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影炙心 第十四章
前瞻马耳九仙山。碧连天。晚云闲。城上高台，真个是超然。
莫使匆匆云雨散，今夜里，月婵娟。
小溪鸥鹭静联拳。去翩翩。点轻烟。人事凄凉，回首便他年。
莫忘使君歌笑处，垂柳下，矮槐前。
幽幽转醒，影无昃扶头坐起，痛呆呆的望着只着中衣的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只记的昨日小丫鬟奉茶，后来……稍微动作，身上传来的阵阵刺痛让他倏然睁大双目，昨夜的记忆一点一滴的重新回到脑中……那样婬乱无耻的，真的是自己……他强忍着缓缓站起，走至窗前，空茫的目光望向窗外……昨夜又是一场大雪……刺骨的寒风吹进屋内，吹到衣襟微敞，瘦削单薄的身上，他仿佛没有发觉似的，依然望着窗外的雪景……
冷枭天跨入房内，皱着眉望着一脸呆茫的影无昃，“为什么不多穿点？……”
回头静静的望着比寒风似乎还要冰冷的冷枭天，他淡淡的笑着，“好清新的早晨……，昨夜的雪很大吧……”，冷枭天挑挑眉，望着平静依旧的影无昃，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让他有些气恼……
“昨夜，我在这里过的……外边的事怎么可能知道？”他笑着说，可是那看似温柔的笑意并未深入眼底，
影无昃默默的看着这一切，飘忽的笑容在他的唇角轻轻扬起，“昨夜，为难你了……”轻亮的嗓音中带着浓浓的倦意，我不是什么都不记得，那刺耳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我的耳中，被撕破的迤俪的幻象后，残酷的现实就如积雪融化的地面般……灰暗而现实……
依稀记得昨夜的你温柔的在耳边低语，“……爱你，我爱你……”如果那时就这样停止呼吸，对我来说未尝不是种幸福，这份禁忌而无奈的情，刻骨而绝望的恨，将我压抑的好痛苦呵……
冷枭天没有回话，只是安静的望着，将他的笑容，无奈、苦涩、和悲伤尽收眼底，淡淡的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何必如此强装镇定呢……此刻的你，应该是悲痛欲绝吧……被我这样一个你不爱的人拥抱……冷枭天轻笑着，残酷而冰冷，他举步上前拿起一件外衣披在影无昃的肩上，抬手转过他的脸，望进那双犹如夜空般清透明净的眸中，如果……这双眼中和我同样染上仇恨，不知是怎生情景……冷枭天低头轻吻了一下冰凉的唇，随即转身离去……徒留下一室清冷的空气和一颗孤寂哀伤的心……
“大哥！我们回来了……”刚踏入刹风堡，棋昊就开始兴高采烈的大叫。“白痴！”墨雪白了一眼，和紫雪她们往晓风居方向走去……
刚踏入前庭就觉得气氛不大对的紫雪环顾一下四周，轻唤一声，“少庄主……”见没人应答，紫雪推开内室的门，“少庄主？”她疑惑的回头望着墨雪，“不在房内……”
“我们等一会吧，少庄主可能出去了……”
“恩……”
待到晚霞漫天，夕阳如血，影无昃的身影才出现在晓风居，“少庄主！”，墨雪和绯雪迎上前来，影无昃诧异的抬起头，淡淡的笑了一下，“回来了么……”紫雪走近，轻轻的说，“少庄主，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影无昃楞了一下，紫雪的直觉一直都这样敏锐，他轻笑着摇摇头，踏入房中……刚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被眼尖的绯雪发现，：“少庄主，这把匕首好漂亮，不过，柄上为何仅镶嵌了一颗石头呢？……你看，墨雪姐姐……”
墨雪接过递来的匕首，只是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刀刃，就立刻出现了血痕，“少庄主？是……赤铁吧？“
影无昃点点头，“墨儿，紫儿，你们帮我收好吧……到了时间，帮我把它还回去，好么？”墨雪楞了一下，紫雪突然开口说道，“少庄主，有四色雪在，您不会有事的！”
“紫儿，你多虑了……”影无昃淡淡的笑了一下，“替我收好吧……”
“是……”
“少庄主，这两日还好么……”
“很好，你们把我想的太虚弱了……”影无昃笑着望着一脸焦急的紫雪，挥了挥手说，“你们都先下去休息吧，让我静静……”
“是……”四色雪依言退下，走往后厢房的路上，墨雪望着一脸凝重的紫雪，问道“紫儿，少庄主的头发，何时才能恢复？”
“不知道，就算不恢复也无妨，不过少庄主的身体比我门刚来此地时要好很多，而且雾莲的效力是慢慢发挥的，只要心绪波动不大……应该一年左右就可不在受寒气影响了……只是……”
“只是什么……？”墨雪转过脸问道，紫雪摇了摇头，望着手中的匕首，也许一切都是多虑吧，不过为何心中总是如此不安呢？……
自那日水零泠挑起事端后，冷枭天就很少踏入晓风居，三日后突然出现，简短的交代四色雪收拾一下，第二天一早就冒着风雪起程了……究竟去哪里，恐怕只有冷枭天和少庄主知道，单纯的绯雪和苍雪以为外出盘点事务，也乐的开心。而少庄主在沉默三天后，突然变的明朗许多，但看似快乐的笑容中，似乎中有些彻悟般的凄凉，但却隐瞒的很好，至少棋昊哪个白痴一点也看不出来……紫雪皱眉望着咧嘴笑的开心的棋昊，既而转向同样笑着的影无昃……
……紫儿，什么叫幸福？什么叫永久？现在我终于明白了……紫雪想起临行前一天的晚上，影无昃一个人坐在桌前，望着飘摇不定的烛火，笑着对她说的话……幸福就是曾经拥有过的真情，虽然会消失去，却依然亘久不变的缠绕在心间的那种感觉，而永久……就是任时光荏苒，岁月更迭依然挥之不去的牵挂……那晚，少庄主就那样笑着，说着，俊美的脸庞在烛火的照印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清幽的眸中有着氤氲的雾色，迷朦而悠远……
冷枭天默不作声的听者身后传来的笑声，眉头越皱越紧，突然棋昊暴出一阵狂笑，他终于忍无可忍的勒马停下，冷冷的回过头来，“棋昊，滚到前面安排住处！现在，马上就给我消失……”
影无昃抬眼笑着望着冷枭天，清爽的眸光带着盈盈笑意，明亮而清澈的眼眸让冷枭天楞了一下，随即转过头，默默的向前走去……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忽略了由那双眼眸中散发出一闪即逝的悲伤……
“少庄主……绯儿好累哦……我们什么时候才休息啊？”绯雪抱怨着从身后的马车中探出头来，卷紧身上厚厚的锦袄，清秀的小脸被寒风吹的红扑扑的。
苍雪瞪了绯雪一眼，“就想着你自己，少庄主比你还累呢！”，紫雪委屈的看了影无昃一眼，低下头，影无昃笑着说，“绯儿，我们一会就休息好么，如果坐车太累，和我骑马可好？”
绯雪开心的点头，苍雪无奈的白了一眼，缩回车内……
坐在影无昃身前，绯雪开心的将头靠在影无昃胸前，“好温暖哦，少庄主，我们去什么地方呢？”
“我们……去绯儿最想去的地方……绯儿想去什么地方呢？”
“绯儿不知道，只要有少庄主在的地方，绯儿都愿意跟着一起去……”
影无昃淡淡的笑了，“绯儿，以后要独立哦，都十五岁了还这样，会嫁不出去的……以后墨雪姐姐和紫雪姐姐会照顾你，不要总是和苍儿吵嘴……知道么……”
“恩……知道了……”绯雪没有听出影无昃的弦外之音，乖巧的点点头。
影无昃的低语一字不漏的传入墨雪和前方骑马的人耳中，墨雪望了冷枭天一眼，转过头，望着笑着的影无昃，温柔的笑容如同十年前将自己救回无影山庄时一样，幸福而满足，但是为什么在样和煦温暖的笑容中让人感到一阵莫明的悲伤，还有少庄主的话语，仿佛就要从眼前突然消失般……墨雪转过脸望着一脸愁容的紫雪，“紫儿？”
“墨雪……这条路，你可记得么……？”
“不记得了……”墨雪有些茫然的望着紫雪，摇摇头。
“这是，回无影山庄的路……”紫雪轻轻的说着，望着苍茫的暮色，和与绯雪开心的说话的影无昃，恐怕心里真正痛苦的，应该是少庄主吧，三天前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又是谁，残忍的打破原本静谧的气氛……少庄主在烛光下忧伤迷朦的眼神和看似淡漠的话语，如同彻悟般的淡然……如果您不曾走过感情这条路，是否会比较幸福？……
“在前面休息！”冷枭天低沉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影无昃抬起头，棋昊站在前方一个没有人住的破房子前，几个家丁忙碌着收集干柴生火取暖。
由于积雪太厚，虽然走了一日却没有走多少路，估计还要很久才能到无影山庄吧……影无昃蹲坐在墙角，望着不远处燃的正旺的火堆和绯雪苍雪快乐的身影，一抹淡淡的笑容浮现在脸上，他轻轻的闭起眼，仰首靠在墙上，冰冷的气息透过衣服传过来，不自觉的蜷缩起身体，一头银白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在火光照耀下，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泽……
冷枭天透过明暗不定的火光，默默的望着墙角蜷缩的白色身影，那副漠然的表情一如十年前初次相逢，在年少轻狂的岁月中，让他投入了全部的热情，仅为了能得到他一抹微笑……
夜渐渐深了，四周一片寂静，影无昃缓缓的睁开眼，远处的火堆已经熄灭了，忽明忽暗的闪者光，他卷衣站起，轻轻的走向门外……
好美的夜晚，一晚新月高高悬挂在夜空，如幕的苍穹中群星闪耀，一地的白雪散发出柔和的银光，影无昃打量了一下周围，不远处的树林中，一条小河蜿蜒伸向远方，传来潺潺的水声，淡淡的笑了一下，入冬没多久，河水还未冻结呢……
移步走到河边，一坐孤坟倏然映如眼帘，影无昃楞了一下，一抹有些悲凉的笑容绽在嘴边……你可是那间小屋的主人么？……在这样空寂的夜晚，只有孤星与你相伴……可曾感到寂寞吗？影无昃静静的望着，抽出腰际的萧，缓缓的送至嘴边……凄婉悠长的萧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映着寒空水色，平添一份凄凉……一阵冷风吹过，扫落一树雪花，星星点点的结晶落在随风飘散的银发上，在月光的照印下，发出犹如宝石般璀璨的光芒……
“少庄主……”，紫雪缓缓走到影无昃身后，低低的唤了一声
“哦，紫儿，这么晚了，为何还不休息呢？”
“让紫儿在此陪你可好么……”紫雪替他披上手中的白袍，轻轻的说道
影无昃淡淡笑了一下，回过头，“一掊黄土，孤坟千里，无尽凄凉呵……”再次举起萧，缓缓吹奏起来……
房屋的阴影下，一双幽深的黑眸，静静的望着林中白衣飘飞的身影……任那狂嚣的寒风卷起满地飞雪，伴随着悲凉的萧声在夜空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