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情歌 第五章 没有阳光的大房子
车,像月兑了缰的野马,飞也似地向目的地冲。
思文和玄虚被夹在车阵的当中,彷佛两个被擒拿归案的逃犯。
车内的气氛显得十分紧张。
电话铃响。
思文的心「咯登」一下子提起。玄虚的手机,已然像个不祥的魔爪,每次的铃声响起,都有可能将所有的欢乐和平静夺去。
思文听见玄虚告诉对方:「他同意了。」语调显得十分轻松。
思文猜,这个来电的人,想必就是玄虚那个非常、非常「固执」的未婚妻。
思文的心突然一紧,很莫名的一紧!
未婚妻?对了,玄虚曾经说过他有一个未婚妻。
思文的心海里,这个确凿无疑的事实,像涨起的潮水,一波波汹涌地漫了上来。
这个「特殊」的大明星,身边居然还有一个未婚妻,这说明了什么?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思文的判断错误?
思文的印象是:玄虚对他的未婚妻百依百顺,极为迁就,甚至可以为她的一个要求费尽周折。看样子,他对那个女孩是有感情的,也许还很爱她,否则就很难解释玄虚的所作所为。
如玄虚这般的大明星,英俊又痴情的男子,拥有他,那个女孩是何等的幸福!
想到此,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开始强烈地冲击着思文-是失落,一份希望即将破灭的失落。与此同时,思文还清楚地发现,这份涨满了失落的情绪中,还夹杂着另一种东西。
这种东西,叫做「妒忌」。
我在妒忌?我竟然在妒忌那个还未曾谋面的女孩?
思文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发现震惊不已。
「你在想什么?」玄虚好奇地问道。
思文月兑口而出:「我在想,你的那位未婚妻,一定很可爱、很漂亮吧?瞧你紧张的样子,你一定很爱她,对吗?」
玄虚一下子怔住。
他这种反常的表现,持续了好几分钟。
「思文……」玄虚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有很多事你还不了解。你这个家庭教师可能会比较辛苦,你要有心理准备。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不要太在意,好吗?」
思文疑惑地看着玄虚,感到浑身一阵发冷,玄虚话里有话,分明是在预示他什么?
思文的问题,显然把刚才还一脸兴奋的玄虚打入冷宫。他表情严肃,又回复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思文见玄虚双眉深锁,探究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与玄虚同行,这是自己的选择。无论前路有多么的崎岖坎坷,既然决心已定,就不能退缩。思文给自己打气。
不知道经过了多长时间的颠簸,车在一处极为僻静的地方停住。
思文意识到目的地到了。他的心,突然按捺不住地狂跳起来。
思文架着玄虚一步步往前走。
穿过了一大片竹林,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座城堡似的庞大别墅。这别墅掩隐在竹林之中,显得既神秘又幽深。
竹林?又是竹林。
思文头皮一麻,脑海里再次腾起那夜清水湾竹林后的滚滚浓烟。
走近大门,思文看到门匾上题着两个黑色的宋体字——「魔居」。
时值盛夏,但思文跨进「魔居」的第一步,却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寒意。
「魔居」为仿古式的砖木建筑,上下三层,结构非常的奇特,但采光极差,无论走到哪个角落、哪个方位,总好像永远摆月兑不了黎明前的黑暗一般。
思文架着玄虚刚跨进宽大的客厅,耳边猛地传来「嗷」的一声恶叫,眼前一闪,有一团黑影直直地向他扑来。思文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
玄虚紧了紧思文的肩,说了句:「别怕!」然后喝道:「老虎,还不滚开!」
那只叫「老虎」的小东西倒也识相,在玄虚的喝斥声中,夹着尾巴,极不情愿地溜到一边去了。
思文这才看清,给了他一个下马威的,竟是一只虎皮波斯猫。这个浑身毛茸茸的小东西,躲在沙发底下,圆睁着两只蓝、黄各异的大眼,气咻咻地仇视着思文。
思文把玄虚安顿在沙发里,一颗心,却还突突地乱跳个不停。
这时,楼梯上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是谁要我的老虎滚啊?」
思文觉得这声音耳熟,转眼往楼梯上看。
思文的心猛地一沉。楼梯上出现的不是别人,竟是那日在「星光大剧院」的后台,那个诬陷自己为小偷的冰脸男人!
真是狭路相逢,思文最不想再见到的人,竟然和他再度相遇了。
只见那冰脸男人叼着一支巴西雪茄,吸了一口,瞥了玄虚一眼,又瞥了思文一眼,鼻子里哼出三个字:「回来了?」
玄虚点点头。
「你可真难请啊!够大明星的派头哦!」
玄虚不语。
「还带回来一位客人?」
玄虚再点点头。
「好像不是生客?」
玄虚明白对方指什么,「他叫郑思文。」
「本届维也纳国际钢琴比赛的冠军,还受到了市长的接见。对吧?」
玄虚第三次点头。
「可是我不明白,你这个变戏法的,怎么和一个弹钢琴的搅和到一块去了?」
玄虚解释:「小姐对思文的琴技钦羡不已,一定要请思文来做家庭教师。」
「哦?是吗?原来是小姐的意思。小姐的话,你可真留心呢。可是,我印象中,好像她从来没对任何事物发生过兴趣。这一次,难道太阳打从西边升起来了?」
「这你得去问小姐。」玄虚冷冷地回道。
「没必要问。她那双手,岂是弹钢琴的料?都是被你宠坏了。」冰脸男人武断地说着,转过身,对站在一旁的大毛吩咐道:「我看,还是送这位钢琴冠军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不行!」玄虚急了,「思文是小姐一定要请的客人。不能让他走。」
冰脸男人缓缓地侧过脸来,瞇起眼,看了玄虚三秒钟,嘴角泛起了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是小姐要请呢?还是你要请?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比小姐更想请这位家庭教师来。我没说错吧?」
玄虚咬咬牙,说道:「随你怎么想。反正,思文是小姐请来的家庭教师,也是我请来的客人。」
冰脸男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让思文感到这所大房子,就像是个庞大的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可能会爆炸。
「龙爷,我们这就按您的意思,把郑思文送回去。」大毛心领神会地附和着,开始指挥手下动手。
玄虚一把拽住思文的手,急得差点儿站了起来。
大毛走过来,强行扯开玄虚的手,想推思文出门。正拉扯着,他忽然「啊」的一声惨叫,双手抱头,满地打起滚来。
思文惊讶地看到:鲜红色的血从大毛的头顶流了下来,流得满脸都是。他的脚边,有一个塑料花盆倒在地上,假的花和真的泥土散落了一地。
楼下的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楼梯口。
昏暗的楼道上,出现了一个纤瘦的女子身影。
黑衣、黑裙、黑皮鞋。整张脸,遮掩在一方黑色面纱的后面。这个女人一步步地从楼梯上走下来,俨然一个黑色的幽灵现身。
要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思文真想大咬一口自己的手,好证实一下自己是不是在作梦?要不然,怎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遇见如此恍若鬼魅般的身影。
这正走下楼来的人,彷佛似曾相识。但思文就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见过?
「猫狗不如的东西!郑思文是我一定要请的老师,关你什么事?」蒙面人一步步逼近大毛,语气极为严厉,「吆五喝六的,你是想一手遮天吗?」
大毛吓得不敢抬起头来。
「妳这是在骂谁呢?」一旁的龙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指桑骂槐的。」
「骂谁?骂谁也不敢骂你啊。」蒙面人带着讥讽的口气道。
「就是就是,骂谁,小姐都不敢骂您啊。您可不光是『天使魔术团』的团长,您还是这个家的大老爷,您的话就是圣旨,谁敢不听?」大毛的头虽然开了花,却还是忍不住油嘴滑舌。
大毛话音刚落,蒙面人猛地转过身去,甩手就是一巴掌,「放你妈的屁!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
蒙面人说着,果真上前去撕扯大毛。
大毛吓得躲到龙爷的身后,连连求饶。
蒙面人一把抓过去,大毛一闪,蒙面人的五指不偏不倚,竟抓在了龙爷的脖子上。
「反了,反了,妳又开始发疯了?」
龙爷一手捂着自己的脖子,一手指着蒙面人,「不象话!真是太不象话!我一时一刻都不想看到妳。来人,快给我把这个该死的东西关回房去,没我的命令,不许她出来。」
蒙面人听说要把她关回房去,顿时暴跳如雷,大吵大闹起来,「我知道你早就看不惯我了。我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说着,便一头向龙爷撞去。
龙爷始料不及,险些被撞倒。他的脸涨得通红,气急败坏地将蒙面人推倒在地。
蒙面人索性坐在地上,踹着脚,哇哇的大哭起来。
沙发里的玄虚看到蒙面人被推倒在地,想上去扶她起来,不料自己根本没这个力气,也跟着一坐到了地上。
早被这场暴风骤雨冲击得没了方向的思文,慌忙将玄虚抱回沙发里。
「龙爷,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不要再和依琳过不去,好不好?她已经够可怜的了。求你多让让她吧!」
玄虚一脸的哀求,却立时招来了龙爷一顿喝斥,「住嘴!我还没和你一件一件地算帐呢,你倒有脸替她求情?都是你做的好事,才会有她今天这般无法无天的局面。一次次的,不是看在你求我的份上,我早就……还由得她在这里放肆?不过,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龙爷气咻咻地上楼去了。
玄虚请思文搀扶蒙面人起来。
还没等思文靠近,蒙面人已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到玄虚面前,劈头盖脸,又捶又打,「你这个窝囊废,他这么欺负我,你为什么不一刀宰了他?」
玄虚一边挡、一边解释,「他可是妳的父亲。」
蒙面人大声吼道:「不是!他不是我的父亲,我不要他这样的父亲!我要和他一刀两断。」
玄虚用手抓住蒙面人的胳膊,说道:「别闹了,依琳,不可以说这种话。」
依琳挣月兑了玄虚的手,责问道:「你怕他什么?我不明白,你到底怕他什么?我要你带我离开这里,立刻就走。」
玄虚看了看楼梯处,压低声音道:「千万不要再胡说八道了!能走到哪儿去?」
依琳愣了愣,一股更大的怨气喷薄而出。她抄起身边古董柜里一只景泰蓝花瓶,想都没想就朝地上砸了下去。
思文呆呆地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云里雾里的他,早已辨不清东西南北、孰对孰错?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如此暴风骤雨,必定是由来已久!
思文看着玄虚使尽浑身解数,劝解着嘻笑怒骂、大吵大闹的依琳,看到了这个大明星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玄虚无辜又无奈的模样,使思文内心的那份同情蓦然再生。他真想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这个性情刚烈的小姐没完没了的打闹。
上楼之前,龙爷依旧用那恶狠狠的口吻,不依不饶地百般苛责着那个蒙面女孩依琳。
玄虚,这对矛盾父女之间的「未婚夫」、「准女婿」,此刻在思文眼里,哪有一点点出现在公众场合时那种大明星的八面风光?
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造成了玄虚这种巨大的反差?
思文扫了眼缺少光线而显得格外阴暗的楼道,不知道那上面,又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思文的思绪被依琳接二连三砸碎花瓶的声音打乱。
想到要给这样一个小姐做「家庭教师」,思文不由得浑身冒出了冷汗。那面纱背后,究竟隐藏着一张什么样的脸?