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婆说的是 第五章
在雕饰美丽的铜镜前打量许久,梁玉慈理了理头上的发髻,戴上椎帽,满意地点点头。
现下虽然已经渐渐寒凉起来,但正午的日头可还是很毒辣,一不小心就会晒到昏头,得注意一些才行。
准备妥当之后,她便跨出房门,心情愉悦地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向后院小门。
最近,那株从洛阳移接过来的牡丹之王──姚黄似乎颇能适应扬州的天候,接枝的地方也开始吐出新芽儿来了,这让辛苦照育它的梁玉慈松了一口气,也感到无比的成就。
尽管如此,她还是每天在繁忙的家事中抽空来探望这株极其娇贵的牡丹,深怕一个不留神,之前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想起压在肩上,那堆根本做不完的杂事,原本正踩着雀跃开心步伐的她,也忍不住要垮下脸来。
那一天她真不该因为一时的气愤冲动,就顶撞婆婆小姑,甚至害严靖月跌倒丢脸……现在可好!为了报复她的杵逆,她们变本加厉地扔了许多压根不该由严家少女乃女乃来做的粗活儿,还威胁她不能拒绝,否则就要教严靖云休了她。
其实在灶房哭过之后,她就反省过了,自己身为后辈,就算婆婆确实是误会了她,她也不能用那种口气跟长辈说话。说不定,之前她为了让她们改观所付出的努力,就因为这样而功亏一篑了……
「唉……」她蹲在牡丹花前,非常苦恼地戳戳它的叶子,对着算是「同乡」的姚黄喃喃自语。「你说,她们会不会更讨厌我?」
噗哧──身旁突燃传来一阵窃笑,梁玉慈连忙红着脸飞快地站了起来。
真、丢、人!她对着牡丹花自言自语的模样竟然被人看见了!而且,会在这个时间跑到花圃这儿来的,也只有……
「啊,抱歉,我实在太失礼了。」一道温润悦耳的女声响起,语气里还带着些许笑意。「-就是靖云的媳妇儿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会对花说话哩!」
咦?女的?!听见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梁玉慈吃惊地仔细往后一瞧,原本讶异的小脸却陡地拉了下来。
「我就是,请问您是……」她扯出礼貌性的笑脸,努力压抑蹙起眉毛的冲动,视线却直直地定在那女人亲昵地挽着严靖云手臂的丰腴玉手上。
这位姑娘未免也太过放肆……和有妇之夫过从甚密也就罢了,还大胆到当着她的面儿,直呼她家相公的名讳,黏在她家相公身上!
更夸张的是,她的相公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梁玉慈气得简直想抓起男人的大掌狠命咬一咬,以纡解自己心头那骤然涌出的强烈酸意。
丰腴美艳的女人又说了些什么,她并没有听见,只是勉强维持脸上的笑,一径地盯着女人瞧。
那明明是属于她的臂弯、属于她的大掌,连那男人也该是属于她的,这女人却抢得这样理直气壮……
等……等、等等一下!梁玉慈猛地一愣。她刚刚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什么「那男人该是属于她的」,她怎么会这样想?简直羞死人了!
骤然察觉自己不可理喻的占有欲,她一张脸蓦地像火烧一般地红,不仅连耳朵都发烫起来,还一路蔓延至颈部去。
「玉慈妹妹,这一团包住枝条的是什么呀?」女人指着接枝的部位问道,却久久得不到她的回复。「玉慈妹妹……-的脸怎么这么红?」
她循声抬头,正好撞入严靖云若有所思的双眸中,彷佛她所有的心思全被他窥看得一清二楚。
「我我我没、没事!」梁玉慈慌慌张张地摇摇手,深怕自己再露出更多马脚,随口找了理由就想开溜。「我还忙着,先失陪了……哇啊!」
她太过心急,没有留意脚下,等到迈开了步子,才发现自己正一脚踩向价值连城的姚黄!
梁玉慈惊叫一声,硬生生地收回已经跨出去的纤足,却因此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狼狈地摔进扎人的树丛中──
「小心!」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属于男人的有力臂膀圈住了她,将她扯进一副温暖的厚实胸膛。
她愣愣地倚在他的胸前,一时之间回不了神。男人身上特有的体味和衣袍上的熏香揉合成他专属的味道,随着呼息飘入鼻端,也醺醉了她……
怎么会这样?她确定自己并没有摔着,为什么还会感到头晕目眩,虚软得几乎站不住?
严靖云搂着他的小妻子,讶异于她的瘦弱娇小。
她明明餐餐都准时跟着大家用膳,虽然吃得不多,可也不至于这么不长肉吧?她吃的那些东西究竟都到哪儿去了?!
他……他怎么还不放手?「呃,相公……」旁边还有个眼睛瞪得老大的观众,梁玉慈不由得满脸通红地拍拍他,要他放开自己。「你可以放开我了,我自己能站好的。」
话声一落,严靖云的确是放开了她,可是那一双大掌在抽离她的手臂和背脊之后,却改往其他地方探去!
「啊啊啊!」梁玉慈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因为、因为她那有名无实的丈夫,居然抚上了她的腰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她毛手毛脚起来!
「靖云,你们夫妻俩要亲热,也得挑挑地方吧?」丰腴女人暧昧地掩起嘴儿,娇滴滴地调侃道。「既然我要的东西都选好了,就劳烦你送过来啦!」语毕,她便潇酒地摆摆手,转身离去。
严靖云瞪了女人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继续进行探索的举动。
虽然那女人的离去让梁玉慈松了一口气,但是夫君那肆无忌惮的碰触却又令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到底在做什么?该不会是要惩罚她差点毁了贵重的姚黄,所以,才突然色心大发,要她拿身子来抵吧?!
「你、你你到底想怎样?!」梁玉慈抖着嗓子问道,一张脸已经因为满脑子不可告人的妄想,而涨红到发紫了。
严靖云压根不理会她的扭捏慌乱,将她上上下下模个满意后,才抬起脸来,不满地开口──
「-为什么这么瘦?」她刚嫁进来的时候,身子似乎还更强健一点,怎么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就憔悴成这样?思及此,他心里的愧疚更盛。
咦?梁玉慈错愕地僵住。「你……喜欢胖一点的女人?」在还没意识到之前,这句话就这么自然地从她口中迸了出来。
天啊天啊天啊──她刚刚说了什么?她用力-住不听话的嘴,巴不得地上能冒出个大窟窿让自己躲进去。
真是羞死人了,她怎么会就这样把心里的话给问出来啊?!
可是……他这是在关心她吗?梁玉慈偷偷瞥了同样愣住的男人一眼,心里隐隐抱着希望。
「-这样瘦巴巴的,人家见了,会以为咱们严府虐待-,不让-吃饭。」严靖云的脸上也因为这句不假思索的问话而染了一丝赧色。为了掩饰自己的动摇,他故意恶声恶气地道。
可是,她也拿自己吃不胖的身子没辙啊……梁玉慈无辜地眨眨眼,发现他口气虽差,但表情却极不自在。
见她瞅着自己不说话,严靖云的脸色又坏上一分,恼羞成怒地凶道:「不是说还忙着?-要在这里蘑菇到什么时候?」
这一瞬间,梁玉慈见到他那明显的困窘神情,她赫然明白了──这男人,原来也会害躁呢!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除了冷淡及轻蔑以外的表情,她忽地感到一阵欣喜,像是坚持了许久,终于挖掘到宝藏,连嘴角都不由自主地上扬了。
原来他刚才是真的在担心她的身体啊……一想到自己总算不再被当作不存在,她几乎压不住从胸臆间泊泊涌出的笑意。
严靖云瞪着她那「嚣张」的盈盈笑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一点都不介意。
比起她那像是吞忍一切委屈的压抑哭法,他倒觉得她略带娇憨的甜美笑容,以及对牡丹说心底话的傻气模样,看来顺眼多了。
娶她进门的时候,明明决定要对她敬而远之的,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总是被她多变的样貌吸引住目光,压根就没办法彻底无视她的存在……
花圃里蓦地刮起了一阵风,强劲得连地上的枯叶都被吹起,衣着单薄的梁玉慈立刻打了个哆嗦。
严靖云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细想,身体便已早一步做出反应──
「在这里等着。」最后一字的话音还未落下,他已施展绝佳轻功一跃而去,留下还丈二金刚模不着头绪的梁玉慈。
不过片刻,严靖云又回到原地,手上还多了一件宽大的袍子。
他不由分说地将袍子披在她瘦小的肩上,这体贴温存的举动让梁玉慈双颊倏地飞上两朵彤云,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眸中的柔光。
今儿个吹的到底是什么风啊?他怎么突然……变了个样儿?不再把她当成摆月兑不掉的牛皮糖,反而开始关心她、在意她,就像……就像一个丈夫对待自己的妻子那样……
注意到她讶异的视线,严靖云又不自在了起来。
他是怎么了?就算对这女人心怀歉疚,也不必这么嘘寒问暖的吧?!
「再不快点回去,倒楣的可是。」他仰首看了看天色,故作冷淡地道。
闻言,梁玉慈跟着抬头观望天色,才瞧了一眼,她便惊讶得差点合不拢嘴。
都巳经是这个时候了?!「啊──糟了!」她整张脸顿时垮了下来,捡起一旁的椎帽,便要从他身边跑开。
瞅着她慌乱焦急的背影,严靖云不觉漾起一抹微笑,伸手扯住陷入慌乱的她,将她拦腰抱起。
「抓稳了!」说着,他提气单足一点,就带着她跃上最近的屋檐,飞快地在空中移动──
感受着掠过脸颊的冷风,梁玉慈紧紧环抱着男人的颈项,忽然觉得他的体温密实地围绕熨烫着自己,就连心窝都跟着暖了起来。
她逸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忍不住更加偎进那个令人安心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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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有话要跟你说──」用过午膳后,严靖云正要回到织坊巡视,却被自家小妹一把拉住。
「什么事?」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和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严靖月双手插腰,横眉竖目地质问:「你怎么会和她一起回来?还有,她身上那件袍子是你的吧?」
被问及连自己也理不清的心绪,严靖云沉下脸来,淡淡地道:「没有什么,不过是借她一件袍子罢了。」
严靖月蹙起柳眉专注地观察大哥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大哥怎么会突然对那个女人展现善意?什么「不过是借她一件袍子」,过去她费尽心思要凑合他和宝卉,就不见他这么殷勤地对待人家!
「你不是一直很想快些休了她,做啥对她那么好?」忽然,她-起双眼,怀疑地道:「大哥,你该不会是……心软了吧?」
没有想到送梁玉慈回府的事情会被小妹撞见,严靖云虽不想被误会自己与那女人有什么,但也找不出话来解释自己当时这么做的理由。
「-在胡说些什么?」他扯起薄唇笑了笑,视线却悄悄移开。「别净缠着我,坊内还有事在等着。」
听见他这敷衍打发自己的话语,严靖月眉头的结揪得更紧了。
尽管一点都不相信他的否认,但她还是乖乖地退出一条通道让他离开。
她敢肯定,梁玉慈那个女人绝对在大哥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他才会变得这样古怪!
当时正好经过长廊、亲眼目睹大哥亲昵地抱着那女人从屋顶跃下的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哥不但没有像平常一样,不屑跟那个女人共处一室,反而还跟她搂搂抱抱,用几近温煦的目光望着梁玉慈!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她懂什么媚术或巫术,才让大哥一夕之间换了个人似的?!
这样下去可不得了,大哥一定会被那女人骗得团团转,说不准最后连他们这些家人都不愿认了!她非得想办法阻止才行……
严靖月苦思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凝重地往兄长离开的方向望事一到如今,也只有请「她」过来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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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第一道曙光射入房内的同时,严靖云便立刻醒了过来。他没有起身,继续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
没有多久,隔壁厢房便传来——的声响,像是有人也已醒来,正下床添上衣衫。
他髓着那些细微的声音,不自觉地在脑中勾勒出画面来──
两人虽然隔着一道墙,但是耳力敏锐的他仍是能从各种声响,猜出她的所有动作。
她每日醒来的时间都差不多,总在第一声鸡啼之后,就能听见她起身更衣。她不像娘和小妹,梳发妆扮都要花上很多时间,总是俐落地打理好自己,踏着轻快精神的脚步经过他的房门,没有一天例外……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这样不由自主地暗中观察她?严靖云烦躁地翻了个身,觉得越来越不了解自己某些诡异的举止。
他可以对不是自愿嫁进严府,却被所有人排斥的她感到愧疚,但没必要关心她的一举一动吧?
更何况,他并不想延续这门被迫接受的亲事,等到来春姚黄顺利开花,他能从此甩开她,而她也能获得解月兑,去寻找珍惜她的人家。
在此之前,他对这个注定要离缘、暂时的妻子,实在不需要太过相亲相爱。
严靖云又翻了个身,决定再假寐一会儿。近日杂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他就算是迟些过去也不甚要紧。
但尽管不想去注意,隔壁厢房的人儿规律刻板的一举一动,仍一声不漏地传入他耳中──
「咳咳……」忽然间,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响起,严靖云立刻皱起眉头,睁开了眼睛。
昨天他不是已经拿了件袍子给她,怎么还会染上风寒?看来这小妮子的身子骨真的很差,简直是风一吹就会倒下……
少顷,外头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而与这同时进入严靖云耳中的,还有一声清脆响亮的「哈啾」。
听到这里,他终于烦躁地从床上起来,顾不得先穿好衣服,只随手拿了件袍子披上便冲到外头去,
「怎、怎么了?」他毫无预警地开了房门,一出来就猛盯着自己瞧,梁玉慈吓了一跳,说话不由得结巴起来。
严靖云-着眼,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发现在秋意微凉的清晨里,她竟然还穿得如此单薄,不禁一阵恼火。
「-给我回去穿暖些。」他霸道地扳住她的双肩,强迫她反身走回房里,还冷冷地撂下狠话。「-要是胆敢再咳个一声,我就让总管去抓最苦的药来煎──」
用力阖上房门,严靖云表情不豫地双手环胸,瞪着那道门上的雕花,像是要监视她是否乖乖听话。
这个女人看来俐落能干,似乎什么事都难不倒她,事实上却意外地迷糊,也不懂得照顾自己,教人不好好看着都不行!
慢着,他这是在做什么,当她的丫鬟老妈子?!严靖云蓦地一阵愕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多管闲事。
不等他想清楚,面前那扇房门便被人从里头推开,加了几件衣裳的梁玉慈缓缓从房里走了出来。
一大清早的,她才刚迈出房间,就让他凶神恶煞地拦下,还不由分说地就要她穿暖些……
似乎从昨日开始,他对她的态度就不一样了。她真的很好奇,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才让这男人突如其来地,如此「用心」照应?
不过,疑惑归疑惑,这个问题她可不敢找他当面问清楚,就怕好不容易改善的关系,会在瞬间毁灭。
但她不得不承认,这种被人关怀叨念的感觉真的很温暖。自从嫁到严府后,她已经许久不曾感受到了……
「这样行了么?」她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男人面前,有些羞怯地拉了拉身上厚暖的衣衫问道。
苦恼的男人这才回过神来,认真检视她的装扮后,满意地点点头。
「这还差不多──」然后,像是突然发现自己多事的诡异举止,他故意板着脸解释自己的行为。「要是-病了,咱们一家四口也会跟着遭殃,-最好给我留心一些!」
他自认语气冷淡,绝对不会让她起疑心,却忽略了自己脸上那抹掩不去的尴尬赧红。
「我……我知道了。」梁玉慈愣愣地点点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这个男人他、他真的脸红了,她昨天果然没有看错,原来看来英明神武的严靖云也会害臊、也会有这种心虚的表情!
在她心里,那个总是离她非常遥远的人影,此刻一下子拉近好多。他不再模糊陌生,反而一点一点地真实清晰起来……
「-笑什么?!」觉得她脸上的了然笑容分外刺眼,严靖云忍不住蹙起眉。
「没有、没什么……」她连忙收起笑脸,匆匆奔向灶房。
瞅着她的背影,严靖云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她的打扮有哪儿不太对劲……
「大哥,你在看什么?」严靖月的声音鬼魅般地从他背后响起,脸上表情高深莫测。
早就发现她接近的严靖云并没有被吓到,他淡淡地瞥了小妹一眼后,便径自走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见兄长不理会自己,严靖月赶紧拉住他。「过几天有个庙会,我跟宝卉都想去瞧瞧,你拨个空陪陪我们好不好?」
她的眼神太过诡诈,心里盘算着些什么,严靖云不是不知道,只是庙会龙蛇混杂,他不可能任小妹她们独自上街。
「那就等我巡过织坊再说吧!」他无奈地允诺,望着开心离去的严靖月,一个念头赫然闪入他的思绪中──
他终于知道,梁玉慈的打扮究竟是何处不对劲了!
一般女人家就算是嫁作人妇,也总喜欢在发髻上插些花儿啊、簪儿啊的,再不然,也会在眉间贴些花钿。
唯有她,总是以一枝玉簪作装饰,衣裳的款式颜色也太过素雅,年纪轻轻就穿得像个小老太婆!
想起她规律的作息与习惯,的确也很像个老太婆,严靖云突然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
庙会么……他抚了抚下颚,忽地有股带那个小老太婆去开开眼界的冲动。看着她有神的大眼充满讶异,小嘴也吃惊得合不拢,一定很逗趣──
他径自陷入沉思之中,却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满脑子都是那个瘦弱却又坚强的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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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会的日子很快便到了,这一天,扬州城一早便涌入大批前来进香及凑热闹的群众,把整间寺庙挤得水泄不通。
为了避开人潮,严靖月打算用完午膳、与好友宝卉会合后,再过去逛逛,严靖云便利用这段时间,赶紧将杂事料理完毕。
只是,距离正午还剩下一个时辰,那个每天都会固定出现在花圃的娇小人儿却还不见人影。
「少爷,这些帐目有哪里不对么?」织坊里的帐房麒着主子阴沉的脸色,忍不住冒出一身冷汗。
「帐目很清楚,也没有不对。」见手下紧张惶恐的模样,他更加不悦地沉声问道:「为什么这样问,难道织坊出了事儿?」
「不、不是这样的……」帐房连忙摇手解释道:「小的只是看少爷您……脸色不太好,以为自己写错了,惹得少爷恼火。」
严靖云不由得露出讶异的表情。他现在看起来像是不高兴?怎么会?!织坊的生意蒸蒸日上,照理说他的心情应该好得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生气?
「我没有恼你,你多心了。」下意识地,他第三十七次望了望外头的天色,装作随口似的问道:「看见少女乃女乃了么?」
「呃……没有,今天还没有看到。」话题突然转向,帐房差点反应不过来。
突然间,帐房明白了──原来少爷是为了这件事情不舒坦啊!
「少爷,今儿个城里办庙会,街上人潮汹涌,少女乃女乃个儿又不高,说不定是被挤得动弹不得了。」他了悟地笑着,俯身对主子提议。「要不要小的帮您遣个人去找找?」
听他这么一说,严靖云不禁在脑中勾出梁玉慈被人群团团包围的凄惨模样,一双剑眉忍不住蹙得更紧。
「不用了,我自个儿去找。」说着,他将帐册随手一扔,也不管帐房接住了没有,便施展轻功到街上寻人去了。
那个小老太婆,绝对是被人群给淹没了!她第一次跟着自己到织坊的时候,不也是三两下就不见人影,还差点被人欺负了么?
他越想越担心忧虑,不由得纵上屋顶,登高藉以望远。瞧了半晌,没有发现那道纤瘦柔弱的身影,却看到两个眼熟的女子正走过街心。
严靖云一跃而下,落到严家小妹和她女伴的面前,无视于两人欣喜的表情,径自焦急地问道:「靖月,看见-大嫂了吗?」
这话一出口,不仅严靖月的笑脸当场僵住,连向来懂事大方的宝卉都冷下了表情。
严靖月没好气地回答:「脚长在那个女人身上,我怎么知道她上哪儿去。」她骤然注意到气氛不对劲,赶紧将好友推向兄长。「大哥,我和宝卉正要到织坊找你呢!你别理她了,陪我们去逛逛吧!」
「-们先到织坊去歇会儿!」岂料严靖云连看也不看宝卉一眼,只淡淡丢下一句话,便又钻入人海继续寻找。
「大哥!」严靖月气急败坏,却怎么也唤不回已经远去的兄长。她歉疚地转身对好友解释。「宝卉,我想很可能是姚黄出了什么问题,否则我大哥平常根本不搭理那个女人的!」
「嗯,我知道。」宝卉温柔一笑,拍拍她的手表示不在意。
「太好了,那我们先到织坊去吧!」严靖月松了一口气,也笑着牵起好友的柔荑,继续走向云罗织坊。
抬头望向严靖云消失的方向,宝卉水媚的眼里倏地闪过一抹谲光──
「只有我才最适合当严家少女乃女乃,严大哥最后一定会选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