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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娘子 第三章

皇甫珍胸口一窒,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不知所措地张望了下,恬恬唇瓣,「呃……你确定?」虽然是要休妻,但这种事不论古今,都不好拿出来当面讲吧?

皇甫卫的回答是冷冷一眼。

好心没好报!她在嘴里嘀咕两声,才又开口道:「皇甫卫,你答应要给我的休妻书呢?」

此话一出,厅里倏地落入一片诡异的沉静,下一刻,餐桌上的人都跳起来了,首先是皇甫老爷跟夫人。

「卫儿!你要休妻?咱们祖宗有古训,皇甫家不得休妻啊!」皇甫老爷紧张兮兮地拉着儿子的手臂,皇甫夫人也同样担忧地看着他。

这是皇甫家传下的家规,男子绝不能休妻、不得纳妾,若有违者,当立即赶出皇甫家,断绝血缘,一世不再相见。

「大哥!你要休妻?」皇甫琰吓了一跳,没想到大哥居然会做这种傻事。

「大哥,这是真的吗?」

「表哥……」

一时之间,厅上的人全七嘴八舌地吵闹起来了。

皇甫卫错愕地看着皇甫珍,他一直以为这女人终于受不了要现出原形了,今天早上正等着她来气愤质问,没想到她居然是来讨休妻书的?难不成她真忘了一切?

这些七嘴八舌的讨论没打乱皇甫卫的心思,却把皇甫珍给吓傻了。她方才好像听到皇甫卫他爹说皇甫家不能休妻?心一紧,她三步当两步地冲过来,抓住皇甫卫的手臂追问着,「皇甫卫!你爹说的是真的吗?」

「用不着你装模作样!我皇甫家真是三生不幸,居然娶了你这么样的一个媳妇儿,让我皇甫一家断在此代。」皇甫老爷越看她越气,瞧她不知羞耻地扯着自己儿子臂膀,新仇加旧恨,让他忍不住上前挥开她的手。

「?!」地一声,皇甫珍的手背马上红了一块,她愕然地看着出手伤人的皇甫老爷。

「老爷!」皇甫夫人一向心慈,急忙安抚气急败坏的丈夫,虽然这儿媳妇百般不好,但这种家丑怎么好在下人们面前招摇?

「你走开!」彷佛这些羞辱都还不够似的,皇甫琰也伸手推了她一把,愤怒地瞪视着她。

他与席温羽是一对恋人,席温羽差点被毁容的事,让皇甫琰原本就对皇甫珍没多少的好感全消失殆尽,现在看到她,就等于是看到仇人一样。

皇甫珍被推得脚拐了一下,狼狈地摔倒在地,她不敢置信地抬头,一抬眸就看到围绕在四周的下人们眼神都带着讥笑的光芒,而皇甫家的人则是厌恶的表情。皇甫卫更是像一个大老爷似地安坐在椅子上,唇畔甚至还噙着笑意。

饶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她虽然胆小,但是一再被欺凌也是受不了的,更别说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经过了性别平等文化的洗礼,她才不管什么男尊女卑这种观念。

她咬紧牙,真的也动气了。「你推什么推?!」一股火气冒了上来,让她气怒地从地上爬起来,赤红着眼瞪着方才动手推她的人。她狠狠地咬着唇,气得全身都在颤抖,又转而瞪着那个从头到尾都像在看戏的男人,「皇甫卫你这天杀的王八蛋!老天没看到、雷公劈不死的!你这是耍我吗?你答应要给我休妻书的,你一定要给我!」

她快气死了!什么嘛!当她喜欢吗?像个犯人一样被关了半个月,出来还得受这些气?她才不干!

近来一直像个软丸子似任人柔捏的皇甫珍发威了,这副模样还真吓到不少人,一群刚才看好戏的下人全都躲到一旁去,皇甫老爷跟夫人也被她嘴里粗俗的话语给愣住了。

皇甫卫只是瞥她一眼,冷笑了下。「方才我爹说话没听见吗?皇甫家不得休妻。」

昨晚他派去济南打探的下属回来了,原来皇甫珍在那里遇上了一位公子,两人在别庄里相处得不错,渐行渐近,而后她就突然间吵着要回洛阳,回到洛阳却又偏得了失魂症。

哪有那么巧?简直可笑!他就知道她有企图,绝对是想讨到那张休妻书后改嫁他人。一想到这里,皇甫卫心底就不可抑制地冒起了火气,当初是她处心积虑要嫁进皇甫家的,现在说走就要走?他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她?

皇甫珍气得喘吁吁,两只小手握得死紧,恨不得能扑上去揍他一顿。这烂人摆明耍了她!

「你、你给我记住!」气愤地一跺脚,她气冲冲地甩袖而去。

待在厅外的绿儿,自然都看见了厅里发生的事情,再看到气急败坏冲出来的少夫人,也拎起裙摆赶紧跟了上去。

皇甫卫自始至终都端坐在椅子上,眼底一片冷然,看着她气跑的背影,黑眸更加森寒,只有紧握的双手泄露出他真正的情绪。

一股莫名的烦躁盈绕在心头,他铁青着一张脸默然不语。

皇甫老爷看儿子脸色这么难看,原本还想问清楚,但是妻子用力地扯了下他的衣袖,他也只好闭上嘴,挥挥手让众人坐回椅子上继续吃饭。

皇甫珍现在知道为什么有句话叫做「事情不是傻瓜想的那么简单」,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她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皇甫家的人根本听不进她的话,每个都把她当仇人一样看待。这也就算了,皇甫家那是什么烂规炬——不能休妻?是哪个祖宗订的?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逃离这里,只有离开这里,才有机会可以到她当初落水的地方,找到方法回到现代。

自从那天在厅堂上被羞辱之后,她便每天窝在房里苦思着要怎么离开,小说都看过几本了,当然知道要走也得有计划。

她的珠宝盒里多的是金银饰品,怞屉里也有几锭银子,钱不是问题,怎么逃走才是关键。

她观察过屋子周围,发现守卫三个时辰换一班,不论是大门、小门还是侧门,每处都有四个守卫,她想,自己是绝对没办法在守卫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的。

翻墙?别说笑了!那墙足足有她两个人高,她又不会轻功,人矮腿短,怎么跳也不可能勾得上。

在房间里思索了几天,发现逃跑计划没办法施行,她只好沮丧地在山庄里闲晃透透气。还好皇甫卫没限定她只能待在她住的院子里,不然她真的会闷到发疯。

走到腿酸了,皇甫珍四处瞄了瞄,她跟绿儿不知道走到哪了,四周没什么建筑,只有长长的廊道旁边绿油油的草地,再远一点就是一座小湖泊,湖泊后面是密密的树林。

「我们去那边坐坐吧。」随手指了一颗大石头,她意兴阑珊的坐下,低着头看向草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绿儿跟着呆站了好一会,忍不住开口问:「少夫人,我们在这做啥?」

「嗯?」懒懒地看她一眼,皇甫珍耸个肩,「我也不知道。」她觉得自己浑身都没活力,只差不是被推出来晒太阳而已。

绿儿忍住到嘴边的叹息,瞧少夫人的模样,一定还在为前几天的事难过。她随意地抬眸扫过四周。「咦?」

听到她的声音,皇甫珍转了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才发现对面好像有两个人影。

她眯着眼仔细打量一下,「是谁啊?」太远了,看得不是很清楚。

绿儿也看不见对方的脸,但从身形还有衣着的颜色她勉强辨识得出来。「好像是表小姐跟三少爷。」

三少爷?皇甫琰?就是在厅上推她的人?皇甫珍秀眉一拢,撇撇嘴角,瞄一眼远方的情况,「我们还是走吧。」她目前不想看到任何姓皇有的人。

欸话说她现在好像也姓皇甫就是了……

颓丧的低着头,她一脸哀戚地老牛拖步往回走,走没几步,就听到轻轻的「噗通!」声。

她还没反应过来,绿儿就已惊叫一声——

「表小姐!」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见皇甫琰正在不远处捡拾东西,同时他也发现席温羽落水了,飞快地冲回湖边,湖面上水花乱溅,席温羽正在水里挣扎。

皇甫珍站在廊道上看了一下,原以为皇甫琰马上就会跳进水里救人,所以一点也不担心,但等了一会儿后,没想到皇甫琰还是站在原地,急得像热锅蚂蚁一样团团转,心里一急,她拎着裙摆、翻过栏杆就冲了过去。

「少夫人!」绿儿错愕地看着她的背影,愣了一下才跟着追上去。

眼看湖面的水花越来越小,皇甫珍加快速度冲到皇甫琰身边,大骂着,「还不快点救人!」

皇甫琰一脸苍白地看着她,「我不会泅水啊!」

她气急地骂了几句,可时间紧迫,只好吸了口气,毫不犹豫地跃进湖里!

「少夫人!」绿儿一路追过来,眼睁睁看着皇甫珍也跳下水,惊叫出声。

他们的声音引来了不少奴仆,其中几个机伶的,马上跑去通知皇甫卫。

直到跳进湖中,皇甫珍才知道这湖有多深,光离岸边不远处而已,水深就已高过她的头。她努力地张开眼在湖底梭巡了一下,看见席温羽一脚卡在水草中,整个人随着水流摆动。

心一惊,她快速地游过去,先解开席温羽脚底的水草,而后勾住她的肩膀,使劲地将她往湖面上拖。

「噗!」头才冒出湖面,不用她呼救,一双坚硬的手臂就将她跟席温羽一起卷入怀里。湖水冰冷,她冻得全身僵硬,任由对方箝抱着游向岸边。

直到上了岸,她趴在草泥地上猛喘气,抬眸一看,只见皇甫卫浑身一样湿淋淋的,正将席温羽平放在草地上,四周则已围满了奴仆丫鬟。

「少夫人,您没事吧?」绿儿急忙掏出手绢擦拭她脸上的水渍,接过旁人递来的大巾子披在她身上。

「不!温羽!温羽——」

席温羽躺倒的地方突然传来凄厉的哭叫声,皇甫珍气都还没喘足,一听这哭嚎声,心里就想着:坏了!

她轻甩开绿儿扶持的手,踉踉踉跄跄地往席温羽躺的地方走,只见席温羽躺倒在地上,一张秀美的脸蛋惨白一片,胸前已没有呼吸起伏,而皇甫琰正在一旁哭叫着。

「琰弟!温羽……温羽她走了……」皇甫卫难掩悲伤,拉着皇甫琰怕他做出什么傻事。

救人如救火,皇甫珍知道这时代没什么人工呼吸的概念,因此她伸手推开挤在席温羽身边的丫鬓,跪在一旁,先用手指硬掰开她的嘴,将她整个下颚往上拉直。

「你要做什么?」皇甫卫厉声喝斥。

「闭嘴!」皇甫珍没空跟他解释,现在每一秒都要把握。她伸手抚上席温羽的胸口,仔细找到她胸前的剑突,横量了两指距离之后,开始人工按摩跟呼吸。

皇甫卫被她一喝愣了下,接着就看她莫名其妙地突然开始压着席温羽的胸口。更令他错愕的是,她居然捏住席温羽的鼻子,吻上席温羽的嘴,对着嘴里猛吹气?!

她莫名其妙的举动,让四周的所有人全都傻眼了。

这……这表小姐已经死了,怎么少夫人发疯了吗?居然还去亲一个死人?!

真正的人工呼吸十分费力,皇甫珍咬牙硬撑,原本身上湿淋淋的湖水现在早让汗水给取代。

皇甫卫虽然不懂她在做什么,但他习武已久,一看就知道她压的地方是心口,而且瞧她脸色凝重认真,所以他没有打断她的举动。

终于,好一会儿之后,席温羽忽然声吟了一声,开始拚命地咳出水。

皇甫珍连忙将她的头侧扶,让她吐出嘴里的秽物。

「呼……呼……呼……」席温羽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四周的人全部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奇迹似的一幕。

皇甫珍一看席温羽转醒,就知道没事了,她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虚月兑地软坐在地上。

「快抱她去给大夫看,看我干么?」她气虚地提醒望着她发傻的下人。

大伙这才像被点醒般,开始动了起来。皇甫琰抱起席温羽就往房里头冲,下人们也开始叫嚷着,风风火火地都走了,没人多注意她,只有皇甫卫。

当他跟着皇甫琰的脚步要奔去时,倏地回头复杂的看她一眼,心里冒出一股异样的情绪,可他只是看她一眼后,就转身大步离开。

「少夫人,您没事吧?」绿儿看着她问。

这么紧急的情况,用尽了皇甫珍身上所有的力气,她摆摆手,让绿儿搀着自己起来,因为她腿都软了。

「我们回去吧。」再不换掉湿衣服,就怕又感冒了,她这副身子病才刚好没多久。

一回头,看到那深幽的湖水,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自从在二十一世纪溺水来到这里后,她就有点怕水了。虽然她本来就会游泳,但那天的情况却是毫无心理准备下,眨眼间就被漩涡给拖进水底……只要一想起在水底挣扎的感觉,她还是不禁感到一阵哆嗦。

皇甫家最惹人厌的少夫人救了表小姐一命!

这怎么可能?那个自私自利又脾气暴躁的少夫人,居然会舍身跳进湖里救表小姐?!

这件事,皇甫山庄里所有吃过皇甫珍苦头的下人多数都不相信,但有几个当天在现场的奴仆,说得十分生动,一传十、十传百,一天的时间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了。众人分成了两派人马,有人认为少夫人撞伤头,真的变好了;有人则认为少夫人是骗人的。

下人们议论纷纷,连带着整座山庄气氛都有些浮躁,可这些都不关皇甫珍的事了,因为……她、病、了!

「哈啾!」坐在床榻上,她拢拢被子,拿起干净的白绢子拧鼻涕,脸庞透着不正常的红晕,鼻子也红通通的,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少夫人,奴婢绿儿。」绿儿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她疑惑地瞥一眼门板,「进来啊。」奇怪,这丫头平常不都是直接推门就进来了吗?

门一开,皇甫珍就知道为什么绿儿会先通报这一声了,因为走进来的,除了绿儿之外,还有皇甫琰跟席温羽两人。

绿儿端着药碗来到床旁。「少夫人,请用药。」

皇甫珍一闻到那苦涩的药味,胃都打结了,这些天她天天喝,喝到都怕了。

吞了吞口水,她假装没看到绿儿端过碗来的手,把目光移到皇甫琰跟席温羽身上,「有事吗?」能拖一时是一时。

席温羽有些尴尬地看了皇甫琰一眼,他们俩人今天是特意来谢谢皇甫珍的,那一天要不是皇甫珍跳下湖去救人,她早就变成了水底冤魂。

看两人的表情,皇甫珍大概也猜到了他们的意思。「不用特意谢我,一点小事。」说话同时她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你那天怎么会掉到水里?」她明明看到他们倚在一棵树下谈情说爱。

席温羽一听她问的话,脸上又羞又愧,抿了抿嘴,过了好一会才回道:「我……我不小心失足滑下去的。」

皇甫珍拿起绢子再擦擦鼻水,转头又看着皇甫琰,「那你怎么放她一个人站在那?」她知道皇甫琰是不会泅水,所以才没跳下湖里救人。

两人脸色一红,对看一眼席温羽无措地扯着袖子说:「我、我的手绢让风吹走了,琰哥去帮我拾回来。那天……那天很谢谢表嫂。」原本她还以为表嫂又是装模作样,但那天听琰哥说,表嫂当时是毫不犹豫地就跳下水救她。她信了,这个撞伤头后忘了一切的表嫂,现在是个好人。

皇甫琰愧疚又尴尬地顿了顿,喉咙怞紧,久久之后才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之前自己对她那么恶劣,没想到她还会愿意救温羽,这让他惭愧不已。

席温羽说谢皇甫珍还能了解,但皇甫琰说谢就吓了她一跳,她可没忘记这人有多讨厌她。「呃……不客气,不用挂在心上。」

谢完了,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阵沉默。

绿儿忍不住微扬唇角,将药递给皇甫珍,「少夫人,先吃药吧,药凉了会更苦。」

「喔。」皇甫珍端起药,苦着脸抖抖肩膀,深吸了好几口气,摆出一副必死的模样,一口气把药灌进肚子里。「咿……啊……嘶……」苦涩的药汁一入喉,她随即受不了地发出怪声,整张脸都拧成一团。

席温羽见她那扭眉皱脸的怪模样,不禁笑了出来,「表嫂怕苦的话,怎么不吃点糖?」

把腕递给绿儿收拾,皇甫珍无力地靠着床,「大夫说不能吃糖。」她也想吃啊,可那蒙古大夫说说不能吃糖,会破坏药性。

席温羽第一次用不同的眼光打量着皇甫珍,这才发现原来表嫂是这么娇小的一个女人,昔日脸上飞扬拔扈的气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柔弱,楚楚动人正是表嫂现在的模样。

光凭救命恩人这点,就足以让席温羽对皇甫珍改观了,又加上现在亲眼看见她娇弱的一面,一瞬间,席温羽心里只觉得想对表嫂好一点。这阵子家里的人对她是过分了些,令人更想疼惜她。

「表嫂,你现在真的完全不同,这阵子是我们做错了,以后你有什么事情,温羽都会帮忙。」她亲切地伸手握住表嫂的手。

皇甫珍讶异地看她一眼,然后笑了笑,「谢谢。」好吧,这也算是改善关系的第一步,至少在皇甫山庄里,她不再全是仇家了。突然,有个想法窜过脑海,她开口问道:「你知道爷爷在哪吗?」

席温羽愣了愣,「不知道。怎么了吗?」怎么突然问起爷爷了?

她失望地叹口气,「没事。」还以为能探出皇甫爷爷跑到哪,结果仍是没有。唉,她要何年何月才能从这牢笼里挣月兑?

席温羽不懂,皇甫琰倒是懂了,他想起前些天大嫂的举动,「大嫂,你想要离开?」如果大嫂真的忘记一切了,那也难怪她想走——厌恶她的丈夫、讨厌她的公婆和叔嫂,加上得忍受庄内仆人们异样的眼光……这一切都不是现在的她能承受的。

「嗯,皇甫卫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强留在一起只会让彼此都痛苦。」更重要的是,她想要回自己的身体里、回自己的家,留在这里好寂寞,没有人知道夜深人静时,她是怎么想家想到哭着睡着的。

她跟绿儿打听过了,原来以前的皇甫珍……真的很残忍。仗着恩情嫁入皇甫家,不孝公婆、不敬姑舅,这些也就算了,对下人更是时常怒打责骂,还曾经有个下人被她打断了两条腿,而且她又善妒,嫉妒席温羽的美貌,想尽办法也要毁她的容……

天啊!她无法想象这种可怕的人如果出现在她四周会怎样?她一定避之唯恐不从,皇甫卫还衰到娶她,真的是造孽了,根本就是一段孽缘啊!而且……这几次见到皇甫卫时,他冰冷的表情虽然让她有些害怕,但他的眼底,似乎也藏着很深的孤寂?看样子,道段婚姻带给皇甫卫的伤害真的不小。

皇甫琰抿唇,想了想才又道:「大嫂,我并不确定爷爷在哪,只是曾听过,前两个月爷爷出现在杭州。」

「那、那我可以去找爷爷吗?」一听有谱了,皇甫珍黯淡的眸光开始闪烁光芒,下垂的嘴角也扬起一抹希望的笑弧。

「表哥不会让你出门的。」席温羽迟疑地说。事实上,要不是前些天发生了落水事件,表哥早就派人将表嫂押回济南别院了。

「拜托你们,帮帮我吧,我真的不想留在这里。」皇甫珍急切地抓住席温羽的手,哀求般望着她。

「这……」席温羽看着皇甫琰。

皇甫琰顿了下,心怀愧疚之下,补偿的心态就跑了出来。他本来怎么也不该管这件事的,但是……「好吧,大嫂,我就帮你这么一次。过几天我会想个办法让你离开,但是你有办法一个人去杭州吗?」他记得过几天正好有批丫鬟契约到期了,将大嫂混在丫鬟堆里运出去,这不成问题,只是他跟温羽也不可能护送大嫂去杭州。

「嗯,我可以。」皇甫珍激动地点头,双颊红晕更深。

有机会了!只要能出山庄,她就有机会!

皇甫琰又留在房里跟皇甫珍谈了一会儿,见她眼神越来越涣散,知道她病体未愈,便带着席温羽先离开,让她休息了。

等出了皇甫珍的院子后,席温羽同皇甫琰走在回廊上,迟疑地看着他。

「琰哥,表嫂怎么说也是个女人,她一个人独自出门好吗?」表嫂看起来跟她一样柔弱,单独一个人前往杭州太危险了吧?

皇甫琰也有些不确定,「这……可是跟大哥讲的话,大哥大概不会答应。」就算大嫂救了温羽一命,大哥现在对大嫂还是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绝不可能在这时候让大嫂离开。

席温羽也知道这一点,苦恼地叹口气,「唉,那该怎么办?要不,咱们找个信得过的护卫陪表嫂去吧?」

皇甫琰苦笑了下,「尽力而为,」他信得过的人,也是大哥的人啊,这人要是跑去跟大哥禀报,就怕他跟着吃不完兜着走。

「嗯。」席温羽也只能点点头。

「走吧,你身子才刚好一些,回去休息吧。」皇甫琰安抚地拍拍她肩膀,搂着她纤细的腰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等到他们都走远,回廊上另一个弯处,才慢慢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再回头看着那静静矗立的雅庭小院,幽深的黑瞳目光一闪。

几天后——

天未亮的清晨,空气中仍有淡淡的湿气,微微的风吹得皇甫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拉紧身上的披风,拧了拧鼻子,有些紧张地拉拉披风帽檐。

她现在正在皇甫山庄的侧门口,身旁站着一群跟她一样穿着青色丫鬟衫的小姑娘,每个人身上也披了件连帽的薄披风,大伙儿都在等待。她们都是签给皇甫山庄的丫鬟,合约全都到期了,正等着回家。

皇甫琰站在一旁看着山庄总管拿着簿子一一清点人数,等快点到皇甫珍的时候,他就开口了,「不用点了,都什么时候了?快点开门让人出去吧。」

总管哈着腰点头,「是。」转头对侧门的守卫摆摆手。

侧门一打开,七、八个小丫鬟都高兴地走出门,外头也有两辆马车等候着,正要将她们送进城里的驿站,然后再让她们各自回家乡。

皇甫琰一路跟着走出门,看着那些丫鬟鱼贯地开始排队上车,他走到最后一个人身边,轻声地道:「大嫂,我就送到这里了,你一路小心。」

最终他还是没有安排人手护送大嫂,主要的原因,是他实在找不出愿意跟着他瞒大哥的人。不过现在人真的要出发,他也开始犹豫了。

皇甫珍点点头,「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她算好了,等到了城里她就先冲到白马寺附近的山崖,听绿儿说,她就是在那边附近被袭击的。

皇甫琰欲言又止,瞧见总管往他这边看来,他抿紧了唇不再说话。缩在袖中的手握紧了下,他心里的担心跟犹豫最后都只能化为一句长叹,最后在众人的注目下走进门里。

直到皇甫家的总管也走进侧门里,侧门掩上之后,皇甫珍才真的松了一口气。她终于离开皇甫山庄了。

「欸,你快点啊!」已经上了第二辆车的姑娘,笑盈盈地招着手。

「来了!」皇甫珍拎紧手中的小包袱,三步当两步地冲上前,正当她要抬脚跨进马车里时,腰间蓦然一紧——「啊!」她身子无预警往后一倒,撞进一个坚硬的怀里,她还来不及有反应,马车的吊帘已被后头伸出的一只手臂给扯下。

「走!」一道低沉的嗓音从头上灌了下来,让她整个晕然的脑袋倏地被震醒!

驾驶马车的人一听到这个指令,当下手一扬,挥了马鞭就走。

皇甫珍眼看着马车驶离,眼眶微微一红,嘴一扁,失落的垂下头,不想面对任何现实了。

「走吧。」那个抱着她的人举步走向另一边。

她放弃挣扎,低着头侵吞吞地跟在他后面。

走了没多远,来到一棵大树下,树下还绑着一匹骏马,她忍不住疑惑地看向那个男人。「这是……」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皇甫卫缓缓回头,定定地看着她,「你不是要到杭州找爷爷?」黑幽的眸子扫过她,方才拥她入怀时,他才感受到原来她竟是这么的娇小柔弱!

在他心里,一开始的确不相信她患了失魂症失忆的事,可没想到她居然会救了温羽。温羽可以说是间接害她被遣送到济南别庄的人,如果她的失忆是假,那当温羽没气的时候,她应会假装于是无措地在一旁看戏,但她没有,反而是拚了命地将温羽从鬼门关前救回来。

那时她凝重而急迫的眼神假不了,她是真心要救席温羽。她的善良和勇敢让他心里感到震撼,同时也开始相信她是真的忘记以往的一切。

同时,他心中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不只是她变了一个性子,而是有种连他也无法形容的悸动。

所以,当他听琰弟要送她去找爷爷时,就已经下了决心,他也要跟去。他得搞清楚心中那份对她奇特的感受到底是什么。

「呃……对啊,你也要去?」皇甫珍觉得有几朵乌云飘过头顶,他如果要一起去,那她就不能先绕去看看当初落水的地方了。

皇甫卫冷睨她一眼,「离缘不只是你的事。」就算他要休妻离缘,也是他们两个的事,去找爷爷自然也得一起。琰弟不懂事,现下的她半点武功都没有,要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她如何自保?

他一点也没发现,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已代表着开始关心她了。

他这么说也对。皇甫珍犹豫了下,瞄一眼他冷峻的脸色,好吧,看样子她是摆月兑不了他了,况且……他没将她逮回山庄就算不错了。虽然他人讨厌了点,但路上有个人陪着也较安全,毕竟这年头山贼盗匪多,万一真被她好运给碰上了,那她还真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皇甫卫跃上马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见她仍一脸恍神,忍不住蹙紧眉头。「上马。」

「啊?」她错愕地瞪大眼,看着眼前这匹高大的骏马,她的头顶也才到马背而已,她要怎么上马?

在马匹旁边走了一圈,她看了看,最后直接对马背上的人伸出双手。

「干么?」皇甫卫不解地看着她。

皇甫珍赏给他一记白眼,「你没看我人矮腿短,哪上得去?拉我一把啊!」这人存心欺负她嘛!

他黑眸闪了闪,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悦,薄唇抿成一直线,僵硬地握住她的手,一使劲便将她带入怀里。

「好高……」坐上了马背,皇甫珍心里有些害怕,自动自发地抓住他的腰身。

皇甫卫低头看她一眼,见她眸中害怕的神色,心里有股小小的得意,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他拉紧马缰、一踢马月复,骏马扬蹄嘶鸣了下,眨眼间就像飞箭似地奔出去。

「啊!你骑慢一点啊……」

远处传来了凄惨哀求混着马蹄轰隆隆的声响,隐隐约约中,似乎还有个压抑的低沉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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