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日,别消失(一) 第六章
一天,Rem在湖边练习,练习变身又练习幻术。
她把自己变成一只鹅一株树木,然后又使四周变成白雪飘飘的天。最后,她变得有点闷,便把自己变成十八岁少女的模样,还是这个变法最百变不厌。
长腿、美丽的胸脯、野艳的头发、闪亮的眼睛和丰满的唇。已经等了太久,这样变完又变也不是办法。
今天,就请Nager帮忙。
Rem变回小女孩的身躯,怀着盼望的心情走到屋子中,Nager正面向着实,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Rem对Nager说:“想对你说些事情。”
Nager把脸转过来,望着她。忽然,Rem想到他这一身,不过是人皮……
究竟,一个会把身份瞄着自己的人,是否信得过?
“你有什么事?”Nager问。
Rem说:“我的练习已做完了,功力都差不多。我想向你寻找成长的方法。”
Nager望着她,问:“你真的那么渴望长大?”
“谁不想?”她说。
“为什么你要长大?”他问。
“人是会长大的。”她惊异于,Nager的提问。
Nagger望着她。Rem抿了抿嘴,不喜欢Nager盯着她。
她重申:“你说过会帮我。”
Nager不语。
Rem说:“Libre也希望我长大。如果你疼我,你也会想我长大。”
Nager说:“Libre没说过希望你长大。而我疼你,你也因此不用长大。”
Rem皱眉:“你相说些什么?Libre的心意你怎会知?为什么你疼我,我就不用长大?
Nager沉默片刻,然后这样说:“其实,你很讨厌我吧!”
Rem大惑不解:“你说些什么?我视你如父亲。”
Nager说:“你也像其他人那样嫌弃我丑。”
Rem但觉奇怪极了,问:“怎会这样?”
Nager望向她,说:“世事是不可能变更。”说罢就往屋外走,朝湖边的方向一直走过去,
Rem跟在他身后,起初她不说话,但一直一直走,她不知要再走多远,Nager才肯停下来,于是她从后喝止:“停步!你要给我长大!”
Nager真的停下来,他把身体别转来,说:“也只不过是如此。”
Rem正想再说话之际,忽然,双脚就不能动了,地上的泥土把她的双腿紧紧吸啜着,土地也起了变化,从她的脚畔生出树芽,继而瞬间向上升展起来,那是蔓藤,互相交缠围困,最后,在Rem的身旁,罩成了一个蔓藤的牢笼。
Rem抓住笼,尖叫:“你这算是什么!”
“你不会长大!”Nager告诉她。然后,他就往回路走。
“Nager!Nager!你疯了!”Rem高叫,但Nager没有回头。
没多久,天就黑起来,她抬头望着月亮,月色很迷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Nager偶然一次的古怪脾气吗?抑或,是她做错了事。
接近深夜之时,Rem就屈膝于笼内睡着了,沉睡中,有声音叫唤她:“Rem。”
她睁开眼来,那是Libre。
“Libre!”她叫出来:“快放我走。”
Libre却坐在土地上,怔怔地看着她。
“Libre,”她疑惑了。“快给我破开这笼子,Nager困住了我。”
Libre动也不动,他只是凝视她。
Rem说:“Nager发了疯,我向他要求长大,他就把我困在笼中。”
Libre这样说:“是的,你不会长大。”
Rem望着他,她一个一个字吐出来,“什么?你——说——什——么?”
“你不会长大。”Libre再说一遍。
“你也疯了。”她压低声音说。她瞪着他,只见他木无表情。
“Rem,”Libre说:“放心,我们永不分离。”
“当然了,我们不会分开啊!”Rem说。
Libre再说:“我们结合了之后,我就天下无敌。”
“什么!”Rem不明白。“你要什么天下无敌,你都不是这种人。”她再多加一句“我们……一早已结合了啊……”然后就说不下去。”不,”他却说:“不是你想象的。”
Rem瞪大了眼,心中一寒。“那么,该是怎么样?”
Libre平静地说:“我该把你吃掉。”
Rem望着他,屏着呼吸。
Libre续说:“我便可以吸收你的魔力。”
Rem瞪着他。两人对望了数秒,继而,Rem抓起一堆泥,向Libre的脸掷过去。她叫:“你发疯!你给我滚!”
Libre静态如昔,他轻轻对她说:“三日后,就吃掉你。”
Libre的眼睛仍然那么蓝,蓝得仿如黑夜中的荧光,这种蓝,是万籁星宿的归宿,这蓝色,拥抱天拥抱宇宙,世上所有一切,都栖息在这蓝色当中……Rem熟悉这美丽的蓝,只是,蓝眼睛背后的表情,她这些年来根本没看过。没有,他从没有这样。
此刻,Libre是阴冷的。
“不厂她大叫:“你不是Libre!”
Libre说:“我是他,又不是他。”
Rem咬着牙问:“你说什么!你是淮?”
Libre说:“我是由Nager而来。”
Rem再一次把泥掷到他脸上。泥泞下那张脸确实是那个她爱看的人。
“不——”她怎会与Nager有关?Nager是一只怪物——
Libre说:“Nager那么疼你。”
在激动的尽头,Rem落下了泪,那是她黑色的眼泪。
她说:“对,Nager很疼我,你也很疼我,但你究竟要对我说些什么?”
Libre告诉她:“我是Nager的一个梦。”
黑色眼泪仍然一串串掉下来,但Rem的表情静止了。教她如何反应?
Libre站起身来,朝房子那边走。Rem望着他的身影,他那么纤巧,那么美丽,他就是她所爱的人。
他怎会是一只怪物的一个梦?她亲吻过他,拥抱过他,依赖过他,他怎可能只是一个梦?
困在笼中的她看不见,Libre真的走进Nager的房子内,他像是一个居住在房子中的住客那样,步履轻快又熟悉,直至到达Nager的寝室之内。
床上,有Nager躺下来熟睡的身影,他睡得真的非常深,深得,刚完成一个梦。
梦中,Libre就出现了,他走到Rem的身边,为Rem做一个伴。可是,Rem不高兴了,把泥掷到Libre的脸上,而且,Rem更哭泣起来,流下黑色的眼泪。
Libre是Nager的一个梦。
Libre没有胡说,他就是Nager最深沉的梦想。只有在梦中,Nager才可以由一个怪物变成一个美少年,然后,实现一切美少年应得的东西。譬如,一段可歌可泣的恋爱。
如果,Rem的梦想是恋爱,Nager的其中一个梦想亦然,他活了六百年,但没试过那是什么一回事。怎可能有机会试?他是一头怪物。
Nager诞生在湖的底部,它是一头绿色的龟类,靠吃其他小鱼和吸食人的血液维生。当小孩子在湖中畅泳之时,Nager就发挥它的本性,把小孩子咬毙,只吸其血不吃其肉。然后,经历了很多很多年,Nager进化了,长出了手脚,可以往湖外的世界探索,它喜孜孜的,想融入土地的生活,可是,皆因太丑陋了,土地上的生物都害怕它,Nager只好再次沉进湖底。
它继续吸干人的血,被抽干血液的尸体浮到水面之上,Nager把这些人的灵魂一个又一个安放在湖底石头之下。Nager并不太坏,它只是朝着自己所需而进化。
不太坏的Nager却十分十分丑,丑得,得到了魔法学会变身之后,他也变不到漂亮的人形,变来变去,都是最丑的人种。已经六百年了,它已变成他,步行如人类,呼吸如人类,只是,Nager是最丑的人类。
既丑又孤独。变成了人类之后,孤独的他也只能当一个流浪汉,过着被唾弃的日子。真是的,那么丑,谁还有心情做人?
他见过很多,也知道很多,当遇上小小的Rem,他便知道,可以得到更多。他看见,Rem有一本魔法书,只要吃掉一个懂魔法的小孩,他就能魔力大增,说不定,从此,他可以变一张漂亮人皮来披上,摆月兑极丑的命运。
明白吗?拥有丑陋的人的伤心?
Rem是那么精美,如同女圭女圭一样的美丽,她雪白、秀雅、精灵。Nager喜欢她,如果,吃掉她,他也大概可以变得很好。
他留下她,要她学习魔法,只是,她要求交换一个条件:“我要恋爱。”她说。
Nager迷惘了。她要恋爱,但与谁恋爱?恋爱又是什么?但他要留下她啊,因此,她就要有一场恋爱。
根本,未尝过恋爱。在梦中,却有相近的感觉。
因此,惟有——
Nager,就让他的梦活生生地走出来。
在梦中,他是一个美少年,有着与现实中最相反的特质。蓝眼睛、俊美、纤弱、细巧,是那种一握便碎的美丽。这美丽迷惑了Rem,也迷惑了Nager。Rem沉醉恋爱中,Nager自己也避不过。
不如,就让旖梦一生一世来去自如好了。恋爱的醉生梦死,为Nager的生命达到高潮。
在梦中,Nager尝到了吻,尝到了,尝到了被爱。有什么震撼得过被精美如Rem这样的躯壳与灵魂一心一意爱慕着?从小小娃儿的明了中,Nager第一次看到这世界,原来世界会闪,世界是粉红色的,世界高尚又脆弱,世界是灵魂升华的最高点。
世界,比他知道的,要感人千万倍。
Libre的爱情,就是Nager的爱情。
倘若,不以真正的躯体试探Rem,Nager大概会一直爱下去。Rem那么厌恶Nager的青蛙身体,嫌弃得皱上了眉。Nager的心就跌进寒冰湖中,真相,也不过如此。
清醒吧,清醒吧。他爱上了她,而她,只不过爱上了他的旖梦。
Nager哭泣了,眼泪由豆般大小的眼睛流下来,眼泪经过了他的眼疮,又流至兔唇的缺口上,他吸一口气,吞掉自己的眼泪,于是,眼泪就被吸进了牙缝之内,再骨碌掉人口腔中。看吧,人丑,就连流下一滴泪,也显得滑稽不美观。
Nager想起了Rem流下眼泪的美,那黑色一颗一颗划过雪白晶莹的脸庞,这才算是真正的落泪,如在脸上垂下水造的帘珠一样美。
人丑,做什么也丑。人丑,她就不爱我。
现实一点吧,他对自己说。还是吃掉她。吃下她,魔力大增,说不定,披上的人皮比旖梦中的那个美万千倍。
请容许,丑人也有他们的愿望。
Libre已走进Nager的身体内,如同一个灵魂归位。
今次,Nager是哭醒的。
翌日,天一亮,Rem便听见烧柴的声音,继而是灰黑上升的烟,那是屋后的空地,这地方通常要来做饭。Rem抓住蔓藤伏向前,惊惶得很,她没忘记,Libre昨晚说要吃掉她。
她不明白那是什么一回事,只是,没多久后,不只有烟,更有香气。很香很香,如一锅最浓最多用料的汤:丁香、百里香、月季叶、黑胡椒、甘笋、洋葱、番茄膏、豆蔻、迷迭香、柠檬皮、稀黄肉汁、四季豆、葡萄酒、橄榄、茴香……
连Rem也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她很饿。
不,不是要来对付她的,这锅香喷喷的汤料,是用来煮早饭。Rem咬着牙对自己说。对了,昨夜所听见的一切,只是一个梦。
然后,她看见Nager自房子那边走过米。
Rem高叫:“Nager!”
Nager问她:“睡得好不好?”那兔唇的缺口像水母的伸缩动作。
Rem没理会他的提问,她说:“Nager,放我出来。”
Nager说:“是不是肚子饿了?但对不起,你要饿上三日三夜,好使身体干净,这样的身体,才可以吃进肚子内。”
Nager说得气定神闲,Rem才知道,一切已成定局,他是认真的。
“你不可以这样!Nager!你很疼我的!”Rem尖叫。
“但你不疼我。”Nager望着她说。
Rem说:“我疼你如父亲!”
Nager模了模自己的头。
Rem再说:“我信任你依靠你爱护你!”
Nager说:“你会死得很有价值。”
“不——”Rem把手伸出蔓藤之外,高声嘶叫。
Nager又背着她步回房子那边。
Rem哽咽看说:“别吃掉我……你让我长大……别吃掉我…”
Nager边走边说:“你不能长大,长大了有了月事我就不能够吃你。你每天都吞进肚里的水果糖,就是我要你不长大的灵药。”
水果糖……Rem激动非常,猛地朝Nager的背影嘶喊:“你根本一直以来都是假装对我好!你由一开始已计划吃掉我!”
走进房子之前,Nager回头,他说:“所以别坏我大事厂
Rem掩着嘴,愕然地瞪着Nager的背影,仍然无法接受他说的每一个字。
她屈膝坐于笼中,掩脸饮泣。又累又怕又饿,有生之年,如今最是难受。
她思考着Wania教给她的伎俩,以及从Nager学回来的魔法,努力想象逃生的可能性。
她尝试令牢笼倒跌,令泥土松懈。然后,令万物转移,于是草地上的小花被力量拔起来了,在她眼前旋转。可是,她的魔力,只不过就是如此。
她又意图用幻术把自己变走,可是,她变掉的是四时五境,把凋谢了的花重新赋予生命,花开又花谢,树叶的颜色也由绿变黄再发芽变青,她把景物转换,但换不了自己的困境。
在笼牢中,她累了,跪在地上哭了一会,然后又小睡一阵子,睁开双眼,就看见Libre,他在笼外看着她。
蓝眼睛柔和如昔,Rem根本不能相信,Libre是Nager的一个梦。Nager怎可能有这样美丽的梦?
眼泪,又再落下来。Rem凄凄地说:“Libre,告诉我,一切都是开玩笑。”
Libre说:“你走不掉的了。”
Rem仍然看不出,面前这个人的破绽,只是心碎地说一句:“你舍得?”
蓝眼睛内,哀愁涌起。他捉住她伸前来的手,告诉她:“我不舍得,所以我来看你。”
Rem说:“你与Nager是不同的!”
Libre轻轻说:“我来自他,无他便无我,我既独立又依赖。”
Rem问:“但你对我的爱呢?是活生生的出于你自己吧!”
Libre平静雪白的五官中,就浮现出疑惑了。“我只知我要前来爱你,而当我爱上你之后,只能一直爱下去。”
Rem听了,掩住脸再哭道:“那么,你不能让我死去。”
Libre说:“或许,你被吞进Nager的身体之后,我们能于一个很特别的空间相见。”
Rem的反应很大:“哪个空间?我在大肠中你在脑细胞中吗?Libre,你一定要救我出去!”
Libre只觉一身的虚弱:“恕我无能为力。”
黑色的眼泪把她的脸画成一行又一行的间条纹,她真的心碎了,退后一步,跌坐泥地上。
Libre站起来,转身便走,他的姿态轻盈,没有一点沉重。忽然,Rem觉得,也许,他真的只是一个梦。
轻轻的、无重的、飘渺的、不真实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Rem双手掩面,但觉惟一真正实在的,是笼罩四周的香气。被吃掉,就是实在的将来。
Libre一直走,走向房中Nager的身边,最后,Libre消失了,留下知觉逐渐恢复的Nager,他依稀记得这个梦,梦中有女孩子含泪的抱怨。她对Libre,是那么充满期望,那么深具爱意。
有了一些恻隐,大概不至于要把她吞进肚里,他记起,梦中她哀怨可怜的目光。
于是Nager走到湖边,走近Rem的笼牢之前,还未靠近,Rem便说:“你这个变态丑八怪刽子手!”说完后还向他吐口水。
Nager站定,朝她牢牢地看。然后,他更加深明这件事。是的,由始至终,Libre是Libre,他是他。他会把自己与梦境混淆,但这个小娃儿不会。
她与其他人无异。她叫他丑八怪。
因此,他没说一句,转身便走。
“你!你给我停下来!”Rem尖叫。
Nager没理会她,走到那大锅之下,放进新的柴枝。
主意没变,他要把她吞下肚。
他的梦可以舍不得她一千次,但清醒后,就万万不可以。
Libre是Libre,Nager是Nager。虽然,他清醒时总惦记着他的梦,梦中有她美丽小巧的孩童身体,近乎透明的触动,更有软语绵绵,万般柔情。他有过她的最情深最温柔,只是,带不到清醒的时光中。
再加一碗茴香,这锅有六尺高,调味料,还是浓郁一点好。
后来,下丁一场雨,Nager把巨型的锅盖起来,任由火焰被雨淋熄,他没理会Rem,他已经决定不再恻隐。
Rem被雨淋湿了身,又冷又惊慌,最后,她月兑掉了自己的衣裙,果着小小身躯瑟缩在大雨之下,喃喃自语:“下雨了……下雨了……Nager…不要吃掉我。”
被大雨洗礼过后,她变得更加虚弱,她蜷缩泥地上,身体震了又震。然后雨停了,Nager走前来看她,他在笼的跟前转了一圈,Rem望着她,低声地问:“真是无路可走?”
Nager站定,说;“不知他日,我的皮肤会否如你一般的滑溜。”
Rem绝望了,就此闭上眼睛。
耳边仍然是Nager的声音:“不枉我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Rem问:“你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声音小得如受伤的鸟儿。
Nager说:厨子怎会对待宰的猪有感情?他养它、照料它,不外是为了一天吃得更鲜美。”
Rem的心在痛,她知道,他说得出这些活,她就无救了。
Nager再说:“我何尝有待薄你?你要爱情我给你,你拥有过的日子,甜蜜幸福如在天堂。”
那埋在泥地的脸,因而又悲伤了。她凄苦地说:“那根本不是爱情,那只是幻觉……”
忽然,Nager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看啊!有人与我的幻觉谈恋爱!”伤害着Rem,令Nager更兴奋。“什么美丽爱情!美女俊男!一切只是幻觉!”
Rem的嘴唇向下弯,呜咽起来。
Nailer自觉以往给予她太多太多的恻隐,他对她太好,如今,他后悔了,干吗要对一头猪太好?为了证明给自己看,于是,他便起脚踢起一堆沙,Rem的半张脸铺上了他脚底的沙。“你令我感到羞耻!你知道吗?我对你太好了,好得,令我自己羞耻!我对你太好,叫我看不起我自己!”
Nager激动起来,抓住笼牢不停地摇,道:“我痛恨你我痛恨你!”
他向Rem的头上吐口水。到他转身走远之时,依然那么愤怒。是的,他曾经对她太好,好得令他后悔。
她根本不配,她根本……只是一头待宰的猪。
他曾对这猪有过不切实际的盼望……这感觉,足以令他看小自己,无理由,六百年的精,会愚笨至此。
对了,对她残忍一点,可以纾缓他的羞耻与愤怒。
她不值得他去爱。
于是,Nager重新把火燃起,那锅中的香气又再溢满四周。
Nager的眼内有红光,咬着牙的兔唇微微抖震,他愤恨、他激动,一切一切,要到尽头,一定要一定要,如果还留下余地,他就会承受不起。
“呜——呜——”他低叫,如同低等的兽。
眼内红光刺激了泪腺,Nager流下眼泪,而这眼泪,浓如一滴血,也与血的色泽相同。
茴香、丁香、橄榄、黑椒、迷迭香……这些气味侵袭Rem的嗅觉,这代表她将命不久矣的香气,亦恰如其分地刺激她的。她饿了,也很久没吃过东西。
Nager不让她吃喝,为的是要她洁净,以便清洗她的内脏时更方便顺利吧!
Rem的半张脸被泥埋着,蜷缩窝在笼内,动也不动,亦不伸手抹去脸上的泥,似是放弃了。临死了,还理会那堆泥?
只是,那锅汤的气味太香,而肚子又太饿。
“咕咕……咕咕咕…”甚至叫了。
Rem下意识地把舌头伸出来,舌忝了舌忝唇边的泥土、泥土含在嘴里之后,味道竟然不太差,于是,和送一口唾沫,直吞进肚里。
肚中有点东西垫胃,人就清醒些。Nager是不会放她走,他与她想像中是两回事。那时候他救了她,只是为了她的魔法,他养育她,也只是为了她的魔法。
什么也是为了魔法。还以为交了好运,遇上好人,结果都不是那回事。
什么也没有了,甚至连Libre也是假的。她只有她自己,这怀中环抱着的小小身躯。
可怜的Rem把头贴近自己的胸前,冷空气令她蜷缩得更紧。鼻尖与嘴唇都触碰了自己的肌肤,那感觉冰冰凉凉的,很不错。更美好的是,自肌肤中传来清淡的体香味道,她还是首次感受到自己的肌肤那种香甜,混和了女乃露、花蜜、冰凉湖水般的香甜。
然后,她就松弛了,就像找到了依归。
她深深吸一口自己的气味,这味道,就如最新鲜的女敕肉,也如蜜饯,真叫人心旷神怡。
不如,伸出舌头舌忝一舌忝好吗?
Rem伸出舌头,品尝饥肤的味道。
一点点冷,然后是淡淡的甜香。从来不知道,自己就是这样的味道。忍不住再舌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