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留沙 第十章
「二皇兄，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白响鹰擦乾眼泪，「你都听见什么了？」
白响鲛笑得既得意又张狂，「我吗？我只听见喜欢呀？无情无义呀？还有不要皇位呀之类的话。想不到当今的圣上，如此的痴情，真是世上少有的痴情种子呀！」
「你……你好大的胆！」白响鹰背过双手，沉下声音，「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和谁说话？朕念在兄弟之情叫你一声皇兄，可是论起君臣，朕是君，你是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是犯了死罪？」
「死罪？」白响鲛仰天大笑，「你以为现在你还能叫谁来杀我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白响鲛冷哼一声，「从小先皇就认定我生有反骨，没错！他说的很对，我就是生有反骨！我就是天生的叛将！你以为我会让你活著走出这座太庙吗？」
「你……」白响鹰缓缓後退，退到门边，拉开大门，就看见一群人拿著兵器正守在门口，「你想造反？」
「造反？」白响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吗？你说错了！只不过是前朝叛臣龙茗轩一夥埋伏於太庙，袭击了当今的圣上，我救驾来迟，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圣上倒地而亡。」
「原来你早有预谋！」白响鹰摇了摇头，放弃的叹了口气，「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龙茗轩呢？他根本没有要复国的意思对不对？一切都是你利用他的，对不对？」
「哎呀，皇上！」白响鲛连连摇头，「你真是痴情的连我看了都感动！你怎么可以死到临头了，还只关心你的那个前朝太子情人？」
「少废话，到底是不是？」白响鹰冷冷的一笑，「你别以为一切都已经掌握的好好的了，别忘记了，朝中并不是只有你一位皇子，而且兰妃已经有了身孕，怎么轮也轮不到你头上的吧！二皇兄！」
「你以为这些我会想不到吗？」白响鲛目露凶光，「一个未出生的婴儿，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母子出意外，至於你那个云四弟，那更是易如反掌，大皇兄嘛，虽然有些棘手，不过，他要是有心当皇上，也不会等到今天了，他的理想就是和他的小情人一起去镇守边关，在关外牧马放羊，快活终老一生！等我坐上了你的位置，我一定会满足他的心愿，还怕有人和我争吗？」
「可惜你想的终究只是计画，如果能有个保证不是比什么都强吗？」白响鹰淡淡一笑，「只要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会亲手写一道遗诏，将皇位让给你，你说好不好呀？」
「你当我是白痴呀？」白响鲛怒骂道，「你又不知道自己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怎么可能想著写遗诏传位给我？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摆明了，我知道你会出事吗？再说，你怎么传也只会传给你未出世的孩儿，怎么可能传给自己的兄长？」
「二皇兄，你这么想当然是没错的。」白响鹰胸有成竹的说，「可是，只要我活著一天，我就是皇上一天，皇上的决定是金口玉言，你既然刚才就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了，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我并不想当这个皇上，你这么想当，那我传位给你好了。满朝的文武对我亲手写的圣旨还能有什么怀疑？再说，我人都死了，还不什么都由著你去说吗？我只不过是想知道龙茗轩到底住哪里，现在他人好不好？会不会出危险？你看在手足的份上，告诉我一声。我作为报答让你更能轻松的取得皇位，这个交易你只有赚并没有赔呀！你就当让我死得暝目，把一切真相告诉我好不好？」
被白响鹰这一番话说下来，白响鲛不由的心中一动，反正一切都已经尽在他的掌握之中，量白响鹰也番不出什么花样来，他冷冷一笑，「好吧，你先把圣旨写好，我就告诉你。」
白响鹰没有讨价还价，三两下写好圣旨递给白响鲛，「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白响鲛拿过旨圣，对照无误，小心的收进怀里，一脸的不屑说道：「三皇弟，你这么痴情有什么用？可惜你那个龙茗轩根本丝毫不把你放在心上，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主意吗？这全是他教我这么做的。小豆子听到的的确是我们在演戏，事实上，他并没有什么前朝叛逆。不过，他却查出了，我在先皇的药里下毒的事。」
「你……」白响鹰听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你怎么可以？」
白响鲛拍了拍白震古的灵枢，「是我干的，先皇从小就不喜欢我，嫌我娘出身低，又嫌我生有反骨，从小我在宫里就没有地位！我不能这样过一辈子，我要的东西我一定亲手拿回来！无毒不丈夫！杀了自己亲爹有什么？我只要能当上皇上，将来什么不是我的呀？」
看著几乎疯狂的白响鲛，白响鹰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先皇用过的药都有银针试探，而且连药渣我也派人查过，根本没有事的呀？」
「就凭你们？」白响鲛提起自己的得意之作，忍不住夸耀了起来，「下那些试得出来的毒，那当然是笨蛋了！我早就在先皇的宫里种下了九重葛，这种花色彩艳丽，花期也长，而且还有驱除蚊虫的功效，唯独一样，九重葛生性与灵芝相克，一旦两者遇上，就会产生出慢性的毒性，父王的补药之中就有灵芝这一味，每次我都把父王喝完药的药渣倒到九重葛上，长期待在朝阳宫里，他不死才怪呢！」
「你好狠毒！」白响鹰摇了摇头，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怪不得太医什么也查不出来，我什么也查不出来！」
「可是，你那个龙茗轩查出来了！」白响鲛深吸了一口气，「想不到那个前朝太子，居然有那样的能耐，居然连这种异书的偏方也被他给找了出来。原本好计不怕用二次，我原想著，等你住进了朝阳宫，早晚也是要服食灵芝这种补药的，到时候，你自然而然的死亡，皇位自然还是要落在我手上的。可是，龙茗轩却派人给我送了一支九重葛的花枝，我的计画居然被他给识穿了。」
「他原本是比我聪明能干许多的。」白响鹰因为已经被白响鲛识穿了心思，也不在他面前隐瞒，把心里想说的话，顿时一口气说了个痛快，「他若是当皇上，肯定是一个比我要好上千倍的好皇帝。」
「别做梦了！」白响鲛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他的确是聪明，可是，我难道是傻子不成？他既然把九重葛的花枝送给了找，我当然要看看他耍什么花样？结果一看，他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罢了！」
「你胡说！」
「你死心吧，三皇弟！」白响鲛摇了摇头，一脸的同情，「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想起来在太庙动手？这个主意就是你那个宝贝心上人出的！他的交换条件就是放他自由！那个自以为聪明的家伙，以为我真的会借著听风园的大火放他们自由吗？他真的以为我会任由一个掌握著我生死秘密的家伙活在这个世上吗？」
「你……你杀了他了？」听到这里，白响鹰几乎要昏了过去。
「还没有，不过，他现在也和你一样，都在我的手里，要他死不过是眨眼的事。这个计画还没有成功之前，我还用得上他，暂时留下他一条狗命……」
「谁留谁的狗命还是未知数吧！」正在这里，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声音，白响虎如天兵一般，带著一队人马推门进来，将白响鹰护在了身後，「臣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大皇兄，你……你不是接到圣旨去守皇宫了吗？怎么会突然跑来大庙？」突然的变故顿时令白响鲛慌了手脚。
「二皇弟，你自负聪明，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白响虎叹了口气，「你真是太小看龙茗轩了！」
白响虎这句话一出，白响鲛的脸色顿时变了。
「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响虎摇了摇头，一脸的可惜，「二皇弟，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呢？我也知道父王是对你有偏见，可是为什么你会狠得下心对他下毒手呢？」
眼看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白响鲛突然跪倒在地，抱住白响虎的双脚，苦苦哀求，「大皇兄，你也会说父王对我有偏见，求你念在兄弟的情份上，放过我这一次吧！所有的主意都不是我想出来的，是龙茗轩，对！就是那个前朝的叛臣龙茗轩想出来的，我只不过是被他利用了……」
「二皇弟，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悔过呀？」白响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以为龙茗轩真的是为了贪生怕死才会找你所谓的合作的吗？」
「难道不是？」
白响虎摇了摇头，「他早对我说过，你有反心！可是我当然是相信自己家的兄弟远胜於一个外人的。只是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你……你怎么……」
白响虎一脸的失望，缓缓的说出了一切，「早在先皇生病期间，龙茗轩就已经派人找过我，让我一定要好好的调查先皇生病的原因。可惜我没有听他的话，害得先皇……」他停了停，「先皇辞世的那天，我们几个皇子都到场了，他对你的态度实在是太不同寻常，就在这个时候，龙茗轩派人给我送了一封书信，他说他要和我打一个赌。赌注便是这白氏江山。
「他说，古往今来民为国之根本，但是，国家最大的隐患往往不在民间而在朝内，皇上身边一直有一个虎视眈眈的人，就如同将一只毒蛇投入了草丛中，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出来咬人一口，致人於死地，唯一的解决方法就只有：先下手为强，主动出击，诱出这个祸根。」
听到这里，白响鲛怒极反笑，「龙茗轩！好你一个龙茗轩，你到底和我有什么仇？为什么要这个陷害我？三皇弟貌美如花，果然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好，我成全你，就让你做一个风流的鬼吧！」
说著，他拍了拍手掌，从後堂之中又走出六个人，除了三个是白响鲛的心月复之外，其余的分别是：黄公公，吴太傅和龙茗轩。
白响鹰盯著目前还受制於人的龙茗轩，一时之间目光如同胶著一般，连眨眼的功夫也不愿意浪费。自从他大婚以来，这还是白响鹰第一次再见龙茗轩，又是在这种局面之下，除了痴痴的看著他，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还应该说些什么。
龙茗轩仔仔细细的打量了白响鹰一遍轻轻的叹了口气，先开了口，「你瘦了。」
「你管我！」白响鹰转过头，一想到这几天受的委屈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背过身子，「你以为你这样对我，我就会高兴了吗？我心里还是恨你，恨死你了！」
「我知道！」龙茗轩温柔的看著白响鹰，微微一笑，「只是，我怕你受伤！」
「怕我受伤？」白响鹰转过头，狠狠的瞪著龙茗轩，忍无可忍的泪珠夺眶而出，「怕我受伤？你骗人！这个世界上伤我最重的人就是你！就是你——龙茗轩！我死也不会原谅你的！我要把你千刀万剐！就算你碎成了肉泥也消不了我心头之恨！」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後悔的不得了，」龙茗轩依旧温柔的盯著白响鹰，心疼的看著他一滴一滴的滑落下来的眼泪，「我可能是这个世上最蠢的男人了，老是让你哭！」
「皇上，你也看到了，龙茗轩现在在我的手上，看你们两个一副你侬我侬的样子，我真是感动的很啊！」白响鲛缓缓的走到龙茗轩的旁边，拿出藏在鞋子里的匕首，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进了他的大腿，一时间涌出的血染红了龙茗轩白色的衣摆。
「你干什么？」
「住手！」
「你想干什么吗？」知道龙茗轩落在白响鲛的手里，他一定会垂死挣扎。虽然想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可是禁不住声音还是颤抖了起来。
「皇上，你也不用装了，现在你的心上人在我手里，你写给我的那道圣旨也还在我的怀里，我只要你现在就当著大家的面说那道圣旨就是你的意思，你要让位给我。如果我已经是当朝的皇上，那么我所谓谋反的罪名也就不存在了，不是吗？」
白响鹰还来不及反应，只能呆呆的看著龙茗轩。後者对他微微一笑，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表情，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可以！」
「死到临头了，你还装什么冷静呀？」白响鹰又气又担心，恨恨的骂道，「这种事轮不到你来做主，你给我闭嘴！」
说完转过头对已经有些疯狂的白响鲛皱起眉头，「二皇兄，你最好乖乖的放了他，你根本逃不出去的。你所谓的那些想法，都只不过是痴人说梦。根本不可能的！」
「是吗？」白响鲛血红了双眼，用力把刀往里插了插，「这样你也不心疼吗？这个男人可是皇上你最心爱的哦！」
「你住手……快点放开他！」白响鹰惊叫出声，「你敢动他一下试试看！」
「我为什么不敢？我为什么不敢？」白响鲛哈哈大笑，整个人已经完全疯狂，「这个男人设计陷害我，而我现在又已经逃不出去了，你不在乎他的命那就算了！我要拉他一起陪葬……」
「不可以！」
眼看著白响鲛要做出疯狂的举动，白响鹰完全乱了方寸，「我认输了，只要你放了他，我一定会禅位给你，绝不失言！你快放开他！快放了他呀！」
「对不起了，皇上！」一直站在旁边的白响虎沉著声音道歉，「臣不能让皇上做出这种毁了白氏江山的举动。无论臣将来会面对什么惩罚，臣都不後悔！」
「你要做什么？」
白响虎没有理会白响鹰的询问，弯身搭箭，毫不犹豫的冲白响鲛和龙茗轩的方向射去。事实上他的目标只能是射中挡在前面的龙茗轩而不可能是白响鲛。
白响鹰想也不想往龙茗轩的方向奔过去，可惜他的距离实在太远，眼看著这枝箭就要射中龙茗轩的时候，屋外有个人影比他更快的挡在了龙茗轩的面前。
一箭穿心，人影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阿贝……」
「不要……」
白响鹰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所有的一切几乎如同慢镜头一般，眼看著他中箭，眼看著他滑倒地，眼看著一个男人冲过去死死的抱住了他。
「快……快传太医！」
太庙之中，顿时乱做了一团，白响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趁他分神之际，侍卫官一拥而上，将他拿下。
「阿贝，你怎么样？」白响鹰急得直跺脚，「太医为什么还不来？阿贝，你应我一声……」
「皇上，你别怪虎哥哥，他……他是为你好……」
「只要你没事我就不怪他。」白响鹰蹲子看著面如纸色的阿贝，心中一片茫然。
「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你答应过我，一定会好好的保护自己的。」白响虎握紧阿贝越来越冷的双手，自言自语的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傻？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皇上身边的事情全都解决好了，我们去边关终老。我要永远的陪著你，你也永远的陪著我，我们一起放马牧羊，开开心心，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不是都说好了吗？」
「虎哥哥……」阿贝睁开眼睛，轻轻的伸出手握住白响虎，苍白的脸上出现一股异样的红晕，「你生我的气了吗？」
「我不生你的气，我只要你好起来了。你答应陪著我一起牧马放羊的，我年纪比你大那么多，你答应要等我走不动路的时候还要陪著我的……你答应的！」白响虎低下头，将脸轻贴在他的头发上，无知无觉的说。
「虎哥哥……」阿贝靠在白响虎的怀里，刚想说话，只觉得嗓子眼里一阵发甜，赶紧往回咽，生怕被白响虎看到了伤心。
「我……我不想你有事，才……才……」
「我知道，你是怕我真的杀了龙茗轩，皇上会怪罪我！」白响虎轻轻模了模阿贝的黑发，「虎哥哥对不起你、老是拿国家的事唬你，让你这么多年受了太多的委屈了。」
「没……没有！」阿贝闭上眼睛，靠在情人怀里轻声的说，「虎哥哥对我……很温柔，阿贝一点也不委屈！你看，这个……你送给我的……我一直带著！」他举起双手让白响虎看的，正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箭袋，「还好没有丢……」
「不会丢的，再也不会丢了！」白响虎握住阿贝的双手，连同箭袋一起压在自己的胸口，「阿贝，你别怕，虎哥哥一定会陪著你，再也不分开了！」
「阿贝你别死，你有喜欢的人疼你爱你为你伤心。你要好好的活著，等你好了，朕赐你们封地，你们去牧马放羊，快活一生。」白响鹰握紧了双手，双目含泪，「太医，太医为什么还不来？」
龙茗轩伸出手，握住不停走动的白响鹰的肩膀，「放心，吉人天相！」
「我没办法放心，你这个人一向冷血，我可不像你！」白响鹰摔掉龙茗轩放在自己肩膀上手，恨恨的说，「阿贝要是有什么事，我一定要拿你偿命！」
「我知道，我知道！」龙茗轩叹了口气从背後将白响鹰拥进怀里，「是我对不起你！总是害你伤心难过，现在害你身边的人受了伤，我是个大笨蛋。」
「你知道就好！」白响鹰咬著下唇看著白响虎和阿贝，「如果他们有什么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龙茗轩紧紧的握住白响鹰的双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以为是为了他好，结果却是害苦了他。他龙茗轩其实也是个糊涂的人啊！只是看著形同痴狂的白响虎与阿贝，转回再看清瘦的仿佛风一吹就要去了的白响鹰，龙茗轩心中一痛，所有的一切突然之间清明了起来。
什么都是假的！如果不能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不能守著心爱的人一生一世，转头回望一切皆是空的。就让他自私这一回吧！他在心底暗暗发誓，这一刻他握著白响鹰的手，便再也不会松开了。他一心只为天下人，他什么都能舍得下，只有眼前这个人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开，也再不会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