚是恐惧,转念想到自己当时亲口对她说过一路护送她回江南的话,立刻一股强烈同情之心升起,心中暗暗忖道:“我就装一次不懂道理的人吧!”;
他双目一转,故意岔开说题道:“这位贺兄与阁下两人的事,在下并不清楚,阁下劈头如此说来,倒教在下一时弄糊涂了。”;
他心知自己于理不正,只得先赖说自己根本不知道此事,如此一来下面的强言硬语便好开口一些。;
那杨老大一直等他发话,却不料他说出这一番话来,不由怔了一怔,过了一会才开口说道:“那一日阁下曾与杨某对了一掌……”;
杜天林不待他说完已自插口道:“只因当时在下适逢路过,忽见你对一个已然昏迷在地之人骤下杀手,看不过眼便接了一掌,但在下迄今仍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杨老大登时怔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杜天林心中暗暗感叹,自己在江湖中才混了不到半年,这些假话已自月兑口可出,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了。;
杨老二忽然大吼一声道:“大哥,咱们找的是姓贺的,你管这人作甚,他若是要强行伸手,咱们先宰了姓贺的再教训教训他便是——”;
那杨老大上次和杜天林接了一掌,心知杜天林内力造诣极为高强,他迟迟不敢动手便是对杜天林有所顾忌,这时他兄弟想是急怒攻心,口出恶言,他连忙施了一个眼色,但话已说出。;
杜天林忽然哈哈一笑道:“这一位兄台说得好,在下倒要瞧瞧如何教训法?”;
他这一句话便将重心转在自己身上,那杨氏兄弟如是要和贺云交手,他便抢先挑战,果然那杨老大面色一变,杨老二却大吼道:“小子,这可是你自找的,你要为那姓贺的先替死,可怪不得我杨某——”;
杨老大低吼了一声:“老二——”;
他忽然转念一想这少年八成是故意如此,自己即便再如何说,他插手相拦已是势所难免,是以只听了一声“老二”又住下口来,心中忖道:“既是免不了与他一战,这少年功力奇高,我不妨和老二联手出击,突下杀手也许尚能凑功——”;
他为人心计较深,心念已定,侧过脸来望了兄弟一眼,作了一个眼色,一步跨至二弟左侧,低沉着声音一字一字说道:“阁下既是如此,咱们虽有话说也是多余-一”;
他说到这里一顿,斗然之间双目中精光暴长,口中大吼一声道:“二弟,‘举火烧天’!”;
他兄弟两人心意已通,话才出口,那杨老二斗然一腾身跃在空中,双拳向下一按,斜地里一路打下,对准杜天林右肩右腰一带。;
杨老大身形好快,他二弟身形呼地一声才自腾空,他斗然一蹲双足,右掌一探,猛可平平拍出,同时间左掌一翻猛可凌空虚抓一下,只听‘嘶’地一声急响,那右掌远的是“铁沙”掌劲,左手抓出却系纯陰柔力道,一刚一柔相辅而起,威力登时暴增。;
他这两人出手的确太快,人影一闪,杜天林只觉劲风已然袭体而生,而且力道刚柔交融,威力极猛,他意识到杨氏兄弟在这一式偷袭中已用尽了全力,但求一击中敌,只因那杨老大心中有数,若是一式不成,要想占得上风希望越是渺茫。;
这一刹时杜天林左手一松,身形跨在贺云前身,以身相护。同时间右手急沉,紧沿着左侧一拍而出,他知杨老大这一掌已尽全力,实是非同小可,是以丝毫不敢大意,右掌拍出已运足真力。;
那杨老二此时已然凌空,但一时间杜天林分不出力来相抗。他准备一掌震退杨老大再倒拍直上。;
他掌劲一挥,只觉手中一重,连忙吐出内力。;
杜天林这一掌力道极强,杨老大登时抵抗不住,那知他忽然大吼一声,蹲立着的身形猛可向后一侧,杜天林只觉一股缠劲直袭而来,自己的内力竟然被对方硬生生托住了,进退两难。;
这一刹时间他也来不及思想,杨老大这一掌力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他已明白杨老大叫兄弟以”举火烧天”之式由上而下袭击,便是存心将自己力道困在一侧。;
杜天林只觉此刻形势危急,忽然只听一声“轰”然巨震,紧接着杜天林的身形疾飞而起,在空中一连跨出三步,到最后一步踏出时,左掌斗然反手拍出,刹时呼地一声,人影全收!;
只见那杨老大露出又惊又骇的神色来。他迷迷糊糊地也弄不清自己究竟如何被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道将整个人抛在半空,那力道虽大而不强,自己落在地上似乎并未负伤,他急看二弟,只见他在五丈之外,右手抚着左肩,反倒像是吃了亏。;
杜天林暗自大大喘了两口气,面上的青气逐渐归于平淡。贺云站在一边目睹这一幕,心中不由突突跳动,她万万不料这姓杜的少年内功居然已到这等高强之境,方才在极端劣势之下,只见他猛一挥手。杨老大那等全力以赴的力道,登时被反震得飞在半空。贺云看得不由呆住了。半晌也喘不过气来。;
杜天林望着杨氏兄弟两人一言不发,面上神色莫测高深,杨老大呆了一呆开口道:“阁下功力之高,敝兄弟自认不如,理当甘拜下风无颜再见,怎奈此事乃是生死之仇……”;
他说到这里,忽然只觉气血不畅,心中吃了一惊,知对方方才力道虽是柔劲,但到底太过强大,自己全力发出的劲道悉遭封回,这一会已渐渐感到气袕被压制得有些不能通畅,一时之间话也说不出来。;
杨老二见大哥面色忽然苍白起来,只道他受了严重内伤,喘息着说道:“大哥,你——怎么啦?”;
杜天林侧过头来,对贺云低声道:“咱们快走吧!”;
话起身动,轻轻一闪已落在马背,贺云自然也连忙跳上马背。;
杨老大抬起头来,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眼见两人上马欲行,却是无力相阻,不由急怒攻心,大吼道:“姓贺的小杂种,你走不掉的……”;
贺云面色陡然一变,忽然伸手向怀中一探,猛可一撤而出,霎时杨老大身前陡地散开一层白色的云雾。;
杜天林斗然大吼一声儿“贺云,你住手——”,但那白雾已散,杜天林心中一急,一口真气直冲而上,他在马背上猛可一掌推出,只闻“呜”的一声疾嘶,巨大的掌力登时将白雾吹向左侧,他一松马缰,马匹向前一冲,伸手搭在杨老大肩上一推,杨老大身形被推得向右一连跌出五步,月兑离那白雾的笼罩。;
杨老大惊怔甫定,立刻意识到原来那贺云竟然再度施出毒雾相害,若非那少年突施援手,自己又将与两位兄弟一样立刻横尸当地。;
这时那贺云马匹已向前冲出五六丈之远,杜天林一拍马婰急追而去,杨老大望着杜天林的背影,心中也不明白这少年究竟是何门路,但他施救自己却是再也不容怀疑,耳边响起杨老二惊惶的声音:“大哥,他……他救了你一命……”;
马匹一冲而过,两人两骑已到林深密叶之中。;
杜天林坐在马背上,心中充满了难抑的怒火,他沉声向贺云说道:“贺云,你的手段太不像话了——”;
他一连两次怒叱贺云,贺云一生何曾受过这等喝叱,一时反倒震惊得呆住了,只觉心中一阵惨然,泪水立刻涌入眼眶,这时她根本无心思想如何用言语去反驳杜天林,只觉满心委屈,坐在马背之中痴痴发呆。;
杜天林这时丝毫没有将她想作一个女子,那三番四次对她施毒,欺骗的容忍之心这时均爆发而出,非要说出口来方才通畅。;
他说了两句,侧过头来只见贺云满眼泪光,心中一震,但仍是不能释然,虽止住继续说下去的话句,却暗暗忖道:“你对别人骤下毒手,连杀别人兄弟两人,就没有想到别人的痛苦,我才说不到两句,你就是一付伤心欲绝的面孔,哼哼,我才不理会……”;
他正思索之间,忽然前方林木之中响起一声大锣,人影连闪处,五六个人一字形散开站在道前十丈之处。;
杜天林一策马缰止下马来,扫目一望,只见左右林中枝叶晃动,分明尚有多人埋伏四周,自己和贺云已是身陷敌人重重包围之中了。;
杜天林四下打量了一下,心中暗暗吃惊,他知那于公子手下力量甚为强硬,这时分明对方志在必得,自己若是一个在此尚可逃离,但有贺云在身边,逃离的机会又要打一个折扣。;
他心中思索不停,低声对贺云道:“贺兄,咱们得速战速决才是。”;
贺云这时心中又是气恼又是心凉,她虽在江湖上行走了不少时候,但对这种真刀真枪杀人流血的大场面尚未见过,是以心中对杜天林立刻生出强烈的依赖之心,但又想到他方才开口叱骂自己,这时杜天林低声说话,她反倒偏开头理也不理。;
杜天林暗暗忖道:“倒底是女子心窄,这等关头还计较方才小事,要知我是为你之事,你若不急关我啥事?”;
他虽是如此想,但贺云沉着脸的颜色,仍使他心中微微不安,他四下环顾一眼,这时那迎面五人居中的忽然沉声说道:“两位少侠请了,在下候文泰在待候侠驾……”;
杜天林在马上拱了拱手,暗中吸了一口气,用“传音入密”的功夫低说道:“贺兄,咱们先下马上前,等到双方距离接近,我骤起发难,你千万紧紧跟随,不可出手,如能一举冲出尚有机会远扬。那五人功力个个不弱,侯文泰之名我曾听过,是有名的北派太极门人,气功悠长惊人,我若一冲不过,咱们立即退回原地,你可要牢记清了。”;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也不管贺云理不理自己,缓缓跨下马来。贺云微一迟疑,也自落马下地,杜天林侧过头来望了她一眼,只见她面上怒容已消,禁不住心中一放,他自己也弄不清为何这等注意贺云的心情,这当儿也无暇由他多思,他向右靠了两步,站在贺云身体微前的方位。;
两人缓步向前,一直走到跟那五人不及三丈之处,杜天林缓缓停下足步,仔细打量那五人。;
只见那五人均是四旬左右年纪,身穿黑衣,腰间扎着显明的蓝色腰带。;
杜天林心中暗忖:“那侯文泰在于公子手下仍只能担当‘蓝带’身份,想来那‘白袍’的人必定均是一方名主子了。”;
他微微一拱手道:“五位请了,在下不明白方才这位侯先生所说在此地等候在下两人的话……”;
侯文泰微微哼了一声道:“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干脆直截了当地说了,要等的是这位姓贺的,你若有事前行,咱们也不强留,自行请便吧。”;
杜天林又向前走了两步,这时距侯文泰仅有三丈多的跑离,他摇摇头道:“在下与这位贺兄萍水相逢,一见如故,是以同道而行,侯先生找贺兄有什么事,在下听听或可有效劳之处——”;
他口中一面胡扯,一面四下观察倾听,那侯文泰听他如此说法,忽然仰天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这位少侠贵姓大名可否见告?”;
杜天林缓缓伸出手来,搭住贺云的手掌,暗以“传音”之术道:“贺兄,我助你一臂之力。”;
他感到贺云手掌轻轻捏了自己一下,知道他已有所准备,于是他长吸一口真气,口中冷冷道:“各位若是不放行,在下也不必分说了。”;
他大步向前而行,侯文泰似乎不料他如此强横,身形向后微微一闪,这时杜天林已走到五人身前。;
侯文泰冷笑一声道:“朋友,这可是你自找的——打!”;
他“打”字才一出口,一左一右两人斗然闷声不响地齐齐推拳而出,只闻那拳才挥出,拳风已自霍霍而至,分明都是成名的好手。;
杜天林依然前行,只见他微一晃身子,真如凭虚御风一般,竟生生从两股强劲的拳风之中穿越而过。;
那两人拳势不知不觉之间已自落空,一时收之不及,险些互相击中,拳风侧击相撞,轰然声起。;
杜天林这一手端的漂亮已极,那林木四周埋伏的个个都是武林人物,只差没有叫出好来。;
侯文泰怔了一怔,大步向前一跨,冷冷地道:“朋友,你不要欺人太甚。”;
杜天林并不答话,继续前行,他看似目不旁视,其实此时全身有如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忽然“呼”的一声,最右方的一个大汉一把向天林抓来,杜天林一瞧那攻势强而不猛,便知攻击决不止此,只见他身体向左一倒,右肘宛如钢锤猛然飞出,左腿却横里飞起一脚直踢而出——;
果然那人一抓乃是配合左方一人,正待出拳,却被杜天林飞起一脚先行攻到,只得倒退一步!;
杜天林自开始上前到此刻,没有一个动作不是既攻且守,虽然招式点到便收,并未发出内家真力,但实是巧妙之极,只见他单个一翻,又向前行了三步。;
这时那五人不由自主一起向后缓缓退着,贺云立身之处又已在五丈之外。;
侯文泰面上神色一紧,蓦然他顶门之中微微泛出白烟,杜天林看在眼中,知道此人太极门心法已到极高境界,太极门的内劲纯系“柔”路,最难破解应付,一旦被他缠上,功力再高也得耽搁许久。;
侯文泰低吼了一声,猛可一晃身形,已到了杜天林的身边。;
杜天林目观四方,他见侯文泰已然来到身边,精神不由为之一凛,五指同时分出,抢前一步,大喝道:“贺兄,快起!”;
贺云一口真气早已提纯在身,她听杜天林一吼,再不考虑,身形如苍鹰一般腾跃而起,一直向前而去。;
杜天林未想到她轻功甚佳,一腾之下已及四丈之远,他观准时刻,猛可左掌一挥,一股力道柔和托住贺云即将下落的身形。;
贺云借力一弹,一口真气再度转上,呼地一声落在五丈之外!;
那五人见主要的对象竟已冲出重围,不由大惊,除了侯文泰以外,四人一齐跃起相拦,霎时漫空都是人影飞翔——;
杜天林低吼一声,猛可一掌劈出,这一掌发得快,落得却是奇重,侯文泰只觉胸前一股压力砰然袭至,当下大吃惊,慌忙连运“推”字诀驾想将力道推向边门。;
杜天林知道只要力道与他一接触,便要打上好几掌才能月兑身,他内力收发已臻自如之境,猛可一撤,侯文泰只觉双手一轻,禁不住向前冲了一步。;
杜天林就在这一刹时猛可也自腾空而起,只见他青气密布满面,已然施出全力。;
那四人在空中腾起,只见杜天林突冲而上,四人一起递掌击下,杜天林猛然在半空中一旋身形,双掌齐击而出,只听闷哼声起,四个人中立有两个已被拍中袕道,自半空中平跌而下。;
杜天林神功惊人,他身在空中,竟仍不停留,真气猛转,向前飘出一丈之外才落下地来,拔足便待前奔。;
只见一个人快逾奔马,由斜刺里直截而上,伸掌直点。杜天林闪目一瞥,正是那侯文泰!;
杜天林嘿然吐了一口气,那等猛冲之势竟立时收止,他左掌一横,右掌当胸划了一个半圆,猛然一推而出。;
只听“呜”的一声锐响,杜天林只觉一股柔和的暗劲传了过来,他不敢大意,左掌这时一拨化去那股暗劲,急看那侯文泰,只见他一连退了两步才化开自己内劲。;
他心知此时侯文泰正值真气吐纳不接之境,连忙一吸真气,呼地直冲而过,果然侯文泰无力再行阻拦,眼看他和贺云的身形消失在林木之中。;
那剩下的两人怔了一怔,他们万万不料在两边林中埋伏了这许多人,竟然连运用的机会也无,对方便突破了自己五人所布的防线,这等功力若是出自一代宗师或是前辈异人倒不稀奇,这一个少年只不过二十出头竟有这等功力,错非亲身经历,真是万万不敢置信的了。;
侯文泰陰沉着面色望了望密林,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让他们过了这一关也好。”;
那两人对望了一眼,他们虽知还有更强的力量,但仍抑不住微微的寒意。;
且说杜天林与贺云冲出重围,这时杜天林只觉体内真气充沛,上下运行不息,双目之中神采奕奕,他自从上次在西疆连番奇遇,大忍禅师,八玉庄主,玄衣怪人以及盖世金刀,个个都是功力绝世,他内心逐渐产生对自己功力低估的心理。;
他虽明知这几人乃是百世奇人,凑巧被自己-一遇上,但总不能避免胡思乱想,去以自己的功力与之相较,这种意识逐渐在他心中产生力量,有些时候他几乎认为自己的功力是白练了。直到这时他连发神威,闯关过将,那一种久已消失的豪勇士气又再度升上胸头,他只觉心头豪气四发,真气四下贯注极是舒畅。;
贺云方才亲目所睹,她闯出重围,心中自是轻松无比,望着杜天林笑容盈盈,方才睹气之事,早已忘在脑后。;
两人在林中急奔,杜天林边走边道:“只怕前面还有关卡。”;
贺云道:“你说那捷径距此尚有多远?”;
杜天林道:“出了这林木,再走一个多时辰便到了,那捷径甚是隐秘,若是咱们能冲到捷径处,于公子手下必定料想不到。”;
贺云不再多说,杜天林发觉她一身轻功极为快捷,自已放腿而行,她紧随身侧并不吃力。;
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只见地势逐渐起伏,道径渐渐崎岖,而且愈来愈是险恶,杜天林心中忖道:“古人说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只怕便是指这种地势,如果半路有人设伏,端的是网中之鱼,万难逃走。”;
他明知如此,但情势已然至此,多言多虑自是无益,只得特别留神小心。;
前面是一个急弯之处,一目望去,只是茫茫深渊,山弯那边却看不见。;
杜天林心中一惊,贺云也发觉地势凶险,正在这时,蓦然头顶上呼的一声,杜、贺两人连忙往山岩边一贴身形,一支利箭疾飞而过,好半天才落在远远的山谷之中。;
两人对望一眼,暗道糟了,转弯处倏地出现了十几个汉子,人人都各据险要,手中握着硬弓,对准两人立身之处。;
杜天林心知此时形势实是千钧一发,虽有上乘武功,在此处却毫无施展的余地,看来对方早就算定自己必经此道,在这等绝险之地设下埋伏。;
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如不能乘机闪过这山弯,今日便要在此活活被困,成了箭靶。”;
他双目四下扫视,希望能找到一处足以藏身亡地,但见山石光秃秃的,毫无隐蔽可言。;
他目光向左转移,只见左侧不远处有几块突出的大石,略略形成一凹陷,估计若能到了那里,便不畏强弓长箭之袭了。;
他知不能再多考虑拖延,目下形势,这是唯一的死中求活之路,但两人若一长身形,那么对方箭矢齐放,饶是功力通天,也是必死之数。;
是以他默察地势,自目下停身之处到那凹形地势有十丈左右的距离,却是一无藏身之物。;
凭他的功力,这个十余丈的距离,中间非要落地一次不可,如果就在这身形起落之间,对方突然箭矢齐发,便连闪躲的余地也没有了。;
再加有贺云犹须自己分神相护,他心中紧张之极,若说到了那凹形地势,至少不畏箭雨,虽然仍不免与对方耗上,但总较目前形势为佳。;
可是究竟能否安然渡过这段路程,他心中实是毫无把握。;
这时对方停止了箭矢,四周静悄悄的只闻山风飒飒,杜天林额角禁不住已经沁出了汗珠了。;
贺云望着他默默无语,心中渐感不安地忖道:“三番四次为我之事,令他陷入困境,此时形势太过危急,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她心中胡思乱想,忽然耳边只听杜天林低声道:“贺云留神,等会我叫你是你便全力冲到那石凹之处。”;
贺云呆了一呆道:“那么你便如何……”;
杜天林路一沉吟道:“我冒险翻到那边,引他们发箭,如此尚有一线生机。”;
他说得平淡无比,仿佛这是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贺云听得只觉双目一湿,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杜天林瞥见她双目之中泪光闪闪,遍布着柔情密意,心中不由大大一震,但他立刻又回复过来,只作没有留神,低声道:“贺兄——千万小心!”;
他才说完,身形斗然之间暴长而起,心中默祷道:“这样虽是奇险,但成功之数总是较大。”;
他双足一登,一个身子疾如闪电竟向千丈深谷之中飞去,口中大吼道:“贺兄快去!”;
这时对面的大汉一齐发出箭来,射向杜天林,贺云只觉双目之前一片模糊,拼命跃向石凹之处。;
杜天林蓦然在空中一声清啸,身形竟然打了一个圈,又平平飞了回来,只觉呼呼数响,一排箭雨自背上斜飞而过,射在石壁之上,铁质箭尖打得火光四射,好不惊人。;
杜天林双足才一落地,分毫也不考虑,拔足便向凹石处跑去,这时他整个身形暴露在外,但那对面箭手方才一排箭雨射向半空中,这时竟来不及再上长箭,就在这一霎时的空隙之中,杜天林成功地奔到了凹石之地!;
但他实在转气大快,在半空中飞了一圈,才一落足便全力急奔,到了那凹石之处,身形失去平衡,一头冲向凹石之中。;
贺云方才定形,只听身后一阵风声,转过来只见一个人影急跌而来,她慌急之中一伸双手,那人端端跌在她身前,被她抱了个满怀。;
她低头一看,只见杜天林那俊逸超俗的面孔上露出紧张机智的神色,委时她心神一松,两颗大大的泪水滴了下来,落在天林的面颊之上,她月兑口呼道:“杜大哥,你受伤了么……”;
杜天林摇了摇头,贺云忽然竟识到自己这时竟紧紧抱着一个青年男子,登时全身发热。双手微微颤抖起来,一股新奇的男子气息冲入她鼻息之中,她惶然一松双手,抑不住满脸通红,一连退了两步。;
杜天林倒似没有感觉,他只有一种紧张后的轻松感觉,望了望贺云,只见她神色异然,荡漾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意,杜天林虽是初出江湖,但也可清晰看出,他心中大震,贺云这时抬眼一瞧,正好遇见天林的目光,她怔然地重复说道:“杜大哥,你受伤了么?”;
杜天林平定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开口道:“贺一一兄弟,咱们运气不差啊!”;
他月兑口称“贺兄”,但想到对方已称自己为“杜大哥”,再称“贺兄”便有些生份了,于是改口为“贺兄弟”。;
贺云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杜大哥你真好,为了小弟的事。一再甘冒奇险,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是!”;
她这几句话乃是肺腑之言,神色之间一片诚恳,杜天林摇摇头道:“那里的话,贺兄弟与我师门有旧,咱们算不得什么外人。”;
贺云怅然若失地“啊”了一声,心中却暗暗一酸,默然忖道:“原来他是为此才出手相救,我只知道他对我情义深重,云儿啊,他连你是女儿之身尚且不知,是你自己多此一举罢了。”;
想到这里,眼泪又冲向眼眶,终于抑止不住流了下来,杜天林不像她这等微妙思想,还道女子心地软弱,心中暗暗忖道:“瞧她骤下毒手,手段凶狠,内心还是软弱无比,大约当她下毒之时,根本就未想到后果严重,只是习惯性的任意行为罢了。”;
他想到这里,觉得总算找到了对她下毒伤人之事得以释然于怀的理由,心情竟不知不觉间轻松起来。;
两人默默相对了一刻,杜天林说道:“咱们目下虽是安全,但却被困于此,他们一日不退,咱们便一日不能行动。”;
贺云此刻心中杂乱,思虑烦复,她根本未想这困境如何,但听杜天林如此一提,随口应道:“那么咱们怎么办?”;
杜天林想了一想,叹口气道:“到天色入夜之后再想办法吧。”;
贺云也是默然,杜天林忽然心中一动道:“贺兄弟,有一件事我本不当相间,但目下情势如此危急,我想知道知道,这也是一种好奇之心……”;
贺云怔了一怔道:“什么事?杜大哥请问吧。”;
杜天林略一沉吟,开口问道:“想那于公子三番四次锲而不舍,派遣这许多人马相拦于你,为的便是那一个小布包,想来这布包之中一定是惊人之物了,却不知究竟是些什么?”;
贺云啊了一声道:“你问这个么,说来也好笑,连小弟也不知其中究竟是何物呢?”;
杜天林奇道:“此话怎讲?”;
贺云说道:“这小布包小弟乃是无意中得自一人手中,那人临终时交到小弟手中,一言未发便自死去,小弟一直也未拆开,想带回家再仔细看看。”;
杜天林道:“那这种消息怎会传入于公子手下耳中的?”;
贺云想了一想才道:“这个我也曾想过,大约那人身受重伤便是于公子手下所为,为了这一个小布包,后来他们见那人死了,便找到小弟身上来了。”;
杜天林想了一想道:“很有此可能,那交布包于你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与你素不相识么?”;
贺云道:“若是素不相识,他岂会轻易交付于我,那人我倒是认得的,在武林中名头犹自不小。”;
杜天林道:“究竟是什么人?”;
贺云道:“泰岭四侠,杜大哥听过么?”;
杜天林斗然大吃一惊道:“原来便是那张地图……”;
贺云奇道:“杜大哥你说什么?”;
杜天林想起那一日武当神风剑客血战金蛇帮众,为熊四侠传过遗物之事,口中说道:“这个布包金蛇帮的人也在到处搜寻呢!”;
贺云面色斗然一变道:“金蛇帮也搜寻这布包么?杜大哥是如何得知的?”;
杜天林道:“此事我亲目所见,金蛇帮,于公子两路人马不惜兴师动众为了这个布包,看来其中一定含有不小的秘密了。”;
其实此时他心中忖道:“岂只金蛇帮与于公子,那汤武的冒牌徒儿与郭姑娘不也是为了此事?那日我亲见布包之中乃是一方地图,难不成是什么巨宝之图?”;
他心中思索不定,贺云突道:“咱们将这布包拆开来看看如何?”;
杜天林心中实有此意,当下点点头道:“你快拆吧。”;
贺云自怀中模出布包,拆开重重包布,只见那一张地图再度出现眼前,杜天林想到这地图辗转易手,秦岭诸侠竟均为之丧生,不由凝神望去。;
只见那张地图绘在一张桑皮纸上,上面全是符号却并无文字,看了一会丝毫不得要领。;
贺云皱了皱眉道:“这是什么地方?”;
杜天林摇了摇头道:“看不出来。”;
这时他却细心注意各种符号,但一时之间只觉那些符号东西杂列,也瞧不出所以然来。正细看之间,忽然下面传来一声锣音。;
两人对望了一眼,只听一个朗朗的声音道:“姓贺的你听清了,如若想走出此山,除非你双臂生翼,快将那布包交出来,咱们既往不究……”;
那发话的人中气甚足,一字一字传上山来清晰异常。;
贺云冷笑了一声,杜天林道:“咱们不理他。”;
那人停了一会,不见上面回答,冷笑了一声,又再次发话道:“那位不知名的朋友,在下瞧你也是一身功夫,犯得着为了姓贺的,将性命丢在这里么?”;
杜天林笑了一笑,对贺云道:“这人中气不弱,我倒要瞧瞧他究是何人。”;
他斜斜站起身来向下一看,只见一个身着白袍的六旬老者站在当地,身边便是侯文泰等人。;
杜天林心中一凛道:“原来是‘白袍’人物也出马了。”;
贺云却道:“杜大哥,你说他们会不会大群人硬冲上来,或是由来路两面夹攻?”;
杜天林摇摇头道:“此处地势大险,他们再强也攻不上来,只是咱们要想月兑身也万万不易。”;
那人连说两次,仍是无人回答,他一时也无计可施,侯文泰忽然上前数步,在他耳际轻言数语。;
那“白袍老人”略一沉吟,点了点头道:“姓贺的,你若再不出来,咱们可要用火攻了。”;
杜天林面色一惊道:“这山石四周杂木丛生,一着火后,咱们非得现身不可,到时候便成了箭靶了。”;
贺云急道:“咱们怎么办呢?”;
杜天林摇了摇头道:“咱们拖一刻是一刻,先答他几句话再说……”;
正待提气发言之际,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
杜天林听了一听,低声道:“蹄声纷杂,起码也有二十余人。”;
贺云道:“不知是谁,最好是他们的敌人。”;
杜天林道:“咱们看看是谁再作决定。”;
说着斜斜由石隙之中望去,只见那队人马已来到当前,那白袍老者大声道:“公子驾到。”;
杜天林心中大震,只见那当头一人一表人才,风度翩雅,正是那江南长钩于公子。;
他轻轻地道:“于公于到了,咱们说不定形势较为好转。”;
贺云不解地望了他一眼,这时于公子下得马来,沉声说道:“那姓贺的到手了么?”;
他说得平平淡淡,但语声及远而不衰,一听便知是内家高手。;
侯文泰上前一步道:“已被困在山上,还有一个同行少年,功力奇强。”;
于公子微微一怔道:“还有一个少年?”;
杜天林目光一转,忽然看见于公子身旁有一个少女,明媚端庄,清丽动人,竟是那八玉山庄的柳青青姑娘。;
杜天林大吃一惊,月兑口道:“她怎么也会来?”;
贺云道,“谁也来了?”;
杜天林指指柳青青道:“那个少女。”;
贺云掉过身来看了一眼道:“你识得她么?”;
杜天林点点头道:“我与她同行过一段——”;
贺云忽然峻声道:“那你找她帮个忙,不就解决了么?;
杜天林只听贺云声调有些不对,回头瞧了她一眼,只见她满面冷冷的神色,不由为之一怔——;
贺云说道:“那柳姑娘即是与你旧识,你设法叫她卖个交情,咱们不就立刻月兑困了么?”;
杜天林想了一想道:“贺兄弟说得不错,只是现下没有机会,等会咱们若能下去与他们对面之时,说不定便可试试。”;
这一句话无形中便是承认了自己与柳姑娘果然交情不凡,肯定以为柳姑娘会帮自己的忙,那贺云只觉不入耳之极。登时心中怒火上升,一言不发。;
杜天林这时倒并未留神她的面色,只因此时他全付心神都集中在山下局势的变化,他心知现在唯一逃月兑之机,便是先要能下得山去,这却须要每一个有利的空隙,是以他一分也不顾放过山下的情形。;
贺云独自生了一会气,渐渐也就平静下来,她心中暗暗自责道:“我今日的思想怎地如此奇怪?他与姓柳的姑娘有来往便又如何,那时与我尚不相识,我岂能责怪于他?”;
她想是这般想,但不快之感却仍是有增无减,想了一阵,忍不住又探头出去仔细望望那柳青青姑娘。;
柳青青此时正与于公子说话,只见她清丽月兑俗,一种特有的气质,显得她明媚端庄,实是逗人喜爱,贺云看着看着,直到杜天林轻轻说道:“贺兄弟,你在看什么?”;
贺云哼了一声道:“我在看那柳青青倒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杜天林心中暗笑,口中说道:“那柳姑娘么?她来自西域却不料会和于公子走在一路……”;
他话尚未说完,贺云忽然插口说道:“瞧她与于公子交谈之间,倒象是老相识似的。”;
她偏过头来对杜天林笑了一笑,杜天林不由一怔,也不知她为何忽然对自己微笑。他发现她一脸得意的神色,更加弄不明白了。;
杜天林沉吟了一会说道:“现下的情势对咱们较为有利,只是咱们第一步便必须抢到山下,这一点便没有太大的把握。”;
贺云点了点头,杜天林又道:“对方最强的除了于公子之外,便是那白袍老者了,若是咱们能抢到下面,动起手来那于公子多半不会先出手,我与白袍老者相搏之时,故意身形东西飞越,将他们形势弄乱,你则伺机立刻飞奔,这样我一人月兑身也有较大的把握。”;
他缓缓说来,目下也只有如此希望了,贺云又听得心中一酸,轻声说道:“杜大哥,你这样一再冒着危险……”;
杜天林打断她的话句插口说道:“危险倒也未必尽然,那于公子于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交起手来不见得便会生死相拼。”;
他故意说得轻松,贺云反倒更加心酸。杜天林回转头来,只见贺云目中泪光闪闪,注视着自己,他只觉心头一热,忍不住轻轻拉着她的手,低声道:“贺……贺兄弟,你别害怕。”;
贺云又觉心头一颤,从杜天林的手中传来阵阵温暖,忽然她觉得泪水已慢慢泛出了眼眶,她虽一再地在心中默默自呼:“小云不要流泪,流泪便泄露身份了……”;
但此刻只觉温柔的感觉在心头滋长,也不知这泪水是悲是喜,一颗一颗终于顺着脸颊滴了下来。;
杜大林吃了一惊:“这少女又流泪了,我……我如何是好?”;
贺云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她望了杜天林一眼,只见杜天林呆呆地望着自己,想起自己的眼泪不禁又惊又羞,心中暗道只怕他已怀疑起我的身份了,一时之间心中突突跳动,好半晌也说个出一句话来。;
这时天色已逐渐向晚,天光暗淡,于公子的人已燃起了火把,照得山道边红红的一片,背光之处隐影益发扩大伸张,火光随着山风摇曳,那巨大的陰影好象张牙舞爪的猛兽处处透出一股凶恶之气。;
突然之间,山道转弯处竟然传来一阵阵足步之声,而且来的还不止一人,只听步履声此起彼落,分明是一批人匆匆而至。;
杜天林和贺云在山凹之处对望了一眼,杜天林暗道:“这等荒僻之处,又在这种时候怎会有人路过,八成又是他们的后援了。”;
贺云点了点头道:“看来咱们的处境越来越危急了。”;
杜天林口中虽是不说,但心中却不得不承认如此,轻轻探出身去,借着火光他可清晰地望清于公子的脸,只见他面上似乎微微露出惊异的神色。;
杜天林心中一动,忖道:“难道来的是另有别人?”;
他心中暗思,若是另有他人来到,对自己两人的形势是绝对有利的,至少在于公子方面一时尚未适应情势之下,两方兼顾难免失调,自己两人突围的机会也高了不少。;
他心中暗暗浮起一种紧张的感觉,注视着山道来路一瞬不瞬,忽然那足步之声停了下来。;
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自山道转弯之处传来,说道:“咦,庄四弟你瞧,这儿那来这许多人守在山道上?”;
于公子面上神色忽然大大地变动了一下,杜天林瞧在眼中,便知来者果然是另一路人马,而且影响力甚强,否则于公子决不至耸然动容的。;
他回过头来,低声对贺云道:“贺兄,咱们有转机了——”;
贺云点了点头,杜天林忽然瞥见她面上一片惊诧奇异的神情,不由怔了一怔,不过此时他心神集注在山道上的情势,心中虽奇,却并未多加思索。;
转道处又传来另一个人的口音,想来便是“庄四弟”回答先前那个发话之人:“瞧这火炬如林,怕下有好几十人,只是小弟此处背光,瞧不清那为首之人究竟是谁。”;
他这句话分明是有意所出,果然于公子冷冷哼了一声,缓缓开口说道:“庄四爷何必说得如此小气,咱们又不是没有会过面,倒是这一位,于某尚望你引见一番。”;
他右手轻轻一挥,那左右之人均各自向从后跨了一步,让开道路,杜天林至此虽未瞧见究竟来者是谁,但见那侯文泰以及那白袍老者两人面上都流露出又是惊异又是紧张的神色,心中甚想见见那突如其来的究竟是何人。;
于公子手下之人退后了几步,山道上登时空下了一块,只见那山道转弯之处缓缓走出五六人来,为首两人一左一右,左文一个年约五句,面目瞿然不怒而威,气派甚是不凡,那居右一人杜天林入目识得,不由大吃一惊,呼地低来,回首对贺云道:“原来是那金蛇帮来了。”;
贺云道了一声,“是么?”却并未露出惊震之色。;
杜天林接着说道:“金蛇帮实力庞大,那右方一人我曾见过,内力造诣极强,而且武功路数怪异之极,在金蛇帮中身份甚是不低,原来是姓庄……”;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这时山道下那庄四爷走了出来,对于公子抱拳一礼道:“庄某目光昏花,一时不识于公子,倒教于公子见怪了。”;
于公子对他倒也客气,拱手回了一礼道:“庄四爷那里的话,这一位是……”;
姓庄的汉子指着那五旬老者道:“这一位是彭老爷子。”;
于公子似未听过彭老爷子之名,道了一声“久仰”,那姓庄的汉子四下故意打量了一番,缓缓道:“在下冒昧相问,于公子带了这许多人马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于公子微微一笑道:“敞帮在有一点小事在此解决,倒教在四爷给遇上了,庄四爷若有急要,待于某教他们速速让开路去,诸位请便吧。”;
姓庄的汉子微微一笑道:“于公子那儿的话,咱们一行人赶了三日三夜,为的便是要见于公子一面——”;
于公子啊了一声道:“于某不敢当,不知诸位有何贵干?”;
姓庄的汉子仍是微微一笑道:“只想找于公子当面请问一句话。”;
于公子双眉微微一皱道:“庄四爷请说吧。”;
他心中虽知对方此来必无善意,但始终用言语守住话题,对方不提中心,他决不先说任何有关紧要的话,只等待姓庄的先说出来。;
庄四爷面上的笑容忽然收敛了起来,他摇了摇头说道:“在下向于公子打听几位朋友的下落。”;
于公子仍是面色不变,缓缓说道:“照如此说来在四爷的那几位朋友,在下必然也认识了。”;
姓庄的汉子点点头道:“正是,在下请问秦岭四侠现在何方?”;
杜天林和贺云在高处听得清切,暗暗忖道:“果然也是为了这张地图而来。”;
他们连忙注视于公子竟如何应付这等情势。;
只见于公子略一沉吟,开口答道:“秦岭四侠吗?这个在下倒略有所闻。”;
姓庄的汉子似乎不料于公子如此回答,微微怔了一怔才说道:“既是如此,还望公子不吝相告。”;
于公子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不过,在下倒先要请教,找寻秦岭诸侠是庄四爷一人的意思么?”;
姓庄的汉子呆怔住了,他一时不明白于公子这句话是什么用意,他思索了一会,摇摇头道:“那倒下是。”;
于公子嗯了一声道:“这便是了,庄四爷带了这许多人来,原来是贵帮的意思……”;
他略略一顿,接着又道:“若是贵帮要找寻秦岭四侠,在下要当奉告,据敝帮的消息,秦岭四侠在长江中流一带集聚。”;
庄四爷面上神色微微变动道:“这消息来源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于公子想了一想道:“总有十天半月了吧。”;
庄四爷面上陰暗不定,似乎在思虑什么,于公子停了一会,又继续说道:“据在下所知,秦岭诸侠与贵帮素无牵连,庄四爷急欲相寻未知有何贵干?”;
姓庄的汉子面上又是一变,突然身旁姓彭老者插口说道:“秦岭四侠曾杀了咱们十五位朋友,咱们找他们算算旧帐。”;
于公子啊了一声,忽然那庄四爷吁了一口气,肃然说道:“咱们可是真诚相告,于公子你这便不够朋友了。”;
干公子微微一惊道:“庄四爷此话怎讲?”;
庄四爷轻轻哼了一声道:“据在下所知,五日以来,秦岭四侠与于公子手下曾有剧烈冲突。”;
于公子面色微微一变道:“是么?”;
庄四爷道:“有道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于公子,在下可是有一句说一句的,那秦岭四侠如今究竟在何处?”;
于公子面色斗然一沉道:“这么说来,庄四爷是不信于某的话了。”;
庄四爷道:“说来正是。”;
于公子心中暗忖道:“看来这几个金蛇帮的人是明知故问的了,不过他们可能不知那包袱此时已落入那个少年手中,我此刻不可露出口风,要他心中怀疑那包袱已在咱们手中,或仍在秦岭四侠手中。”;
他心中转念,只觉口头在无可说,虽是明知金蛇帮神秘莫测高深,但此刻除了强硬之外,却别无他法可想。;
他想到这里,当下不再犹疑,沉声说道:“既如此,于某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庄四爷要如何办,就请划下道儿来吧。”;
庄四爷哼哼冷笑不绝,他身后忽然一步跨出个人来,那人生得细细长长,双目如鹰,一付冷冰冰的面孔,冷笑一声道:“江南长钩于之名如日中天,在下李景今日不识好歹,还待领教一二。”;
那“李景”之名说出,杜天林心中一震,低声道:“这李景乃是华山近二十年来第一奇才,怎么也会在金蛇帮里插上一足?”;
贺云却嗯了一声说道:“杜大哥,你对武林中人物倒蛮熟悉的嘛?”;
杜天林道:“乃是听家师提起华山一脉剑术心法,一直都赞不绝口,这李景已深悟剑术真谛,是以我记得甚为清晰。”;
这时于公子身旁的侯文泰缓缓走了出来,微微一笑道:“李大侠那里的话,阁下对长钩于有什么看不过眼的尽管直言说出来便是——”;
李景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他平日少在江湖中走动,是以识人不多,并不认得侯文泰是何许人物,他此时已存心动手,右手移到剑柄上,冷冷道:“你要动手么?”;
“嚓”的一声,李景右手一闪,已怞出了长剑,一道寒光盘空一匝。;
侯文泰心中一凛,他知华山剑术之威,微微后退了一步,伸手一拔,只见寒光一闪,一柄金环大刀已握在手中。;
侯文泰乃是太极门有数的高手,功力走的是柔韧一脉,甚少动用长刃,这时他知李景之名,竟然亮出兵刃,众人不由都吃了一惊,只因这金环大刀走的乃是外门路数,侯文泰以太极门的身手施用这等兵对,实是大大地出人意料之外。;
李景不知侯文泰身份,他轻轻冷笑一声,只因为剑是兵器之祖,一般说来,练剑所须时间总在练刀的五倍以上,是以李景这等上乘剑家一见侯文泰拔出大刀,便冷笑了一声。;
侯文泰哼了一声,长刀一侧,只见刀光一闪,金环儿吓当互撞,刷刷一片刀风如巨浪般汹涌而至。;
李景双足钉立,上身一斜偏向外门,右手剑出如风,立刻以快打快。;
但十招一过,李景不由倒怞了一口冷气,只见侯文泰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紧似一刀,刀背上的三个尖角环挟着阵阵疾风竟然兼攻袕道!;
庄四爷吃了一惊,沉声道:“八卦刀——”;
李景心中猛然一凛,急忙收敛起满月复轻敌之意,剑式走中锋,霎时剑风大震,虎虎生威。;
上乘剑术讲究的是心剑合一,李景此时心神一敛,他浸滢剑术数十年,立刻剑上威力大是不同,剑锋挥动之间,光芒吞吐不已。;
他原来小看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对手,须知八卦刀是北宋年间河朔刀王万家与所创,他自幼习艺少林,日后浪迹江湖遍访天下施刀名家,到退隐时创了三十六路八卦刀,其中奥妙无穷,完全是内家的上乘刀法。;
李景多年不曾现身武林,剑上造诣益发精纯了,已到达令人惊骇之境,华山剑法就以轻灵狠辣著称,看他身材细长,剑剑走偏锋奇位,轻灵之处好比蝴蝶翩翩,侯文泰刀路又快又重,刀光闪闪之下,凛然生威。;
眼看数十招过去,李景越打越是心凉,他已意识到这个对手分明是武林中有数的人物,这时他剑法越施越重,剑式狠辣之间又夹着内家真力自剑锋逼出。;
侯文泰这才领教到华山剑术的威力,他的大刀重量远在对方长剑之上,但此时却觉刀势已受对方牵制,有一种施展不畅的感觉。;
他定下心神,左掌运气缓缓沿着刀身一掌拍出,一股陰柔之劲夹在刀风之中,迎着李景剑势一阻,只觉对方力道一增,自己内力疾吐而出。;
李景只觉今然之间长剑一重,剑身逼出的内劲突遭一股极为绵密的“黏”劲一带,几乎连剑身也吃其带偏,慌忙撤出一剑,足下向后跨了半步,月兑口呼道:“太极拳!”;
侯文泰只觉压力一轻,也不由暗目喘了两口气,他抬头看着李景,只见他面色肃然,右手长剑平举。;
他见多识广,心知李景下一剑必定是生平绝学,心中大凛,但此时也容不得他多加思考,全身其气集聚胸中,注视着李景长剑一瞬也是不瞬。;
李景振腕疾劈一剑,那剑身只注内家真力,平空竟自弯曲成为弧形,剑刃两缘划破空气,发出呜呜疾啸之声。;
侯文泰面色大变,只见他拼力横过大刀刀身,侧地里一翻而上,但见对方剑尖闪烁颤动,突左突右嘶嘶之声不绝于耳,他大刀尚未迎出,便意识到不足与以抗衡,百般无奈之下,只得大吼一声,大刀一翻,干脆不理对方的庄头攻势,只是一砍而出,存心玉石俱焚。;
李景剑术的是不凡,他一见侯文泰变招,便知他心在拼命打法,此时他已掌握形势,自然不愿对拼,只见他长剑轻灵已极,忽地向后一撤,剑身“呼”的一声弹起几分,闪电般一挑而过。;
侯文泰只觉顶门一凉,眼前一黑,满头长发散了下来,这时李景剑式从容而回,点在侯文泰劈出的刀身之上,借势向后一跃,长剑犹自颤动不已,他望着侯文泰狼狈的模样一言不发。;
侯文泰呆了一呆,于公子心中大大吃惊,侯文泰的功力他知之甚详,虽说他不长于兵刃,但这李景的华山剑术分明已达惊人之境,这金蛇帮手下真是高人如云,自己应付的须万分留神。;
他思念未止,忽然身后那个白袍老者呼地大步跨了出来,望了李景一眼道:“老朽领教李大侠高招——”;
李景尚未回话,那庄四爷面上神色斗然一变,他双眉一皱,沉声道:“青衫蓝带白袍,这一位老先生想必是白袍中的人物了?”;
白袍者冷然一哼不语,须知这于公子手下白袍人物在武林之中身份极崇,而且极少有人见过,这时那白袍老者向李景桃战,是以庄四爷虽知李景之能,但仍然不能放心有意指点出对手的身份,好要李景不可轻敌,先头便乱了阵脚。;
李景哼了一声道:“原来是白袍人物,李某有幸一会,还有什么话说?”;
白袍老者道:“好说好说。”;
庄四爷干咳了一声道:“李老师……”;
他话声未完,那白袍老者斗然双目一轩,沉声说道:“老夫找他打架要你多事么?”;
庄四爷面色大变,但终又强打忍耐下去,他想瞧瞧这传言中的白袍人物究意有多大能耐。;
白袍老者走上前去,右手斜斜一指道:“来啊!”;
李影吸了一口真气,一抖手中长剑,举手一晃,平平刺出一剑。;
这一剑刺出轻灵之间透出稳重,其速如风,但却是七分收劲,纯粹是试探虚实的用意。;
白袍老者冷冷一笑,理也不理,果然李景不待招式用老,一怞手将招式收回。;
白袍老者觑时一分不差,呼地一步欺身抢入,双掌一翻,好比一对钢爪一般,左右齐袭而至。;
众人只听呼呼声响,十招过后,李景剑式如电,白袍老者突然一连退了三步,接着“卡”的一声,李景身形一震,退后了一丈,手中空空如也,长剑竟然已落在白袍老者手中!;
这一下委实太过掠人,白施老者伸手一折,”啪”的一声,那一支长剑竟已成了两截,他一字一字地道:“李景,你不是对手!”;
李景是华山少有的高手,方才剑式如虹杀退侯文泰的神风犹在眼前,这白袍老人在十招内就叫他长剑出了手,实是大大地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一时之间众人都噤声不语,心中暗自骇然。;
杜天林在山上看得心惊,暗忖道:“这白袍老者功力惊人之极,出招古怪难以捉模,实不知是何来路,不过怎么说来也是一门宗主的功力了。”;
他正思索之间,只见那庄四爷铁青着面色,一步跨上前去沉声说道:“老先生好深的内功,庄某倒到请教一二。”;
白袍老者只是冷哼一声,杜天林曾见过庄四爷的功力,心中不由暗暗感到一阵紧张。;
忽然那个姓彭的老者轻轻咳了一声,低沉着嗓子道:“庄四弟且慢。”;
庄四爷微微一怔道:“有何吩咐?”;
彭老爷子顿了一顿道:“我先问一句话再说。”;
他转过头来对于公子望了一眼道:“于公子聚集众人在此,究竟何为咱们尚未知晓,何必糊里糊涂动起手来?”;
杜天林与贺云听得清楚,互相对望了一眼,他们不知于公子究竟如何回答这一句话。;
于公子微一沉吟道:“方才在下已经说过,敝帮在此有点小事解决!……”;
他话犹未说完,彭老爷子已然插口说道:“若是老朽猜得不差,此事与那秦岭四侠必然有关的了。”;
他一句直言而出,于公子脸上神色却是洋洋自若,他微微笑一道:“彭老先生怎会有此一言?”;
彭老爷子脸色斗然一沉道:“你难道说老朽猜错了么?”;
于公子哼了一声道:“自然是猜错了。”;
杜天林料不到于公子公然一口赖掉,由此观之,这布包对他而言,其作用的是十分重要的了。;
他转念一思,暗暗忖道:“他一定认定那金蛇帮的人对布包已然落入咱们手中之事尚且毫不知情,此刻我如大刺刺地走下去,于公子决不会叫破来让金蛇帮人知道布包在我手中,他只得暗中再派人跟随我的行踪,这是突破目前僵局的绝佳机会,千万不能坐失……”;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侧过脸来道:“贺兄弟,咱们准备下去吧。”;
贺云似也想到这一点,微一迟疑道:“不成。”;
杜天林怔了一怔道:“那于公子既一口否认与秦岭四侠有关,咱们骤然当着金蛇帮的人露面,他必定不会叫破,咱们大模大样一走而去岂不正好?”;
贺云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只是——”;
她说了一半又停顿下来,杜天林唤了一声道:“你是说我与那姓庄的汉子对过面,他若见着我一定会认出是么?”;
贺云默然不语,杜天林以为自己猜着了她的意思,略一沉思道:“这倒不要紧,姓庄的骤见是我,一时之间一定以为于公子原来是对付我的,反而更易相信,不会想到咱们与那秦岭四侠有关,好在于公子已否认在先,他最多在心中怀疑我与于公子有何冲突罢了——”;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忽然停下口来,只因心中突然想起那柳青青姑娘,她若见着自己,一时不知会有何反应。;
贺云仍是默默无语,正在此时,忽然下面局势又紧张起来。;
只见那庄四爷望了白袍老者一眼道:“瞧阁下的身手极是不凡,想必是成名的高人,恕庄某眼拙,不知阁下大名如何称呼?”;
那白袍老者哼了一声道:“要打架便打,对方的底细知不知道有何相干?”;
庄四爷勃然大怒道:“好,就冲着在下这一句话,庄某今日也非得打点精神领教领教。”;
他左手斗然一平,双目之中精芒暴射而出。;
他方才亲眼见这白袍老者十招内空手夺过李景手中长剑,心中自是半分也不敢托大,全身真力已缓缓冲入右臂之中。白袍老人面上神色冷然,庄四爷左臂平举,右臂突然向旁一划,竟然使胸前完全进入空虚地带。;
他双掌都暗蓄十成功力,只待那白袍老者发动功势,就立刻能以静制动。;
这个起手势甚为怪异,虚分的双掌令人有一种难以捉模的气势,那白袍老者只见了这一个架式,面上神色登时凝重起来。;
他双定缓缓向前踏了一步,试着占一个有利的地势,他身形才移,那庄四爷忽然一斜身形。;
只见白袍老者大吼一声,扭身飞转,右掌对中一挥而出,隐隐之中夹着风雪之声,震得四周空气一荡。;
庄四爷虚抱若谷,双掌猛然切下,下落之势有如雷霆万钧,白老者掌势不变,依然居中而入,眼看便要遭受庄四爷侧面夹击之势。;
白袍老者明知对方虚架以待,仍然走中宫,踏洪门长驱直人自是心中有数,只见他沉哼一声,双肩斗然一沉,那递出之势倏然加速数倍地拍入,庄四爷双掌虽然能切下,但是在他掌缘未能切到对方之前,白袍老者双拳只怕已接上了他的胸口。;
白袍老者这一招委实快加闪电,只见场中人影一花,庄四爷与白袍老者已换了方向,而白袍老者的一掌仍然威胁着庄四爷的胸前——;
庄四爷大吼一声,双掌如飞,每掌攻敌之所必救,白袍老者那一掌离他前胸不过半尺,但是却始终无法推进。;
白袍老者用空出的左掌一连对了十拳,十拳过后他的右掌仍然半分也没有推进,但也丝毫没有后退,而两人已回转了数次方向。;
只见两人身形如风,在场中疾奔快掠,呼呼之声也分不出是掌风抑或是衣袂破风所发。;
庄四爷面色沉重,双掌齐挥,招式之奇,掌力之重,实在罕见,而白袍老者全神贯注,单凭一掌硬接下这一抢猛攻,妙招奇式,端的是层出不穷。;
庄四爷铁青着脸色,一口气攻出三十拳,到了第卅三招上,才逼使白袍老者以双掌化解,他立刻乘势大踏步退后了半丈。;
白袍老者双掌再举,两道劲风直飞而出,庄四爷才缓过一口气来,猛见对方隔空发出内力,心中不由一凛,双掌一合一翻,呼地吐了声,一股陰柔之劲疾袭而出。;
白袍老者拳风才出,一遇着这一股陰柔之劲便猛然消失于无形,心中不由大大地吃了一惊——;
庄四爷冷笑一声,白袍老者斗然感觉全身一冷,一股古怪酸酸的感觉直袭而上。;
白袍老者一连倒退三步,他心知自己已然受了内伤,实是心有未甘,大吼一声,鬓发俱张,一手捏拳,一手抡拳,猛可一翻,呼地打出。;
他手掌一翻,暗暗的黄光一闪,好比手掌中握满了一掌金子。;
庄四爷大吃一惊,没命地发出内力布在前身,只觉一股强大绝轮的力道猛然直袭过来,自己的力道再也阻挡不住,闷哼一声一连退了三步,大大喘了一口气犹自抑压不住翻腾的血气。;
那彭老爷子面色比冰还要寒,他一步跨到庄四爷身旁,右手一拍按在他背心之上,股内力直透体内,口中沉声说道:“金沙掌,原来是林南飞到了!”;
四周人听到“金沙掌”三字,一齐凛然而惊,须知这金沙掌乃是掌中极为难练的功夫,昔年北派金沙派崛起武林,五年之内林南飞一双铁掌打遍大江南北,这金沙掌在江湖中名头之大真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来林南飞突然消失无踪,因此二十年内金沙掌绝迹武林,却不料在此处出现,难怪庄四爷立即败退不敌。;
林南飞此暗察体内陰冷之感,只觉有增无减,暗暗心焦,是以一时之间答不出话来。那彭老爷子只道林南飞不屑相答,不由得一股怒火直冲而上。;
庄四爷借彭老爷子的内力调息了一会,压抑住血气,低声说道:“姓林的也吃了亏。”;
彭老爷子嗯了一声,这时林南飞才勉强开口道:“姓庄的,你来自青海柴达木么?”;
庄四爷冷笑一声,于公子一步跨上前来,沉声说道:“原来庄兄出自赵宫凡前辈门下,在下可是大大失敬了。”;
庄四爷又是一声冷笑,这时彭老爷子沉声道:“昔年金沙掌威震天下,老朽始终未曾见过,今日有幸得以目睹,果然是威力绝轮,老朽不知死话,倒想以身相试,不知林大侠可步指教?”;
他这可是指名挑战,林南飞便是再受伤些,也非得接下不可,只见他哈哈一笑,道:“彭先生既有此心,林某敢不从命?”;
显然这彭先生的功力虚实,于公子这方面的人没有一个清楚,但瞧他的身份似仍在姓庄的之上,由此可推必是高人了。;
于公子微微沉吟道:“林先生且慢。”;
林南飞偏过头来,低声说道:“公子有何见教?”;
忽然之间,山岭之上人影一闪,两个人一前一后急落而下,于公子手下的箭手注意力早已分散,就有几人尚在留神地也未得发箭号令,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杜天林与贺云两人来到当场。;
只见贺云站在杜天林身后,以一方黑巾将面容遮上,杜天林倒是坦坦荡荡,并未蒙起面来,他四下一望,朗声道:“各位请了!”;
众人均为这形势怔了一怔,庄四爷看见来人竟是杜天林,他与杜天林曾会过面,虽对杜天林身份不太明潦,但却不料他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心中模不清他的用意以及他与于公子究竟是何关系,一时吃惊作不得声。;
于公子见了杜天林,也是惊了一惊,他不料原来那姓贺的与一个青年同行连闯数关,原来这同行的少年便是杜天林,难怪手下阻拦不住了。;
他与杜天林曾在大厅之中相见,心知杜天林的功力奇高,而且身份神秘,这时见他与姓贺的走在一路,真弄不明白究竟是怎样一个关系,但只要有他插手那布包之事,便十分辣手了。;
还有一个人见了杜天林最为吃惊,便是那八玉山庄的柳青青姑娘了。;
那日在八玉山庄之中,杜天林陡然不辞而别,她虽以为杜天林突有急事,但始终耿耿于怀,未曾稍释,万不料在此相逢,一时之间真是又惊又喜,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心中对杜天林早已存有好感,这时看见杜天林,反倒有一股酸酸的感觉,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杜天林目光注视着于公子,拱拱手道:“于公于别来无恙?”;
于公子回了一礼,尚未答话,杜天林的目光移到柳青青面上只是一瞥,却用内力施传音之术道:“柳姑娘先莫出声,在下正处困境,须先突出重围再道。”;
他借着转身的动作遮饰嘴角蠕动,这时他回首望着那庄四爷,笑了一笑说道:“咱们又遇上了!”;
庄四爷点了点头,这时他心中念头飞转,略微一顿接着便道:“原来于公子聚众在此。便是冲着你而来?”;
杜天林故意哈哈一笑道:“在下与江南于公子有一点小误会,既是于公子亲自出面,这一点误会自是不足一提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回头望着于公子道:“不知于公子意下如何?”;
于公子当着金蛇帮众的面,一时沉吟无语,这时柳青青趋上前在低声道:“咱们可不能说出那布包之事。”;
于公于嗯了一声道:“在下与杜兄有旧。既是杜兄如此说法,于某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杜天林拱手道:“于公子大量,在下先行谢过。”;
庄四爷双眉一皱。突然插口道:“这一位蒙着黑巾的朋友能否给咱们介绍介绍?”;
杜天林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道:“这个么?他既以巾覆面自是不愿与各位相呼,庄四爷何必管这闹事?”;
庄四爷面上神色微微一变,贺云只是闷声不响,杜天林只怕夜长梦多,忙道:“在下尚有急事要赶一程,于公子咱们就此别过!”;
他一拱手大踏步而去,于公子神色连变,却是无计可施,他暗暗打了一个眼色,传下去派人尽量跟随踪迹,表面却装得若无其事,也自拱手道:“杜兄,咱们后会有期?”;
杜天林微微一笑,疾步而去,庄四爷一直猜不透这其中经过究竟如何,自是不便发言,眼见杜天林带着蒙面的贺云消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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