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从心开始 3
七点前他打了个电话过去,由纪已经回到了公寓。
"我现在正在做晚饭,你可以来了。"
因为得到了许可,初芝立刻赶向了她的公寓。巳经在门口等他的由纪,看到初芝后露出了一个微笑,"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的脸色会更加糟糕呢。"
"这是什么意思?"
"我会以为你会带着彷徨无助,想在地面上挖个洞躲进去的表情来我这里呢。"
说老实话,初芝来这里时的心情确实开朗了不少。和干见面交谈后,因为消除了误会和疑惑,他多少安心了一些。
"刚才有个后辈来我家里。"
由纪在厨房一边打开电饭锅的盖子一边问道,"难道是那个喜欢月兑光光的好玩的孩子?"
"你怎么这么记人啊?不过和那小子说话确实能分散一部分精神。"
"既然在一起的话就带他一起过来嘛。我至少可以请他吃点咖喱。"
由纪很活泼外向,即使面对初次见面的人也能轻松交谈。
"那小子就算了。"
"我可一直想见他一面呢。"
由纪将咖喱,蔬菜色拉和水运到了桌子上。在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非常的安静。这大概是为了配合自己吧。从开着的窗子那里可以听见外面的电车的声音。
饭后的收拾由初芝负责。就算是对于提供饭菜的一点小小的回报吧?不过由纪总是说,她向其它朋友提到说男朋友帮忙收拾后其它人都羡慕的要死。
收拾完毕来到客厅后,由纪来到他的身边。看到他的面孔后突然嘻嘻笑了出来。
"怎么了?"
"没什么。"
细长的头发摇摆着,自从初芝表示喜欢长发后,尽管有时烫发有时又拉直,但总体来说由纪没有再剪过头发了。他捧起一缕发丝,传来了淡淡的花香。
"你洗过澡了?"
"对,身体上黏黏的会不舒服。"
好象被花香所吸引了一样,初芝将她抱进了怀中。由纪笑了一下,将初芝的头拉到了自己的胸前。初芝自然而然横躺了下来,享受着甜美的香气。
"遇到讨厌的事情了吧?"
初芝轻轻点头。
"好吧,让我来安慰你吧。"
细长的手指抚模着他的头发和脖子。
"你好象个孩子呢。"
由纪说道。
"寂寞或者想撒娇的时候就会跑来。我啊,在和你交往之前从来不知道男人是如此脆弱的生物呢。"
她抚模初芝头发的手指加强了一些力道。
"我还以为会更加更加坚强呢。"
由纪在幼儿园担任老师。最初见面的时候她就说过最喜欢小孩子。有时初芝也觉得,自己对她而言也许只是孩子的延长而己。
和由纪的交往,是在知道自己有可能受到了感染的半年后左右的时间。那是在大学的朋友的婚礼上,由纪是新娘一方的朋友。因为他作为了友人代表致词,所以尽管很累了,还是不能不去参加二次会。当他到达那里后,坐在他旁边的人就是由纪。最初吸引了初芝的是由纪的长发。他在心里暗暗觉得真是美丽的头发。
那之后,他们在街上又偶然再会。原本只是在街头聊了几句,因为比想象中要聊得愉快,所以就去了咖啡店。他们在那里谈了很多,于是分别之前就交换了手机的号码。他们作为朋友交往了两个月左右。然后由纪主动对他说"我爱你"初芝也喜欢由纪,但是却无法响应她。因为他害怕接吻和,所以觉得这样的自己是无法成为合格的恋人的。
那之后他们疏远了一段时间,可是当接受了两个月一次的检查之后,初芝因为无法一个人忍耐那种孤独和恐怖偶然给由纪打了电话。由纪什么也没多说的安慰了他。从由纪那里获得了安慰和痊愈感的初芝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放开这双手了。单独一个人是无法忍耐那种死亡的恐怖的。
宠溺着他的细长的手指让他觉得无比心安,丰满的胸部则点燃了他的。可是不能再进一步了。充分的知识和理性,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判断。这个心爱的人真的可以接受自己吗?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他现在还并不清楚。因为他非常清楚人类的心灵有多么的复杂。而且如果告白后又遭到拒绝的话,自己也许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都巳经交往了半年还只停留在接触上,别说是了,就连接吻都没有一个,初芝不知道由纪是怎么看待他这个恋人的。由纪甚至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会这样?"
爱上一个人,谈恋爱,结婚,生儿育女……这些再平凡不过的人生,这些其它人轻松的完成了的事情,对于初芝而言却是无比的沉重。
"我爱你。"
这句自然而然溜出嘴边的话,由纪听到后只是笑了笑后说,"我知道。"
过了十一点半,初芝在勉强能赶上末班车的时间离开了由纪的公寓。由纪说了明天要早起。如果自己住下来的话,只会让她繁忙的早上更加麻烦。初芝不想这样。否则说心里话,他其实是希望能和由纪一起呆到早上的。
夜晚巳经失去了白天的热度。走起来也相当的凉爽,但是突然有什么东西滴到了初芝的脸上。初芝小跑了起来,天气预报里并没有说晚上也有雨。
柏油路地面的味道浓重了起来。初芝在书店的前面停了下来仰望着天空。不断落下的雨水看起来就好象银针一样。
这是夏天即将结束的晚上,好象针刺一样的雨水。初芝若干年前的,明明不愿再回忆起来的记忆又鲜明的浮现在了眼前。
◆◆◆
六年前,在还是大学生的时候。四年级的夏天,明明巳经因为毕业论文的资料搜集和准备教员录用考试而忙到喘不过气来了,当别人问他要不要去喝一杯的时候,初芝还是二话不说就出去了。
他们所去的居酒屋就在大学附近,是除了便宜以外就没有什么可取之处的地方。那里面坐着三个看起来己经喝多了的大男人,正脸红脖子粗的唱生日快乐。
今天是谁的生日吗?可是问了一遍之后却发现并没有八月出生的家伙。再仔细追问下去,同一讲座的木谷招供出今天是他最喜欢的偶像的生日。
"我要靠赌马先赚取基本资金,然后成为青年实业家,然后和我心爱的由里加结婚!"
不是靠实力取胜,而是指望靠赌马发家的地方还真是符合木谷的为人,所以大家都忍不住暴笑了出来。
只有他本人似乎是无比认真的样子。
酒会一直持续到了午夜一点之后。然后大家以距离最近为理由,全都滚到了尾本的公寓去。不顾在居酒屋巳经喝了不少,又杀入便利商店购买了大量的啤酒和下酒菜。在那里他们也大唱生日快乐,招来了店员的白眼。
在尾本的公寓大家又喝了好多,初芝最后笑着就睡着了。在早上四点左右,他被尿意惊醒,注意到了门口的地方有什么响动。
在昏暗中他看见阿岸正在穿鞋,于是招呼了一声,"你要回去了吗?"大大的身影缓缓的转过头来。
"吵醒你了吗?抱歉。"
无所谓啦,初芝嘀咕着站了起来。,醉酒的余韵让他的脑袋还嗡嗡作响。
"我从早上起就要打工。"
阿岸微笑了一下,明明和大家喝的一样多,不,应该说喝的更多才对,但他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憔悴。他和阿岸从高中时起就是朋友。这个男人永远一副扑克脸,可是偶尔又有很月兑线的地方,是个很有趣的人。虽然他也爱玩爱闹,但是本质上是很认真的人,因为兴趣也合得来,所以两人常在一起玩。初芝非常信赖这个几乎可以称得上知心好友的男人。
"那回头见啦。"
他说完后就进了洗手间,不过出来时阿岸还站在原地。
"你要来我家吗?"
在一片昏暗中,传来了阿岸的声音。
"至少可以比在这里睡得安稳,我也可以借你被褥。"
初芝觉得太麻烦了。
"不用了,我在这里就好。"
明明巳经拒绝了,阿岸还是没有动。他低着头,用脚轻轻踢门口的柱子。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一开始就这么说不就好了?这个人还真是拐弯抹角。初芝叹了口气,找出了自己的钱包塞进牛仔裤里,然后迈过了好象死尸一样滚到在地上的朋友们的身体。
"那我们走吧。"
阿岸一脸高兴的表情。他有时好象精明,有时又好橡很笨拙,他这种地方初芝也很中意。
离开公寓之后,两个人并肩走看。深夜的马路上不要说是行人了,连车子也没有。一种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我们的静寂包围着他们。
"好安静啊。"
初芝的声音在寂静的道路上显得很大,阿岸回答了一句是啊。
"不过再有一个小时天就会亮了。夏天的天一向亮的早。"
这么说的男人的侧脸,好象在一个相当高的地方。
"你该不会是又长了个子吧?"
阿岸回答了一句"也许吧"。
"离开高中后就没有测量过,也许长了一些吧。"
他抚模短短的胡渣嘀咕着。
"你这种态度让人很火大啊。"
"你还差lcm就有I70了吧?"
"少罗嗦。"
初芝给了他的背部一拳,阿岸皱着眉头说真的很疼啊。那之后他们暂时陷入了沉默,四周只回荡着脚步声。
"你真的要做教师啦。"
"这是我从小的梦想,剩下的就只有资格考试了。"
"你不打算离开老家是吧?"
"对,我喜欢这里。"
这么谈着,初芝想起了这小子自从去年起就从来没有提到过"就职"的事情。他应该也有在找工作,不过每次初芝间到的时侯,他的答案都不一样。看来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具体要干什么。阿岸没有对初芝提到过将来的梦想,即使是比任何人都亲密,比任何人都常在一起的好朋友,也还是有自己不了解的部分啊。
"我呆在这里就会有窒息的感觉。"
好朋友若无其事的说道。喜欢老家,决心不离开这里的初芝听到这番话后只是非常困惑。感觉上就像在他身边的自己也被一并排除掉了一样。
"永远都是同一拨人,同样的面孔……"
但初芝喜欢的就是这一点,都是熟悉的朋友,只要对方一张口就能知道下文的那种安心感。
"我倒是喜欢这种地方。"
阿岸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喜欢这里。这里高中初中的朋友比较多会让你安心吧?因为你其实很怕寂寞的。明明个性那么凶暴,在这种地方偏偏像小白兔,很恶劣噢!"
"你这算什么意思?’’
被我说中了吧?阿岸笑道。
"我巳经决定去东京上班了。"
"我都不知道。"
一想到明年春天就要失去这个朋友,他的胸口多少有些难过,寂寞一直渗透到了指尖。但是阿岸只是淡淡的继续了下去。
"有一家商社巳经录用我了,我还没有告诉父母而巳。"
"这是你想作的事情吗?"
阿岸停住脚步耸了耸肩头。
"能够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的人只是一小部份。能够到处宣称自己要做老师的你巳经很幸福了,你要知足。"
偶尔阿岸会露出这种把别人当小傻瓜看待的眼光。每到这种时候,初芝就觉得自己说不出来的愚蠢。
"而且,梦想并不是自己去找来的,而是与生具备的。是在无意识中来到你身边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他所说的事情,初芝好象明白又好象不明白。他所知道的只是阿岸要离开自己了。
"你啊,只是因为一开始就巳经拥有了很多所以才没有去思考。所以你不可能理解像我这样的人的心情的。"
听到责备后,初芝停住了脚步。
"这难道是我的错吗?"
阿岸用好象生气,又好象在看傻瓜一样的眼神注视这边。
"我无法理解你的事情,在精神方面处于优越的地位,这都是我的错吗?"
在沉默了一阵之后,阿岸低声回答"不是"。两人再次走了起来。即使是夏天,清晨依然十分的冷,初芝的酒巳经完全醒了。只是醉酒所带来的身体的沉重感还是十分烦人。
即使阿岸在烦恼着什么,即使不清楚那是什么具体的形态,自己是否也应该间出来,一起和他进行思考呢?可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又是一种傲慢的行为呢?
"你真的很复杂。"
初芝的话让阿岸笑了出来。
"哪里?"
那是一种自暴自弃的,十分冰冷的口气。让人无法想象是出自从高中就在一起,比任何人都要要好的朋友的口中。突然之间,初芝开始后悔和他走在一起。与其就这样前往他的公寓,在首班车到来之前先去车站,或是公园的长凳上睡一觉也许还好一些吧?可是他又不好意思提出来,只能尴尬的跟在对方的后面。中途他一直带点惧意的期待对方能主动说"回去吧!""不要跟上来!"。
"对不起。"
阿岸突然说道。
"嗯。"
一句话就修复了关系,初芝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其实我也算是……有一个梦想吧?也许该说是妄想。"
"什么样的?"
阿岸的表情很复杂。
"所谓的梦想,说出来的话就不能实现了。你知道吗?在你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它就会长上翅膀飞走了哦。"
"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做不了老师了吗?"
阿岸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初芝嘀咕了一句"迷信,笨蛋!"
这时候突然几点雨滴落到了脸上,阿岸嘀咕了一句"糟糕"。
"还有一点路,我们跑几步吧!"
初芝摇摇晃晃的跟在大步向前的男人的身后,很快就跑的气喘吁吁。当他站起来仰望天空的时候,只看到在路灯的照耀下,雨水就好象银针一样。
到达了阿岸的公寓后,换掉了湿漉漉的衣服走出浴室后。他看到那个自称早上要早出门的阿岸正盘腿坐在床上喝啤酒。看到初芝哭笑不得的注视他的样子后,阿岸递给了他一瓶啤酒,"也有你的份。"
即使觉得喝过了头,但是酒精就是那种让人丧失理智的东西。重叠在原有的醉意上的酒醉让初芝头疼得要命,动作也粗鲁了起来。早早的喝光了一罐啤酒,初芝滚到了铺在床上的被褥上。
"这么睡在一起的话,就让人想起高中时代的排球合宿啊。"
阿岸哼的笑了一声。
"合宿只是名义上而己。比起练习来,大家花在宿舍前面的海滩上游玩的时间明明长的多。"
"那倒也是。不是很有趣吗?我们的排球部明明弱的要命,可是外宿的练习倒是格外多。"
阿岸"嗯"了一声。
"那只是名为练习的野营啦。比赛之后惯例就是去游乐场,游泳池或是海边,我是从头到
尾都没有想过咱们的队伍有拿冠军的可能性啦。"
"我倒是觉得强不强大无所谓。只要大家在一起玩的快乐就足够了。"
"你大概是这么认为,至于我则是是哪边都无所谓。"
"那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好有趣。让人讨厌的就只有期中和期末考试。大学虽然也很有趣,但是和高中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啊。高中的时候觉得老要守规则很憋闷,后来才发觉这样也有这样的好处。"
"那是因为我们上了岁数。"
初芝冲他挥了挥拳头,阿岸笑着后退。抡空的初芝摇晃了一下倒在了被褥上。就在意识远去的瞬间,有人摇晃着初芝的肩膀。
"你没事吧?"
"嗯,我要睡了。"
初芝脸朝下的嘀咕着。
"可是好寂寞啊。"
大概是因为酒意上了脑子,他的话也直率了很多。
"如果你去了东京,我就会寂寞了。"
一说出来就觉得愈发的寂寞,初芝险些哭了出来。高中时的好朋友几乎都去了外面上大学,和他一样上了本地大学的只有阿岸。他原本无意识的认为只有这个人是会一直在他身边的。
"你的朋友不是很多吗?就算没了我也没关系吧?"
"可是,阿岸只有一个。"
背部的重量突然增加了,拥抱着他的胸口的手臂加强了力量。初芝觉得阿岸一定也和自巳一样感到了寂寞。
初芝的身体突然被翻转了过来,就在他想着两个人的脸怎么这么近的时候,阿岸巳经吻上了他的嘴唇。
就在他皱着眉头思索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对方又一次吻了上来。
"我爱你。"
近在咫尺的阿岸的目光十分认真。
"我爱你。"
之所以明白这个"爱"不同于朋友的"喜欢",是因为有了嘴唇的接吻做前提。面对认真向自己告白的好友,初芝的脑海一片混乱。
"你为什么突然说这种事情?"
阿岸是自己的好朋友,但并不是恋爱的对象。
"并不是突然,从很久以前,从高中时代我就一直爱你。"
"高中的时候,你不是和河村在交往吗?"
高中的时候,初芝喜欢上了班里一个叫做河村的女孩。就在初芝烦恼是否该进行告白的时候,阿岸宣布自己喜欢河村,然后进行了告白,和河村开始交往。不过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分手之后,阿岸表示"对那个孩子真的很失望。"于是偷偷的把河村不好的部分都告诉了朋友们。于是初芝也和阿岸一样,对河村感到了失望,对于河村的一点迷恋也就因此而消失了。
"因为你在意河村,我才和她交往的。因为她是你喜欢的人……"
自己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对于河村的感情,但是还是被别人知道了,而且阿岸又是因为这样才与河村交往,对于过于冲击性的事实,初芝的脑袋巳经失去了整理的能力。
"我从以前起就很讨厌夏天。"
将初芝的双手按在床上,阿岸喃喃自语。
"一到要换衣服的季节,到了只穿一件衬衫的时候,就可以透过衬衫看见你的,光是那样巳经可以让我兴奋起来。"
鲜明的形容让初芝的脊背发凉。
"有游泳课的日子更加是地狱。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在厕所进行自我解决吧?"
压下来的身体让初芝下意识发出了悲鸣。
"你、你要干什么?"
"说你爱我。"
阿岸好象说胡话一样重复?。
"就算是谎言也好,说你爱我!"
他亲吻着初芝的脖子,抚模着他的腰部,用自己的体重封住了初芝的抗,月兑下了他的衣服。那种双腿被分开的耻辱和被撕裂开的疼痛,初芝大概一辈子也无法忘怀吧?
"不要做什么老师了,和我一起去东京吧!"
阿岸用恍惚的表情亲吻着初芝哭泣的面庞。
"我们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就说我们两人是兄弟。住在一起,如果你喜欢教人的话,也可以去补习班作老师。好不好?"
他的每个动作都会让初芝产生剧痛,初芝在神志恍惚的情况下和他作下了什么约定。直到天亮的时候才像昏迷了一样进入了睡眠。
初芝醒来的时候巳经是中午,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因为一秒钟也不想多停留在充满阿岸味道的房间里,他一穿上衣服就立刻走到了外面。腰部疼痛的让他无法正常行走,沉重的身体让他恨不能干脆打个出租车回去。可是因为没有钱,他最后还是只能使用了可以用月票的电车。
因为觉得一旦坐下来就很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所以他只是依靠车厢站在了那里。然后在距离离自己的公寓最近的车站还有一站地的地方,他突然感觉到好象有什么东西要从腰腿之间流出来,于是慌忙在那一站就跳下了车,摇晃着冲进了厕所。初芝在厕所里放声哭泣了出来。后悔以及被背叛的感觉交替的袭击他的心灵。
那天傍晚,阿岸打了电话过来,在一知道对方是谁的瞬间,初芝就挂断了电话。那之后他又不止一次打来电话,最后初芝连听见电话铃声都觉得厌烦,干脆把话筒拿了起来。
可是到了晚上,背叛了自己的好朋友来到了自己的公寓。在门铃响起的时候,初芝巳经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他原本打算装作不在家,不去回答,但是门铃却一直烦人的响个不停。对于这个即使用被子蒙住脑袋也依然能听见的声音,初芝最后还是认了输来到了门口。不过他并没有开门。
"是哪一位?"
"是我,我有些话无论如何都要和你说。"
初芝以前从来没听见过阿岸如此缺乏霸气,如此沮丧的声音。
"你走吧!"
他从门的另一侧瞪着对方,扔下了这句话。
"我也知道是我不对,不应该霸王硬上弓。可我对你是真心的……"
平时总是酷酷的阿岸的哽咽住了的声音,给只隔一扇门的狭窄空间带来了紧张感。
"因为是真心就做什么都可以吗?"
门的另一面陷入了沉默。
"我是问你你以为只要是真心就做什么都可以吗?开什么玩笑!混账东西!"
双腿被分开,单方面被无情侵犯的记忆在脑海中复苏,初芝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我再也不想看见你的脸孔!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王八蛋!"
他的喉头哽咽了起来,眼眶中浮现出了泪水。他用双手捂住嘴,抑制住了即将泄露出来的鸣咽。
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他听见了远去的足音。即使门前巳经消失了那人的气息,初芝胸口的剧痛依然没有改变。
阿岸用名为的暴力,抹煞了自己作为初芝好友的身份。他背叛了比任何人都要信赖自己的心灵。初芝怎么可能原谅他!?而且在行为的中途,初芝不止一次说了"不要!""讨庆!",但是阿岸完全置若罔闻。
在初芝的身体内达到高潮后,那个一脸兴奋喘着粗气的男人将舌头伸进他的耳朵,喘息着说着"我爱你",这不是初芝所认识的那个男人。
而且也是初芝一辈子也不想了解的姿态。
在漫长的暑假结束,第二学期开始之前,干重新写了三次的计划表。其实在第二次的时候初芝就巳经表示了OK。不过之后他自己好象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而重新进行了改正。这个人好象出乎意料是那种一旦开始做就要力求完美的类型。
尽管炎热的天气巳经逐渐远去,但初芝的身体依然没有好转。不知道是不是夏天的疲劳没有消失,他依然持续发低烧,非常容易感觉疲劳。话虽如此,倒也没有到要去医院的地步,只是身体格外的沉重而巳。如果是一个上午却都有课的时候简直就等于拷问。到了中午的时候他连走路都开始摇晃,这样一来他也失去了吃饭的精神,一整个中午的午休都在保健室的床上度过。最开始这样还能让他在下午恢复过来,但是当他频繁的进出保健室后,保健医生就开始询间他身体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从那之后初芝也就无法去保健室了。对方并没有进行深入的追究,但是初芝自己总觉得很尴尬。他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象以前一样在职员室打发午休的时间,可是那里不但因为香烟的味道而让空气十分恶劣,还吵闹的让他完全无法午睡。
干也发觉了他身体的不适,于是问他是不是不舒服。最开始他还能逞强表示没什么,但是逐渐的,他连逞强的力气都快要失去了。
在九月中旬的时候,干向他提议,"我们使用社会课准备教室吧。"除了职员教室以外,每个学科差不多都有自己的准备室,但是实际得到了使用的就只有美术和英语的准备室。杜会课的教室是个非常狭窄的房间,现在儿乎巳经变成了储物室。初芝不认为那个满是垃圾的房间可以使用,于是向干表示那么狭窄的房间怎么可能放得下课桌。
可是到了下一周的周一,初芝一来到学校就在门口碰见了在那里等他的干,然后干拉着他说"请和我来一下",就把他带到了社会课准备室的前面。
"请你打开看看吧。"
初芝一边想着不会吧,一边打开了房门。结果眼前和他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以前这里是个到处堆着陈旧的资料,书籍,模型等东西的杂乱昏暗的房间,现在这种感觉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靠墙并列着两张书桌,而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收拾在了旁边的书柜里。窗子玻璃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房间中一片明亮,而且更加显眼的是摆放在中央的沙发。
注意到他的视线后,干跑到沙发上一坐了下来。
"这个很不错吧?这个可以放倒当床用哦。最适合用来午睡了。"
"那种东西你是从哪里弄进来的。"
听到初芝惊讶的声音后,干歪了歪脑袋。
"从我家里。"
"那不就是你自己的东西了吗?"
以前从来没听说过有人会把自家的沙发搬来学校。
"没错,其实原本是我想扔掉的东西。不过我不知道哪天才可以扔粗大垃圾就一直拖了下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初芝虽然还是觉得有点别扭,但是好在这个沙发并不是那么扎眼,万一碰到罗嗦的教务主任来巡查的时候,蒙上一块布应该也就可以了。
他叹了一口气重新审视房间的时候,初芝发现了"那个箱子"。
"这个……"
他走了过去,那是静悄悄放在房间角落里的空气?化器。
"啊,这是朋友不要了给我的,我自己不需要。教室里人很多,老是有不少灰尘吧?所以我想说至少回到这里的时候可以有干?的空气。"
刚刚亲口说过自己不需要的人,为什么又把它放在了那里呢?
"初芝老师不是讨厌空气恶劣的地方吗?这样正好吧?"
初芝蹲在了空气?化器的前面,非常干?的器具,看不出来是别人不要了给他的。
"这上面还带着价钱标签呢。"
"不会吧?"
他试探了一句后,干就慌张地跑了过来。
"是你新买的吧?"
干没有回答,只是在碰到了初芝的目光后,尴尬的后退了几步。
"那个沙发也一样吧?"
干的视线逃避开了。
"我不是说了吗?那是我家的……"
初芝站了起来,冲眼前的男人怒吼道。
"谁让你去做那种事情了!!"
干小小的颤抖了一下,好象被主人斥责的狗狗一样垂下了脑袋。
"我又没有拜托过你,你不要自作主张好不好!?"
干偷看了初芝一眼。
"可是,反正花的也是我的工资。"
"不是这种问题吧!?"
怒吼声一直传到了走廊,学生们好奇的张望?这里。初芝大步走到门前,重重的摔上了门。
"为什么你要为了我的事情而出钱?我就是受不了这个!我不喜欢这样!"
不要同情我!初芝将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这么一说的话就好象自己非常在意这个一样。其实他是很在意。无论是很容易疲倦的事情,还是持续不退的热度,可是如果让人发现自己在意这些,让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的话,初芝总觉得至今为止的自己会一口气崩溃。干和由纪不一样,并不是可以无条件撒娇的对象。他不希望对方是为了这个才关心自己,就算是为了自己,他也想和干站在同等的位置。
"这是我自作主张买的东西,如果你介意这一点的话,就付一半的钱好了。"
"不是这种问题!"
自己提高了的声音只是更加触动了神经。初芝在房间中来回走着。
"就是这个问题吧?还有什么别的吗?"
"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
干低下了头,然后再次抬起了脸。说出了只能认为是完全看开了的台词。
"我同情你有什么不对吗?"
"因为你可怜所以我同情你,因为你虚弱所以我想保护你,这有什么不对吗?初芝老师的免疫力比普通人要低,所以真的是很虚弱。你只是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吧?明明很难受还要硬装成没有事的样子。这对自己根本一点好处也没有!"
初芝觉得血一下子冲上了脑子。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你之所以接近我,还不是因为自己在学生时代的志愿者没有做好,所以这次拿我作为替身,想通过照顾我,让我感谢你来满足自己的自尊心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初芝老师感谢我了。"
"你所作的事情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干气的脸孔通红,初芝也气到几乎要沸腾了起来的程度。在彼此瞪着的紧张感中,预备铃突然响了起来。
"既然你费心收拾好了,那你就自己用吧。就不必找我了!"
扔下这句话后,初芝就离开了房间。干一直到朝礼都过了一半后才返回了教员室。尽管他自已迟到了,但还是一脸郁闷地紧皱着眉头。
第一节课的时候,初芝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在心里暗自咒骂干,到了第二节课的时候,他的怒火就平息了不少。到了第三节课,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说过了头,等到了第四节课,他已经觉得也许自己主动去道个歉比较好了。即使干的行动是出于同情或者自我满足,但归根到底他也是为了自己好。而且最开始干都没有说沙发和空气?化器是自己掏钱买的。
话虽如此,要是自己主动去说『对不起』的话还是觉得相当的尴尬。就在他如此烦恼的时候,午休的时候两人在职员室前撞了个正着。当时初芝正好在接自己订购的外卖,而干则是买了面包回来吃的中途。
双方注意到对方后都有些尴尬。初芝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决定装作没有看见他。就在这时……
"那个……"
干对着初芝开了口。
"刚才很对不起。"
反而是干先道歉的事实,让初芝更加抬不起头来。
"抱歉我不应该那么自作主张,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好好想过……"
干好象很为难一样一字一句的挤出了上面的话。
"我原本是想说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也就只有这些了。我原以为你会高兴,结果你却对我怒吼,所以我一时冲动也说了不该说的话,真的很抱歉。"
他叹了口气。
"我在上课的时候一直在思索这件事情。然后头脑就逐渐冷静了下来。刚才真的很对不起。"
对方诚恳的语言让初芝开始坐立不安,要说太冲动的话自己也和他一样。这么单方面接受他道歉反而让他心里过意不去。初芝用右手捋了捋头发,正面看着干说道。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男人吃惊的抬起了脸孔。
"我才应该道歉,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你怒吼。"
干摇了摇头。
"完全不会啊。原本说起来就是我不好。"
虽然有点不自然,但是因为看到了关系改善的征兆,初芝还是松了口气。
"也许你会觉得我太烦人,不过还是请你使用那里吧。我是特意收拾好的。"
"好。"
这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干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初芝老师现在也是要午休吧?如果不介意地话我们一起去那里好不好?"
初芝立刻明白了他指的是哪里。
"那里也有桌子和椅子哦。应该会比职员室舒服的。"
干的眼睛里充满了"想去""想去"的神色,初芝最后还是没能拒绝,和他一起去了那里。
在干?安静的社会准备室里,初芝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吃着午饭。干也坐在椅子上,右足翘在另一张椅子上,用不太礼貌的姿势大嚼三明治。
从打开的窗子里可以听见学生们的打闹声。初芝横躺在沙发上,在满月复感的作用下感觉到了睡意。而干也趴在书桌上,很舒服的打起了呼噜。
这小子也是个怪人呢。初芝想到。但是他的这种部分并不让人讨厌。
◆◆◆
尽管最初表示过不想使用,但是一旦尝到了这个场所的舒适感后,初芝就无法再返回职员室了。
首先是不用介意任何人,可以横躺下来休息的沙发,然后是没有讨厌的烟草的味道。再加上没有什么学生会来这里,所以没有课的时候初芝都可以在这里消磨时光。
干也比起气氛古板的职员教室来更喜欢这里,所以自然而然也经常泡在这里,所以两人见面的时间也就不知不觉增多了不少。
现在已经进人了十月的第一周,如同平时一样在午休时间躺在社会准备室的初芝突然想起了早上教导主任的抱怨。
"对了,干,你要注意对上级老师的礼貌哦。"
正在玩纸牌游戏的干不解的转过头来。禁止学生玩游戏,做老师的全把这个带进学校来,开始初芝也觉得不太合适。但是干除了午休时间以外并没有玩过,所以初芝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我有和他们打招呼啊。"
"只是面无表情地嘀咕一声早上好吧?你就不能多带点笑容吗?"
干噘起了嘴。
"这种事情有什么关系?"
初芝叹了口气。
"也许你觉得没有关系,但是其它人看起来就觉得你太张狂。你对于自己讨厌的人的态度还真是露骨啊。"
"我可没精力去对讨厌的老师还表示亲近。"
"自己主动去招惹反感也没必要吧?就算是骗人的多露出来点笑容对你也没有坏处,你也该学做个大人了。"
干的表情更加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了。
"可是我真的受不了教导主任和吉原他们啊。说的话都莫名其妙的。"
说到这里,干突然站了起来凑到初芝跟前,压低了声音。
"这么说起来,我以前在危险的地方见过吉原呢。"
这个加强语气的"危险"也勾起了初芝的好奇心。
"什么地方?"
"米泽的街。"
初芝啊了一声。
"我正好看见他从店子里走出来,亏得上面还那么一再警告我们不许买春呢。他的胆子还真不少。"
初芝一边点头一边突然注意到了一点。
"可是你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难道说……"
看到初芝向自己投注了疑惑的眼神,干慌忙进行了否认。
"我朋友经营的居酒屋正好在米泽,我偶尔去喝酒而巳。"
初芝哦了一声后坐到了沙发上。
"其实我倒是无所谓啦。就算你是在朋友的店里喝上一杯,顺便解决一下那方面的问题……"
"所以我都说不是了嘛!"
听到初芝的笑声后,干小声的抱怨了一句"坏心眼"。
"我先声明,我己经决定只和自己爱上的人了!"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不是很普通的事情吗?"
"啊,话是这样没错啦。"
大概是不满意初芝的口气吧?干自暴自弃的提高了声音。
"我是说啦,我还是单身,现在能抓住我的心的家伙可是幸运的要命噢!我又体贴,又肯主动献殷勤,长相不错,个子高,就是工资低了些。"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初芝挥了挥手,滚倒在了沙发上。
"你等一下!"
"再见!"
初芝闭上了眼睛。几分钟后睁开眼睛,干依然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的表情。因为觉得非常可笑,初芝忍不住嘻嘻笑了出来。结果那边那个耳朵尖的家伙闹别扭的嘟起了嘴巴。"你笑什么嘛!"
和以前相比,初芝的身体好了不少。酷暑已经过去,中午又可以获得休息的场所,这对非常有好处。感觉上精神压力也减少了一些,这多少要归功于干的存在吧。
最初的时候他还疑神疑鬼得觉得"他是在可怜我吧?""我只是他用来满足自己的工具吧?",可是和他接触久了的话,就发现他那种毫不客气的张狂口气反而证明他并没有对他另眼相看。这就让初芝轻松了不少。虽然他很张狂,但并不是不会体贴人。如果初芝因为上午的课程而疲劳的话,他就主动帮他买便当或者面包回来,如果初芝发烧的话,他又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从保健室弄来冰枕。如果初芝实在太难受而只能让学生自习的时候,只要时间许可,他也会帮他去监督学生。最近不管发生什么,他的第一个感觉都是"还有干在"。
初芝开始觉得自己非常的幸运,如此能理解自己的对象,只能说是可遇而不可求吧?
这时传来了预告午休结束的铃声。初芝第五节没有课。他对进行准备的干说道。
"你接下来要去上一年级的世界史吧?回来的时候顺便帮我买瓶果汁吧。"
干拿着教科书和笔记转过了头。
"好啊,反正都是一楼。不过初芝老师还真喜欢甜食啊。"
"也不是特别喜欢。不过这里的自动贩卖机只有牛女乃和果汁吧?因为我讨厌牛女乃所以只能喝这个了。"
干咳嗽了一声。
"我们买个小冰箱放在这里吧。这样的话想喝什么都没有问题了。"
初芝犹豫了一下。
"这里的私有化好象越来越加速了。"
"有什么不好的?我就是喜欢这种秘密基地的感觉。"
"冰箱嘛?我考虑一下。"
干出去之后,初芝再次睡了下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轻轻的开门的声音让他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大概是干上完了课吧?不出所料,他果然听见了"初芝老师"的叫声。那个声音又叫了一遍"初芝老师",不过强烈的睡意让初芝还是无法睁开眼睛。
感觉上有人在抚模自己的头发,由纪也最喜欢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抚模他的头。他非常喜欢这种感觉,总是觉得非常的舒服。
嘴唇上好象感觉到了什么人的呼吸。紧接?就有什么接触到了嘴唇。他觉得像是接吻。可是这几年……
都没有接吻过了。接着气息消失了,外面响起了铃声。
初芝缓缓睁开了眼睛。干正俯视自己。然后笑着说"你睡得好香啊。"
"课程很顺利,我一下课就赶紧给你买了这个来。"
他将纸盒包装的果汁递给了初芝。
"不好意思。"
"我会记帐的,回头一并付给我吧。"
"啊。"
在干整理刚才用过的教科书的时候,初芝品尝着冰冷的果汁。凉冰冰的果汁与刚才的触觉完全不同。
"我问你……"
该怎么问他呢?可以问他对我做了什么吗?他的声音太小,干似乎没有听到的样子。然后干突然转过了头来。
"初芝老师,你今天不是有小测验吗?不快点去没关系吗?"
完全忘记了。初芝一口气喝光了果汁,慌忙得抓起了考卷与教科书跑了出去。
他思索刚才是怎么回事。结果走动的时候不断让卷子和书本掉下来,惹得走廊上的学生直笑。可是他顾不上在意这些。难不成干对他的喜欢是从恋爱的角度出发的?他冒出了冷汗。干确实很亲近自己,他一直深信这只是在友情的范围内。
但是他并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吻了自己,也没有证据。即使有那个触感,自己当时睡迷糊了,也很有可能是会错意了。他总觉得不应该在没有确证的情况下去怀疑干,他也不想怀疑干。
夏天应该巳经结束了,为什么自己要一次又一次被这种感情所烦恼呢?初芝模模糊糊想起了两年前去世的朋友的事情。
在他工作之后的第四个夏天,阿岸突然给他的工作场所打来了电话。自从发生过暴力的事情后,阿岸遵照初芝的怒吼,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过。
听到阿岸小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询问"你还记得我吗?"后,初芝失笑了出来,一句话没说就挂断了电话。记忆还很鲜明,无论是要封印还是要原谅时问都还不够。
那之后的三天左右,阿岸每天都在同一时间打来了电话。在发觉是阿岸的同时,初芝就挂断了电话。每次挂断的瞬间都有种说不出的快感。因为这时就充分划清了正确的人和犯错误的人的界限。第四天,阿岸没有打来电话,初芝放学的时侯在校门口被人叫住了。
"公平!"
明明是夏天,他还穿着长袖和牛仔裤。帽子压得深深的。投注在初芝脚边的细长的影子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太阳的角度的关系。
"好久不见了。"
初芝没能立刻说"是啊",并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惊讶。在眼前的人身上己经找不到任何四年前酷酷的帅气的影子。
"我有话和你说。"
好友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咳嗽了起来。他用浮现青色的血管,只剩下筋骨的手捂?嘴角,咳嗽了很久。
"有些事情我无论如何要告诉你……"
如果阿岸还是四年前的那个样子,如果他的样貌没有如此的凄惨的话,他一定不会听他说什么吧。他的腮帮深陷了下去,脸色也如同白纸,明明和自己同年,但看起来至少老了十岁。原本高高的个子似乎好象被什么重担压得失去了以往的风采。
"在这里说吧。"
表现出来肯听他说话的态度后,阿岸笑了一下。这一来他嘴角的皱纹显得格外的深刻。
"我想找个能坐着说话的地方,比如说咖啡店……"
初芝根本不打算和他长谈,忍不住粗声说到"不是叫你在这里谈吗?"。他刚一说,阿岸又咳嗽了起来。
"对不起,光是站着就已经很痛苦了。"
惨白的脸色,细瘦的身体,初芝立刻对自己的粗心感到了后悔。
"那里就好。"
阿岸摇摇晃晃走到学校车站前的长凳上,然后就崩溃了一样坐了下去。尽管只是几步的距离,他巳经气喘如牛。初芝不禁觉得这小子真的没有事吗?有点后悔没有带他去咖啡馆。可是阿岸似乎己经不打算再站起来了。
呼吸平息了一些之后,阿岸看着站在那里的初芝。转眼之间眼眶中就充满了泪水,一粒粒滑下了脸庞。
"奇怪?初芝。"
回过头来后,原来是初芝教授的二年级的女学生们。阿岸低下头将身体缩成了一团,也因为这样,没有人发现他是初芝的同伴。
"你要去哪里?"
"有点事情。"
"好可疑,和女朋友约会吧?"
"这种事情不用你们管啦。"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公车进站了,学生们轻快的跳上了车子。
"再见!初芝!"
"叫我老师!"
学生们转眼之间就不见了,阿岸缓缓得抬起头来,"你真的成为了老师啊。"
"你有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阿岸再次流下了泪水,面对这个异常感伤的男人,初芝产生了强烈的不协调感。阿岸原本不是这种人的。他从来没有见过阿岸在人前哭泣。
"你生病了吗?"
阿岸露出了暖昧的笑容。他那种异常的瘦法,让初芝脑海里闪过了"癌"这个字。可要是这样的话,阿岸的年纪似乎又太轻了一些。
"幸好我没有死于事故。"
他没有回答初芝的问题,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你有恋人吗?"
然后只问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
初芝尖刻的声音让阿岸垂下了脑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嘀咕道"这样啊"。被罪恶感刺激到的初芝只好又回答了一句"没有!"阿岸听到后没有再说什么。
"我有个一生的请求!"
阿岸好象发疟疾一样的颤抖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巳经握得变了颜色。他的嘴动了几次,但是就是不见发出声音,最后他好象申吟一样的挤出了声音。
"请你接受捡查!!"
初芝的胸口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我要接受检查?"
拜托了,阿岸深深的低下头。
"两个月前我因为感冒去医院,捡查结果是肺炎,但医生同时告诉我,我感染了HIV。"
最初初芝完全不明白阿岸在说什么,虽然听说过,但是那些词并不是日常生活中常用的语言。
"后天性免疫不全症候群,如果我说爱滋病的话你比较容易理解吧?"
在听到爱滋病的瞬间,初芝就陷入了恐慌。因为爱滋病在初芝脑海中就等于死亡。会死的病,可怕的病。而且没有治疗方法。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感染上的。我从高中时代就有过性经验,从潜伏期考虑的话那时的可能性最高。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接受检查。即使只有一次,即使概率很低,但也有感染的可能性。而且和你的做法又格外……"
初芝从头冷到了脚。他怒视着眼前告白的男人。不但被逼发生了近乎暴力的性经验,还因为传染了疾病而要去接受检查,最后还有可能让自已感染上致命的疾病。这个男人就是这么说的。如果被传染上了话自己也会死吧?布满奇怪的斑点,骨瘦如柴得死去吧?
包围全身的莫名其妙的恐惧让初芝几乎大叫了出来。他缓缓的离开了阿岸的身边,走向了自己常用的地铁口,无视于背后"等等!等等!"的声音。
"请你听我说!"
他挥开了从背后想要抓住他的男人。暂时无法动弹的身体最后跪到了初芝的面前。
"求求你去接受检查吧!求求你!求求你了!如果没有感染当然好,感染了的话就需要尽早的治疗。我巳经发病了。因为发现得太迟,所以药物巳经完全没有用处了。免疫力全面下降,完全不行了。万一你……感染了的话,只要尽早治疗吃药的话,就不会像我这样……所以……"
用青白色的额头碰撞?柏油路面,阿岸一再恳求。
"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你也许会觉得事到如今我还装什么好心,可是……"
阿岸祈祷一样不断用头碰着地面。
"我真的爱你。"
从某种意义上,这也许是最糟糕的爱的形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