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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难 第四章

师幻然果然没有再来烦我。他来,我觉得他太缠人;他不来,我反而觉得一阵空虚、落寞。

寂寞找上了我,我不得不承认;我寂寞得发慌,而且很无聊。

我所有不对劲的情绪反应,全指向一个人,那个野性男子——师幻然。

他竟然真的不来看我,我不主动找他,他也不来找我;不来见我一面、跟我聊天、跟我接吻、跟我做的事。

他没有来。

这个事实严重打击到我的自尊心,我甚至无心于课业,整日恍恍惚惚,但他还是没有来。

那日一别距今已十余日,我想他一定已经忘了我。

我走在孤径上,任狂风吹袭,大雨倾头淋下,我被浇得一身湿,却没有任何感觉,只能如行尸走肉般过着每一分钟。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我的心也越来越冷。

冷的不只是我的心,还有我的身体、我渴爱的灵魂。

第九十九天时,我听闻他休学了,那时的我已经不知道该有何反应。

时间对那时的我来说早已经不具任何意义,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第一百九十九天时,晏详君要出国留学的消息惊醒了我,我是最后得到消息的人,来不及送行,他已离去。

不管我伤不伤心,他选择不告而别,不再来找我喝草莓汁。

没想到往后的日子,痛恨草莓汁的我竟然开始眷恋起它独特的酸甜滋味,喝着、喝着,竟也上了瘾。

第九百零一天,我毕业了,那一天正好是我的生日,没有人替我庆祝的特别日子,我选择了一个很特别的方法替自己庆祝。

我拨了一通电话,那时候是午夜十二点整,我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接、有没有改电话号码,这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决定孤注一掷。

铃声响了六声后自动转到电话答录机,耳边听着他透过机器的冰冷声音,我竟然觉得鼻酸,顿时喉头哽塞。

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难过过,因为竟然没有人记得我的生日。

我的生日,是萧索的代名词,面对如此情境的我只能暗然神伤,吞下不该属于十五岁少年的忧伤。

喉中满满的都是苦涩,透过冰冷的话筒,我不希望对方听出我的情绪,于是我强忍住忧伤,语调刻板无感情的开口:

“是我……”哀伤让我停顿了约莫一分钟之久。

“我的生日刚过……”说完这句话的我,又因不知该如何接续下去而停顿,只能任时间充塞这段空档。

过了好半晌我才继续说,而那一段时间,我的脑袋一直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

“你不是要我给你一个答案吗?因为你一直没来找我,这个答案我可以为你保存起来,但保持的东西都有一定的期限,我将这个期限设定在十三年后的今天,逾期不候,你知道的……”话又停顿,这一顿口即成为永远的结束。

我不再说话,任时间放逐,接着便毫不犹豫的挂断电话。

后来在等待的时间里,我学会一件事,那就是自我放逐,将我受伤的心放逐,放逐到天之涯、海之角,永远不再回来。

***

追逐记忆的扉页,心门早已关闭,落下层层枷锁的心扉,使得当年的我不复存在。

今天,在女朋友的家中,我欢度了二十八岁的生日。

人生的因缘际会真是奇妙,两年前我在街头偶遇王欣欣,她是国中时的我爱慕的对象。

打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曾想过要当所谓的男女朋友,甚至当时的她其实已经有了一个论及婚嫁的亲密男友;但后来不知为了什么,他们在结婚前三天分手,我只能尽力安慰伤心的她,也没有问原因,任我们之间顺其自然的发展。

后来我们开始交往,交往的过程很顺利,没遭遇到什么挫折,可谓风平浪静。

我对这段感情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而且对王欣欣,我实在无可挑剔。

蕙质兰心的王欣欣是个内外兼备的好女人,这样的好女人既曾经是我爱慕的对象,我理应是喜欢她的,跟她交往之后更应该爱她。

但实则不然,这样一个好女人我竟然不懂得欣赏,更辜负了她的情意。

我无颜面对她,更不忍心开口伤害这样一个处处为我着想的好女人。

我真是该死,我没有一天不痛恨自己。

我一边痛恨这样的自己,一边跟王欣欣虚以委蛇,戴着假面具的我又算什么?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人格。

“子强,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王欣欣轻软柔细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回过神来,猛然一看——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惊讶,而且嘴巴一定大张到可以塞进一颗鹅蛋。

王欣欣身上端庄的套装不翼而飞,婀娜多姿的身材裹着薄纱,曲线毕露的她在今夜出奇的诱人。

但她所诱之人却像个呆头鹅,怔忡、没有任何举动的我,让她彻底失望。

我懂她的意思,更被她的豪放给吓呆了;若是正常男人看到如此诱人的尤物在眼前,一定会马上扑上去,但我的反应只有“木头”两个字可以形容,我看着像一道可口甜点的王欣欣,不会想吃她,也不会怦然心动、小鹿乱撞。

我一定有毛病,我突然醒悟,可以确定一件事——女人已经无法勾起我任何感觉。

我需要另一种刺激,不同于女人那娇弱、细致的皮肤、美妙的身段;女人的娇女敕已经挑不起我半分性致、冲动。

我需要的是什么,我太明白了,只是我下意识层面不断的否认,要不然我铁定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彻底崩溃。

“欣欣,你……你怎么穿成这样?虽然现在是夏天,但……你会着凉的。”我试图让情况不往失控方向发展,但仍因太惊愕所以说话有些结巴。

“你不喜欢我送的礼物吗?”王欣欣眉眼一敛,微笑自她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写满了她成熟美艳的脸庞。

“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怎么能接受她的献身呢!假若我是爱她的,我一定二话不说,欣喜若狂的接受,享受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但事实上,我并不爱她,对她,我只是纯欣赏,没带半点的目光。

我立刻认清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定位,王欣欣,蕙质兰心的王欣欣,我只当她是朋友。

“你嫌弃我?”她的美目带着哀愁与质问的眼神。

我是无福消受美人恩啊!我不禁感叹,世事竟完全不如我意。

“绝对没有,我只是不想轻易糟蹋你的美丽与纯洁。”不知道我这样的解释她会不会接受。

“我知道你很珍惜我,可是除了亲吻之外,我们就没有其他更亲密的行为了,这不禁让我感到害怕,害怕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女人的直觉果然很敏锐,她竟一语道中了我的心事。没错,王欣欣曾是我爱慕的对象,不过那已经是过去式。

过去与现在,我改变了很多,而她仍然未变,王欣欣依然是那个温柔可人的王欣欣,但花子强却不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花子强。

我变了,变的速度,让不变的王欣欣追不上脚步,我远远的将她抛在后头,她只能望尘兴叹。

我变了,从青涩的十三岁开始,我被迫改变。

这改变让我成了只能接受男人的体质,对女人这种动物,我只能敬而远之、敬谢不敏,连碰都不敢碰,更别说是爱了。

我真的爱不起她,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可是我不忍心伤害她,真的不忍心。

这辈子,我花子强注定只能爱男人、当男人的禁脔,悲哀的过完凄苦的一生。

对于王欣欣,我只能选择辜负,希望她能谅解我。

***

自从上次庆生会不欢而散后,王欣欣一个礼拜都没和我联络,我很担心她,而且我现在的身份又是她的男朋友,对她的安危、去向应该更担心才对。

可是很惭愧的,我对她的关心完全出自对一般好朋友的感情,没有半点杂质存在,这让我更加愧对于她。

带着这样的心情,我驱车往她的住处前进。在往王欣欣住处的路途上,有一小段路是比较荒凉的地带,而且现下正逢新月,天阴星淡,使我无心其他,只能专心开我的车。

开了不下一百次的路,我竟然在不该转弯的地方转弯,原本该只是一小段荒凉的路,却开始无止境的蔓延。

我不得不及时踩下煞车,挽救自己所犯的错误。但回头已晚,方向感一向很好的我,竟然在此时顿时失去辨别方向的能力。

我体内的磁场失灵了,是谁干扰了我的电磁波?

怎么办?荒郊野外的,我该怎么办?

打电话向欣欣求助好了。这个念头在第一时间浮现我的脑海,我连忙掏向自己平常放行动电话的西装口袋。

不料竟掏了个空,根本就没有口袋。我望着自己身上一身便服,这才想起西装在上班时因不小心沾到口香糖,所以下班后就顺便拿去送洗,而我竟忘了先将行动电话取出,这是我今日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第二个自是不该在错误的地方转弯,没想到一向谨慎的我竟也会犯下这种致命的错误。

待我想重新发动车子,认命的循着回头路开时,车子竟然发不动,我才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往油表看去。

油表针连动也不动,在红线以下,这表示什么?

没油了!我竟然忘了去加油,明明应该今天中午我就会去加满油的……对了!都怪那个少根筋的小李,给我捅了一个大漏子,害我在午休时拼命帮他补救,而忘了车子没油这回事。

都是小李,明天不骂骂他不行。我忍不住在心中叨念着平时总爱替我惹麻烦的小李,不念他几句,难消我现在所受的闷气。

现在怎么办?这个问题又回到我的脑中,不知该怎么办的我于是摇下窗户。

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夏日的晚上,野外蚊虫特别多,有好几只乘机跑进车内拼命吸食我新鲜的血液,我连忙摇上窗户,杜绝这些吸血鬼的恶意骚扰。

怎么办?拼命想从小小的脑袋中挤出一点有用的办法来的我,现下就算挤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没办法,谁教我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公事上了,分不出一些些来处理这意外中的意外。

希望在这荒郊野外、罕有人烟的地方不会出现一些不该出现的东西。

思及此,我正想向好久不曾求助的上帝祈求保佑,说时迟、那时快,前方浓密的树林突然窜出一道不该在这时候出现的银白色巨大身影。

我张大嘴,却喊不出声音,眼睛睁得像铜铃那么大,顿时魂不附体的我,差点没被吓得昏死过去。

***

“卡!”

一阵气急败坏的怒吼破空而来,但还处于极度震惊下的我根本没听见,我眼中只有那一身银白、伴着阴风阵阵朝我奔来的鬼魅。

我吓呆了。

银白色的鬼魅慢慢的飘向我,瞳孔放大的我这才慢慢的看清楚他的面貌。

极为夸张的银色发丝往上竖起,凌乱野性的瞳冒着冰冷的火焰,偾张的肌肉从银衣下凸起,武装出一身叛逆狂野的色彩。此魅身形绝对超过一百八以上,庞大而具压迫感,且野性十足。

果然是孤魂野鬼!没事别跑出来吓人行不行?我内心开始哀号、冷汗涔涔湿透了我的衣服,寒意直窜胸口,血液的温度陡降至零度以下。

这鬼魅的野勾起我的回忆,记忆中男人的野性是不驯的,纯属于野生动物的乖张、叛逆,有别于这荒郊野外的鬼魅那冷透人心的野、冻得人说不出半句话来的狂。

十三年的期限已过,我不希望眼下这名野魅是那个男人化身而来,向我索取已经灰飞烟灭的过往。

我希望他能既往不咎,放我一条生路。此时的我别的不求,只求那野鬼不要再来骚扰我的生活,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银白色的鬼魅一动也不动,鬼瞳中一簇冰焰射穿了车子的挡风玻璃,稳稳的射向我,我顿时感到一阵心惊胆战。

亲爱的上帝,如果您还未放弃我这个曾经弃您而去的虔诚信徒,请宽宏大量的原谅我,希望您保佑您的信徒,接受迷途知返的我。

请用您无边的法力,快快让这鬼魅消失于无形吧!

阿门。我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

“卡卡卡!路上怎么会有那辆车?道路不是封锁了吗?怎么还会有人跑来打扰电影拍摄?去,去把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给我揪出来。”电影界的鬼才王导演气急败坏的怒吼。

对于好不容易敲到这位天王级的人物,将红遍东南亚各国,却在五年前急流涌退,退出演艺圈的超级巨星师幻然给请来演出他筹备已久、非常具信心的一部科幻武侠的大作,在电影界颇有名气的王导演都要配合师幻然连夜赶拍;在今天这最重要的一幕,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他足足等了三天的夜景全给破坏了,这突来的变数教王导演气得一张老脸都绿了。

王导演的话让整个剧组都大地震起来,上至制作下至打杂的工读生,莫不人心惶惶,王导还未开口前就有两、三道影子不要命的飞奔而出,朝那不知死活阻碍他们拍摄进度的车辆急奔。

王导演生怕师幻然一个不爽掉头就走,连忙移尊就驾前往安抚人心。谁不知道师幻然在演艺圈是有名的难缠,比他还难搞上百倍。

***

我睁开眼,赫然发现那鬼魅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拍拍胸口,欲抚平那几欲逃窜出胸口的心脏,缓和狂跳的律动。

那野鬼大概已被万能的上帝收服了吧!正待我这么想时,车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拍打声,我吓得心脏差点因此而停摆。

在我以为那鬼魅又来找我的时候,突闻一阵纷乱嘈杂的男性嗓音传来,那听起来就不像是鬼说的鬼话,于是我放大胆,一鼓作气地摇下车窗。

“先生,你不知道这里禁止进入吗?”

三张不同性格的男性脸庞一字排开,挤满了我的车窗口;一个较为年长的人似乎正隐忍着怒气不发作,而其他两个年纪较轻的却是用几乎要将我拆吃入月复的凶恶目光狠狠的瞪着我。

“我不晓得,你又没事先寄通知单给我。”我说这话不是为了挑衅,只是想用比较轻松的语气来化解这紧绷的气氛。

没想到我的好意却在无意中激起他们的怒火,那两个年轻男子已经握紧拳头,一副想将我拖下车扁一顿粗饱的样子;还好那个较为年长的男子大概是不想惹麻烦吧!他使了个眼神轻易制止了他们的举动,及时挽救差点因一时失言而招来横祸的我。

“你没看见前方五百公尺处所设立的禁止通行路标吗?”男子不太相信的问。

“没有。”这次我不再卖弄幽默,老实的回答他的问题。

毕竟要在这荒郊野外遇到人可是很难得的,我还想请他们告诉我正确的路,好让我早早离开这个鬼地方。

男子听了我的回答后,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另外两名年轻人,他们很有默契的摇摇头,男子无可奈何的又看向我。

“先生,我必须请你马上离开。”男子用委婉但不容拒绝的口气说。

我笑得无奈,并道:“你们以为我不想离开吗?不好意思,我的车没油了,现在动弹不得;不是我不走,而是我根本走不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回问他。

我希望他们能帮助我离开这里,顺利到我想去的目的地;就算无法去欣欣的家,总可以让我回自己的家吧!

“你先下车,我来想办法。”男子好象对我这乌龙情况甘拜下风,跟着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听了他的话下车,他们三个人的身高差不多,但不到一百七的我,比起他们三个还是矮了一小截。我突然想起刚刚那名鬼魅而好奇的开口问道:“我刚才看到一个一身银白的……”

我正在考虑该说他是人是鬼的时候,两名年轻人当中较为瘦削的男人开口道:

“你不知道,他就是——”

“小健,不要多嘴!”年长的男子对那名瘦削的年轻男子斥责了声。

被唤为小健的年轻男子倏地噤声,另一名微胖的年轻人也跟着沉默不语,而看起来比他们两个资深的男子又开口对他们吩咐:

“小舰小勇,你们看着他,不要让他到处乱跑,我去请人想办法解决。”说完,他很快的跑开,留下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我何时变成阶下囚了?该怎么办?此刻的我是一头雾水。

我被名唤小舰小勇的两名年轻人包夹,在他们又被警告不准乱说话的情况下,我只得乖乖站在原地等着听候裁决。

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那名有着野魅气息的男人是谁?真搞不懂他们,说我碍着他们拍片的进度,我又不是故意迷路的,这怎么可以全怪我呢!早知道今天会厄运连连,我就不出门了。我不由得暗自吁了口气。

至少我知道那个一身银白的男人不是我想象中的鬼魅,那我就放心多了。

光杵着不动实在很无聊,于是我试图与两名年轻人攀谈。

“你们在拍什么样的作品?”

“这……”由于被警告过,看得出来小健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告诉我。

“不能说吗?”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你知道的,我完全是因为无聊才开口问。

“很抱歉,我们不能透露。”看起来口风比较紧的小勇说道。

我将目光移到小勇身上,却看不出他脸上有任何抱歉的表情。

我哂然一笑,“你们都在三更半夜的,找这种鸡不拉屎、鸟不生蛋、乌龟不上岸的鬼地方偷偷拍摄吗?”这种问法行不通,我换别种问法总行了吧!

“这次比较特别,我们为了这个场景等了三天三夜,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那个程咬金想当然耳就是我!小健顿了顿,瞪了我一眼后又道:“害我们这些在底下做事的人倒大霉。”小健只有自认倒霉的份。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害了你们,我也是无心的。”我真的是无心之过,总该被原谅吧!

“算了,这或许是天意吧。”小勇望了一眼月亮,有感而发地道。

“怎么说?”我的目光轮流看着一脸哀怨的小舰小勇,内心开始好奇不已,难得兴致勃勃的问。

“就是——”

小勇一开口就被小建打断,我脸上顿时写满了失望。

“小勇,刚才智哥才交代过不许开口的,你忘了吗?难道你还想挨骂?”这次换小健及时阻止差点闯祸的小勇。

“这位先生,你就别再问了,我们不会告诉你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小舰小勇似乎打定主意不再开口,我也只好乖乖闭上嘴巴,吞下我所有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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